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梁喑也不是真要骂他,全是刚才那通电话的余怒未消,牵连了无辜的沈栖。 他压下脾气,给沈栖递了个勺子:“先吃饭,吃完饭让何阿姨给你找退烧药。” 沈栖乖乖点头,一声不吭往嘴里送食物。 菜式瞧着简单朴拙,其实内里藏着精细金贵,藕嫩而清甜,笋尖也鲜嫩可口,就连桂花碎都裹着丝丝缕缕的香甜。 沈栖感冒了没什么胃口,再好吃的食物到了嘴里也是食不知味地往下咽,脑海里不断回想他踩断人手时的眼神,和刚才有点像,又不太像。 梁喑不像一般的生意人,他没有边吃饭边看报或者财经新闻的习惯。 餐厅里安静地只有勺子撞击碗壁的清脆响动。 沈栖垂着眼一门心思吃清甜软糯入口即化的桂花糖芋苗,视线不受控地顺着水墨潋滟的苏绣桌巾望向对面那只手。 他像是不吃甜,一口没碰过。 那只手往他伸了伸,沈栖瞥见放在自己身边的杯子,连忙双手拿起来交给他。 梁喑接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 沈栖立即缩回手,清晰觉得自己后背在犯潮,除了怕梁喑,还因为他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痒意又出来了。 那股子麻痒顺着脊椎线缓缓上升,从尾椎开始一节一节缠过每一寸脊椎骨,穿过末梢神经到达指尖,四肢都像是被一团无形的蛛丝包裹。 绵密燥热,潮湿难熬。 “当啷”一声,勺子跌回碗里。 梁喑被这动静勾去注意,“不合胃口?” “不是。”沈栖忍着身上的不适,尽力放平声音轻声说:“我没拿稳勺子,抱歉吵到您了,我下次会注意。” 梁喑有些莫名。 虽说没人敢在他跟前摔筷子摔勺子,但拿不稳掉碗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个勺子就觉得吵得无法容忍。 这小孩,至于这么小心道歉么。 他刚刚骂得太凶吓着他了? 梁喑平时训人训惯了,那么大个家业在他一个人肩上,家里头那些狼子野心的长辈哪个没领教过他的厉害。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严厉,十八岁了病没病心里没点数,却知道大晚上跑出去喝酒,况且他方才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和善。 他还委屈起来了? “觉得我骂你不高兴了?” 沈栖还没听清他说什么就下意识点头,然后立刻摇头。 梁喑从未与这样兔子似的生物打过交道,虽说是联姻工具但名义上总归还是合法配偶,拎出去是他梁喑的小妻子,不是上下级。 “我不是骂你,你病了自己心里得有点数,哪儿不舒服就告诉我或者何阿姨,我娶你不是为了领回来苛待让你熬病的。那点儿药吃得起,病了不用忍着,听明白了吗?” 沈栖其实没太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听见他说不打算苛待还是乖乖点头:“谢谢梁先生,我真的不要紧,没有特别难受。” “嗯,吃饭吧,吃饱了来后院找我。”梁喑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沈栖和他一起吃饭像受刑,见他走远了才默默松口气。 何阿姨过来安抚他,小声说:“你别怕,梁先生就这样,看着严厉其实没有多吓人的。” “嗯,谢谢何阿姨。”沈栖勉强朝她笑了笑,心想:你见过他生生踩断别人手的样子就不会这样讲了。 思忖几秒,沈栖搁下勺子轻声问何阿姨:“梁维安是谁?” 何阿姨说:“是梁先生堂弟,四叔那一门的。” 沈栖微怔,所以梁喑说的收尸指的是自己亲堂弟。 饭后,何阿姨收拾餐厅。 沈栖绕过后院去找梁喑,何阿姨说他平时不去公司时会在鱼池旁的小亭子里训那条旁人送的烈犬。 梁喑带着黑色的橡胶手套,拎了块生肉丢给乘黄。 烈犬牙尖,咬着生肉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沈栖怕他,也怕这条狗,几乎能想象被它撕掉皮肉啃食的恐惧。 