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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当一个人又会写诗又会策论, 还懂棋艺, 通书法时,没有人会去相信他算账也能如此精通。 何况, 整个房州都知道他第五旉为难过陆九思, 不然陆九思早就脱离配所了,何至于还需要伪装成申王的官家法外开恩。 …… 第五旉收回回忆, 又看向那群面上表情崩裂的军官,状似和善地问:“如何?可还有疑问?” 军官们急出一脑门汗,但算账结果摆在那里,便只能喏喏:“没有疑问。” 有军官眼神闪烁,试探地问:“不知朝廷要如何处置我等?” 第五旉:“十倍奉还即可。” 军官们没想到会如此简单,登时大喜。 ——看来不用带着手下士兵哗变为盗了。 连忙道:“定还!定还!” 第五旉含着笑,说:“这件事了了,我们来说下一件事吧。” 军官们:“啊?还有下一件事?” “自然。这件事还更重要。”第五旉好像被他们的反应逗乐似地勾起唇角:“好了,来说一说,你们之中是谁胆大包天,得知官家来房州查吃空饷一事,便暗地里寄东西去威胁官家,让官家离开房州的?” 军官们吓得魂都没了:“ 天娘嘞!我们哪里敢威胁官家啊!” 第五旉道:“不是你们还有谁闲的没事干,给官家寄枣梨姜芥四样食物,命官家早早离开疆界?旁人可不怕官家来查。” 军官们当即喊冤:“甚么枣梨姜芥!这是文人才会的把戏,我们几个大老粗,根本想不到这种法子——不对!我们哪里敢这么做!” “这话,你们跟官家喊去。”第五旉冷笑连连:“再说了,你们是大老粗,你们身边可不止只有大老粗,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你们出主意——官家如今正在气头上,他可是下令了,一定要彻查,你们之中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五旉说得信誓旦旦,诸位军官互相对视,眼中升起了些许对彼此的怀疑。 他们肯定相信自己没做这事,但别人做没做,那就难说了。 万一真有人铤而走险呢? 突然有人发现漏洞,连忙道:“但官家是今日才来的,只要查一查今日营中有谁出去就可以了。” “谁跟你们说官家今日才来的。官家以申王的身份,早就到房州了。” 第五旉话音刚落,不安蔓延在众军官心口。有人咽了咽口水:“所以,大总管你的意思是……” 第五旉轻轻“啧”了一声:“非要我说出来么?” “你们之中,有人弑君。” “咚!” 当场就有军官跌坐在地,撑着地面的胳膊不住在抖。 * 轻罪罚吃空饷,是为了避免军官逃跑。 ——大薪的军官可是真的能干得出来利益受损后,带着手下兵去占山为王的事情的。 所以,真正惩罚的大头在“弑君”。 而且,不止针对保康军。 在第五旉的暗示下,保康军的军官一下子明悟了—— 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保康军一支军马吃空饷,万一弑君的事情是其他军队干的,为了让他们背锅呢! 也不是真的想弑君,就是想吓吓小皇帝,没想到阴差阳错汉江真的决堤了,这才造成弑君的局面。 完全说得通啊! 说不通也得说通!弑君这个锅他们不能背! 于是保康军开始攀咬了。 开始抖出其他军队的情况了。 开始拉别人下水了。 保康军炸了,其他军队也炸了。 其他军队的军官得知这个事情后,一边忙着表明威胁官家的事不是自己做的,并且怒骂这样做的人不得好死。一边赶紧把真正的士兵数量上交——生怕交晚一步担了弑君的名头,自己连着九族人头不保。 第五旉冷眼斜视着这一波乱象,又想到陆安那看着十分君子,实则出口便是狠辣招数的模样,禁不住感慨:“……真是狠啊。” 这么狠的人,又得了圣心,他应当想想后续该怎么办去向陆安赔罪了。 ——毕竟,他可是把对方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 陆安收到了一份私下递过来的请帖,东道主是第五旉。 第一次,陆安没有去,明显不想和他虚与委蛇。 而第五旉能从一个小太监走到大总管的位置,一向能屈能伸。 第二次,他备了厚礼,亲自将礼物放到陆安的宿舍,为了避免出现在陆安面前惹人烦,人离开了,留下信件,声明厚礼仅是赔罪礼物,并非是认为陆安将礼物收下便是与他一笑泯恩仇,他随时准备着,待陆安向他提条件后,尽全力去完成。 陆安将礼物退了回去。 但陆安见了第五旉。 “这件事要揭过很简单。”陆安看着第五旉,只说一次:“当日你害我仕途,我心里对此有气。” “好。”