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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极佳,又肯下苦工去练,一手颜体练得古朴凝重,得其浑厚精髓,很是劲健。 同窗里,没有谁的书法造诣能有他深。 此刻他过来看时,未尝不带着挑剔心理,可两眼一瞥,脸色当时就变了。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字体,似魏晋行书的秀妍,又融合了草书的章法。谢师敏一直坚定行书应当像颜体那般端正,可此刻看到这种行草相间,体态欹侧的行书风格,他一句“有辱斯文”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种不端不正的东西,哪能叫行书! 但作为“旧时王谢”的那个“谢”家子弟,还是一个从小经过士族系统培育的谢家士子,审美与品鉴能力绝对不差。剔除掉那种认知不同产生的怪异后,他再仔细看那笔书法,便不得不承认:很美。 这行书很美,哪怕下笔者火候尚浅,笔画之中有的地方还按着某些规矩来,但也很美。 美人稚嫩时便能瞧出五官有多优异,待长开后,便能惊艳四方,望之无不惊叹其风致。 书法也是一样。 陆安其人才十七岁啊,年纪那么轻,还有得悟,还有得进步!这书法还能再往上走,达到精熟练达、圆润自如之境。 陆安已走出自己的路,再稚嫩那也是他自己的路! 反观…… 谢师敏一想到自己都二十一岁了,练了十几年的颜体,到如今也还只是临摹,无法像他老师说的那样进入创作阶段,走出自己的风格面貌,便一阵的沉默,听那些同窗对陆安的赞赏与恭维,也觉得一时寂寞无比,与他们有了间隔。 却在这时,他同桌友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大声道:“九郎!快来帮我和审聪评一评,我和他谁的茶好!” 谢师敏惊讶地看着戢仲澐,戢仲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他往人群里拉,于是一瞬间,潮水一般的热闹就涌了进来:“什么!审聪和翻江要斗茶?” ——戢仲澐,字翻江。 “快来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啊,人家是请九郎来评一评!” 于是大伙儿又热情地把九郎簇拥过去,之前写好的那幅字等它干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将其挂到墙上。 谢师敏听到陆九郎的声音,下意识偏了偏脑袋,与其对上双眼。 九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发现他看过来后,那黑白分明的眼珠便浸上了笑意,冲着他友好地点头。 谢师敏很突然地,就没有那么焦躁了。 他侧头看到了桌面上那幅字。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厚积而薄发……” 这就是陆九郎的心路吗?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理解为什么陆安才十七岁,就能在书法一途走出自己的道路了。 * 陆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对外是陆氏子弟身份,在外人眼中她肯定学过某些风雅之事。 比如斗茶。 大薪文人喜欢把茶叶加工成茶膏,然后沸水一冲,比谁的茶汤色泽最好,谁的茶沫更白、维持咬盏状态最久,谁冲出来的茶汤表面图案更美等。 许多文化名人——不论男女都精于此道,如果想要融入文人圈子,这东西是必须学的。 陆安默默将这事提上自己的日程表,然后严峻以待看两位新认识的同窗斗茶。 脑子里都开始回忆知识点了—— 茶汤色泽以纯白为上真,青白次之,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 茶沫要乳白如瑞雪,还要咬盏——就是看乳雾是否汹涌,是否溢盏而起,是否周回凝而不动,维持这个状态最久的获胜, 还有茶百戏…… “审聪,我特意让家里人从川蜀那边带了好茶回来,每斤三百,此次定能胜你。” “九郎!我们的茶早就冲好了,你看茶中图画就行了!” 陆安听到这句话后,更谨重了。 然后定睛一看,两盏茶,一盏上面点出来的禽兽图案,像牛像马又像龙,另一盏上面点了一个字形,缺胳膊少腿,乍一看,还以为是穿越者老乡写的简体字。 “……” 陆安诡异地沉默了。 而她的同窗们已经笑成一团,仿佛习以为常同学将茶百戏玩成这样子。 陆安握起拳头放在唇边掩了一下笑意。 