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的苦衷,我非常能够理解。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处境,但我现在很踏实,跟着曾县长做事,是绝对不会错的。” 王超不知道包起帆何来这种底气,但他相信包起帆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上一任刘县长给赶走的时候,包起帆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处境比自己可要凄惨了无数倍,可现在在自己这个公安局长面前,却是气派十足,这需要底气。 王超原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亲自带队到龙窝乡,被曾毅顶到跟葛世荣作对的第一线,谁知曾毅反倒主动把一切都揽了过去,只给了自己一个随时待命的指示。这让王超觉得跟着曾毅做事,或许并不是一个坏的决定。 “包主任,龙窝乡的事,还是宜早不宜晚啊!”王超再次向包起帆建议,道:“迟则生变!” 包起帆微微点头,道:“我们还是听曾县长的安排吧!” 王超只得作罢,作为公安机关的领导,他很善于处理这些冲突纠纷,深知这种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旦拖久了,就会有很多无聊的人参与到其中去,那样就尾大不掉,丧失了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 只是曾毅要求他待命,王超也只好等待进一步的指示了。 看着王超驾车离去,包起帆负手往楼上走,心道王超是个很专业的公安局长,但眼光却远远不如曾县长那样看得透彻,这个时候县里要是派警力介入的话,事情一定就会发生剧烈的变化,说不定葛世荣就在等着你动呢。 还是曾县长厉害,稳坐钓鱼台,就让葛世荣和王荣标先斗在了一块,葛世荣他真敢把王荣标往绝路上逼吗,难道他就不怕王荣标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就因为曾县长巧妙处理,好端端的一场戏,让葛世荣演成了个投鼠忌器! 看来葛世荣的那位“小诸葛”,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第五六七章 大鳄现 龙窝乡的事情,让县委书记张忠明感觉到很不安。虽然他知道曾毅背后直通省长顾明夫,但也不希望这件事搞大,毕竟不是自己直通顾明夫嘛,事闹大了,倒霉的还是他这个一把手。 看曾毅对这件事不闻不顾,第二天,张忠明就主动找到了曾毅的办公室。 “张书记,快请坐!”曾毅起身把张忠明迎到最里面的沙发上。 张忠明没有心思和曾毅客气,坐下之后,就忧心忡忡地道:“曾毅同志,龙窝乡的事情,你听到消息了吧?” 曾毅点点头,道:“我知道。” 张忠明就道:“拉煤车罢运、修路被阻、煤矿停产,这几件事同时发生,不容小觑啊。” “我已经让相关部门做好了准备,并且密切关注事情的进展,只是截止目前,县里还没收到龙窝乡的报告。”曾毅说到。 张忠明最善于权谋,岂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葛世荣称病躲进医院,然后在自己的地盘上挑事,一是要把曾毅推到火山口上,二是借机清洗龙窝乡的队伍;王荣标阻拦不了葛世荣,但阻拦闹事,还是能办到的,他不想给任何人发难的理由;而曾毅的打算呢,也很明白,谁的事情谁解决,谁的孩子谁抱走,我才不往你们挖好的坑里跳。 凭心而论,张忠明也认为曾毅的处理方式是最英明的,龙窝乡的事,不是谁想管就能管的,那些煤矿老板能不能给你县长面子,还是个未知数呢,冒然插手,只能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但是,真要是不管不问,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张忠明也觉得不行,葛世荣达不到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这么大的事情,龙窝乡处理起来,会不会有些力不从心?”张忠明面色凝重地看着曾毅,以商量的口吻道:“如果事情变得不受控制,相信这绝不是你我二人想看到的局面。县里是不是应该尽早介入,以帮助龙窝乡妥善解决事端?实在不行,我这个班长亲自去一趟龙窝乡。” 话讲到这个份上,曾毅也不能不退一步了,道:“张书记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说一千、道一万,事情还是因拉煤车罢运引起的,只要解决了这件事,我想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张忠明说到,他也是没办法了,这件事是冲着曾毅来的,曾毅不方便出面,那就只好自己到龙窝乡跑一趟了,葛世荣再嚣张,相信还得给自己几分面子的,他不敢同时得罪县里的一二把手。 曾毅道:“检测站修建的事,其实并不是急在一时的。” 张忠明松了口气,只要曾毅有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最怕曾毅铁了心要坚决上马检测站,那龙窝乡的事情真的无解了。 既然事情解决,张忠明就不再耽搁,起身告辞,准备去一趟龙窝乡。 曾毅把张忠明送到办公室门口,正在握手道别,包起帆匆匆出现在楼梯口,神色有些慌张,过来道:“张书记、曾县长,刚刚得到消息,周副市长要去龙窝乡,现在已经出发了。” 张忠明一听,当时语调都高了几分,追问道:“出发多久了?” “有四十分钟了!”包起帆道。 张忠明就心道坏了,周子君事先不打招呼,直奔龙窝乡而去,这肯定不会是好事,都出发四十分钟了,县里才得到消息,估计这会周子君都已经进入丰庆县了。 他转过身,对曾毅道:“曾毅同志……” 曾毅就道:“张书记,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往龙窝乡赶,速度快的话,还能迎上周副市长。”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十万火急,张忠明抬腿就往楼下走,等到楼下,曾毅的二号车子已经停了过来,张忠民毫不迟疑,直接拉开门就坐了进去,他已经等不得通知自己的司机了。 等车子驶出县政府大院,张忠明突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曾毅同志,我们都小瞧了葛世荣啊!” 