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席铭声音低沉入耳,是那样的好听。 她的心也跟随着微微一颤。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其实,在夫人没有给我打电话之前,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但是夫人和我说了一番话,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了。” “他说了什么?” 席铭有些疑惑的问道。 夫人竟然打电话慰问了?她不是向来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吗? “她告诉我必须坚强,不能哭。你若倒下了,我再坚持不住,那谁来扛这一切?她说你若出事,我要替你守护那些东西。其实我不想帮你守护,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我只想看你好好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当年你父亲去世,夫人独自撑起席家。一个女人家刚刚生完孩子,经历了丧夫之痛,还要坚强振作起来,我真的很佩服夫人。” “我担心你会像你父亲一样惨遭不测,我可没有夫人那样坚强。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一定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好不好?今天看到你帮我挡下那么大的吊灯,我真的要被吓死了,你若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小叔叔,我现在突然很能理解夫人,其实她也很关心你,只是她太过倔强要强,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我希望你好好的,也希望你的亲人好好地。叔叔,死亡真的是一件很轻巧的事情,眼睛一闭人好像就能轻轻松松的没了。可是对于活着的人却是一种悲伤,所以我现在很珍惜和叔叔在的每一天。叔叔……你千万千万不能出事了。”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大手,说的无比认真。 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带着光彩。 “如果,以后我真的很不幸遭遇了像语淳姐那样的事情。叔叔还是不要救我了,我都听杨剑说了,你受重伤昏迷,恐怕也危在旦夕吧?我不想见你那样,我如果死了,叔叔这么坚强肯定能撑得下去的。但是我不一样,如果叔叔出了什么事,我这么脆弱肯定承受不住的。” “如果,真的有人要离开,我希望是我,我宁愿死也不要承受这种悲伤。我不要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叔叔可以开启新的生活,而我……本来就是孤儿,就算死了对于别人来说也不是很重要,而叔叔活着要守护席家,守护成千上万的员工的!” 林染也想通了,如果自己真的遭遇不测,席铭不来救自己,她也不会有半点怨恨的。 如果因为救自己,席铭反而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就真的要恨死自己了。 死亡不可怕,但是她怕死掉的是自己最亲的爱人。 席铭听到这番话,心脏都狠狠的一软。 今天的事肯定把她吓坏了,不然她怎么会想这么多? 他侧着身子,也不管身后的伤口,直接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地抵放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而深情。 “林染,我不想守着席家,我也不想守护那些员工。从确定你之后,我自始至终想要守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你明不明白?” 这话深情缱绻,缓缓萦绕耳畔,就像是有魔音一般。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 他的后背用来给她挡风挡雨,而怀抱永远都是守护她的避风港湾。 “可是……我更见不得叔叔出事,见你痛苦……我真的很难受。叔叔,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成不了夫人那样的人,我离不开你。” 林染不知道夫人这些年如何度过的,但是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比可怕。 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刚刚丧夫,还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力挽狂澜。 夫人很厉害,她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懂得金融商术,有威严有气魄。 而她什么都不会,只会设计衣服。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也无法成为那女强人。 席铭听到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这条命很贵重。 他以前从未觉得,他从出生在席家,这条命就不属于自己,被别人操控着。 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日复一日的活着,毫无意义。 如果真的哪一天面临死亡,那绝对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可是现在,他开始畏惧死亡。 因为……他更想和林染白头到老,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曾经,他从未奢求过,总感觉“幸福”这两个字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他是被诅咒的人。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努力一搏,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林染。 谁也无法阻止他重生的脚步,他必然为林染守护出一片天来。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郑重无比的许诺道:“好,从今天开始我席铭的命就属于你的,你不让我死,我怎么敢死?”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像是一记闷雷重重的敲打在她的心头。 