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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匠由兵部严选,盘查祖上三代,签订生死契书。拆分多道工序,各设独立院落、工坊,互不相干。 天下一衡,皇帝有足够的决心,将国库里过半的白银批给了宝泉局,用于制造新币。 宝泉局忙而有序。 裴少淮终于可以暂且从宝泉局脱身,回到六科做事。 他先去见了宋练宋长官。宋长官与他说话时,不再像先前那样嫌弃,却也谈不上喜欢,仍停留在公事公办的层面。 正如这段时日在朝堂上,宋长官没有站出来支持裴少淮,也没有反对。 末了,宋练提醒裴少淮道:“言官上谏讲究些时运,一回谏成不代表回回谏成,裴大人还年轻,还有时间沉淀,更当谨言慎行为好。” 显然,宋练觉得裴少淮步子迈得太大了。 此话并非孬言,裴少淮应道:“下官谨记。” 出来后,路过苟副官的衙房时,裴少淮发现里面已经换了主人,正是那日朝上掰银币的古大人。他替代了苟副官,而苟副官不知被调去了何处。 “裴大人留步。”古副官边喊道,边走出来,而后低声问道,“本官有件小事想劳烦裴大人。” 未等裴少淮说可否,他便继续道:“我家中有些碎银,想请裴大人帮着置换成银币。” “这个好说。”裴少淮应道,“再过半月,宝泉局就正式发行银币了,届时古副官拿银去换就是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古副官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言道,“我是说换成最早那套银币,没有发行过的。” “恕下官亦无能为力,旧模具已经拆下了,眼下制造的全是新银币。” “当日朝堂上那箱呢?” 裴少淮应道:“自然是留给圣上了……要不,古副官改日去问问圣上?” “那怎么可以……”古副官心思落空,脸上有些失望,又摸摸腰袋,低声喃喃道,“幸好我这还留有一枚。” …… …… 这日,裴少淮命人将千两白银锻造好的银币抬回家中。 “官人真的将刺绣镌刻在了银币上。”而且每一枚如出一辙。 裴少淮笑道:“我早说过,娘子的指尖上的功夫不止能缝衣而已,不能因习以为常而忽略了一针一线。” 他想了想,又道:“画作可以为文人骚客所称赞,在我看来,刺绣也理应如此。” 都是传表美意,针与笔只是工具而已。 杨时月眉梢有喜意,又去关了房门,言道:“官人这话,说与我听就够了。” 若是传出去,免不了在朝中会受人编排。 裴少淮取出檀木盒,又一次清点了杨时月绣的一幅幅刺绣,只见纷繁复杂的绣纹一步步化简,最后才成了银币上的图案。 他将那些刺绣和旧模具摆放在一起,言道:“这是娘子的功劳,要仔细收好,会有公诸于世的一天。” 虽不易,但必行。 杨时月靠在裴少淮肩上,心间有说不完的暖意。 “对了,今日下午南平伯爵府派人传话,三姐问官人何时休沐,我回了话,估摸着三姐和三姐夫明日回过来一趟。”杨时月道。 “我省得了。” 长夜漫漫,风吹灯熄,合被而眠。 翌日,张管事送来定制好的一个个精美的小木盒,里头铺着绸布。 裴少淮在每个小盒中放入一套银币,仔细装好,再吩咐人给杨家、徐家、司徒家、乔家、陈家、陆家等送去。又找来驿站的小吏,送了几套到江南。 他写信给邹阁老,言道:“……贸迁而通衣食,当日荷花池畔所谈,小子终于迈出了一步,银币已成,请南居先生点验……” 该送的都送了,剩下的一半便留在府上收藏了。 等到辰时,南平伯爵府的马车到来。竹姐儿此时已有几个月的身孕,乔允升时时伴在其身旁。 竹姐儿精神很好,与沈姨娘叙话时,道:“英妹妹常过来同我说,怀着身子也要常出去走走,多透透气,到时能少吃些苦头。” 她这次过来,是要找裴少淮问些正事。 姐弟坐下来叙话,竹姐儿先祝贺弟弟在朝中立下了大功,而后转入正题。她从袖口取出一块青花布,展开,问道:“弟弟在江南游学时,可曾注意过此布?” 