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快看快看!” 裴少淮揉揉眼顺着津弟的手望去,只见水面上余留几圈波纹,津哥儿讪讪道:“大哥你没看见,方才跳起来好大一尾鱼,足足有这么大。”一边说一边比划。 半晌,“一锅能炖得下吗?”裴少淮问道。 津哥儿一愣,摇摇头,道:“兴许要两锅……加点豆腐的话。” 翌日,裴少淮被一阵阵吆喝声吵醒,起身往外一看,发现大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上,货夫们正在往下搬运麻袋。 林氏带他们下船,在一家酒肆用了早膳,说是要趁着晨时天还没热起来,及早出发,到玉冲县衙安顿下来。 …… 玉冲县里,马车行驶在刚修好不久的官道上,还有些泥泞,远远地便能望见那决堤的口子,如今已经成了支流的河口,浑黄的水不断往外涌出。 这条新支流把整个玉冲县一分为二。 道路两侧,原先的房屋荡析无遗,残迹仍依稀可见。又见不少百姓正在垒土砖,在原址上修建院落。 田野外,到处堆着被百姓清理出来的河沙,清理干净的良田,已经种上粟米或是小麦,正是抽新叶的时候,绿油油的。但更多的良田被厚厚的河沙所掩埋,太深太厚清理不净,再难种粮,只需一年半载,芦苇疯长,便会化为一片芦苇地,再不能产粮。 虽破败不已,但还存着些希望,一条新堤坝已经建好。 裴秉元原在新修的堤坝上,带领众人插种柳枝,听到衙差传话说夫人来了,惊得愣住了,又叫人帮着上下打理了一番,瞧着没那么狼狈了,叫上女婿徐瞻,才匆匆回到县衙里,与妻儿相见。 “你们怎么说来就来了。” “我们若是不来,怎知道你这里吃了这么多苦头?”哭哭啼啼之态自不必多述。 “朝廷委我以重任,岂有不吃苦的道理。” 诚然,裴秉元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层,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作为一县之长,不管是治理水患,还是拓荒种粮,总是免不了风吹雨晒的。 眼下的玉冲县其实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县衙里房屋不多,裴少淮、裴少津两个小子被安排住在裴秉元的小书房里,裴少淮看见父亲书案上,摆放着潘季驯所著的《两河经略》《河防一览》,还有《水经注》《河防通议》等书,再不是那些诗词歌赋、文章集注,其用功程度可见一斑。 裴少淮本还想着,来到玉冲县,自己前世积攒的学识是否可以一展手脚,略帮父亲一二。如今他略翻看这些古本以后,才发现古人之智者早将以堤束水、以水攻沙、河行旧道等法子归纳得很详实,一一尽写入书中[1]。 他前世并非学水利,岂敢在这些智者面前班门弄斧? 开官路、造新堤、植柳树、拓荒田,父亲治理的法子也很合时宜。相比于防水患,如何在入冬前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似乎更加重要。裴少淮原来想的那些致富法子,至少要等父亲带领百姓拓荒完毕,家里有口粮食了,才有可谈之资。 裴少淮见识了这些,才知道自己差些成了“纸上谈兵”之人,也给了他一个警醒——不管作甚么,首先要遵循现世之道,往后为官亦是如此,他若想运用前世学识,需要结合实际,才能起奏效。 夜里,裴少淮在前院小踱时,发现小亭里,有人在点灯运笔写字。 “小郎君是知县大人家的公子罢?在下李水生,是前来实习历事的学生。” “李监生好,在下裴少淮。” 巧了不是,遇着正主了。只见此人相貌端正,举止得体不轻浮,是个书生模样。 原来,屋内闷热,李水生便到亭子里纳凉,正在写家书,他解释道:“游子在外,老母多有挂念,我得闲便修书寄回去,叫母亲不要担忧。” “李监生孝心可嘉,在下不便多扰。”裴少淮称赞道。 …… 翌日,既已经知晓了哪个是李水生,裴少淮带着竹姐儿,透过窗眼儿给她指了指,让她知晓了李水生长甚么样。 竹姐儿毕竟是个姑娘家,才瞧了几眼,那李水生恰巧转过来,叫她看见了正脸,她便羞红了脸,不敢再看。 谈不上是甚么喜欢、心动,只不过是想到婚姻之事,少女怀羞罢了。 