她也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席铭,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愿意舍弃所有,只为了席铭平安。 …… 席铭不得已住院,而林染也不用去当化妆师了,张董让她好好照顾席铭,说无需继续考验。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任务明明没有完成,为什么张董收手了。 张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一眼似乎别有用意。 他嘱托了几句,就转身离去了,在电梯那儿遇见了沈悦。 沈悦和张董打招呼,毕竟张董的年级在那儿,比她大了一辈分。 “副董好。” “嗯,你也来看望席总了。有时候不要那么拼命,你要相信你儿子,他能帮你打点好一切。”张董幽幽的说道。 “我只是不敢来看望他而已,不得已用公事麻痹自己,拖延时间。这个上司当久了,我已经不会做一名母亲了,也见不得他受苦受累,索性避而不见。” “可你到底是他的母亲,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沈悦啊,你这些年也够辛苦的了,也该休息休息了。你这个儿媳妇我很喜欢,能让席总如此付出,我想就算董事会为难也没用了。我也就不为难这对小情侣了,席总为席氏付出太多了,这婚姻自由就当是我们老家伙的一点补偿吧。” 266、 “多谢副董成全。” 沈悦感激不尽的说道。 张董点了点头,就踏入了电梯。 沈悦深呼吸一口气,收拾了心情朝着病房走去。 林染正在给席铭削苹果,一边削一边给他说笑话。 席铭的生活还真是无趣,除了工作就是经济新闻。她们小时候看的西游记、红楼梦还有新白娘子传奇,席铭都不知道。 她便给他说故事,从金庸说到了古龙,席铭听着津津有味。 林染还给他说网络段子,帮他恶补流行语,不让他和新兴青年脱节。 席铭听完壁咚、床咚过后,微微挑眉:“所以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各种咚是不是?当初栾子林告诉我,我还不以为意,看来我要好好学习了。你喜欢什么,说来听听?” 林染忍不住脸红了红,骂了一句不正经,便不搭理人了。 席铭浅笑,直接凑上前认真无比的问道:“还是你都喜欢,那我们回家都试一遍好不好?” 这话刚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咳嗽声,把林染吓了一跳。 她一看到是夫人来了,顿时心虚的要命,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夫人……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席铭见沈悦来了,也收敛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 那深邃的凤眸轻轻挑起,剑眉微扬:“母亲来了。” 莫叔推人进来,随后识趣的离开。 沈悦道:“不忙了,所以就来看看你,我还以为你在病中肯定很无聊,但是现在来看你就算不工作也有不少事情要做。” 沈悦扫了眼林染,那意思分明,摆明就是打趣小两口的。 林染放下水果:“那个,我去找一下护士,你们慢慢聊。” “不用了,留下吧,都不是什么外人。” 沈悦开口。 林染看了眼席铭,见席铭点头她才乖乖坐下。 沈悦和林染亲近一些,问她席铭的病情如何。 这明明可以亲口问席铭的,但是偏偏让林染夹在中间。 最后席铭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开腔:“母亲可以直接问我。” 沈悦闻言面容一僵,她已经习惯从旁人口中得知席铭的消息了。 他生病了、难过了、醉酒了,这些都是莫叔杨剑等人告诉自己的。 她很少当场表达关心过,但席铭既然问了,那她…… 她抿了抿唇瓣,问道:“那你身子怎么样,还疼不疼?集团那边就不要管了,一切都有我撑着。” “多谢母亲关心,伤口愈合虽然有些慢,但还不错。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我就可以搬回去了。有林染照顾,母亲也不用担心。过个两个,我也可以处理集团事务,母亲不要太累就好。” 沈悦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 席铭竟然叮嘱自己不要太累? 这还是处处和她争锋相对,冷言冷语的儿子吗? 她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席铭,第一次如此失神。 她仿佛一下子丢盔弃甲,都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了。 “我……我不累,一点都不累……” “林染,去找护士来一下吧。” 林染瞬间明白,她们母子要说些交心话了,她立刻麻溜溜的离开了。 沈悦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突然很期待他要说些什么。 席铭目光幽邃,仿佛淬着一团深邃的凌光。 那瑰色的薄唇缓缓开腔,问道:“母亲,父亲刚出事那一会,你是如何撑下去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悦心头一颤,脑海中猛然回到了二十七年前。 她的丈夫去世的那段煎熬时光。 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带了个遗腹子。 那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 其实席铭能猜到,但是对于沈悦却从未同情过。 但这一次,她竟然告诉林染那番话,让他感触颇深。 其实……母亲一路走来也很辛苦吧? “就是想要知道,母亲可以和我说说吗?” 沈悦闻言,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她到底是个女人,有着伤感的情绪。 她苦涩一笑,缓缓开腔:“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父亲出现意外,而我那个时候肚子都大了。我得到消息动了胎气,不得不剖腹产,早生了孩子。我要处理你父亲的丧礼,还要面对席俊父亲的虎视眈眈。再加上董事会不信任我,认为我是沈家的人,对席氏有所图谋。”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要守护你父亲想要守护的一切,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席氏,抛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我成婚。即便我知道他心里最爱的不是我,但我也知道他最愧疚的人是我。