曾毅微微一颔首,心道自己这次确实是小看了葛世荣,本以为葛世荣是冲着自己来的呢,但得知周子君要去龙窝乡,曾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或许葛世荣根本就没打算把龙窝乡的事情搞大,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制造一个让周子君插手的借口。 张忠明一脸的严肃,道:“一会见到周市长,我们见机行事,你最好不要多讲话。” 曾毅知道张忠明这是在善意的提醒,也就没有说什么,目光淡淡平视着车子前方的情况。 两人赶到龙窝乡的地界,刚到那块平整出来的检测站选址,就看到周子君的车队飞驰而来。 周子君的司机也看到了曾毅二人,就减慢车速,缓缓地停在两人的身旁,等车窗放下,就露出周子君那张严肃无比的脸。 张忠明快步上前,站在车窗前,道:“周市长,得到消息,我们就赶过来了……” 周子君抬手打断张忠明的话,脸上毫无表情,道:“张忠明,你们丰庆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市长,请您听我解释一句,这件事……”张忠明把头放低了一些,他要弯着身子,才能跟坐在车子的周子君讲话。 “就在昨天,世家书记还对你们丰庆县提出了表扬,说你们龙窝乡的这条修得好、修得有意义、修出了我们佳通市企业家的新标杆,世家书记称赞你们龙窝乡的这条路,是一条精神文明和经济文明双丰收的好路。”周子君看着张忠明,这话全是表扬的话,但语气却极为不善,他道:“可你们是怎么搞的,世家书记的表扬才刚讲完,那些慷慨解囊、捐款助资的企业家,就把状告到市里去了,世家书记为此还发了火。” 张忠明作出一副惶恐装,道:“周市长,这只是个意外……” 周子君依旧没有听张忠明的解释,他的目光从车外曾毅的身上扫过,然后平视前方,道:“是不是意外,我会亲眼去看一看、亲耳去听一听的。开车!” 张忠明只好和曾毅返回车子,紧紧跟了上去。 “曾老弟,周副市长这次怕是来者不善啊!”张忠明沉声讲了一句,周子君到了龙窝乡,脚还没着地,就给这次的事情定了性,路是好路,必须要修;企业家也是优秀的企业家,有善心、有责任感。 路和企业家都是好的,值得表扬,那么不好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何况周子君还搬出了市委书记的大帽子。 曾毅就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建检测站的事是我提出来的,责任全在我。” 张忠明摆摆手,道:“曾老弟,我可不是那种有功抢着占、有错全推走的人。修建检测站,是县里的决定,是经过集体决策的,不是某一个人的个人行为,现在发生了事端,我们都有责任,是我们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 曾毅心道张忠明这只老狐狸,这次竟然讲起了仗义,这是在帮自己想对策,也算是提前统一口风,周子君的打板子要是打下来,那责任就在集体,这是集体决策的事情,你周子君总不能把整个丰庆县的政府班子都给收拾了吧。 车子往前不远,就看到了修路的施工现场,路面靠边停了两台铲车,后面还跟着十多辆渣土运输车,此时全都趴在路边,毫无动静,车上的司机和施工队的工人都坐在路边,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在大铲车的前面,横着停了一辆履带式的工程车,车身上喷有“兴达煤矿”几个字,这应该是煤矿上的车子。在工程车的后面,二三十号人站在那里聊天,手里拄着铁锹,头上戴着安全帽,安全帽上同样有“兴达煤矿”的字样。 曾毅不由微微摇头,葛世荣的把戏其实很拙劣,如果仅仅是让拉煤车罢运,这件事县里很好解决,由罢运再导致煤矿老板发飙,硬堵着不让修路,这里面的逻辑也很幼稚,但如果加上正面的宣传和周子君的插手,这个拙劣的事情就不拙劣了,反而有点小小的高明,葛世荣要达到的目的全都达到了。 龙窝乡政府的大院里,此时站满了人,老远就能听到很大的叫嚷声。 “王乡长,我们几个煤矿平时可没少支持乡里的工作啊,就说这次修路,我们每家都出了一百万。” “是,我高兴达还出了三百万呢!”人群中传来高兴达的声音。 “我们的钱,那也不是大风吹来的,矿上养着一大帮子人呢,哪一张嘴不要吃饭啊!” “修路我们是不反对,但不能修得我们都没法正常生产啊!” “我们捐钱是图乡亲们出行方便,但也不能搞得我们自己无法出门吧。那我们还不如不捐呢。” “王乡长,我们可都是客户签了合同的,煤炭必须按时按量送过去,晚一分钟,我们就得赔钱,现在拉煤车罢运三天了,我们的损失谁来赔呢。” “做生意讲得就是个诚信,不讲信誉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高兴达此时一抬手,让众人收声,他自己上前道:“王乡长,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我们今天就想听一句,这拉煤车什么时候能跑起来?” “对,今天必须给个肯话,我们等不得了!” 王荣标站在那里看着高兴达,眼里没有任何光彩,他太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了,跟这些人磨了两天嘴皮子,他已经有些疲惫了,道:“拉煤车罢运,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我们正在协调解决。你们也知道,修建检测站是县里的决定,车队现在要求撤销,我不能做主。” “不能做主,那就让能做主的来!”有人立刻起哄。 “我看干脆也别找谁了,直接退钱吧,我们不修这个路了!没修路之前,我们好歹还不耽误生意,现在倒好,一修路把自己修得快关门了。” “对,退钱,我们不修这个破路了!” 王荣标倒是不急不慌,他知道煤矿的事太多了,这些人也不敢太逼他,只能是嘴上吵吵罢了,他道:“少了张屠户,难道就都要吃带毛猪不成,本地的拉煤车不跑,可以请外地的嘛。” 高兴达眼皮子一翻,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王乡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请外地车队谁不会,可成本立马要高出一倍。这个钱,你能帮我们付吗?” “就是,反正不用你王乡长出一毛钱,你当然说得轻松了!” “王乡长,你知道你这个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们得赔多少钱吗!” 