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撞见过他行凶,会不会以那样的办法来惩戒他,他会打他吗?会让乘黄咬他吗? 沈栖双手交握,掌心慢慢发汗。 乘黄先一步发现了他,冲着他叫了两声。 梁喑摘下手套,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示意坐下,回头看到沈栖阳光下被晒得下惨白的脸色,“过来。” 沈栖迟疑几秒,强撑着胆子走过去。 “梁先生。” “坐。” 沈栖在梁喑身边坐下来,乘黄沉重的喘息声不断窜入耳里,让他坐立难安,生怕乘黄一个暴起会扑到他身上。 “想喂喂它?” 沈栖骇然抬头,怀里突然被丢了一只黑色橡胶手套,梁喑微抬下颌:“戴上。” 沈栖呆愣愣没反应过来,指尖已经被黑色的手套裹紧,他看着青花瓷盘里上好的牛肉再看着几乎要流哈拉子的乘黄,还没等他想明白手上就一热,梁喑已经握着他的手腕拿起一块鲜肉。 乘黄蹦起来去叼肉,沈栖吓得惨叫,下意识转身扑进梁喑怀里。 “哎哟轻点儿。”梁喑被撞得怀里一软,揽住他的腰往后一带,低沉的笑意带动胸腔震了震:“怕?” 沈栖根本不敢抬头,哆嗦着求他:“梁先生、让它走让它走,求您、求您……” 第6章 画梁栖燕(六):二更 梁喑让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揽着腰给乘黄使了个眼色:“回去。” 烈犬刚吃了肉很兴奋,伸着舌头想去蹭沈栖,又被梁喑冷瞪了一眼,“滚回去。” 毛色漆黑的大型犬耷拉着脑袋往窝里走,甚至发出一点呜咽声。 梁喑微抬了抬下颌,示意管家去把笼子门锁上。 “好了,它走了。”梁喑低下头看着怀里明显被吓坏了的小孩。 手掌正好贴在少年小腹上,感觉到呼吸之间柔软而纤细的腰。 他像是吓坏了。 沈栖方才一直盯着乘黄,梁喑想着方才骂过他,领着人喂一喂也算示好,谁知竟会错了意。 乘黄凶戾,没几个人不怕。 虽然在他跟前不敢放肆,但沈栖不知道,算是他没考虑周到。 “怕它怎么不说?好了别怕,它走了。”梁喑放轻了声音,拍拍他肩膀把人从怀里拉起来,顺手帮他脱掉那只沾了腥气的手套。 沈栖手指冰凉,带着明显的颤抖。 梁喑心里浮现几分歉意,握着他的手揉了揉指尖,失笑安抚:“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怕什么直接告诉我,闷着干什么呢?我总不至于拿你去喂它是不是?” “您……” “我怎么?我还能真拿你喂他么,用你这小脑袋仔细想想,杀人犯不犯法?你冲上来这一下我要是没抱住是不是摔一跟头,好了别抖了,我腰都让你撞折了。” 沈栖惊魂未定,猛然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立刻挣开往后退了一步,“我不、不是。” 梁喑心说不是什么不是,吓得都跑我怀里来了还不是呢。 沈栖眼神一直往乘黄那儿瞟,梁喑见他定不下心也起了身。 “走吧,回去说。” 客厅里,沈栖挑了个离得较远的单人沙发,嘴里含着何阿姨给的体温计,正襟危坐活像是等着听训的乖学生。 嗓子发痒,脊背也发痒。 “张嘴。” 沈栖被突如其来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一下子撞上了个坚硬的地方,当即听见一声沉重的“嘶”。 梁喑眉头紧锁,单手搭在额角愣是忍了忍鼓起的青筋,用力磨了磨牙:“闹什么!” “对、对不起。”沈栖本能打怵,望见那只手扬来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达,沈栖缓慢而紧张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人掌心里躺着细长的、还沾着他唾液体温计,在光线下闪着几不可察的水痕。 梁喑下颌发红,被他撞得不轻。 沈栖紧张地胃痛,来回酝酿了好几遍才鼓起勇气:“梁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三十八度九。”梁喑把体温计交给何阿姨,回头看了沈栖一眼:“你说呢?