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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绣的菊花和兰花,寓意花来久居,暗合白头偕老。 她生于王府,父母鹣鲽情深,自小便受尽宠爱。他们从不要求沈今朝多么优秀,也从不拿沈今朝和那些出色的世家闺秀比较,只盼着沈今朝平安喜乐,永远幸福。 因此,沈今朝的绣工并不怎么出色。 红盖头上的花样和她这满身绮罗相比,更是黯淡无光。但那一针一线,都是沈今朝在自己母亲的指导下,尽心竭力完成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晓自小喜欢的未婚夫并不喜欢自己,满心欢喜地钩织着幸福的美梦。 喜帕上的花样怎么绣都绣不好,沈今朝急得眼泪汪汪,娘亲便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轻声安慰:“没关系,岁岁,我们慢慢来。” 沈今朝看着手中的喜帕,看着看着,喜帕便化成了朦朦胧胧的画。 豆大的泪珠一滴又一滴跌落眼眶,沈今朝看不清喜帕,看不清红烛,满脑子都是那个令她难以接受的真相。 她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不是上天的宠儿。 她只是一个话本子中,无人在意的配角。 她以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其实有断袖之癖,是所谓耽美小说中的主角攻。他从不喜欢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拿她当挡箭牌,娶她是碍于世俗,逼不得已。 在被她发现真相后,对方没有一丝犹豫愧疚,即刻送自己归西。 甚至还在她死后,大张旗鼓立痴情人设,表面怀念亡妻,实则给自己彻底找好遮羞布,方便他肆无忌惮地对主角受强取豪夺,追求自己真正的爱情。 毒药发作时的痛苦似乎还留在身上,沈今朝逐渐蜷缩在榻上,双手紧紧攥着喜帕。 泪水已经完全打湿她的脸庞与鬓发,但她没有一点平息的迹象,反而越哭越凶,委屈迷茫悲愤同时涌上心头,只叫她将身体里的水全都哭干。 藏于梁上的楼珈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实在没耐心听下去,利落地翻身而下,悄无声息凑到沈今朝跟前。 他一袭黑衣,身材高挑,但腰身极细,糜艳颓丽的脸庞逼得很近,近到沈今朝能看见他眸中倒映的烛光。 毫无疑问,这是个美人。 但美人嗓音温和,笑容却不带一丝暖意,轻声诱哄的模样像极了要吃人的妖精:“真是没完没了,谁惹你这么伤心,我去替你杀了可好?” 沈今朝哭声凝滞,抹了抹眼睛,美人模糊的脸庞终于清晰。 下一刻眼泪便又决堤,甚至比刚才哭得更凶,上气不接下气。 原因无他,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大美人,正是沈今朝夫君死缠烂打,强取豪夺,爱而难得的主角受楼珈。 楼珈狭长的眼睛微眯,苍白冰冷的手指轻飘飘搭上沈今朝脖子:“小可怜,莫不是个聋子,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么?” 女子哭声顿歇。 楼珈满意地笑笑:“真好,原来不是聋子,要不然你继续哭,我就只好将你的舌头割了去。” 沈今朝能感到脖子处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弹,那冰冷入侵她的骸骨,激起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回到了成亲这天,也不明白,楼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无所顾忌地恐吓自己。 原本他们未曾有过交集。 楼珈一低头,便能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通红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害怕地盯着自己。 那里面甚至还有几分迷茫与委屈。 他莫名心情大好,于是好心帮她一点一点擦干泪渍,只是力道却不怎么温柔,将人家小姑娘薄薄的脸皮擦得红通通一片,看着便疼。 但他这般折腾下,刚刚还哭得那般娇气的人,却是一声没吭,生生忍了下去。 楼珈笑意更深:“真乖。” 沈今朝被他夸得寒毛都立了起来,直觉自己像块被妖精盯上的唐僧肉,十分想挣开对方的手回家找妈妈。 但她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话本子里说过,主角受是江湖最有名的杀手,如果她试图呼救,对方能在她话音还没出嗓子前,轻而易举将她杀死。 