众人七嘴八舌,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个钱,我来出!” 这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齐齐往人群外面看了过去。 周子君此时踱着方步,缓缓来到人群中,道:“不管多少钱,都由我来出!” “你是谁啊!”高兴达盯着周子君,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后面张忠明急忙上前一步,道:“现在跟你讲话,是我们佳通市常务副市长,周子君周市长,给我放老实点!” 高兴达的嘴角斜斜一撇,道:“谁能解决我们的困难,我才认他是市长,如果解决不了,别说市长,就是省长来了又顶什么用!” 周子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摆摆手,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朋友,等介绍完了,你们就知道我这个副市长是不是来为大家解决困难的。” 说着,周子君抬手指着站在自己身后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道:“这位是我们佳通市环宇货运公司的总经理,王志飞先生。” 王志飞长了个啤酒肚,裤子有点提不上去,一根细细的皮带在肚皮上勒出深深的印,他往前站了一步,道:“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我们龙窝乡企业家帮助乡亲们修路的事情,我很受感动。今天到这里,我只有一句话:我们环宇货运公司,愿意用同样的价格,为各位善心企业家进行运输服务,绝不加一分钱,绝不耽误一份合同,我王志飞说到做到。” 现场凝滞了几秒钟,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高兴达更是把巴掌都拍红了,用大嗓子喊道:“周市长,你真是人民的好市长!” 曾毅看着眼前这一幕早已设计好的闹剧,脸上毫无表情,心道周子君这真是阴险呐。这哪是解决问题,分明是给龙窝乡埋了一个更大的炸弹,因为有这十几座煤矿的存在,龙窝乡很多户人家都是跑煤炭运输的,不少人还刚贷款买了大货车,现在周子君这么一搞,表面好像是解决了煤矿的运输问题,可实际上是把整个龙窝乡煤矿的运输权,都交给王志飞的公司垄断了。 哪怕王志飞的公司一辆货车都没有,今后谁要是想跑龙窝乡煤矿的运输,就得挂靠在王志飞的公司下面,给王志飞交“份儿钱”。 那边的王荣标,更是脸色变了好几变,葛世荣这个王八蛋太狠了,简直是下死手。就因为那几个运输车队的老板听了自己的话,没有跑去闹事,葛世荣反手就来了这么一招:一来是要给那些运输车队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龙窝乡究竟谁说了算;二来就是打王荣标的脸,让王荣标众叛亲离。 大家听了王荣标的话,结果反而没活干了,那以后王荣标的话还有谁信,还有谁敢跟着王荣标干,这次不撕了王荣标都是轻的。 原本运输车队可能是不情愿,但没有办法,才去挑头搞罢运的,可现在有了王志飞的横插一杠子,大家的假闹,很可能就要变成真闹了,不闹就真没饭吃了。这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雷啊。 周子君只用这一手,就把煤矿的事给摆平了,顺手还在龙窝乡埋下一颗雷,这雷要是炸了,王荣标这个乡长肯定是必死无疑了,曾毅这个县长肯定也要受点牵连。 张忠明站在周子君身边,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心里是别有味道,就是他这个最善于搞权谋的人,今天也不得不高看葛世荣一眼,这看似低劣的一出戏,竟然让葛世荣给玩活了。 运输的问题解决了,煤矿老板们自然就表示没有问题了,说了一些感谢市领导、颂扬周子君的话,然后就离开了龙窝乡政府。 周子君被请进龙窝乡政府的会议室,脸色依旧非常严肃,道:“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企业家,还是非常宽容的。一个非常容易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会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是我们的某些干部能力不足呢,还是工作态度不端正,又或者是在蓄意制造矛盾?” 张忠明看周子君意有所指,就道:“周市长,修建检测站的事,是我们县里的集体决议,发生这种情况,可能是在具体的执行中有些考虑不周,没有做好解释性的工作,我们一定深刻检讨其中的问题。” 坐在角落里的王荣标,顿时脸色灰白,张忠明这句话,其实就把责任推给了龙窝乡,是王荣标执行不力,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王荣标此刻深深体会到上面无人关照的滋味,屎盆子想怎么往你身上扣,就怎么扣,整不死你,也能冤死你。 曾毅此时清了一下嗓子,“修建检测站,是根据我县实际情况做出的决定,只是在执行上有些操之过急,才导致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在这件事上,我负主要责任。” 此话一出,张忠明就急得只朝曾毅打眼色。我的曾县长啊,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还只是个代县长吗?就算这件事干系不大,但你主动揽过这个责任,等明年你人大投票表决的时候,如果有人真拿这个说事,一句“年轻有冲劲,但工作经验不足”,就能让你前途尽毁。 包起帆虽然知道曾毅底蕴深厚,但也不由一阵担心,跳票这种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该当选而没当选,这是政治生涯中最大的打击,同时也意味着前途就此画上句号了,绝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王荣标的眼中,此时闪出一丝炽烈,之前事情刚发生时,葛世荣在逼他把事情闹大,以考验他的忠心;曾毅又逼他绝不能把事情搞大,否则要承担全部责任。但王荣标没有想到,等事情真的闹了,曾毅选择了保他,葛世荣却选择了赶尽杀绝。 两下对比,王荣标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跟着葛世荣啊! 