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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抬腿往那边去, 待坐下来后,赵公麟将脑袋往她这边凑, 直率地说:“刚才还有人笑你, 我不喜欢, 等回头雅集结束了, 我套他们麻袋去。” 陆安眨眨眼睛,笑道:“好啊,同去。” 梁章与朱延年也参与了进来, 几人低声说着回头要怎么堵人, 怎么趁其不备将那群人放倒, 说到兴起处,不约而同地小声笑起来。 在这样的欢愉笑声中, 一个个学子入了场, 一声声唱名将他们推向人前。 甚至十分出名的人还没等唱名,便有人先一步将之认出。 陆安便注意到有一名已入座的学子, 不知道看到了谁,忽地站起来,向着场外走去。再一看,就见他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长身一拜:“学生仲澐,见过赵公。” 那赵公很惊讶:“你认得我?” 学子又是一拜:“学生幼时曾见过先生一面,彼时家严曾告知学生:东篱先生乃正人君子,朝野表率,尔当记其面容,见面必尊之敬之。学生谨记于心。先生与当年变化不大,方令学生认出。” 赵公:“令尊是?” 那学子昂然道:“家严戢公讳清美,谢官家厚爱,幸为门下侍郎” 赵松年笑道:“原是戢氏侄儿。”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有人靠近一听,当即忍不住大喊:“东篱先生已到雅集了!” 这么一喊,顿时人潮涌动,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都靠了过来,将赵松年围得严严实实。 赵松年没想到身份会突然泄露,但如今众人都热切地围着他,他也不好直接推开人离去,便只能友好地点点头,又向周边人作揖:“诸位……” 在他身后似是跟着他来的青年一下子被挤了出去,却也不恼,而是一副看笑话的态度,瞧赵松年那捉衿见肘的窘态,笑得非常开心。 赵松年周边的除了士子还有商人,赵松年在民间的声望着实不低,就连商人也敢拉着他的袖子,抽抽噎噎地哭问:“东篱先生,听闻朝廷终于要废清汴司了,是真是假?” 听到这个问话,赵松年似乎有点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人群外的青年,而后又在对方的笑容中移开视线,回答商人:“朝中诸公还在商议……” …… 陆安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对那青年多注意了三分。 旁边朱延年感慨:“东篱先生还是这般声威浩大。” 梁章挺直着腰,伸着脑袋往那边瞧,听到这话顺嘴回一句:“毕竟是东篱先生。而且,他还是提举学事,若能得他一句夸奖,胜过你三年养望。” 朱延年点点头:“那倒是。” 陆安则在脑子里回忆提举学事是什么职业。 据她所知,大薪每个州都有州学,而对州学教授(就是正常教课的老师)的要求是进士一甲出身,或者省试前十名,或者府、监发解前五名,又或者太学优秀生——每次考试的前三名。 进士一甲才能允许你去当州学教授啊。 而提举学事,就是负责监督这些进士一甲当了教授后,会不会懈弛教育工作的人,每年巡视一次,每次一来,本路知州、通判都要作陪。 是个不小的官了。 正思索着,却见人群仿佛被劈分开那般,那赵姓提举学事径直从中走出,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行来。 诸人正疑惑间,那万众瞩目的赵提举学事来到陆安面前,语气亲切地问:“可是陆家九郎?” 陆安还没什么反应,他身旁朱三十郎已经死死掐着大腿,不让自己晕过去了。 他和陆安坐在一起,最能感受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顷刻投注过来,有疑云满腹、有冷眼相待、有咬牙切齿…… 他尚不是那个真正受注视的,都激动得好似浑身血液扑向太阳穴,在那里奔腾沸烧。想来陆九郎本人…… 朱延年侧头看过去,眼睛确实慢慢瞪大起来。 他身侧,陆安脸上不见受宠若惊,也未曾有拘谨之态,起身起得泰然自若,拱手作揖时,举手投足间也是潇洒自如。 如此心态,实在让朱三十郎自惭形秽。 但陆安怎会不兴奋,不因万众瞩目而心跳加速呢? 但她露出了一个谦逊平和的微笑:“九郎见过提学。” “好好,端的是一表人才。”赵松年笑呵呵地扶起她,而后直接问:“你在此处端坐,可曾注意到亭上牌匾?” 陆安回道:“正见那‘中和位育’四字。” 赵松年道:“此四字何意,你可知?” 陆安微微一怔,而后思索了起来。 