白日里,几个监生到各自岗位上出工了,那李水生戴着个草笠,在堤坝上跑来跑去丈量,还要伏在地上绘制图纸。 原先羞答答的竹姐儿,这回远远地望着,淡定了许多,她瞧着那小身影跑上跑下,整个上晌都没歇着,有些许入迷了,不知道在想甚么。 “如何?”林氏问道。 “甚么如何?”竹姐儿垂首,脸都快红到后耳根了。 林氏又道:“觉得这个李水生如何?” “母亲船上不是说,我只管远远相看几眼,旁的都由父亲母亲拿主意吗?” 林氏噗嗤笑出声来,明白了竹姐儿的心思,打趣道:“难得你倒是记牢了我的话。”想了想,又道,“咱们在玉冲县待不了几天,白日里,你得空便多去前院里,陪你父亲多说说话。”裴秉元办公的衙门设在了前院。 “女儿省得了。” …… 回来以后,不枉林氏专程嘱咐,竹姐儿熬好了莲羹,专程送去衙门里给父亲尝尝,顺道叙叙话。 那李水生刚整理好图纸,还满头大汗,他知晓知县大人急用这份图纸,便匆匆忙忙赶来回禀了,一进门,便看见知县大人边上站着个娉娉婷婷的青衣少女,青丝如瀑肤如雪。 他反应倒是快,竟马上想起了知县大人曾试探过他的婚事。 莫非就是她? 一时看得端住了,忘了非礼勿视,久久没能把目光收回来。 “父亲,女儿先回去了。”竹姐儿速速退了出去。 “你匆匆忙忙进来,可是有何急事?”裴秉元问李水生道。 “啊……是甚么急事来着?”李水生还没缓过神来。 裴秉元无奈,指了指李水生怀里抱着的图纸,提醒道:“图纸。” “啊,对,知县大人让我去画支流的图纸,我已经画好了。” 退出衙门之后,李水生对自己方才失了仪态懊悔不已。 …… …… 数日之后,林氏与官人惜别,带着几个孩子返回京都,回到了伯爵府。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不管是林氏,还是沈姨娘、竹姐儿,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有再提那李水生之事。 所谓姻缘,只有男方前来求娶了,才算是真的姻缘。 直到裴秉元来信,上面写道“自你们回去后,李监生已经再三向我显露,有意求娶我家竹儿,上回还说道,待他实习历事结束以后,回到京都,便会让其母亲前去相看……夫人或许应早作打算以应对”。 次年三月,竹姐儿年满十五,行及笄大礼。 毕竟是庶出,礼节、衣制自然未能像莲姐儿、兰姐儿那般隆重。值得一提的是,尚书府那边,平日里有甚么走动只派个大儿媳妇过来,亦或是孙辈过来,而竹姐儿及笄大礼时,那二老太太竟主动上门了,不知藏的甚么心思。 四月中旬,裴秉元来信,说诸位监生已经实习历事完毕,李监生也已回京都。竹姐儿已到婚配之龄,那读书郎又有迎娶之意,众人皆盼着成就一桩美事。 第29章 四月京都,今年出奇绵雨连连。时值晚春,满城翠意罩于朦胧之下,难得有了些烟雨江南的意境。 北方种不得高大的竹子,气候使然。却能种些精巧的观赏竹,直节亭亭,贞姿不惧雪霜。 烟雨之下,道是“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1]。 沈姨娘心里有事,裴秉元在外,她又不能同老太太说,只能来到朝露院向林氏诉说一二,她担忧道:“尚书府那头素来与我们不亲近,二老太太却不声不响来了,竹儿一个庶女,哪里值得她跑一趟……这几日,我的眼皮子总是在跳,害怕出些甚么波折。” 林氏也觉得有蹊跷,却猜不出尚书府是甚么意图。 她宽慰沈姨娘道:“按照官人信上所言,李三郎已然归京,我敲算着,应当过不了几日,那李家夫人就该上门相看了,只需行纳采之后,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沈姨娘稍心安一些,感激道:“这些年来,劳夫人费心关照了。” 上晌正说着,晌午过后,那李家的帖子就来了,说是李夫人明日求访,沈姨娘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老太太知晓此事之后,虽不是勃然大怒,但脸色不甚好看,显然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斥责道:“竹儿这样出挑的模样,虽是个庶女,也不至于找这种的小官小吏之家,往后带着姑爷回来,同两个姐姐一比,岂不是寒碜。” “竹儿庶出,本就是不能同两位姐姐相比的。”