周子君看了一眼曾毅,表情淡然,似乎早料到曾毅会这么表态,他用手指的关节,狠狠地在桌上敲了几下,道:“拉煤车罢运的事情,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张忠明考虑了一下,道:“修路是第一位的,检测站可以缓建。” 曾毅刚想发表意见,周子君就沉着眉道:“缓建就可以解决问题吗?难道还想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张忠明就闭了嘴,他看出周子君已经早有了主意。 周子君就道:“今天这些企业家的表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认为应该多给我们的企业家一些信任,超载超限,必须坚决打击,但不一定就必须建检测站嘛,也可以交给企业自检。” 曾毅从来都不信这一套,正如他在党校讲的,想让狼不吃羊,这比童话还要天真,要给企业家信任,这话说起来冠冕堂皇,但不过是道貌岸然的谎言罢了,交给企业自检,就是鼓励监守自盗。 不过,曾毅现在没办法提出反对,周子君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市里。 张忠明则是讲了几句颂扬的话,直夸周子君的这个办法好,说是什么以人为本,可以树立诚信。 至此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把超载交给企业自检,拉煤车罢运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大家看周子君没太追究责任的事,心里还松了口气呢,谁成想周子君又从兜里掏出一份封,缓缓放在了桌上,道:“市里接到群众举报,说是龙窝乡个别煤矿,存在很严重的问题,偷税漏税、安全设备不过关、甚至是官商勾结。对于举报信上所反映的情况,市领导非常重视,决定成立调查小组,进驻龙窝乡展开调查,希望你们做好配合方面工作。” 张忠明露出诧异的神色,表扬煤矿老板的,是你周子君,现在反过来要查煤矿的,还是你周子君,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包起帆也看了曾毅一眼,眼里带着焦虑。曾县长扛下责任,目的肯定是为了争取王荣标,要借王荣标来揭开龙窝乡的黑幕,而周子君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选择了主动出击,贼喊捉贼,把捉贼的权力给收缴到市里去了。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啊,不但封死了丰庆县调查龙窝乡煤矿的途径,还可以借着调查的机会,把龙窝乡存有异心的干部清洗出去,说不定最后这还能算是周子君反腐方面的政绩呢。 曾毅的眉角,此时微微动了一下,难怪周子君并不在乎责任归谁,原来是在要这里等着自己,自己倒是低估了葛世荣的智慧啊。 第五六八章 吃死你 “涉矿企业家的善行善举,必须肯定,而且要大力弘扬;但如果有企业家违法违规,也绝不能包庇姑息;对于牵涉其中的领导干部,更要一究到底、严惩不贷!” 周子君强调了一番,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龙窝乡,准备回市里复命去。 张忠明和曾毅把周子君一直送到了丰庆县的地界处,虽然是极力挽留,但周子君并没有给面子,甩下两人直接回了市里。 “曾老弟,你糊涂啊!” 看着周子君离去,张忠明这才抽出空,在曾毅面前惋惜了一句,今天曾毅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揽这个责任,这是授人以柄。 曾毅微微笑了笑,道:“周市长今天的火气很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了其他同志。” 张忠明抽出一支烟点着,站在路边忧心忡忡地吸了两口,道:“曾老弟,这里没外人,我对你说句知心的话:龙窝乡的事,操之过急了!” 曾毅还是微微一笑,心道张忠明真会做人,只是这话说得有点为时已晚了,不过就算张忠明提前说了这话,曾毅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的,今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曾毅明白一件事,周子君在龙窝乡煤矿的事情上牵连很深,从他介绍王志飞垄断煤矿运输就能知道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张忠明吸完那支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曾毅跟着点了点头,要解决龙窝乡的事情,周子君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必须先把周子君这座山搬倒,否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事情,还会再次重演。 张忠明也就没再说什么,紧了紧衣服,朝车子走了过去,他刚才那句话看似在发牢骚,其实也在提醒曾毅,该动用上级资源的时候,就一定要动,否则会吃亏的。 内心来讲,张忠明不愿意让葛世荣得势,这个家伙屁股下面的屎实在是太多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漏了,选择和葛世荣搭班子,是要冒风险的,今天要不是周子君亲自过来捂盖子,龙窝乡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漏了;而选择和曾毅这样的“真金”搭班子,只要保持良好关系,肯定会有大有收获的。 想到这里,张忠明突然若有所思,曾毅这次故意不插手龙窝乡的事端,是不是也有试探葛世荣底蕴的意思呢?连周子君都要过来“以势压人”了,这是不是可以叫做“黔驴技穷”呢? 张忠明觉得很有可能,葛世荣连番挫败,想要彻底打败新来的曾毅已经不可能了,这个时候他选择在龙窝乡主动挑事,很可能是要让曾毅知难而退,死保龙窝乡的盖子不被掀开。 回头看了看曾毅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庞,张忠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道如果真要是如此,那接下来要倒霉的,岂不是周子君了? 