明明是主角,性格却并不好,手段甚至比当世有名的酷吏更狠毒。 跟宋知章一样,都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某人又摸了摸她的脸,十分好奇地问:“怎么看到我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你认识我?” 沈今朝一惊,旋即将头摇成拨浪鼓。 但她眼中飞逝的“你怎么会知道”还是被楼珈精准捕捉。 楼珈轻嗤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竟也没再深究这么一个养在深闺的小郡主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只是附到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我似乎知道谁惹你哭得这么伤心了。” 他说话时,热气轻轻扫过沈今朝耳廓,撩起耳朵钻心的痒。 沈今朝下意识偏头躲了躲,却不小心,耳朵擦过对方冰冷柔软的唇瓣。 一身大红嫁衣,环佩琳琅坠饰的沈今朝瞬间僵住,心脏跌入谷底。 完了完了完了…… 她轻薄了主角受她轻薄了主角受她轻薄了主角受…… 楼珈一时也愣住了。 唇上一闪而过的绵软,以及耳坠的冰凉。 “抱,抱歉……”女子的声音又细又低,带着浓浓的哭腔。 楼珈回神,站直身子,和对方拉开距离。 “你似乎尤为怕我。” 两人凑近时,还看不出,当楼珈直直立在自己面前,沈今朝才发现对方远比自己以为的高大。 红烛的光被完完整整遮住,她整个人都笼在他的阴影之中。 沈今朝艰难地开口:“嗯……” 楼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吓人?” 沈今朝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能扯到他的容貌上去,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真是奇了,既不是我长得丑,你又不认识我,作何一见我便哭得那般摧心剖肝?” 沈今朝:“……我只是乍然见到外人,被吓住了。” 楼珈:“哦,是么,那你怎么不叫人来捉我?” 沈今朝:“我观公子身手不俗,不敢贸然惊动旁人,怕……” “怕什么?” “怕他们还没进来,公子便伤我性命。” 楼珈轻笑:“也没我想的那么笨呢,怎么就被宋知章这个贱人耍得团团转呢?” 沈今朝瞪大眼睛,嘴唇轻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楼珈偏头,笑得甜蜜,似在对心上人呓语:“还是说,我猜得没错,你也重生了呢?” 一阵风过,烛火摇曳。 沈今朝脑中炸起惊雷,本能地往后躲。 但她背后便是铺满瓜果的锦被,沈今朝一个不留神,差点仰在上面。 楼珈眼疾手快攥住她的胳膊。 “我,你……”沈今朝艰难咬字,好半天才捋直舌头,“你什么意思?” 楼珈叹了口气,一脸无趣地松开手,沈今朝未能找到支撑点,毫无防备地摔到了床上。 正要挣扎着起身,男子却抽出匕首,抵住了她的下巴。 沈今朝顿时僵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楼珈俯身,长长的黑发落到沈今朝脸上,十分痒,但沈今朝不敢去抓。 她被迫和他目光相接,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心乱如麻。 什么叫她也重生了? 楼珈,楼珈竟然也重生了? 他从什么时候重生的,现在想干嘛,难道是专门来杀她的吗? 匕首从下巴移到心口,楼珈语调悠闲:“小可怜,你心跳得好快呀。” 沈今朝不说话,他也不见生气,更不担心有人闯进来,好整以暇地玩着她头上的珠钗:“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呢,尤其是人家都把底牌给你看了,你怎么还想着糊弄人家呢?” 第2章 沈今朝头脑短暂地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纵然知晓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话本子,但陡然遇到另一个重生的魂魄,还是令沈今朝这个不曾信奉鬼神之说的人产生了极大的震荡。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话本子中的主角。 楼珈似笑非笑地看着宛若灵魂出窍的沈今朝。 沈今朝艰难回神,好半天,才嗫嚅道:“对不起……” 楼珈没有说话。 沈今朝有些不安,因为抵在她心口的匕首并没有移开。 她张了张嘴,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或许自己刚重生就又要死了。 