沈姨娘道。 后来,老太太听林氏说,这是裴秉元的意思,神色才好一些,她又道:“既然是秉元拿的主意,我也懒得管,落个清闲……明日会客我身子不爽,世珍你去操持就是了。”一个小小官吏之家的主母,还惊动不了她这个伯爵娘子的“大驾”。 该有的尊贵,还是要端着的。 “是。”林氏应道,总归是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翌日,李家夫人到了伯爵府,是个五十多的妇人,穿着朴素得体,她举止从容,又恰时带着笑意。 李夫人随着嬷嬷一路到了会客堂里,林氏迎了出来,笑盈盈道:“听说城南李所正家,三个儿子都是读书人,个顶个的出息,早便想认识往来了,今日总算是逮着了机会。” 李夫人见了林氏,露出奉承之态,笑呵呵道:“老婆子给伯爵府大娘子问好,真是传闻不如所见,这伯爵府果真又大又气派。”末了,又添了一句,“老婆子走了好远的路,才到会客堂。” 林氏心头咯噔一下,不甚舒坦,隐隐觉得这妇人并非善类,于是招呼下人上茶,草草掩饰了过去。 两人坐下以后,后头的谈话倒是正常了许多,无非是李夫人感谢裴知县数月以来对自家幺儿的关照,林氏则夸赞李三郎学识了得,为人上进,往后必定能有一番作为,之类之类。 一直没有进入正题。 这位李夫人心思藏的够深,林氏已从方才之事见识到一二,故此,林氏一直笑盈盈地闲聊着,绝口不提联姻之事,也没提竹姐儿。 终究是那李夫人耐不住主动了,她放下茶盏,似是自嘲道:“我家水生年岁不小了,早前便催着我前去相看谁谁家姑娘……不过这儿女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哪里用得着他自己着急。” 又道:“这次他实习历事回京后,说是要求娶伯爵府的小姐,老婆子我心想,伯爵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哪里是咱们这些小官吏家可以攀得上的?即便是我儿做事踏实些,叫知县大人赏识一二,可知县大人家的四姑娘还有两年才及笄呢,也不急于一时的,叫他不要痴心妄想……” “哐当”闷声,林氏轻掷茶盏于桌上,故意打断了李夫人的话。 林氏算是看明白了,那李三郎回京后,同家里说了自个的意愿,必定是遭家中老母给严拒了,不让他娶庶女。可李家夫人久居京都,谨慎惯了,今天跑这一趟,就是想不得罪伯爵府,把事情了了。 林氏心中陡然怒起。原本竹姐儿和李三郎只是碰了个面,得了个眼缘,又没如何,谁都不曾出格许诺过甚么,姻缘不成也是常事,私下里知会一声便是了。林氏气就气在,这李三郎一连数日都没透个气,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想来也是个软蛋没担当的,看走了眼,真是晦气。 还莫名其妙把伯爵府的四姑娘给牵扯进来了。 想及此,林氏冷声带厉道:“李夫人有句话说得是,伯爵府的门第虽说不上有多高,但究竟是个勋贵人家,确实不是甚么人家都能高攀的。再者,李夫人方才说的这些,都是自家的私事,牵扯上咱们伯爵府的姑娘,恐怕不合适,往后还是慎言才好……小郎君顽皮些,没皮没脸不打紧,可我们家姑娘却是要清白的。” 李夫人脖子往后缩了缩,才知晓方才一直脸上带笑的林氏是个厉害的,连连赔罪道:“请大娘子恕罪,是老婆子嘴笨嘴拙,口出狂言。” 林氏自知这桩婚事已是成不了了,也不想再跟她费什么口舌,道:“我乏了,李夫人请回罢。”言罢,申嬷嬷已经面带憎色上前送客了。 李夫人起身,临走前喃喃道:“伯爵府的这一盏茶真是好,可惜老婆子粗使惯了,尝不出恁好的滋味,往后也没机会再品尝了。” “李夫人喜欢粗茶,西边大街上多得是,大可以买两斤回去尝尝。” “大娘子说得是。” 本以为一只脚踏进门的婚事,就这么吹了,林氏神色惶惶,她气的不是这个,她担忧的也不是竹姐儿找不到人家,而是原本就复杂的家事,被李家母子这么一闹,使得林氏、沈姨娘更加被动了。 此事不成,老太太若是有了别的心思,该如何挡回去? 尚书府那边若是起了甚么坏心思,又当如何应对? 这时,沈姨娘带着竹姐儿从大堂后门出来了,方才之事,她们都在后头听见了。