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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其实仔细想想,宁知衍能扎根在这个位子上也属水到渠成,本身能力摆在那儿,加上政治背景足够扎实,有先天的觉悟,而雄厚的家庭背景又让钱于他而言成为了数字,绝无可能见利眼开。毕竟不是曾经有过报道,家里太穷为给父亲治病而出卖情报的事件吗。 宁知衍走到孟臾面前站定,用得是半开玩笑的口吻:“你要是再不回来,他可就要让人去找了。吃完午饭,拖着我陪着下了两盘棋,毫不留情杀了我个片甲不留。” 孟臾心说你本来就是臭棋篓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赢过谢鹤逸?偏偏还人菜瘾大,嘴上却认真解释说:“外面人太多了,不好打车,耽误了时间,再加上路上还有点堵车。” 宁知衍诧异:“没派车跟着你?” “是我不让的,打车也很方便。” 宁知衍失笑:“那还说耽误了时间。” 孟臾语塞,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只好告辞:“……我要上楼了。” 推开书房的门,正对着一幅张大千的青绿山水,好大一幅,遮住了整面墙。谢鹤逸正坐在这幅图下面对着棋盘喝茶,山水画倒成了他的陪衬。 孟臾收住呼吸,叫了句,“哥。” “嗯。”谢鹤逸搁下茶,抬眸看到她恹恹的脸色,敛眉道:“你过来。” 孟臾抿了抿唇,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下一秒,谢鹤逸的手背就贴了她的额,“怎么了,不舒服?” 孟臾摇头,低垂眼睫,象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发烧,就……肚子疼。” 谢鹤逸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指得是生理痛。从小到大,孟臾不知用这招示弱逃过多少次本该发生的雷霆,听他又问:“喝点热水?” 孟臾还是摇头,脸颊蹭上他坚硬紧实的胸膛,谢鹤逸被她弄得浑身一颤,便将人抱在了怀里,他揽着她的腰侧,手从她上衣下摆伸进去,温厚掌心灵巧游走贴上她冰凉的小腹,轻轻摩挲着暖。他的手刚握过滚烫的茶杯,掌心热度在她腰腹间流连不去,带起一阵酥麻酸痒的爽感,一股热流喷涌向下,孟臾缩在谢鹤逸身前,不由得绷住脊背夹紧双腿,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谢鹤逸轻声叹气,“非要跑出去吹风,司机也不让跟。” 看样子是听到她和宁知衍刚才的对话了,孟臾连忙转移话题,说:“外面人虽然很多,也热闹,但我总觉得现在过年都没什么年味儿了,不像小时候,过年有新衣服穿,还能逛庙会,放烟花。” “想看烟花?”谢鹤逸问。 孟臾说:“也不是,就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让我坐在他肩膀上骑大马逛庙会,乌泱泱的全是人头,但我的视野最好,最后放烟花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错过。” 谢鹤逸没再接话,只是在晚饭的时候叫来李嫂,让她安排年三十晚上在谢园后面的半山腰放烟花。谢晚虞在时,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提前回北京过年的,她去世后三年,谢家循例守孝,连红色春联都不贴,遑论烟火。 谢鹤逸喜清净,像今年这样大张旗鼓地让放烟花也是头一回。 但不管怎么讲,总算是把她晚归这件事绕过去了。孟臾心里有鬼,若是谢鹤逸追问,难保她不说错话。 大年三十的晚上,孟臾早早地就等在了视野最好的二楼露台。 烟花在天空炸响,五色焰火不断四散,瑰丽繁复的图案迅速成形复又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上。 浮云苍狗,这一年的时间又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孟臾伏在黄花梨木的阑干上,仰头看着夜空,眼眸被绚丽的焰火映得亮闪闪的。 谢鹤逸坐在她身后的圈椅内,往椅背上靠了靠。 孟臾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下午刷手机看到的本地公众号上的通知,回过头皱起眉,很认真地问了句:“可是,南江今年不是全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吗?” 