只见这一方小布编织得有些粗糙,水洗之后又略有些收紧,正是染色后的棉布。 裴少淮猜到了竹姐儿的几分意图,心中微微震惊,可想到三姐的性子和心思,又觉得她能想到这一步不足为奇。 他点点头,道:“曾见到过,还曾去松江府考察了。” 棉花虽已传入百年,但一直没有广泛种植,棉布也只是江南、两广之地小范围生产而已,大庆各地的布店少有出售棉布。 竹姐儿一喜,觉得自己找对人了,继续说下去:“母亲从江南之地带回来许多物件,这方小布是掺在其中的,我发现这方小布虽不比丝绸精细,却比麻布轻柔,触之生暖,又颇有韧性,于是叫人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晓这是松江府特产的棉布。” 第115章 裴若竹看中棉布的优点——松软保暖,不易褪色。 她入宫时见过诸多珍稀之物,阔了眼界,故能准确察觉到棉布的独到之处。这一点点独到,对于富贵人家兴许微不足道,但对于百姓而言意义重大。 冬日御寒是最重要的。 裴若竹向夫君招招手,乔允升赶紧递上来一个小布囊。裴若竹从布囊里取出几团白中带些暗黄的棉絮,置于手心,问道:“那弟弟必定也见过此物吧?好似叫作棉花?” “见过。”裴少淮点点头。 他并不急着说自己的见解,让三姐先说完。 裴若竹看着手中那团棉絮,有些兴奋道:“我原以为这也是蚕虫吐出来的丝,才能如此细软,打听后才知晓,它竟是木生的,春种秋结,花开成棉……既都是土里种出来的,何不以棉代麻葛,织出来的布更加贴身暖和?”这是她最开始的想法。 “我愈是打听,愈多疑惑,明明已有诸多契机,缘何棉布还不能盛产。”裴若竹言道,“故此今日过来向弟弟讨教。” 裴少淮了然。“收来老茧倍三春,匹似真棉白一分”,棉花自天竺经南北两线传入大庆,由来已久,北线为丝绸之路传入吐鲁番盆地,南线为海上商船传入闽广。 裴少淮知道,顺着历史轨迹,棉布势必会替代麻布,甚至替代绫罗绸缎,只不过在没有干预的情况下,这个过程会漫长一些罢了。 只闻裴若竹继续说她打听到的事,她言道:“我先是以为赋税过重,百姓种棉无所收益,但朝廷颁布《教民榜文》,鼓励江南百姓种植木棉,超出定额的棉亩不予征税。我后又以为是纺织成布极难,消耗人工,结果打听到乌泥泾曾有过一位黄道婆,从崖州带回了擀、弹、纺、织之法,受松江人所赞誉。” 裴若竹顿了顿,面带疑惑,问道:“朝廷减税,又有纺织之法,仍不能推广,莫非是这棉花极难种植,非肥沃之地不能生?” 她是尽自己所能打听过了,做足准备,才过来的。 “非也,恰是相反,此株不比粮食娇贵,沙壤、沿江海滨、不易灌溉之地,皆可成活产棉。”裴少淮应道,“松江府三面临海,耕地被海水斥卤,或芦苇丛生,难以耕种谷稻粮食,所以百姓多垦荒种植棉花谋生计。” 是以,大庆棉布多出自于松江府。 裴若竹听后更想不明白了,这样的好东西,怎就拘囿于松江府了,久久未能铺开种植。她问道:“太湖苏杭是大庆的织造之乡,又毗邻松江府,缘何不种棉花?” “松郡受海水斥卤,只能种棉。”这是位置使然,裴少淮道,“而杭州、嘉兴、湖州三府,却不是只能种棉。” 他又道:“田有万亩桑,家家弄机杼,处处络纬鸣,这几处已有成熟的桑蚕业。” 裴少淮没有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但竹姐儿接过话,说了出来:“这几处的百姓不会轻易放弃既有的产业,而冒险种棉花织棉布。” 只要大庆还需要绫罗绸缎,他们就能靠种桑养蚕饱一家老小,这才是稳妥的。 除非有那么一日,种棉获利明显高于丝织。 “那其他地方呢?”裴若竹又问。 “松江府往南或是往北,自然都可种植棉花,只不过万事都是循序渐进。”裴少淮解释道,“三姐不妨试想,松江府之外,若有农户种了三两亩棉花,岁末收棉铃几百斤而已,农户会如何处置?” 裴若竹思忖了好一会,才应道:“说多不多,只怕这户人家未必会为了这几百斤的棉铃准备一整套的器具,而选择手工去剥棉籽,再慢慢搓成线、纺成布……这样耗去的人力大大增加,而产出的布匹良莠不齐,多为自产自用。” 