他给了婚姻,却不能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他只能愧疚与我。” “我本该恨他入骨,但是当我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尸体,那一刻所有的恨都湮灭了。人都死了,还恨什么呢?我只能撑下去,帮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心愿。让他就算死了,也永远对我愧疚。我不能照顾尚在襁褓中的你,这一点我很抱歉。但是为了你父亲,我只能抛下你。” “我知道你怨恨我剥夺了你的一切,我也看开了,你怨……就怨着吧,我何尝不在怨你父亲。但是……我依然是你的母亲,见你幸福我很高兴,所以我希望你和林染能好好的。说不定,我能成全你。” “成全我?你会让我全身而退?” 席铭微微拢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 “我以前的确薄情寡义,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母子二十七年,再狠的心也有柔软的一刻,不管你信不信。” 沈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把这番话说出口,心脏都轻松了很多。 这些年,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放下,她似乎得到了自我救赎。 如果…… 她能得到席铭的原谅,那她也就无憾了。 席铭闻言深邃的眯了眯眸子,身子都微微颤抖。 “母亲,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他灼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是那样有力。 这话敲打着沈悦的心脏。 席铭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愿意相信母亲吗?” “母亲可以对我残忍,但是我想请母亲善待林染。她不像我,那么坚强,可以随意被人利用。我不想把她牵扯到我肮脏的世界,我想给她所有的光明。母亲如何对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希望母亲不要那么狠心,连林染都对付。” “她是儿子珍视的人,放在心尖倍加宠爱的人,母亲若动了,休怪儿子无情!我从未求过母亲什么,这一次,我必须争取。” 这话,一字一顿的落下,宛若惊雷。 267、 沈悦听到这话有些心惊。 看来席铭把林染看得很重很重,放在心尖上,恐怕是再也拿不下来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动林染的。我也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我先离开了。” 沈悦起身要走,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身后陡然传来席铭寡淡的声音。 “母亲……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吗?而不是……那个人的替死鬼牺牲品?” 席铭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冷沉平静,不敢露出半点的破绽。 这话一直盘旋在心底,已经纠缠了二十七个年头了。 他很想问问,夫人真的把自己当做儿子来看到吗? 不是一个工具吗? 同样,这话也狠狠地敲打在沈悦的心头,让她整个身子都微微一颤。 沈悦道:“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我沈悦……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是席家的掌权人,是你父亲唯一的希望。” “那他呢?他算什么?躲在幕后,又算什么呢?” “他……从他被我抛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席家的人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说都是实话。这件事,以后无需再提,就这样吧……” 沈悦快速说完,因为感觉到心脏都再狠狠刺痛。 她有些支撑不住,狼狈的夺门而出。 席铭看着沈悦消失不见的背景,一时间心头复杂无比。 夫人说……那个人已经不属于席家了。 他到底是继承了席家,还是背负了整个牢笼? 这是自己乐意看到的吗? 就在他深思的时候,林染回来了,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是怎么了,怎么去的那么匆忙。她似乎眼睛都红了,我和她打招呼她都没有理我哎。” “没什么,她有些事情要处理。” 林染闻言歪着脑袋,道:“好吧,你们母子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张董说我可以不用继续考验了,那是不是证明我已经合格过关了?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你娶我他们也不会说你了?“ “嗯。” 男人浅浅一笑,抬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头。 她应该是一路跑回来的,鼻尖上还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还没有缩回来,就听见林染兴奋地声音:“那叔叔……你是不是要帮我解决和席彦的事情了?你说过,等这次事情结束,一定会让我和席彦离婚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欢喜。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就等着现在呢。 她不想做别人的妻子,只想做小叔叔的妻子。 席铭听到这话,手指有些僵硬,停在了半空。 有冷风吹过,掌心冰凉,他怔忪了一瞬。 林染察觉到他的不自然,不禁微微疑惑,小心翼翼的问道:“叔叔……你怎么了啊?” 席铭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目光是那么的灼热幽邃,凤眸深处仿佛藏着一汪黑洞。 是那样的深不可言,仿佛要将渺小的她给深深地吸进去一般。 她光是看着,心脏都在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小叔叔的眼神如此复杂,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林染,我可有对你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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