第五旉拿出了刀,将自己的手放在桌上:“我是官家鹰犬,如今还有用到我的时候,我不可能自退官场。当日我害你仕途,今日我卸两根手指向你赔罪,可行?若我因此丧命,便是我死不足惜。” 陆安:“行。” 没有扭捏,没有推拉,陆安应得痛快,第五旉下刀也下得痛快。 手起刀落,两根手指滚落,第五旉面色疼到扭曲的那一瞬间,他用力咬住了口中塞的双层厚布,只余下浅浅一声痛哼。 陆安冷淡看着这一幕,视线如同没有感情的刀锋。待断指真的落下后,她才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他日我们再针锋相对,那便是官场上的事了。” 第五旉已疼到说不出话来,只微点了下头,便告辞而去,尽快处理伤口。 而陆安,也自去寻房州通判,问那豪绅之事的后续。 “你说他们?”房州通判只要一想到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就忍不住为陆安鼓掌:“九思你这法子真真极好,我与知州一将免除徭役的风声放出去,当即就有豪绅前来询问真假,得知是真,当场便叛变了。” 陆安并不意外,浅浅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谈钱很俗,可天底下俗人才是多数。” 豪绅免除一段时间徭役所收获的利益,远远超过他们请人清理农田的花销。利益驱使下,反水很正常。 房州通判难得面带快意,笑道:“你是没看到,原本还在死守的豪绅见到同伙叛变后,破口大骂的样子,哪里像他们平日里自诩上等人时那副骄矜傲慢的模样。” 陆安眼中便也带上了笑意。 房州通判咳嗽一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其实我不该说这个,但是……想来还是问一问,官家那边,你待如何?” 陆安道:“顺其自然。” 接得十分流畅,似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过的做法。 “顺其自然……”房州通判喃喃:“顺其自然也好。也许官家就爱你顺其自然。” 陆安没有接话, 房州通判沉吟片刻,叮嘱她:“但不论如何,面对官家,你且记着:当要时时小心,处处在意。帝王之爱做不得数,他今日爱你,明日便有可能因为其他事恨你,一定要谨守本心,切莫过于将官家的礼贤下士放在心上。” 他说这些话已是大逆不道,但房州通判是真的将陆安当自家子侄看待,咬咬牙,还是把这一番话说了出来。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陆安也领这份情,对着房州通判拱手一揖,道:“陆某晓得。” 又道:“接下来,我想领着州学的同窗,去和百姓一同翻土,清理田中杂物。” ——而不是看皇帝暴露了身份,就时刻守在皇帝身边谄媚。 房州通判欣慰地笑了:“你这样很好。有自己的操守。” 陆安再次拱了拱手。 房州的农田缺乏地利,还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没有耕牛,没有铁犁,陆安便随着其他村民,拿起锄头一点一点地挖,一点一点地刨。 当一群年过半百的大儒捏着赵提学寄给他们的信,气势汹汹来到房州,要和陆安论一论这“心即理”有多荒谬时,看到的不是一个巍冠博带的高雅之士,而是一个穿短打,赤膊露腿,弯腰在地里搬运那些碍事的大石头小石头,到旁边做田界的粗野村夫。 大儒们一时哑然,此情此景,他们的坐而论道好像一下子被衬托成了无所事事的清谈。 第69章 不止是陆九思在田里, 田里还有其他郎君,看样子和陆九思的关系不赖。 他们全神贯注地干着农活,旁若无人地与陆安闲聊:“九哥!我现在可算是懂得你当初作的那首劝农诗的意思了。” ——这竟也是一位陆家人。 有大儒很纳闷儿, 问听过自己课的学生:“什么劝农诗?” 那学生就开始背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众人皆怔。 再看那认真弯腰从淤泥里拖捡石头、树枝的陆九思,情绪已然不同。 陆九思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本以为对方会上前询问, 但对方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便继续干活了。 大儒也没有上前,只是站在田边看他们劳作,不知在想什么。 大儒不动,学生们摸不准他的意思, 便也没有动。