竹姐儿眼睛发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场了,但泪痕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眼眸里透露出一股倔气,而非哭得梨花带雨。 反倒是沈姨娘脸上多些忧愁。 竹姐儿来到林氏跟前,跪下行礼,说道:“女儿感激母亲替竹儿辛辛苦苦打算。”是个懂事的。 “你这孩子,这是作甚么。”林氏赶紧扶竹姐儿起来,心中亦是十分怜惜,道,“这次是我没有打探清楚,没有考虑周全,叫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才好。” “母亲尽心尽力,哪有甚么错,错在我看走了眼。”竹姐儿倔强道,“我看那李三郎在堤坝上跑上跑下,办事不怠,以为他是个有担当的,谁知道他在家中,连自己的半点主意都没有,做不得主。” 又道:“这样没担当的男子,这样刁钻的婆母,女儿即便嫁过去,也不会过得安稳的。” 沈姨娘亦道:“竹儿说得对,夫人一心为她好,她是真情实意心怀感激的。” …… 沈姨娘和竹姐儿一同回到逢玉轩。 本已经收进杂物间的豆子、箩、瓷罐,又被竹姐儿端了出来,她不声不响,也不哭,只闷着头坐在窗前,一颗一颗地捡豆子。 一把红,一把绿,撒进两个瓦罐中,沙沙声响。 沈姨娘哪里见得了女儿这个样子,上前轻轻握住了竹姐儿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将竹姐儿抱在怀里,轻抚她的背。 没有劝语。 竹姐儿忍不住,呜呜嘤嘤在小娘怀里痛快哭了一场,半晌,抹干泪水,道:“女儿哭这场,不是因为这门婚事,它不值一文,也不是因为嫡庶……若说羡慕,比起两位姐姐和英妹妹,女儿更加羡慕弟弟他。” 竹姐儿继续哽咽着道:“弟弟去读书,日以继夜,刻苦奋进,可以为自己谋一份前程,成为小娘和我的依靠,可以成为伯爵府的骄傲,我替弟弟高兴……可是我呢,我也努力,我也好学,女先生教的样样我都仔细学着,到头来,过得好不好,还是要依仗一门婚事,要看嫁给何人,女儿的努力都是不值钱的。女儿真的忍不住好羡慕好羡慕弟弟……小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女儿这样想是不是错的?” 沈姨娘从不知道,竹姐儿捡豆子是为了平复心里这样的念头。 她亦不知晓答案。 沉默了好久,沈姨娘轻言道:“竹儿,你也知晓小娘的出身,小娘自幼被家人卖给了人伢子,又被送进了宁府,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小娘只知晓谨小慎微、莫出差池、安分知足,才能够活命,一点点筹谋才能往上走……你方才说这些,小娘从未想过,更莫说知晓答案。不过,竹儿你的身份与小娘不同,你纵是庶出也是个主子,兴许以后你能知道小娘不知晓的答案呢?” “小娘,此话当真?”竹姐儿仰头问。 “自然当真,小娘何时骗过你与弟弟。” 两人的话,正好被旁屋里温习功课的津哥儿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叫他也跟着伤心起来。 …… …… 这几日,津哥儿上课总是心不在焉,回答夫子问题时,也常常出现差错,连连被罚,课业成倍增长。 裴少淮日日同弟弟在一起,心思又敏感一些,自然瞧得出弟弟有心事。 这日散学回到伯爵府,分道时,裴少淮对弟弟言道:“瞧你这一副不茶不饭的模样,唉……” 津哥儿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要回自己院子,半晌,才回过神,转身问道:“方才大哥说有甚么茶、甚么饭?” “我说你心事重重,不茶不饭。”裴少淮重申道。 “心事重重是真。”津哥儿应答道,“茶与饭,若是甜茶和好饭,倒也可以尝一些。” “来我院里同我说说罢。” 津哥儿这才跟着裴少淮回去,把那日听闻小娘、胞姐的话,悉数说给大哥听,这几年朝夕相处,他还是很信任很信服长兄的。 “大哥,听闻姐姐说她羡慕我,我不知为何觉得压力好大,又完全使不上劲。” 纵使是裴少淮带着前世的见识,他也难回答清楚这个问题。他知道竹姐儿是没有错的,但是这个世道不允许她是对的——正确的人很多时候都在与世间背道而驰。 