曾毅真敢去摸周子君的屁股? 张忠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森严体制下,想要越级去斗上级,无异于是自寻死路,是飞蛾扑火、鸡蛋碰石头,智者不取也。 回去的路上,曾毅的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看,发现是一条短信,只见上面写道:“曾县长,很感激您今天的仗义,您是个有担当的好领导,祝您早日成功!” 短信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曾毅拿着这条短信看了两遍,突然神色一变:不好,王荣标这小子跑路了! 张忠明发现曾毅的神色变化,就道:“曾老弟,有事?” “没事!没事!” 曾毅淡淡摇了摇头,将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王荣标眼下走投无路,也只能跑了,真等市里的调查组进入龙窝乡,那时候他想跑也跑不掉了,只能被葛世荣一锅闷死。 跑了其实也好,只要王荣标一日找不到,葛世荣都要寝食难安,就让葛世荣头疼去吧。 王荣标在跑路之前,能发这么一条短信,说明王荣标是不甘心的,他之所以要跑路,是觉得曾毅现在也自身难保了,但只要扳倒了周子君这座大山,曾毅相信王荣标肯定还会露面的。从这条短信,可以看出王荣标对曾毅还是有了几分信任的。 三天之后,龙窝乡向县里报告:王荣标连续三天没有上班,电话联系不上,家里人也不知道王荣标的去向。 张忠明得到报告,气得拍了桌子,他是管干部的,王荣标突然消失,他多少有些难辞其咎。 派人又找了几天,丝毫没有王荣标的影踪,市里派的调查组,此时也进入龙窝乡开始调查,矛头直指消失掉的王荣标。 “曾县长,早!” 曾毅今天一早来上班,刚下车,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去看,发现是因病消失很久的葛世荣。 “世荣同志,什么时候回来的?”曾毅笑着问道,“身体都康复了吧?” 葛世荣满面红光,啤酒肚也肥了一大圈,上前挺着肚子,道:“都康复了,康复了,谢谢曾县长的关心啊。” “康复了就好!”曾毅呵呵笑了一声,道:“怎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巩固一下治疗的效果?” “我这个人就是个劳碌命,只要想到县里的工作,就一分钟也躺不住。”葛世荣叹了口气,好像是怨自己的命不好,道:“昨天身上还觉得有点不得劲呢,今天往办公大楼前一站,立刻就神清气爽,百病全消了,你说怪不怪。” 说完,葛世荣哈哈大笑了几声,心情无疑是很不错,他这次回来,可跟当初装病走人的时候完全不同了,颇有点“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意味。尤其是曾毅在龙窝乡吃了瘪,背了黑锅不说,高调进行的检测站还被叫停了,这让葛世荣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曾毅怎能不明白葛世荣的心思,只是也不介意,道:“我倒是很想扔下手里的这一大摊事,好好地休息上一年半载啊。” 葛世荣心道你活该,以前风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嚷着要休息,这次在龙窝乡没讨了便宜,终于知道什么叫老虎屁股摸不得了吧。葛世荣的心情就更好了,道:“咱们丰庆县,可是一刻都离不了曾县长,您真要是休息了,全县人民都不能答应哇。” “地球离了谁,不是照样转啊!”曾毅呵呵笑了一声。 “曾县长不一样嘛!”葛世荣皮笑肉不笑,“你对丰庆县的重要性,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进了大楼,大楼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曾县长到丰庆这么多久,可大家还从没看到这两位政府正副手一起出现的场景呢。 等出了电梯,寒暄两句,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要推门的时候,葛世荣还侧脸看了曾毅的背影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姓曾的,咱们走着瞧吧,我葛世荣可不是吃素的,今后你小子吃瘪的事情还多着呢。 曾毅进了办公室,按照往常的习惯,往办公椅里一坐,端着茶杯开始看今天的《佳通日报》,然后是《丰庆日报》。 丰庆县自己办的《丰庆日报》,没有什么发行量,除了县直机关和各乡镇会订阅外,外面几乎看不到,一个县里其实也没有多少新闻可报导,所以每期《丰庆日报》只有四个版面,还是很小的版面,就一张四开的纸。 第一版永远都是官样文章,曾毅直接空过,翻到了第二版。 今天的第二版和第三版,倒是密密麻麻的,不过内容却全都一样,上面一个大标题,“丰庆县医保基本药物招标结果公示。”接下来整整两个版面,就全都是药物的名字,以及中标的价格和中标企业。 在公示的最后,还有一块豆腐大的文章:“……在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下,我县卫生局积极组织、认真筹划,顺利完成了我县明年基本医保药物的招标工作。此次招标完全公开透明,基本完成了预想目标,使我县医保基本药物的平均价格降低了37%,根据初步测算,我县城镇居民今后就医,每次可节省四十余元,切切实实享受实惠,减轻了看病的经济负担……” 曾毅对医药行业比较熟悉,对这份公示很感兴趣,于是往椅背里一靠,捧着报纸认真看了起来。 不过才看了十多个药物的招标结果,曾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后把报纸往办公桌上一放,黑着脸拿起笔,在上面圈注了起来。 包起帆此时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今天的日程安排,往曾毅桌上一放,眼睛一瞄,就看到曾毅正对着整整两个版面的药物名单皱眉。 “咱们县报社的这些编辑,可真会敷衍了事,一份药物的名单,就占了两个版面,这报纸卖得未免也太容易了!”包起帆呵呵笑着,他以为曾毅皱眉,是对报社磨洋工的态度不满意呢,所以就打趣了一句。 “啪!” 曾毅把手里的那支笔狠狠磕在桌上,脸色很不好看。 包起帆心道不妙,报社怕是有人要倒霉了,也真是的,就算没销量,你们也不能这样做报纸嘛,满篇的药品名字,这是要糊弄谁啊。 “你去通知,让卫生局的张发成到我这里来一趟!”