而在她思索之时,场内场外不知有多少人在注视她,不知其中又有人心底阴暗,不停的在心中祈祷她回答失误。 只有她失误了,赵提学才会去提问别人。 然而还没等那阴暗心思过于发酵,那陆安稍微斟酌一般,竟已答出来了?!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便是中和位育。” 在场众人听完这个又快又好,教科书一般的回答,再看赵提学捋着胡子,笑眯眯明显十分满意的样子,心中十分酸溜:“这有什么,我来答也可以,这不就是把《礼记》里的内容背诵出来吗。” 然而这酸味还没把人淹掉呢,就又听陆安说:“中和位育讲的是行事的道理。心有喜怒哀乐却不将之表现出来,便是‘中’,便是人之‘性’,若心中尚未有情绪,那便寂然不动,若心有愤恨,那释放情绪时便保持一个度,不偏不倚,便是‘和’,便是‘发而皆中节’,便是适度。” 这回,是陆安用自己的话语来解读“中和位育”四字了。 一些理智的人已经丢掉自己的不忿心理,认真去听陆安说的话,听到深有所悟之处,还抑不住地叫“好”。 但总有人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对号入座: 什么叫“释放情绪时便保持一个度”?这是在意有所指,暗示我们心中有怒气,然后没有做到适度的发泄情绪,反而一直在过度宣泄,让情绪控制了自己,而非自己控制情绪吗! 于是憋着一股气也在听,非要揪出陆安话语里的错处不可。 上一段没有错处,下一段肯定有! 怀抱着这个想法,这部分士子听得甚至比虚心向学的那部分士子更专注更入神,铆足劲儿要找漏洞。 陆安侃侃而谈:“而如何做到‘中和’,‘位育’就是方法。” 虚心向学那部分人心里登时就火热起来,还有人拿起竹简,要将之记录下来,说不定科举能用到。 对号入座那部分人顿了顿,发现这一句话只是做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并不能挑出错处,之前的豪情壮志在这句话的映照下,仿佛在放屁,于是脸色一下子就青紫变换了。 没、事!继续等下句!他们等得起! 陆安从容不迫:“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便是指天地各在其位,万物生长繁育。” 虚心向学那部分人认认真真将这句释义记下,有的人听过这句释义,有的人没有学过这句释义,还有的人以前看过的是另一种释义,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意思大差不差。 不论是哪一个,都怀着一种求教的心,谦逊地去记录,去理解,学无止境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对号入座那一方的人,深吸一口气,心情格外地差。 这句话也没办法挑刺,它和主流的释句意思相似,只是遣词造句稍白一些,你批判它,和批判主流没有差别。 可恶,此人功底怎如此深厚,竟然能把释句说的那么浅显易懂,他就不怕乱简化用词,简化出错吗! 有的人死死抓住那口气不放,非要出气不可。 但还有一部分人,趁着同伙不注意,已经偷偷摸摸在记了。 ——近来朝廷在推行科举经义策论用句简洁易懂,但是又没有官方书籍作为参考,都是学子自己摸索,很容易就造成意思简化得不到位从而丢分的情况,现在有一个明显很有实力的人透露了自己的简化部分,此时不抄,更待何时! 第25章 陆安的语速不快不慢, 吐字清晰,有条不紊。古代没有黑板,士人听抄是常态, 尤其是此人官话说的极好,没有奇怪的音调,或者含糊不清的字眼,抄写起来时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她说:“是以, 我辈读书人, 当牢记自己的本位,居何位便行何事,不怨天,不尤人, 旁人的眼光与我无关,旁人的情绪与我无关, 旁人的行事作风都与我无关, 我只关注自己的情绪, 做自己该做的事, 恪守己心,如此才能使自身有所发展。” 而后掷地有声:“此便是某所理解的‘中和位育’其意。” 最后一字落下,场地场外一时寂静。 抄书的停止了, 愤恨的头脑空白了, 提问的一声不吭, 唯有眼中异色迸发。 所有人都定定看着座位上侃侃而谈的郎君, 风掀起帷幕又落下, 房州通判笑容欣慰了起来, 房州知州靠在亭柱上哼哼,十分与有荣焉, 赵公麟满脸喜滋滋,嘴巴已经是完全合不上的。 “一个外乡人……啧。” 这道压低的声音又是愤恨又是嫉妒,恨得有气无力,妒得银牙咬碎,挑来挑去挑不出错处,只能从籍贯上面找麻烦。 有人靠近那戢仲澐,低声说:“戢兄,这陆九郎一个祖籍金溪的人,因罪来我房州,不拜山头,也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在我房州出了风头,目中无人,实在可恨。” 