你坐那儿让我撞一下试试。” 沈栖心虚低头,又被人掐着下巴抬起来:“总低头干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撞你一下,就你这小下巴,磕一下都得碎,别动。” 何阿姨找了退烧药和退烧贴回来交给梁喑。 梁喑看着他把药吞下去,顺手拿过杯子放在一边,拨开他垂下来的刘海将退热贴贴上,低头时正好与那双澄澈的异瞳对上,里头还残留着几分被吓过的凄惶可怜。 他顺手在眼尾蹭了下,“你眼睛,天生的?” 沈栖下意识推开他,双手扒拉着刘海试图遮住这双奇怪又难看的眼睛,“嗯。” 梁喑:“坐,我跟你说点别的,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沈栖经过刚才的“惊吓”这会儿更怕他了,措辞半天才小心回答:“夫妻。” 梁喑见他说得勉强,眉梢微微挑起:“说实话。” 沈栖沉默两秒,老老实实说:“商业联姻协议结婚,您帮沈家渡过难关,我来履行婚约。” 协议结婚,履行婚约。 梁喑在心里笑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抵债的,而他恰好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无良债主。 “红蕊怎么跟你说的?” 红蕊是梁喑的助理,也是她拿着结婚协议到沈家,在沈如海与叶婉宁的陪同下,亲眼看着沈栖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说您不会干涉我的学习和生活,也不会限制我交朋友的权利,在您的底线范围内我一样拥有自由。” 沈栖着重在自由两个字上咬了重音,试图提醒他。 “她说的不错,但我希望在这桩婚姻存续期间你尽量不要有另外的感情,我不会限制你交朋友也不会禁止你喝酒,但最好不要以昨晚那样的方式,至少不要和别人太过亲密,你明白吗?” 沈栖点头。 梁喑见他挺乖也没多说,“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我底线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或是你要争取什么也尽可以提出,房子、车、财产,你想要什么?” 沈栖摇了摇头,他都不想要,他想离婚。 梁喑略有些意外,以沈如海的精明绝不会对这桩婚姻没有额外的企图。 不过既然他不肯提,他也没兴趣强求。 “婚礼过后有个家宴,你需要陪我一起出席。梁家人多,不过平时你见不着他们,见着了打声招呼就是了,会认人么?” 沈栖其实不怎么认人,但总不能真的当着他的面儿否定,只好勉强点头,“认的。” 话音刚落,门突然开了。 红蕊领着一个头发火红、半只胳膊都纹着不知名图案的男人进来,“梁总,Alisa来了。” 话题中断,梁喑略微点头作为回应。 两人换了鞋进门。 红蕊上次见过沈栖就很喜欢,模样漂亮干净,身上那股子淡漠像冬日初雪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 “早啊太太。” 沈栖指尖一蜷,面上浮现一个温和得体但完全不达眼底的浅笑:“你好。” 红蕊给他介绍Alisa,说是个私人设计师,梁喑的西装大半出自他之手。 这人才华与脾性齐头并进,既挑剔又古怪,只要身材不好长得不行的,无论是谁一概不接活儿。 他在寸土寸金的平洲市中心有工作室,上门的人络绎不绝,这辈子也就只上门给梁喑一个人量过尺寸,其他人完全请不动大驾。 这次本不想来,昨晚宿醉,天王老子也别想让他从床上爬起来。 红蕊提醒他:“梁总交代过您了。” “交代了我就得去?没这么霸道的,他是梁家的家主又不是玉皇大帝,不去。” 红蕊就那么坐在那儿等他,Alisa实在睡不下去了,这女人不愧是梁喑一手培养出来的,和他一样难缠。 “你是不是女人?坐我卧室里盯着我你不难受吗?” Alisa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毛满脸起床气地坐起来冲她撒火:“梁喑那身材保持的那么好有什么需要量的?