曾毅黑着脸说到。 包起帆就露出诧异的表情,卫生局?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会错意了,曾县长并不是生报社的气?可这满篇药物名字,又和卫生局有什么干系呢?包起帆不怎么确定,就再请示道:“让张发成现在就过来吗?” “现在就来!”曾毅喝道。 包起帆就不敢耽搁了,赶紧转身出了门,去给卫生局打电话了。 等包起帆出门,曾毅又把秘书刘响叫了进来,把圈好的报纸交给刘响,道:“你现在跑一趟县医院,把这种药给我全都拿一份来!” 秘书刘响没有多问,捧着那份报纸就出去了,等出了门,他急忙打开报纸去看,心道曾县长这是病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让自己去医院取药。 可一看刘响就懵了,这报纸上的药品有七八种,有注射液、有片剂、有胶囊,还有外用的药物,而且根本就不是治同一种病的,曾县长要这些药品做什么呢? 刘响捧着报纸直奔医院,一路上把这份名单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那边包起帆把电话打到了卫生局:“是张发成张局长吗?我是包起帆!你马上到县政府来一趟,曾县长要跟你讲话!” 电话那边的张发成一听曾毅点名,心中有些惶恐,道:“包主任,曾县长没提是什么事吗?” “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包起帆说到,他确实不明白曾毅为什么要叫张发成过来,今天的报纸他也看了,上面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 张发成心里更是没底,道:“包主任,那你看我都要准备些什么?” 包起帆跟张发成关系不坏,想了一想,道:“刚才我去曾县长的办公室,看到曾县长正在看今天的县报,你就准备准备这个吧,别拖太久,速度快一点。” 张发成就道:“好,好,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张发成立刻让秘书去准备跟这次药物招标相关的资料,一边坐在那里挠着头皮,心道曾县长看了县报之后找自己过去谈话,应该是要过问药物招标的事情,可这次招标之中不存在什么问题啊,再说了,也就是个县级的药物招标,能有什么事呢? 难道是要表扬? 张发成觉得有点靠谱,这次的招标成果,还是很喜人的嘛,说不定就是这件事呢。 想到这里,张发成心头就热了起来,起身找来一身崭新的西装,还在头发上喷了点水,梳得油光水滑,然后夹着秘书准备好的材料,喜颠颠地直奔县政府而去。 到了县政府,包起帆已经等着了,看到张发成一副准备相亲的打扮,包起帆就不紧眉头微皱,这个张发成,难道是来领大红花的吗? “包主任,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立刻赶了过来。”张发成一脸喜气,抽出一根中华,朝包起帆递了过去。 包起帆一抬手拦住,道:“戒了!” 张发成一听,就讪讪一笑,然后把烟重新塞回盒里,道:“其实我也戒了。”他这才想起,曾县长不吸烟,最近县里很多干部都在搞戒烟,上有所好,下必践之嘛。 包起帆看张发成还一副糊涂样,就提醒道:“老张,一会见到曾县长,态度放端正点。” 张发成一愣,道:“曾县长今天……” 包起帆点点头,道:“据我观察,情绪不怎么好。” 张发成脸上的笑意和喜气顿时消失了,重新把衣服整了整,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架势,这才跟着包起帆朝曾毅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曾毅正在低头批着公文,包起帆就道:“曾县长,卫生局的张发成同志来了!” “坐吧!”曾毅淡淡道了一声,头也没有抬起。 张发成就感觉到不妙了,他哪里敢坐,就直愣愣站在曾毅办公桌的前面,心里拼命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会得罪曾大县长呢! 现在丰庆县的干部,提起曾毅就心里就发怵,曾县长到丰庆县才多久啊,就大开了好几次杀戒,先是教育局的毛步德,再是龙窝乡的马奎山,然后是财政局的苏党生,几乎惹到曾县长不高兴的人,全都被拿下了,谁愿意跟自己的乌纱帽过不去啊。丰庆县的干部私下给曾毅起了个外号,叫做“曾剃头”。 “起帆,麻烦你去给张发成同志倒杯水。”曾毅还是没抬头,道:“张发成同志辛苦了,今天的报纸我看了,药品价格下降了37%,了不得哇!” 张发成一听,就愣住了,这曾剃头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旁边的包起帆也有点迷茫了,根据经验,曾县长肯定是不高兴了,可听这话,似乎又不像啊。 包起帆去倒了杯水,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张发成这才拘拘束束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半张屁股,道:“其实主要是县领导重视,尤其是曾县长,我们……” 曾毅把手里的笔一扔,往椅背里一靠,道:“我可不敢贪这个功啊!张局长,讲讲吧,说说你的经验。” 张发成听着这话不对劲,但又实在摸不清楚曾毅的想法,只得战战兢兢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相关材料,道:“经验谈不上,主要就是一条,坚持‘公开、公正’的招标原则,摒弃以往招标的不透明性,让一切流程都阳光化、无阴影化……” 洋洋洒洒讲了五六分钟,张发成看曾毅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心里就踏实了一些,说话也开始铿锵有力了,道:“我们相信……只有坚持公正,才能吸引更多企业参与到我县医保事业中来……只有坚持公开,才能切实做到货比三家……” 曾毅此时抬手打断了张发成,道:“你的这个货比三家,比得是什么?” 张发成看曾毅发问,心里就高兴了,看来自己的汇报引起了曾县长的兴趣,他立刻就道:“主要是价格,要为老百姓选出真正价廉物美的药品……” 话音未落,传来敲门声,秘书刘响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大塑料袋,里面放了四五样药品。 他径自过去,把塑料袋放到曾毅的桌上,然后低声附耳道:“曾县长,你要的那几种药,县医院的药品库里只有这几个,其余几个没货。” 