沈今朝鼻头一酸,好难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积蓄,但脑中忽地闪过书外人对自己的评价。 “女配总是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正在酝酿的泪水顷刻退去。 沈今朝有些不服气地抿了抿嘴。 楼珈觉得沈今朝的表情颇为有趣:“你是在对我表达不满?” 沈今朝刚刚积攒的不服气瞬间消失,小小声说:“没有。” 楼珈:“真的吗?我不信。” 沈今朝真的要被他逼哭了,即使努力克制住泪意,声音却又带上了哭腔:“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楼珈仔细端详少女泛红的眼眶,终于没忍住,噗嗤一笑。 他收回了匕首,却没有从沈今朝身上起来,而是颇为轻佻地说:“要么你对我说一句,好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怎么样?” 沈今朝眼睛猛地睁大,双唇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的脸迅速染上红霞,但无关春心,只是惊讶于世上竟有如此放荡之徒。 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主人公! 楼珈掐了掐她粉里透红的脸蛋:“怎么了嘛,人家只是想听一句你真心实意的道歉,你很不情愿吗?” 楼珈:“还是说小郡主看不起奴家出身卑微,不愿意叫奴家一声哥哥呢?” 他他他! 他怎么突然如此阴阳怪气! 还,还,还…… 沈今朝脸更红了,几乎烧到了脖子,但迫于无奈,还是飞速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楼珈:“小郡主说什么?奴家没有听清呢。” 小郡主终于忍不住又哭了。 身为荣亲王府的千金,沈今朝也从没被人这般戏弄过。 她耳朵红透,又羞又恼,同时怀着十分的悲愤。 纵使知晓自己的死与楼珈无关,但对于这个所谓话本子的主人公,她仍不免抱有排斥。但即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仗势欺人,迁怒于他,只希望能回到王府,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怎这般!这般恶劣! 她没想欺负他!他却来欺负自己了! 沈今朝愈想愈委屈,泪流不止,正哭得伤心,身子却突然被定住。 楼珈慢吞吞起身,又将她拉起来,盖上红盖头,摆弄成等待新郎的端坐姿势。 盖上喜帕前,对方还笑对着她说:“别生气了,刚刚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 沈今朝:!!! 肺部一团火似有燎原之势,可恨沈今朝如今无法动弹,只头次感受到什么叫怒火中烧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为力。 楼珈被她气成河豚的表情逗笑,随意放下盖头,彻底隔绝双方的目光:“惹你伤心的贱人要来了,我帮你杀了他,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今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楼珈很快消失,她又被点了穴,压根无法询问对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难道楼珈今日出现在这儿,便是为了暗杀宋知章? 她不知道楼珈是什么时候重生的,重生的契机又是什么,做何要杀宋知章。 在她死后,她迷迷糊糊觉醒了话本子的剧情,也看了一些书外人的评论。 虽然宋知章前期手段下作,有心为难,但他们最终不是摒弃前嫌,恩爱大团圆了吗? 门扉被推开的声响打断沈今朝凌乱的思绪。 来人正是宋知章。 他屏退了下人,声音不乏关切:“岁岁,我听素云说你身子不舒服,现在可还好?” 骤然又听见宋知章的声音,沈今朝心中泛起微妙的恶心。 这恶心似乎不单是心理层面,沈今朝本没什么大碍的身体,真叫他说得胃部开始翻涌。 宋知章没得到回应,心下纳罕,几步走到沈今朝面前,用玉如意挑起了红盖头。 正对上沈今朝哭成小花猫的脸庞。 宋知章大惊:“岁岁——”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嘴巴,一刀割断喉咙。 沈今朝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宋知章死了? 楼珈杀了宋知章? 他他他,他们不是一对吗? 沈今朝脑子转不动了。 楼珈杀完人,面无表情地把尸体踢到一旁,又蹲下身子,用匕首划开宋知章胸口,几番搅弄,掏出一颗完整的心脏,动作熟练得仿佛杀了八百头猪。 浓厚的血腥气弥漫。 