只要不像松江府那样连片种植,就很难形成产业。 劳而不见利,推广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裴少淮愈发敬佩三姐,只需稍作引导,她便能想清楚、想明白其间环环相扣的道理。裴少淮甚至觉得,即便没有他的解答,三姐多花些时间,出去走走看看,也能看透想透。 有的人看到一方小布,只是一方小布而已,而有的人透过小布已经看到满山遍野雪茫茫的白棉花。 裴若竹一边思忖,一边将心中所想说出来,道:“此物要多种才可见其利,借助纺织机具才能省其力。” “三姐可以再多想一层,缘何机具分为搅车、大弓椎、捲筵和踏纺车这么多种。”裴少淮道,每一样机具都代表其中一道工序。 裴若竹对弟弟所说的这些机具并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没能想明白这层深意,但她并未追问,而是先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可以以后再慢慢想通。 她轻抚隆起的肚子,笑笑道:“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去一趟江南之地,总是真正见过了用过了,才能想得透彻。” “父亲就在太仓州,一定会有机会的。” 方才谈话间,裴少淮一直没注意到三姐夫,这会儿谈完了,才看见乔允升一直在茶案上运笔记录,写下了好几页纸。 竹姐儿谢过弟弟解惑后,告辞又去了逢玉轩那边,乔允升则留了下来。 “内弟见识真广,不光识得制造银币,还懂得种棉纺织。”乔允升赞道,又言,“今日真是跟着长见识了。” “姐夫过誉了。” 乔允升整理方才所记文稿,同裴少淮确认了那几个机具的名称,言道:“你也省得你三姐的性子,她心中若有了想法,必定付诸于行……种棉花做纺织这件事,她是认真的,说是再考虑考虑,实际已经拿定了主意。” 乔允升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笑道:“我打算先帮她找到这些机具,再从江南请几位精通种棉、织布、染布各道工序的师傅来京城,来年春日在官庄里种上几十亩棉花试试,让她积累些经验,也免得她这段时日一直心心念念的。”从无到有,此事并不容易。 “要找织棉机具不难,津弟他们就在太仓州,姐夫只需修书一封,津弟自会办妥当,把师傅、机具送回来。”裴少淮建议道。 “好主意,差些把少津在太仓州这事给忘了。”乔允升有些不好意思,又说道,“今日叨扰内弟了,再次谢过内弟。” 乔允升总是这么谦逊有礼。这不是见外,而是乔允升性子本就如此。 裴少淮心想,在这样的世道里,三姐夫作为男子能够这样默默支持三姐的想法,实属难得。 默默支持不是什么都不做,三姐夫的做法更想一个“贤内助”。 兴许正是南平伯爵府这样一个特殊的府邸,让三姐可以免于应付琐事,所以她能看到更多,想得更远。 三姐和三姐夫回去了,但裴少淮思绪未断。 三姐想要撕开的这个口子,可能会给大庆的纺织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远见也是顺势而为。 …… 苏州府城南邹府,还是荷花池上石亭里,又是一年暮春东风来,柳条依依,南居士老夫妇依旧一人看书一人作画。 变的是,春风所渡的少年郎已经入朝为官。 所幸的是,又有两名气正心明的青年,虚心来听邹阁老的教导。 这日,少津与言成带着两个小檀木盒,又来拜访南居士夫妇。 分别把两个木盒推到老人家跟前,少津保持神秘,笑道:“邹阁老、邹老夫人,这是大哥从京都专程送来的,不如现在打开看看。” “我倒要看看状元郎准备了什么好物件,值得你们替他这般卖关子。”邹阁老笑呵呵道,顺势打开了盒子锁窍。 日光透过柳树枝,斑驳照在石桌上。 邹阁老看着整齐摆在盒中的五枚银币,一瞬便定住了,笑嘻嘻的神情顿住化为严肃,目光锁在银币上,喉结微微颤动。 