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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发里,将目光从趴在病床昏睡的孟臾身上收回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陈墉服务谢园多年,极少见他如此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墉站在他身前半步距离的地方,敛着眉,一板一眼汇报道:“您别太担心,都是外伤,养养就能好。”他停顿片刻,才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左侧肩胛后背处可能会留疤。” “会留疤?”谢鹤逸本就低沉的面色变得更加不好看,孟臾爱美,这方面总归是会在意的。 陈墉思忖片刻,继续说:“也有办法去掉,先把伤养好,到时候可以做医美复原。” 谢鹤逸“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墉不再多说,适时告退而出。 他第一次见谢鹤逸还是在十多年前,他在俱乐部玩儿赛车,速度过快冲出跑道,出车祸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当年他初出茅庐,谨小慎微地跟在导师身后在谢鹤逸的病房进进出出,见过他几回。 谢鹤逸十几岁时玩得很疯,颇有股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意思,而且都是不太要命的玩法儿,所以是医院常客。不知为何,没人管,又或者是根本没人管得住,反正是顶好看顶不好惹的一个人,到如今已有十五六年了,只是离经叛道全部付之一炬,性子愈见冷清,轻易不肯动声色。 难得一回,还是因为孟臾。 其实这么些年,陈墉出入谢园,多少听说过孟臾存在的作用。他是唯物主义论者,根本不信所谓替身挡灾和分担业报这些莫须有的说法,在他看来,诉诸宗教不过是心理慰藉罢了,要是真有用,寺庙佛前大概得被绝症病人的家属跪满,但很奇怪,似乎就是从孟臾被接到谢鹤逸身边开始,他就极少在医院见到这位常客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菩萨显灵吧,陈墉摇摇头,他还是坚持认为,一切表象之下都有不为人知的内因。 不知过了多久,孟臾趴在枕头上慢慢睁开眼,入目都是素净浅淡的颜色,纯白或者淡绿,鼻子能闻到消毒药水的味道。她知道这是医院病房,但不确定房间里有没有别人,也没着急动弹。接着,她又花了一些时间,想清楚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是因为谢鹤逸。 为什么呢? 为什么意外降临时你会奋不顾身冲上去以身相替?你不是怨恨他吗?你对着他时,总是不得不轻拿轻放,小心再三,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好讨他欢心。你还计划着毕业后就要逃离他的掌控,毕竟对于谢鹤逸这种人,最好的反抗绝不是歇斯底里的哭闹吵骂,而是谋篇布局后的一击必中,那如果他受伤了,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甚至……万一他死了,孟臾立刻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心口就紧紧拧巴着抽搐起来,比肩背那处伤口痛多了。 神志恢复清明,记忆也随之逐渐回笼,她受伤后,谢鹤逸痛惜的神色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重现,反复袭击她的神经。孟臾艰难地抵抗着那种不该有的软弱,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忽略掉了的。但是越想就有越多的细节冒出来,佐证着她的猜测。可这是不对的,他禁锢你,把你当宠物,还可能从未想过如何尊重你,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声音在她心头大声讥讽,难道你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重来,孟臾扪心自问,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冲上去吗?哪怕会受伤,会死。 很明显,答案是肯定的。 无关挡灾,不是感激,更非报恩,而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没错,他是她的无上深渊,但也是她的峰回路转,一时之间,孟臾觉得内心像雪山一般的坚冰开始崩塌,有种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正视的可能性呼之欲出—— 她是爱他的。 心之所向,半点不由人。 0028 医院里 孟臾试着动了下,大概是镇定药劲儿消退下去,此刻左肩像是爆裂开似的痛着,但还好,只要僵持不动就还在她能忍受的限度内,而且,虽然疼,却并不很影响她起身,她转眸,看到李嫂正从沙发起身到流理台。 “孟小姐醒了?喝点水吧。”李嫂倒了杯温水递到她近前,孟臾接过来,仰头喝掉大半杯,“谢谢。” 她坐在床边,环视病房一圈,谢鹤逸不在,还好,她反倒觉得轻松许多,否则她好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李嫂脸上没什么表情,尽职尽责传话:“先生让我告诉你,他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一点会过来陪床。” 孟臾抬眼,窗外烟霞隐隐,绯红映天。 原来才不过是傍晚时分,这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天。 孟臾起身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的自己,勉强用一只能动的手撩起水擦洗了下,出来从床头柜上的包里掏出手机,才看到竟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和一堆微信消息。 她疑惑地单手划开,不仅有来自几个室友的、朱惊羽和梁颂年的,还有辅导员的,她随便划拉着,各个群里也早就炸开了锅,她被谢鹤逸抱上那辆银色宾利的视频正被疯狂转发传播,说什么的都有。 没办法,当时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豪车、女大学生、出现在本不能进车的高校林荫大道的特权,在如今为了流量无所不用其极的时代,任何元素加起来放上网,看图写话,都很容易被人有鼻子有眼地编出一篇骇人听闻的故事来。 说实话,孟臾真没那么在意,可若不管不问,任由事件发酵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给谢鹤逸造成什么麻烦。思忖片刻,保险起见,她还是把群里的视频全部转发给裴渊,向他简单报备了下这件事。 裴渊回复称得上是飞速:「您醒了?」 孟臾将手机放在桌面,垂眸,用单手敲字:「嗯」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两秒后,停顿片刻,约莫过了半分钟,孟臾收到一句:「先生这就过去。」 紧接着,梁颂年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孟臾迟疑了下,自从上次在粤菜馆亲眼见过谢鹤逸将她拉走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自己,她接通,听见对面急切问:“你还好吗?在哪家医院,我能去看看你吗?” “没事,一点小伤。你……不用过来,谢谢关心。”孟臾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梁颂年沉默片刻。刚才正在开跨部门会议,筛选下季度的可行性项目,谢鹤逸坐在主位听取他们技术中心提报的选题,这场会议级别虽然不高,但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是每个项目的技术含量及军用价值,该引进什么,不该引进什么,其中的复杂性根本不是单纯看国际是否最前沿、国内是否空白就能确定其价值高低的,综合评估只有谢鹤逸能最终拍板。 但裴渊突然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谢鹤逸便将决策权全权委托给他们技术中心老大,自己则匆匆退场。 再结合群里看到的那些视频,就算梁颂年再迟钝,也能大致猜出些东西来,趁着谢鹤逸离开,暂时休会的空当他给孟臾拨过来这个电话。 一段空白的沉默过后,孟臾听梁颂年好心提醒她说:“你看到视频了吗?有人拍了你和谢董……” 孟臾应声:“嗯,看到了。我已经发给裴助请他帮忙处理了。” 梁颂年松口气,“那就好。” 其他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梁颂年只得嘱咐她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官方寒暄,挂断电话。 外面天色暗下来,孟臾受伤的地方在背后,不好在床上躺着,她便用右肩借力窝在窗边的沙发里屈起腿,一时有些怔忡。从小到大,她身边不乏有像梁颂年这样的追求者,她从来没有当真过,没感觉还在其次,主要是怕谢鹤逸生气,他的控制欲比常人高许多倍,她还要在谢园讨生活,自然事事以他的想法为重。 可为什么谢鹤逸身边一直都没有旁人呢? 他的至交好友宁知衍,有几年玩儿得多花啊,各种女伴女友毫不夸张,可以说是一茬茬地换,有段时间出门走到哪里都一堆女生围着捧着,他从不以为耻,反而以红粉堆里的建树洋洋自得,对谁都表现得像是个情种,又看起来像是谁都没放在心上,还是后来华东局的工作性质限制,不允许他继续荒唐,才塌下心来浪子回头的。 而谢鹤逸,外界一直都知道他信佛,不近女色,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轻易没人敢触他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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