周围变得很安静,皮肉搅拌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一支苍白清瘦的手抓着红通通的心,递到沈今朝面前:“喏,送你的礼物~” 沈今朝,沈今朝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兴致冲冲的楼珈撇撇嘴:“这就晕了?没意思。” 还泛着热气的心脏就这么被他随手扔到地上。 他掏出一个琉璃瓶,打开盖子,便有种通体透明的蛊虫爬出来。蛊虫们似是十分嗜血,很兴奋地战栗起来,但又实在畏惧楼珈,只亲昵地爬上楼珈手掌,来回蠕动。 楼珈抚了抚它们的后背:“好孩子,去吃吧。” 得到首肯的蛊虫瞬间海浪一般涌向躺在地上的尸体。 没一会儿,四处流淌的血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大部分蛊虫都红得发黑,身子却奇艺地并未变大多少。 被它们爬过的宋知章此刻已经变作干尸。 有一只没吃饱的蛊虫,蠢蠢欲动地爬向沈今朝,然而没等靠近,就被一只脚轻易碾死。 楼珈看向再次战栗起来的蛊虫们:“这孩子暂时不能吃呢……” - 沈今朝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不在新房,而是身处一辆马车之中。 宛若修罗的楼珈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千娇百媚,尽态极妍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身青衣,身上有许多银饰,妆容极艳,不似中原打扮,倒颇有南诏之风…… 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儿。 虽然迷惑,但终于不用再面对楼珈,沈今朝还是稍稍放下了心,尝试沟通:“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女子弯了弯眸,但笑不语。 沈今朝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女子的笑容莫名熟悉。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有队伍正追在她们身后。 沈今朝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青衣女子,见她神色自若,毫无惊慌,便壮着胆子又道:“姐姐,是有人在追我们吗?” 这问题下一秒就得到了回答。 追在马车后的将领声如洪钟,破空而来:“大胆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沈今朝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自己舅舅镇国公的声音! 她顿时坐立难安,心里焦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那女子却还是不为所动地吃着茶。 沈今朝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姐姐,你收手吧,后面追我们的人很厉害,他们骑的是大周最好的马,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青衣女子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慢悠悠道:“怎么,小郡主是在讽刺我们南诏的马儿羸弱,比不过大周的宝马吗?” 沈今朝急忙摇头,满头珠钗摇摇晃晃,泠泠作响。 女子不说话。 沈今朝低声道:“对不起……” “扑哧——” 女子突然笑出声。 沈今朝茫然无措。 “女子”眉梢一挑,气质便陡然妖异散漫起来,“她”素手盈盈递给沈今朝一杯茶:“小郡主真真是个乖孩子~” 对方不再故作女腔,沈今朝当即听出他的声音,瞳孔微阔:“楼,楼珈!” 楼珈故作姿态地颔首:“奴家在。” 沈今朝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彻底粉碎:“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止是脸,身材也变细了!” 楼珈觉得小郡主没见识的模样十分可爱,伸了伸手中的茶杯:“殿下先吃了这杯茶,奴家再回答殿下,毕竟拿了这么久,奴家的手都酸了~” 沈今朝伸手想接过茶杯,楼珈却往后一躲:“奴家喂殿下喝。” 沈今朝吞了吞口水,汗流浃背:“可,可以不喝吗?” 楼珈笑嘻嘻:“不行呢~” 沈今朝死心,低头看着清澈的茶水,犹如看见剧毒的鸩酒,十分不情愿喝,却迫于形势,只得强行压下心中恐惧,乖乖低头含住杯沿。 然而这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茶水顷刻间撒了沈今朝一身。 