戢仲澐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又有另外一人靠过来,好似为他愤愤不平:“一开始分明是戢兄先与提学搭上话的,本该是戢兄得到提学赏识,谁知道被陆家那小子抢先了。还回答提学的问题,想乌鸦变凤凰,也不瞧瞧‘中和位育’四字,他答得上……呃,确实是答上了,可这一问简单得很,分明是提学故意问了简单的,要抬他一手。” 戢仲澐还是没有说话,似是在沉吟思索。 那人一看戢仲澐的反应,顿觉有戏,正要加大挑拨力道,突听那边赵提学抚掌而笑:“解的好,极好,《礼记》一书,汝已能从容释读了——你如此通读《礼记》,可是将之作为本经?” 正在挑拨的那个人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官方科举经书共有十二经,但科举并不是所有经书都要你学会,而是需要你去挑至少一本经书去精读,科举前进行登记,考卷就会专门去出这本经书的考题。 这就是“本经”。 ——当然,不是选一本就只考一本了,朝廷分得很细,将十二经里分出来“大经”和“中经”,如果学子去考专经进士而非诗赋进士,那就只能从“大经”里选择本经,然后会有相对应的“中经”要你兼习。 比如,选了《礼记》作为本经,就要兼习《尚书》,两本都要考。 那行挑拨之事的人,就选了《礼记》作为本经。 也就是说,如果陆安也选了《礼记》作为本经,他和陆安很可能会考同一份卷子,答同一份经义题,到时候肯定是谁丑谁尴尬。 ——这陆九郎,于《礼记》的造诣可不低啊。 这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气都不敢喘,只直勾勾盯着陆安看。 便听陆安说:“《礼记》并非我本经。” 这人立刻轻吁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也安了下去。 然后,又听到陆安说:“某还未想好选哪一经作为本经。” 那吁到一半的气猛地滞住,顷刻间堵住心口,堵得这人面色都是一僵。 ——把《礼记》学得如此好,却说自己还未想好选哪一经作为本经?也就是说,他之前还有一经,学的和《礼记》一样优秀! ——这更让人提心吊胆了! 也就是说,在陆安选择好之前,他们都得提心吊胆,不知道会不会同一份卷子上,看到陆安的名姓。 对,“他们”。 不止这人,其他今年打算下场考解试的士人,有一个算一个,面色都凝重起来。 只有赵公麟这傻孩子,猛地发出爆笑:“还好还好,我已经是举子了,不用考解试,只需要考省试,我和陆兄不同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赵提学就幽幽道:“同年你们也不是同一个考场。他考州试,你考漕试。” ——解试实行分试制度,分为州试、漕试、太学试三种,太学试是专门考太学生的,漕试就是专门考现任官员子弟及五服以内的亲戚的,州试才是给普通学子考的。 这样能最有效避免师资上的不公。 不过也只限解试,到了省试就会不分考了。 赵公麟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他咳嗽两声,又改为讪笑:“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这事了。” 于是,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士人的怒火诡异的消失了,脑海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我和憨憨计较什么呢? 进行挑拨的那人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戢兄你似乎也是去的漕试,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与陆安无利益冲突,确实不必介怀提学更看重陆安这事。” 若是一个愣头青,只怕听到这话就深觉自己被小看了,脑子一热就非要和陆安对上了,哪知戢仲澐听完后,十分赞同:“你说得对。” 挑拨的人:“啊?” 戢仲澐慢悠悠地说:“我说,你刚才所有的话,都说得很对。” 他和陆安的确没什么利益冲突,他日此人入朝,说不得还与他祖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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