他中年发福了?” 梁喑没发福,也并未真到中年。 二十七岁的身体精悍挺拔,堪比男模。 红蕊沉默半秒,再次提醒他:“量体的人是梁总的新婚对象,你是不是根本没仔细看邮件?” “新婚对象怎么了新婚对象就能……”Alisa瞌睡彻底醒了,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一把掐住红蕊肩膀:“结婚对象?梁喑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跟谁啊?我怎么没听说?” 红蕊不动声色抽开手臂,公式化微笑:“你去量体就见到了,还有半小时给你洗漱收拾,超出时限请您自己前往。” Alisa:“靠!” 宿醉一夜的Alisa精神萎靡,一进门就冲梁喑嚷嚷:“老东西,什么娇贵宝贝啊养这么细,你领他去量能怎么?走两步路能累着?你干脆天天抱着得了。” 梁喑瞥他一眼,Alisa气焰当场消了一半,“凶什么。” 红蕊在一边笑,Alisa嘟囔了句:“看在你给的钱多的份儿上我忍你这个臭脾气,老东西,你老婆人呢?” 梁喑下颌一抬。 “哎哟!”Alisa眼睛一亮。 “漂亮!” 沈栖追求者不算少,但这么直白地被人夸漂亮还是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地蜷了下手指,冷淡而礼貌地朝他颔首:“您好。” Alisa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摆,戴上眼镜取出量体工具冲他招手:“来。” 沈栖迟疑地望了一眼红蕊,不太明白这是哪一出。 红蕊靠在一边吃何阿姨送上来的水果,抽空回答他:“您和梁总结婚的礼服该做了,Alisa是来给您量体的,梁总没跟您说?” 梁喑嗓音低沉,不紧不慢开口:“你再晚来十分钟就说了。” 红蕊咽下嘴里的水果,隐晦道:“秘书处那边临时有点事找我帮忙,还有四叔公那边……耽误了一会。” 梁喑“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看沈栖迟迟没动,“怎么了?不想量?” 沈栖确实不太想,但也知道婚礼要穿得得体,总不能穿他的白衬衫去。 “梁先生。” “嗯?” 沈栖瞥了一眼活像一头招摇的火鸡一样的Alisa,那双眼里满是对他样貌的欣赏与跃跃欲试。 一个不太好的预感缓缓浮现,Alisa怕不是有什么奇妙的想法。 “是要做什么样的衣服?” “西装,以前穿过么?”梁喑打量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少年。 他骨骼纤细,单薄地像新生的嫩竹,还未长成,骨节不硬,轻而易举能揉软折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沈栖摇摇头,眼底浮现几分乖巧的顺从。 “如果不喜欢西装。”梁喑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也会设计婚纱,还是更喜欢凤冠霞帔?” 沈栖耳朵一麻,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浮想了一下。 洁白蓬松的白纱层层叠叠拖曳,细腻柔软的绸缎长手套包裹手指与小臂,在无数眼睛的见证下披着头纱与他相对,抑或红艳如火的霞帔凤冠,哪一个都太…… 沈栖怕他真的一时兴起让Alisa给他弄个婚纱或者凤冠霞帔来。 “梁先生。” 梁喑看他用一种既像讨饶又像戒备的恳切眼神轻声喊他,心头莫名热了一下,“嗯?” “西装就好了。”沈栖余光瞥了眼正在讨论细节的红蕊和Alisa,放轻声音去和梁喑商量:“不要那个……” “不要哪个?”梁喑明知故问。 沈栖眼尾泛起潮润的红,小声和他商量:“不要婚纱也不要凤冠霞帔,西装就可以了,行吗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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