裴少淮现在没有本事,也不敢妄言说要改变世道,他只能先劝住弟弟,道:“津弟既带着三姐姐的一份羡慕,理应更加珍惜才对,若是浪费了这读书的机会,岂不是枉费了三姐姐的期盼?我只知晓,你若成了,她的心里势必会好受一些。” “大哥说得似乎蛮有道理。”津哥儿想了想,又问,“可我忍不住总去想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不若找个空簿子,把心里想的悉数写下来,时时翻看,勉励自己。” “嗯嗯。”津哥儿坚定点点头。 …… 十五日,裴少淮休沐在家,收到了尚书府的帖子,说是二堂哥裴少煜要来祝贺他过了府试,顺道探讨学问。 裴少淮过府试已是去岁的事,这个时候,祝哪门子的贺?裴少淮已经猜想到裴少煜此番另有目的,又想到裴少煜三番五次打听伯爵府两位堂妹的事,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于是,裴少淮叫母亲提前带着竹姐儿、英姐儿去了别家。 裴少淮知晓,这二堂哥,年已二十,还未急着婚配,一直有参加科考,可惜院试一关始终未过。此人学问不好,嘴皮子却了得,又扑得下身子,靠着那“竹贤书堂”与京都各富贵人家的子弟十分相熟。 是个万金油。 来者不善,他要多多提防着。 果不其然,裴少煜并非独自一人前来,还带着一个衣着隆重,一身贵气奢华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的年岁。 裴少煜同裴少淮介绍道:“这是安平世子,你同我一样,可称呼一声姐夫。”有意拉近关系。 裴少淮立马想起来,他的堂姐、尚书府的嫡长孙女裴若棠,嫁与安平郡王府的世子为妻,育有两幼女。那世子,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一位了。 郡王爷不少,可是能留在京都的郡王爷并不多。 裴少淮微微作揖,保持距离,道:“见过世子。” “本是亲戚,不必多礼。”安平世子声音有些厚沉,又道,“听闻你小小年纪已经过了府试,真是少年博才。” “运气而尔,世子谬赞了。” 直至此时,裴少淮其还会不明白尚书府的意图,心里只想着要如何周旋,把二人及早请出去。至于后续,他亦没有对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边走边看。 裴少煜打探道:“三堂妹呢?好似有些日子没见她出门了,可是家中出了甚么事?”直言不讳,他把裴少淮真当十岁小孩。 “堂哥的人看岔了罢,三姐今日刚同母亲出去了,不在府上。”裴少淮应道,又问,“堂哥找三姐是有甚么私事吗?” 一个私事戳破了裴少煜的掩饰,令他讪讪,只好道:“听闻三堂妹的棋艺了得,姐夫也是个爱棋之人,想趁此机与她切磋一二。” 裴少淮道:“我平日里比三姐棋高一筹,不如由我来代劳罢。” “这……”裴少煜一时语塞。 反倒是世子先开口了,道:“那便与你下一盘罢。” 纵横棋盘,黑白子交错相包围。其实,裴少淮平日里专注读书,棋艺并不高超,比不得三姐,方才只是借口拦下他们。 未到一刻钟,黑子败得一塌糊涂。 安平世子也没了兴致,不愿与十余岁的小童周旋,与裴少煜打道回府了。 …… 林氏一回来,裴少淮便将自己的猜想同母亲说了,林氏愁眉,喃喃道:“这样的身份,伯爵府恐怕是请不走这尊‘神’了。” 若是早说了人家,兴许还能搪塞过去。 一夜深思,并无奏效的对策。 二老太太却直接上门来了,打得她们措手不及。那老妇人绕过其他人,直接找了老太公、老太太,正在大厅里拉亲戚关系,阵阵笑声从里传出。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二老太太道:“大哥、大嫂子,一家人说一家话,共荣共辱不分彼此,今日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前些日我来参加竹姐儿的及笄大礼,只见她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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