曾毅微微颔首,示意刘响的事情办得很好,可以出去了。 张发成看到那个装药品的塑料袋,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他竖着耳朵想听清楚刘响在讲什么,可惜什么也没听到。 等刘响出去,曾毅打开塑料袋,道:“来,让我们看看张发成同志的成绩嘛……” 说着,曾毅把袋子里面的药品一件一件往外掏,首先拿出的是一袋500毫升的葡萄糖注射液,曾毅把袋子往办公桌上一放,道:“以前是六块钱一袋,现在经过招标,价格降到了0.7元。” 张发成就忙点了点头,没错,这次中标的企业,给出的价格就是七毛钱。 “诺氟沙星,24粒状,以前是一块二,现在是0.5元……”; “丹参片,20片装,以前是九块六,现在是0.9元……”; “……”; 曾毅一一报出这些药品以前的价格和现在的价格,非常准确,没有一个差错,张发成连连点头,但还是不明白曾毅的意思,心始终悬着。 点完袋子里的药品,曾毅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看着面前的这些药品,道:“成绩喜人啊,仅是这几种常用药,价格就大大地降低了,有的甚至降了九成还多。” 张发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起身来,说了句最是四平八稳的话,道:“其实还有很大的不足,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坐!坐!”曾毅突然笑了起来,朝张发成压压手,道:“坐吧!” 张发成看到曾毅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包起帆,真会吓唬自己,曾县长这明明是表扬嘛,他客气了两句,再次坐了下去,背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看到张发成面前的茶一直没动,曾毅就关切道:“是不是喝不惯这个茶?起帆啊,你去给张发成同志拿瓶矿泉水来。” “不用,不用!”张发成连忙摆手,脸上已经是喜不自禁了,谁敢说曾县长这是情绪不好,我跟谁急。 包起帆觉得今天这事不对劲,赶紧去旁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放在了张发成的面前。 “发成同志,来尝尝这个矿泉水,看看味道如何?”曾毅稍稍抬了一下手。 张发成就没法推辞,他笑着捧起瓶子,满满饮了一口,发出“咕咚”的一声,随口赞道:“曾县长的这个水真甜,比我们卫生局里的水要好喝多了。” “很甜是不是?”曾毅又问。 张发成撅着屁股真点头,道:“甜,真甜!” “比起葡萄糖注射液,哪个甜?”曾毅笑眯眯盯着张发成,问了一句。 包起帆一看曾毅这个表情,就知道不妙了,大多数时候,曾县长不管高兴还是生气,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等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反而说明事情更严重。 张发成笑着道:“仅对于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曾县长的水更甜;但对于那些病人来说,可能是葡萄糖注射液甜。” “还好,张局长也知道葡萄糖比较甜。”曾毅此时抬起手,轻轻地在桌上敲了一下,道:“那张局长知不知道,这瓶矿泉水在市场上是什么价格?” 张发成的笑容就僵在脸上,曾县长刚才还称呼“张发成同志”呢,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张局长”,傻子都明白是出问题了,他道:“这个……这个……” “起帆,你告诉他!”曾毅冷冷道了一声。 包起帆面无表情,道:“这种矿泉水是我们统一采购的,市面上的零售价格,大概就是两块五一瓶吧!” 曾毅就拿起那袋葡萄糖注射液,似笑非笑地道:“一瓶解渴用的矿泉水,卖两块五;一瓶救命用的注射液,才卖七毛钱,同样都是五百毫升,我们的张局长砍价的本事,还真是厉害啊!” 包起帆一怔,随后才明白过来,曾县长绕了一大圈,原来真正的用意在这里啊。他也是纳闷,怎么这葡萄糖反而比矿泉水还便宜了呢,光是工序就多出好几道呢,医用的标准更是远远超出饮用。 张发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脑门上的汗直接淌了下来,他能当上卫生局的局长,自然也是懂点的,更何况这明显违反了常识,就是换了任何一位普通人,也知道葡萄糖的制造成本远远高于矿泉水,同样都是水,不可能出现药比水贱的情况。 “可能……可能……”张发成支吾了两句,道:“可能矿泉水其它方面的成本比较高吧……” “这么讲,张局长认为这七毛钱的葡萄糖注射液,是可以放心使用的?”曾毅反问一句,道:“张局长可以现场试用一下吗!” 张发成就打了个冷颤,这可是要注射到血管里的东西啊,要求是完全无菌无毒的,七毛钱就能生产出的东西,还加上了利润,他怎么敢放心用呢,万一中奖,那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这种玩笑开不得。 他脸上的冷汗就淌得更厉害了,道:“这个……这个……” 曾毅冷冷哼了一声,你张局长惜命如今,当然是不会用七毛钱的注射液了,可让别人用,反倒成了你张发成的功劳和政绩,而且还登报自我吹嘘了一番。 “张大局长知道这个丹参片的制造成本是多少吗?”曾毅又拿起了那盒丹参片。 “我……我……”张发成的腿忍不住就颤抖了起来,他是真不知道丹参片的成本是多少,可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九毛钱。 “我来告诉你,仅是药材的成本,一盒丹参片至少就需要四块钱,你就是只用淀粉在生产线上滚一圈,成本也有九毛了!你张大局长好大的本事啊,九毛钱的丹参片你也搞得来!” 曾毅把那盒丹参片,狠狠地丢在了张发成的脚下,拍着桌子道:“你张发成不是有冠心病吗,那你就吃这个药,看能不能吃死你!” 第五六九章 自欺欺人 “曾县长,我……” 张发成脑袋上的冷汗,像雨一样往下滑,直接流进了眼睛里,他拿衣袖抹了两下,结果汗点子滑得更厉害了,噼里啪啦都掉落在办公室里的地板上,张发成脸色苍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了。 曾毅一个一个指出了这些药品的成本价,全都比这次招标的中标价格要低。药品的出售价格竟然比制造成本还要低,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违反了常理,你要怎么来解释? 