谢鹤逸低笑出声来,没有正面回答她:“嗯,没事。 孟臾倚在栏边,自言自语道:“游乐园倒是可以放,像迪斯尼,每天晚上都有烟花秀,但我听说那是要给环保局交罚款的,属于程序合规,所以合法。” “你有特权吗?”她不解,侧着脸追问。 她只是好奇,如果是这种答案,倒也不稀奇。谢鹤逸却仿佛反而有一丝难得的尴尬:“咳……明天让裴渊去交罚款就好。” 孟臾意外极了,不由得呆愣住,紧接着笑意扬起,松散的额发落在饱满的脸颊上,愈发衬得她肤白胜雪。 孟臾仰头看焰火的背影落在谢鹤逸的眼里,瘦削的肩背,修长的颈项,纤瘦的腰肢,笔直的双腿,还有因他喜欢她便从小留到大的漆黑长发。 不知怎的,他突然萌生出一丝莫须有的退意。这些年孟臾小孩儿似的在他跟前撒娇,就算任性也知道进退,象是他从外面领回来的小女儿,倏忽就觉出自己的老态来。 夜幕之上烟花四溢,转瞬即逝。 硝石味传过来,谢鹤逸想起多年前的新年。 那时孟臾已经在他身边生活了三四年,从八九岁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听话懂事,温暖可人,惯会讨好他。也是农历新年前,那阵子他忙起来,抽烟抽得凶,总是咳嗽,晚上他的床头便会有一杯水,好让他夜里咳时润嗓子。清晨醒来,她又会在吃早餐前让李嫂为他榨一杯新鲜的梨汁。 总归是她先招惹自己的。 0006 灵慈寺 大年初一。 谢鹤逸携孟臾去城郊半山腰的灵慈寺烧香。 车子停在山门口前,他们一起往庙里走。孟臾低眉敛目地跟在后面,他站得离她很近,身上沉蕴的檀木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挥之不去。 按谢晚虞生前的安排,她去世后,在寺里供奉了往生牌位和长明灯。 灵慈寺住持和融法师迎出来,将两人带进殿内。 孟臾对灵慈寺的格局非常熟悉,谢晚虞在时,隔段时间就要来禅房小住。就连孟臾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那时,她刚满八岁,父亲孟瑞山仕途受挫,错失了一次本该顺理成章的升迁机会,家里因此天天争吵不断,最后连她都听明白了干部任职公示期的意思。 她一度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像班里某个父母离婚的同学一样选择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生活了。 后来没过多久,突然有一天,妈妈将她从学校接出来,带到了灵慈寺。 谢晚虞与她见面时,没让外人在场。 孟臾记得,当时她穿了件深紫色的套装,腕上一串木质佛珠,从面容看不出具体年纪,但有一种无言的压制感,却并不让她感觉颐指气使,反而孟臾觉得她在尽力表现出亲和力。 但怎么讲呢,所谓亲和力,天然就有点高高在上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没有地位差距,是用不上这个词的。 她问自己平时愿不愿意到她家里生活,节假日可以回家见父母。 孟臾几乎没怎么迟疑,点头说愿意。 谢晚虞又对她说,可能你不太清楚来我们家生活的意思,她看了眼身侧的佛像,拨动掌心压着的珠串,念了句阿弥陀佛。 谢晚虞尽量迁就她这个年纪的理解能力,接着说,我家里有个小孙子,这两年七灾八难不断,需要有个人分担,但这个人可能会生病也可能会受伤,要是由你来做这个人,也愿意? 孟臾愣了愣,还是说愿意。 因为来的路上妈妈特意交待过她,不管待会儿要见的人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她都要点头同意,那么妈妈就能保证不会和爸爸离婚。 就这样,孟臾被接了过去。一开始那几年,谢鹤逸还在读大学,不常住在谢园,所以他们很少见面,连接触都寥寥无几。平日里,白天她依然正常上学,晚上回去,谢晚虞会让人事无巨细教她应该怎么吃饭、站立、说话以及穿衣打扮。 偶尔周末和节假日,只要她提出来,都能回到自己家。 而那几年也是孟臾觉得最幸福的时光,父母感情甚笃,家里氛围和睦,他们表现得象是恨不得要把所有的爱都掏出来给她。 殿内佛像案前燃灯千盏,供奉的兰莲盆栽连绵,檀香花香不绝如缕。 远处传来空灵悠远的钟鸣声。 孟臾跪坐在明黄蒲团上睁开眼,从纷乱思绪中回到现实。 谢鹤逸已经将点着的香烛插入炉内香灰,折身回来看她,低声吩咐:“我跟法师有话讲,你出去玩一会儿吧。要是饿了,可以先去后面膳房吃素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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