邹老夫人没打开自己的盒子,凑过来看,只一眼也定住了。 这一套银币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半晌,邹老夫人劝慰邹阁老道:“北客小友特意把银币送来,是想叫你高兴,不是叫你这样一言不发。” “对对对……要高兴才对。”邹阁老抹抹眼,仔细读了裴少淮写给他的信,才抹干的眼又热泪盈眶,道,“好,真好……”朝廷很快就会发行这套银币。 他在朝时未竟的事业,北客小友走出了第一步。 又看那些精美的图案,邹老夫人言道:“这样细致的纹路,竟也能镌刻在银币上。”她越看越觉得“长河入海”像是她送裴少淮的那幅画,经过化简而成。 邹阁老同裴少津、徐言成说起往事,他言道:“我最是惭愧的一件事,便是身在户部尚书之位,却未能阻止朝廷大量印发宝钞。每多印一张宝钞,便等同于空手偷走一个百姓半年的收成,以至于朝廷失信于民,一贯宝钞只值几十文钱,甚至无人肯收肯用。” 宝钞几近沦为废纸。 他愧对他的官职。 等到朝廷稳定了,他也已入阁,邹阁老想要设法挽救朝廷宝钞,结果身陷党争,所提谏言不了了之。 所以当他看到新的银币才会那么激动。 邹阁老的目光落在裴少淮的信末—— “晚辈能够谏言成功,非晚辈见识何等独到,而是沿着南居先生曾经铺好的路,走完了最后一步。” 若非邹阁老在位时已经打好基础,岂会裴少淮一提铸币权,天子就同意了呢? 天时地利,裴少淮在恰好的时机,重提“旧事”,这份功劳不是他一个人的。 第116章 新银币正式发行,过程小有曲折,但总体是顺利的。 兵部会同顺天府衙,临时征用京都内的大小钱庄,又遴选精干小吏负责称量碎银、估量成色,按价给老百姓换成等额的新银币。 制造银币过程产生的火耗、消磨,皆由朝廷承担。 用裴少淮的方法制造银币,批量严控,产生的火耗并不多,远在一成之下。 因前期造势好,又无须承担火耗,百姓“有利可图”,所以京都百姓们热情高涨,各处钱庄的兑换窗口皆挤满了人,争先恐后要兑换新币。 兵部赶紧借调府衙衙差看管秩序,才顺畅了许多。 百姓拿到新银币,发现银币镌刻的图案比贴出来的样示,还要更精美几分。有人企图拿银币炒利,但随着朝廷加大发行量,这些歪心思不攻自破。 太仆寺押运新制银币南下,南直隶应天府亦同步发行新银币,江南之地素来富饶,所需要的钱币量比顺天府高出三倍不止,涌起一股家家户户换银币的潮流。 一个多月后,新银币已经在京都城内开始流通。 这日,裴少淮出来办事,午膳时在贺相楼点了几个小菜,喝了两盏茶。 结账时,“客官,一共两百七十八文。”长舟从荷包里取出二钱、一钱的银币各一枚,排在柜台上。 老掌柜笑呵呵用指心捻了捻银币,动作很是不经意,马上就收下了,找给长舟二十余个铜板。 裴少淮注意到掌柜这个验钱的动作,遂倚在柜台前,问了一嘴:“掌柜无需辨别银币真伪、质地成色吗?” 掌柜见裴少淮虽穿着寻常衣袍,脚下却是一对官靴,笑应道:“回官老爷的话,眼下这样的银币,只有朝廷做得出来。”摸一摸纹路就能辨别,他又道,“官老爷看一看这个就知晓了。” 掌柜从柜中取出一枚五钱的泰山币,又取出一枚翻砂铸造的劣币,并排放在一起,对比明显,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去摸就能辨别。 裴少淮本想问“朝廷这套银币可好用”,可这样问实在强人所难,得到的回答未必是真,于是他换了个说法,道:“贺相楼现在可还收碎银、银两?” “贺相楼开门做生意,自然还是收银两的。只不过客人们喜欢用银币,咱们收钱的图个方便,也更喜欢收银币。”掌柜应道,他指了指身后的秤杆、秤砣,又笑道,“官老爷看,这秤杆半个月不用,都开始落灰尘了。” “哦,这是为何?” 眼下贺相楼客人三三两两,掌柜并不忙碌,所以仔细应道:“一钱银币等同一百文钱,无需费心费力去辨别银两质地,也无需裁切碎银称重,这样方便的银币谁不喜欢?”能够直接按额度计价,谁愿意称来称去的。 