难道说那些制药企业的老板都是慈善家?说他们做药不为赚钱,就为弘扬人道主义精神吗?还是说他们做药不需要研发费,也不需要付人工费厂租吗,制造企业里面人人都是活雷锋? 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但是张发成却把这种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而且还堂而皇之登到报上,去宣扬、去报道,这是拿所有的人在当傻子,他现在要是还敢解释,那就是拿曾毅当傻子。 面对完全懂行的曾毅,张发成半句话都不敢解释,一想到惹恼了曾剃头的下场,他就直觉得两腿发软,后脊梁一阵阵发凉,牙齿也忍不住“咯咯噔噔”地打起架来了,随即心脏狂跳,那很久没有发作的冠心病,此时也隐隐有些发作的迹象了。 包起帆也被曾毅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曾县长一向都是谦谦有礼的,可今天发起火来,照样也吓死人,这药盒往地上一摔,顿时让包起帆感觉整个县政府的大楼都在颤动。 曾毅怒视着张发成,呵斥道:“张发成,你好大的面子啊,大到让企业都不计成本卖药了!让你只做个小小的局长,真是屈才了,我看你应该去做县长、去做市长!” 张发成浑身一颤,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急忙摆手,道:“曾县长,不……不是这样的……” 曾毅手里拿着那张报纸,使劲抖了抖,然后拍在桌上,叉着腰训道:“张发成,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的医保工作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这上面的药品,不是缺货,就是没有,一半都不存在,剩下的一半,还是这些不知所谓的药,你就是这样贯彻县里的指示,就是这样为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保驾护航的吗!” 包起帆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难怪老百姓对看病的问题始终意见很大,这不是糊弄人嘛。 张发成连推卸责任的心思都不敢有了,他已经看出来了,曾县长是绝对的内行,其专业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省卫生厅的那些专家。 他抹着脑门上的汗,道:“曾县长,是我一时糊涂,辜负了县领导和全县百姓的期望,没有做好这次的招标工作。但请您放心,只要县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积极改正,弥补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 “放心?”曾毅冷冷哼了一声,“你让县领导如何放心!” 张发成就急了,听曾毅的意思,这是对自己已经彻底失望,准备要拿下自己了,他心里清楚,曾剃头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他说拿下谁,就一定会拿下谁的,从无例外。 想到这个,张发成的大腿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他好不容易熬了十来年,才混了个正科级的卫生局局长,如果真被曾县长给撸了,那这快二十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苦也白捱了。 “曾县长,我错了!”张发成突然扑到曾毅的办公桌前,恳求带保证,道:“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会给曾县长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果办不到的话,不用曾县长您开口,我就自己主动向县委请辞!曾县长,请您无论如何,再相信我一次吧!” “老张,老张!”包起帆急忙过去拦着张发成,他真怕张发成一个冲动,再搞出什么事来,“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地讲!” 张发成被包起帆拽着往后拖了两步,但还是看着曾毅,眼里全是恳求,道:“曾县长,我保证,这次绝不会让您失望的,请您一定要给机会啊……” 曾毅一脸怒气地坐回椅子里,端起杯子喝水,只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重重地磕在桌上,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包起帆一看,就拽着张发成往外走,道:“张局长,请回吧,曾县长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张发成死活不肯走,苦苦哀求道:“曾县长,我真的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啊,医保招标的事情,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张局长,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包起帆看张发成还赖着不走,手底下就加了把力气,使劲一拽一推,把张发成赶出了曾毅的办公室。 “包主任,包主任!”张发成又转而去求包起帆,道:“你一定要为我说句话啊,我这个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啊……” 张发成的这个架势,把门外的刘响就吓了一跳,心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寻死觅活的了。 包起帆此时狠狠扯了一把张发成的袖子,然后直瞪眼,示意张发成闭嘴,随后降低声音,怪责道:“老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在这里光解释有什么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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