沈今朝还没来得及窃喜,马车外便传来一道极为沙哑古怪的声音:“禀报圣女,已到千殉涯。” 第3章 “岁岁!” 荣亲王夫妇好不容易追上前军步伐,就看到令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身异族打扮的高挑女子掐住沈今朝脖子,与追兵对峙,而她们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只差一步,不,只差半步,两人便会双双坠入谷底! 荣亲王妃手脚冰冷,下马车时差点跌倒,旁边的荣亲王急忙稳住她。 沈今朝看见父母,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前世今生的委屈同时涌上心头,只可惜她又被楼珈点了哑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荣亲王夫妇见女儿哭成这样,更加心急如焚,但终究投鼠忌器,半分动作也不敢有,生怕刺激到对方,连累沈今朝一同葬身悬崖。 镇国公依旧站在队伍最前方,他身高八尺,披坚执锐,神情肃然:“掳走我大周朝郡主,你们青莲教是想公然挑衅我朝吗?” 楼珈低头,凑近沈今朝耳边意味深长地说:“他就是你舅舅,大周朝战神啊?” 沈今朝轻轻点头。 楼珈:“可惜了,今日时机不对,得来日才能有机会跟他切磋切磋。” 镇国公耳力非凡,自是没有错过楼珈耳语,若是其他人敢如此放肆,他早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但如今,他也只是握紧兵器,隐忍不发。 镇国公目光如鹰隼一般锁定楼珈,眸中煞气尽显:他绝不会让此人再有来日! 楼珈对上他的目光,半晌,却是扑哧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十分清脆,但在这样剑拔弩张的夜里,却显得极为诡异。 “你瞧,小郡主,你舅舅在瞪我呢!可是,人家只是一个受了情伤的弱女子,想为自己寻回公道罢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凶人家嘛!” 沈今朝一听便知,这人又在胡扯,可其他人显然是将这话听进了心里,焦急地让他先住手,别离悬崖那么近,有话好好说。 就连向来刚硬强势的镇国公,也是忍着额角的青筋,退步了。 “这位姑娘,你看着这般年轻,比今朝大不了几岁,何苦因情字而看不开,若你现在放了郡主,我可以做主不追究此事,也会帮你讨回公道!” 荣亲王妃紧紧盯着楼珈,冷汗直流,语气恳切。 楼珈装模作样地垂下眼眸,似是十分落寞:“是么,何苦呢?” 荣亲王妃以为对方有所松动,正要再开口劝诫,却见对方忽地抬头,目光阴鸷:“那宋知章骗了我的感情,竟还想着跟别人成亲,哈哈哈哈哈哈,我如何能够放过他!” 他摸了摸沈今朝的脸:“至于这个小美人儿,谁叫你命不好,偏偏跟宋知章成了亲呢……” 寒风凛冽,荣亲王妃双目圆瞪,整个身子向前伸去:“不——” “岁岁!” 沈今朝从梦中惊醒,小脸惨白,出了一身冷汗。 在床前盯着她的小豆丁见她醒来,欢快地叫起来:“师兄!师兄!小金人醒了!” 小豆丁瞧着不过七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儿,身着白色弟子服,声音稚嫩,男女莫辨,蹦蹦跳跳地跑出门外。 沈今朝有心下床询问对方这是哪儿,但刚使劲,身子便像座即将倒塌的房屋,疼得快要散架。 她最后的记忆是楼珈带着她跳下悬崖。 但这段记忆实在太过诡异与惊心动魄,自从遇见楼珈后,发生的一切,也都惊悚且毫无章法。 沈今朝开始怀疑起所谓的重生,莫非只是一场梦。 正在沈今朝怀疑人生时,小豆丁的声音又从屋外传来。 “师兄,小金人流出来的眼泪真的会变成金子吗?那我照顾她这么多天,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让她多哭一会儿……” 小金人? 沈今朝一头雾水。 总不会是在说她吧…… “好哇,王富贵,你竟然这么坏,想欺负人家,让人家掉金豆豆,我要告诉你师父,让老头子好好管教管教你!” 小豆丁瞬间急了,声音大得刺耳:“坏东西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想欺负人了!我只是,只是,哎呀算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还想着打小报告,真无语!” 伴随着响亮的“登登登登”,小豆丁抱着药碗,气鼓鼓地跑进来。 沈今朝的目光越过小豆丁,直直看向她身后的男子。 楼珈已经恢复了原貌,高高的马尾以碧玉簪固定,仍旧一身青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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