硬生生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发现田里完全没有人过来搭理他们, 便有学子咋舌:“这陆九思好生傲慢。” 大儒却摇头:“静坐常思己过, 闲谈莫论人非。讲文, 你方才过了。回去后自抄《离骚》二十遍。” 这学子陡然正色起来, 恭恭敬敬一作揖:“学生受教。” 大儒又问:“可知我为何让你抄《离骚》?” 学子垂首,道:“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大儒微微颔首:“你学业不错, 可方才那话……其实傲慢的是你。” 别人在田里劳作, 你在田边站着看, 还要埋怨人家不放下锄头过来询问你有何贵干,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学子羞愧万分:“是。” 大儒道:“好了。陆九思在喝水了, 我们可以过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去, 陆安先对着大儒作揖,温声询问:“老人家可是有事相寻?” 这般君子做派, 实在衬托得方才背后道人是非的学子小人行径。 宋讲文感受着同行人侧目时那微妙的目光,面红耳赤,几欲以袖遮面。 大儒面色和缓,竟也回以一礼:“陆九思。我听闻你提出‘心即理’之念,欲听你讲学,不知可否?” 陆安那一拜,是小辈对长辈。 大儒这一拜,是读书人见读书人。 陆安坦然收下这一拜,只道:“待我先将这片地清理干净。” “此事易为。”大儒说完,便面向自己的学生们:“讲文,你速去借取箩筐。取来后,你率一二十人清理断木碎石。” “藏锋,你将我们来时所驾牛车驶过来,待箩筐满后就运走。” “希阔,你也领一二十人,去借取农具,平整土地,开沟打垄。” 吩咐完后,大儒又道:“若是有不想做的,可直接打道回府。” 老师都这么说了,谁会这个时候没眼色直接离开。 干活吧。 于是一个个或愁眉苦脸,或神色平静,或面带好奇地找来绳子将衣袍一扎,开始弯腰去清理断木碎石。 看着是很简单的活计,但要从淤泥里把这些东西捡出来,持续弯腰起身,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宋讲文都不敢去照铜镜,看自己面色有多惨白,腰一动就酸,但他咬紧牙关,一声都没吭。手上脸上都沾了不少泥,脚上腿上还不小心被锋锐的石头划出几道伤痕,他看了一眼在实打实做事的陆安,硬是一声也没叫唤。 这地一下,就是两个时辰。 太阳已慢慢挂在了天际正中央,远处屋舍上似有炊烟扬起,不知是哪户人家误了晨炊,中午了才开始做饭。也有可能是土地旱热,正蒸腾暑气,干活的人隔着汗水模模糊糊去看,便误以为是炊烟。 但不管怎么样,宋讲文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时候他不想讲究什么文人要少吃肉多食素食了,他只想大口大口吃肉,最好是油水十足。 “九哥!”田外有小郎君清朗的喊声:“饭来了!” 宋讲文差点喜极而泣。 他的同学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土里四跳的虫子时,两眼硬是冒了绿光。 陆安宣布开饭。 ——当然,来帮忙的大儒们以及众学子也有份。 宋讲文摇摇摆摆地从田里行出来,吸一下鼻子都感觉气流入喉咙与胸腹,激起一片火辣。 待走到田垄上,那真是一屁股坐下去,谁还管会不会弄脏衣服。两条腿一直在发颤。 但是等休息一会儿,喝了几大口水,再看自己和同窗们打理出来的那一块清爽田地,突如其来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吃饭了!”陆十五郎招呼他。 劳作之后享受的饭食是白米饭配油炸小鱼。 十五郎陆寰专门找人去溪里捞的小鱼苗,清洗干净后,放锅里炒,炒得全部干透了,拿盐、油、姜末一拌,再一炸,香得人魂都要飞了。 他也不看别人,只偷偷观察着陆安喜不喜欢,看陆安吃得香,这才眉开眼笑,在心中把这道菜加在常见食谱上。 突听陆安喊他:“十五郎!” 陆寰立刻放下自己的饭碗,行过去:“九哥,怎么了?” 陆安问他:“这么香的炸小鱼,你可孝敬过祖父了?” 陆寰微妙地沉默了。 陆安便也轻咳一声,道:“装一些送去给祖父,还有各位长辈。” 陆寰连忙道:“好!我这就去!” 他饭没吃完就走了,孝义九郎坐在原地继续吃饭,屁股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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