旁边亦传来数名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斗茶的两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谢师敏咳嗽一声:“下次某定能画好。” 戢仲澐瞥了他一眼:“这茶百戏难学,可别说下次了,到时候又在同窗面前丢人。”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那些忧闷愁思便好似被石头砸了的林中飞鸟,呼啦一下散开。 女孩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笑嘻嘻地打闹了一下,向着陆安簇拥上来:“我等可否请教九郎书法?” 陆安疑惑地“嗯?”了一声。 便有一女孩子被推举出来,对着她不好意思地笑:“我书法不太好,今日见九郎运笔娴熟,便想厚颜求一幅字帖来临摹,不知可否?” 陆安点了点头,在空白的纸面上提笔写了一个“永”字。 这女子本是见郎君白玉面孔,眼中时常噙着薄薄笑意,心中微动,但垂头一看那“永”字,禁不住惊呼了一声:“这——” 陆安耐心地说:“此为永字八法,一个永字,包含了侧、勒、努、趯、策、掠、啄、磔八种笔画,练永字,体悟其体势架构,便能以此写好千字万字。” 永字八法原是琅琊王氏世代相传的练字秘法,南朝陈、隋年间,智永禅师将其传播出去,造福了天下学子。 而这个世界,智永禅师不知为何没有传播永字八法,使得后面科举取士出来后,于书法一项,王氏子弟一骑绝尘。 女子讷讷道:“这……我也能学么?” 这个东西看着就很珍贵,必然属于秘法一类。 陆安看着她,还看向其他学子,尤其是贫民学子,不论男女:“只要有心向学,都能学。” ——于是这王谢堂前燕,终于在错道五百年后,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陆安那句话直接把周围人都听傻了,一个个愣怔怔地看着陆安,两三息之后,哗啦一下围过来。 “陆兄!你就是我的再世恩人!” “九郎!以后你指东我绝不打西!” “别挤我别挤我!我还没看仔细呢!” “九郎……真的多谢了。” 女孩子里也有不打算找如意郎君,而是来专心学习的,得了这永字八法欣喜万分。 有那胆大的女子已然近前一作揖:“九郎教我永字,当是一字之师,请受我一拜!” 男孩子里也有贫民学子,本就没太多钱财买纸笔练字,以往都是瞎练,虽有教授教导别的练字诀窍,可都没有这永字八法来得适当、有效。 便也有男子高声附和,与别人同行视师礼:“是极是极,九郎当得一字师之称!” 毕恭毕敬唤一声:“陆师!” 他们翻来覆去地看那永字八法,面上笑意完全压不下来。 便在这时,有人突然醒悟过来,说了一句:“九郎……是不是八月解试?” 众人一时不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而后,便有人先后明白过来。 一入科场,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可就在如此关键时刻,陆九郎竟然将永字八法拿出来,只因为他们有向学之心! 孝义九郎……孝义九郎…… 他们此刻才终于感受到,何为“义”字当头。对方当真是义薄云天之辈,也是真君子。 四方骤然静下。 众人静静看着陆安,感动之意流露言表。 屋外突有人喊:“教授来了!” 于是众人连忙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还有人着急之余告知陆安:“一排二座,三排五座,七排六座都是空位,九郎你随便坐就行!” 陆安打眼一扫,往一排二座走去。 第33章 陆安在上课的时候, 柴稷在伪装弟弟申王舒的身份邀请房州官员以及大族赴酒宴。 边喝边交谈,玩闹到夜半,仿佛宾主尽欢, 待众宾逐一退去,桌上仍留着残酒。 窗户大开,晨风吹散一夜的酒气与乌烟瘴气,“申王”独自站在窗前, 负手而立, 视线似是落在那爬出墙头的翠绿藤蔓上,又似是不着一物,只在沉思。 赵松年从门外走进来,微微一拱手:“官家, 已又是一日天明,该歇息了。” 这用了自己弟弟身份的大薪官家侧过头, 笑眯眯地看着赵提学:“坚劼, 你觉得陆九郎如何?” 明明很满意, 却还是要问一问身边人, 不知道是观察贤才,还是要观察身边人。 赵松年顿了顿,经过略略思索与衡量之后, 说:“年岁虽小, 却已能谋国。只稍微作一番打磨, 便能为官家排忧解难。” “你说的不错。”柴稷笑了起来,唇角弧度都带着青年天子特有的飞扬跳脱:“那小子看着就不是迂腐儒生, 不然说不出来王霸并行这话。朝廷里那些老家伙天天在朕耳边说什么仁治天下, 哼,我看是要仁治官员吧。” 赵松年也不好对这话说什么, 大薪这位新上位的官家,是朝野皆知的轻佻,若非先帝只有一子,想必也养不成这般不稳重的性子。 ——申王舒是堂弟。 只道:“陆九郎能得官家看重,是他之幸。” 