从前忙碌的时候,柜台收银三个人都忙不过来,还容易因为银子成色、份量和客人吵起来。 掌柜用碎布擦了擦泰山币,银币锃亮如镜,他说道:“寻常白银放在柜中,容易包浆化黑,而这些银币只需平日里随手擦擦就行。” 贺相楼掌柜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滔滔不绝,竟一口气说出了七八条之多,有些好处是裴少淮都没有想到的。 有客人过来结账,裴少淮便带着长舟离开了。 走在街上,裴少淮发现大街两侧有许多卖荷包的小摊子,样式各异,他好奇从摊子上拿起一款荷包,才知晓里头内有乾坤——按银币的尺寸划分了许多小格子,可以牢牢卡住银币,不易滑落。 又见街上有许多妇人把一钱的银币钻孔,做成耳饰佩戴,银光闪闪。 图一时的新鲜,这倒也可以理解。 裴少淮心中欢喜,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两三年,新银币就可以在整个大庆畅然流通了。比他原设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 裴少淮已入六科,但翰林院这边也要不时过去点卯,每隔月余便会轮到他入朝当值掌记。 这是编撰的职责所在。 这日当值,皇帝在御书房里与臣子商议要事,众说纷纭,裴少淮则在偏房里奋笔直书,忙得额间冒了一层密汗。 臣子走后,裴少淮趁着脑中还有印象,赶紧梳理那些散乱的初稿,以免遗漏什么重要内容。 没写几句话,他听到御书房里皇帝问萧内官:“今日当值掌记的是不是小裴爱卿?” 萧内官应道:“陛下,正是裴编撰。” “快快传他进来。”皇帝言语中透露着兴奋,萧内官正准备动身,皇帝又道,“罢了罢了,他能听见,何须再走一趟。” 于是皇帝喊了一句:“裴爱卿,你快过来,朕有事与你商议。” 裴少淮看着零零散散的初稿无奈,亦只能先放下笔,起身端了端官服,快步走进御书房行礼。 “裴爱卿在忙什么?” “微臣在掌记圣上方才商议之言辞。” 皇帝不在意道:“方才商议的不算什么要事,爱卿回去后随意写写就是了。” 皇帝的这番话叫裴少淮愣了愣,什么叫随意写写就是了?这可是要整理成册收入典藏的。 经过造币一事,君臣之间关系近了许多,皇帝不单单把裴少淮当作一个敢谏敢言的年轻官员而已,他知晓裴少淮是有真才干的。 又闻皇帝继续道:“裴爱卿第一回轮值掌记时,曾与朕说过,大庆应开海通商以充盈国库,为勋贵、官员发放俸禄而收回皇庄、官庄,归田于民,朕斟酌推敲后,觉得确有可行之处。”顿了顿继续道,“只是那些非朝廷所赐的田庄,又当如何处置?” 除了皇庄官庄,还有许多私人的田庄,或雇人开荒,或私下买卖,或百姓转记于某某名下,或地头蛇侵占……真算下来,这样的田庄并不少于皇庄、官庄。 可见,裴少淮上次所言,皇帝并非听听而已,他事后有认真思索。 唯有深思过,才能发现更多问题。 裴少淮知晓皇帝是个善于股弄派系、权衡利弊、以固其位的人,但在田亩之策上,不可否认皇帝在稳固朝廷地位的同时也在为民考虑。不贪图玩乐,不儿戏朝政,不是昏君。 裴少淮言道:“陛下,富户豪武何以能够四处囤积田地,成千上万亩地归于一人名下?臣以为,田亩愈多则获利愈多,朝廷无所困也,是故使然。” 无所困也——朝廷没有什么限制的政策,几乎是任由富户们“自由买卖”田地。 长久之下,田地越多获利越多,百利无一害,岂能叫人不动歪心思? 裴少淮继续道:“富户虽有千亩却仅算一户,只需行一户之役。贫苦百姓有千户,手中田地不足一亩,却要行千户之役,岂非富户无需担其责,贫户生存无所依?” 又道:“臣还听闻,为躲征役之苦,百姓宁可出逃为无户流民,自谋生路,又如何谈得上安居乐业?……民无国不可活,国无民不成国。” “以上为臣之所见。”裴少淮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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