柴稷闻言却是笑出声来:“这你可就说错啦,是朕能得陆九郎看重,是朕之幸。” 赵松年诧异:“九郎还能拒绝官家看重不成?” 柴稷哈哈一笑:“这可难说。不过还好吾已通过他的考验。” 青年天子眼中只有对贤才的喜爱。 对方合他心意,所以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哪怕对方在以民的身份来考验君—— “贤才有什么怪癖都很正常,他们素来心高气傲,若非得其真心,拒诏不出都是常事。这算什么。” 赵松年应声附和两句,只是面皮微微抽搐一下,心说: 前年有位大儒拒诏不出,你直接命人将其绑来早朝上,当着一众文人的面去挑人家下巴,笑吟吟说本以为是个惊世奇才看不上我这官家,到眼前一看,原是沽名钓誉之辈。然后又叫人将对方丢出宫外,随便百姓观看指点。人家不给你面子,你把人家里子面子全扒光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半点“贤才有什么怪癖都很正常”。 赵松年:“官家既然欢喜九郎,为何不直接赐官?” 官家回首看他,笑道:“我要做的事情,既要才学也要心性,除此之外,我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心气。到底是去考进士科还是诸科。若他当真风霜不惧,玉汝于成,我为他开制科,助他驰名天下又何妨?若他没有那个心气,日后朝堂上我便多护他一些,省得被那些老不死的欺负。” ——所谓制科,是一种区别于三年一次科举的考试,其由皇帝特设考场,并亲自主持、选拔人才。 听着和殿试差不多,实际上士人要参加制试,首要条件就必须是进士,次要条件是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当推荐人,二者缺一不可。 制试的过考率比普通科举还要严格,以宋朝为例,两宋三百一十九年,皇帝开制试的次数仅有二十二次,通过者才四十一人。 若得制试出身,那荣耀倍胜于进士及第。 柴稷记得陆安心心念念要进士出身。他对其爱之重之,自然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骊龙之珠。 只要对方有那个心气,他就开制试。如果才华够,他就正常出题,如果才华还差些许,他就针对陆九郎所精通的那部分学识,出一道为他量身定做的题。 也属于老不死一员的赵松年尴尬地沉默着,心里竟然微微泛酸。 ——都还没作出实绩来,就这么护着了。以后真有实绩还了得? * 陆安习惯了清晨起来去早自习,哪怕大学之后没有早自习了,她也会自己带上书去自习室看。 州学里也有自习室,名为斋舍。 元朝时这种斋舍是用来给学生当宿舍的,但是在宋朝时候,它仅仅是作为自习室存在。 陆安铺开纸,趁着自己记忆力还好的时候,用汉语拼音将某些矿区记下来。 唔……新疆那一块儿有露天煤矿。 内蒙古也有。中国五大露天煤矿:伊敏、霍林河、元宝山、平朔和准格尔露天煤矿。五个里有四个在内蒙古。 辽东也不能忘记了。 …… 虽然人还没进官场,陆安已经在尽心尽力地给自己积累政治资本了。 苏教授起了个早,将自己今日的教习内容粗略整理了一遍,便准备去州学内吃早餐。从大门走进去时,还顺便和看门人打了声招呼,道了声早。 他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早了,但路过斋舍时,却看到舍内有人影闪动。 苏教授好奇地走过去,便看到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郎君在垂眼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什么,有两只蜘蛛在他头顶上方交织结网。 苏教授认出了那人,是陆安,陆九郎。 ‘明明学识已超同窗颇多,却还如此勤奋好学么……’ 苏教授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上课时间,苏教授走进讲堂之中,第一个问题就是:“八月即将科举,科举有制科和常科二类,制科不必多说,你们现在还用不上。只说常科,常科之中分为进士科与诸科,诸位可想好要考哪一科了?” 诸生中,有信心满满者,有纠结疑惑者,有眼神躲闪者,不一而足。 苏教授扫视一圈后,点了一个眼神躲闪的人:“蔡公瑾,你说说,你预备考哪一科?” 被点名的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自己被点名,站起来后,表情有点犹豫:“诸科……” 苏教授追问:“科举中,进士科单独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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