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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嗯。” 沈棠:“……” 原先指望白素撬开沈稚的嘴,但照目前这个情形,还是自己来吧――再拖延一阵,沈稚腹中胎儿更大,拖着这么沉的身子再干这些琐碎的事情,真担心会出意外。 她单刀直入问。 “沈娘子近来在担心什么?” 沈稚闻言抬首看着沈棠,眸光微亮,但始终不曾吐出只言片语,嘴巴紧得很。 脾气稍微急一些的,还不被她急死? 沈棠正色:“你若不说,便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境地。外人若知道,只会说沈幼梨恩将图报,对个有功之人也这般刻薄寡恩!” 她故意将语气往重了说。 沈稚一惊,忙道:“断无此意。” 沈棠目光死死锁定沈稚,不容她闪躲。终于,沈稚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近来的担忧,也是让她这阵子惶恐难安的罪魁祸首―― 她好像,不,她就是个异端。 “异端?” 沈稚目光悲戚:“也许是祸害……” 她现在也算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沈棠会如何看待、如何处置“异端”? 本想偷偷逃跑,却无奈发现自己根本跑不了……外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上了月份的孕妇能跑哪里去?跑了就是个死。 一番权衡利弊―― 她想着要不要跟沈棠寻求帮助,这阵子也努力在沈棠面前刷存在感,奈何机会不多,她笨拙的讨好与试探都没用武之地。求助的念头在脑中盘桓,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因为,她赌不起。 沈棠听了半晌,还懵着。 “你说你是祸害?怎么个说法?” 沈稚白着唇瓣,惶恐哆嗦地道:“奴家确信自己是女儿身,如今能纳天地之气在体内久留而不逝……如何不是异端祸害?” 沈棠:“……”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永固关方向。 内心隐约闪过一个猜测。 530:肥鱼上钩票】 “沈、沈君?” 她忐忑地看着沈棠。 后者的侧脸大半隐没在黑暗之中,沈稚看不到沈棠的神情,也看不到对方此刻眼神。正因为这份未知,让她心跳如鼓,恐慌虚软,负面猜测在脑海不断闪现盘旋。 她惝恍迷离,懊悔方才的冲动――也许将秘密告知沈棠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奈何,覆水难收。 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也不可能了。沈稚感觉自己就是等待刽子手落下屠刀的死囚。等待的间隙,每一息都漫长得仿佛是一辈子。待回神,衣襟下已汗出如浆。 “何时发现的?” 沈棠的口吻平静,听不出喜怒。 “……约、约莫是回来之前几天吧……”在昏暗夜色营造的压抑气氛下,沈稚头一次体会到脑袋化成“榆木疙瘩”的滋味,好似陷入泥淖,彻底转不动,脑袋一片空荡。 只剩下回答的本能。 “具体是几天?” “具、具体是几天?这个……” 沈稚本能地低喃重复沈棠的问题。贝齿咬着惨白下唇,强迫自己陷入回忆。 但这会儿,她脑子实在转不动。 越回忆越紧张,越紧张双手越抑制不住地紧张细颤,额头冒出细密汗珠,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应、应该是沈君奇袭十乌王都不久……对,应该就是那时!” 刚说完,沈稚又迟疑地补充道:“如果不是……也、也不会差太多……沈君……” 沈棠见沈稚情绪紧张到抑制不住身体的本能,担心会对她腹中胎儿造成不利影响,便抬手轻抚她的后背,灌注文气安抚,同时也为了确认沈稚口中这话的真假…… 果不其然―― 尽管沈稚体那缕内气息微弱,但温和乖顺,确确实实是经过提炼收服的天地之气。 “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些。” 或许是文气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沈棠带着温和声音让沈稚略微安心,原先克制不住紧张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沈稚感觉紧攥自己心脏的无形之手松开束缚。 她又能顺畅呼吸了。 “沈君预备如何处置奴家?” 是死是活,她只要一��准确答案。 沈棠并未正面回答:“此事我已知晓,你只需知道――你既不是祸端,更不是异类,只是芸芸众生最正常的一员。妇人生产,等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你现下身子沉,孕期容易精力不足,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胎,待足月顺利生产才最要紧。” 这个回答超出沈稚预想。 一直到沈稚被沈棠送回临时落脚的房间,躺在暖烘烘的土炕之上,周身寒意被驱散殆尽,她才感觉冰冻僵硬的脑袋开始运转。但,她依旧没想通,脑子还更乱了。 她在坦白前,设想过沈棠可能有的数种反应,唯独没有眼前这般温和平静的。 仿佛―― 就仿佛跟呼吸一样正常。 反而是为此殚精竭虑的自己不正常。 脑中还回荡着沈棠临走前的叮嘱――她妊娠年岁太小,足月生产可能会艰难,而天地之气有滋养骨骼血肉的奇效,还能增强体力。她闲着没事儿可以多吸纳一些。 一时间,沈稚不知从何吐槽。 这位沈君年纪比她还小许多呢…… 被念叨的这位沈君,这会儿正泡着冷水澡,双手环胸靠着浴桶桶壁,仰头向上,双目放空。半晌,便听浴房传来哗啦水声,沈棠爬出浴桶套上新衣,口中咕哝叹气。 “这事儿啊,来得不是时候……” 事,自然是好事。 正常古代的女性都过得压抑,更别说有着超凡设定的古代世界――被超凡能力拒绝的女性只会更辛苦、更压抑、更绝望。 但直觉告诉沈棠,不该如此。 天地分阴阳,万物有秩序――男人对应女人,二者应是平衡天平两端的砝码;而强者对应弱者,才是上对下的凌驾与支配。弱者可以是女性,但女性不能只是弱者。 二者本该各司其职,各有分工。 但―― 再好的事情,来得不合时宜、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也会让沈棠感觉到些许的苦恼。推测时间,沈稚能储存天地之气,应该是在“康国”国境屏障重铸之后。所以―― 沈稚是唯一,还是之一? 是因为为沈棠立功、被她认可为帐下一员?还是因为被默认为“康国”子民的女子就能被天地之气认可?林风、白素和虞紫明显属于前者,这位沈稚属于哪一种? 一夜无眠熬到了天亮。 天还未亮,便起身去治所城外送行。 她抵达的时候,赵奉等人率领帐下部曲收拾好家当行囊,又被强塞了十多车灵酒佳酿、一堆肉类干粮,满满当当,整装待发。他拉着褚曜几个人的手,依依不舍。 “多谢沈君这两年的照拂。” 一拖再拖,还是到了分别之日。赵奉这人又感性,声音添了些许的颤抖。 抱拳:“奉,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沈棠一脸伤感,也抱拳回礼。 “此去山高水远,祝君武运昌隆。” “好,谢君吉言!” 赵奉眼眶微红,翻身上了战马。 回首看了眼不算熟悉的汝爻城墙,深吸一口气,环顾一圈众人,冲着跟随自己而来的部曲兄弟,提气沉声,坚定道:“出发!” 祈善等人也纷纷出声祝贺,赵奉听着身后声音,压着情绪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着抬手回应道:“诸君,有缘来日再会!” “驾!” 一马鞭下去,胯下战马疾行。 赵奉从队尾跑去了队首。 沈棠率众人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再也看不到为止。离别多惆怅,奈何沈棠是个莫得感情的资本家。她神色平静地转身看向自家的文武僚属。 淡声道:“咱们回去开个会。” 郡府本来就有例行晨会。 但人员这么整齐还是头一次。 而且,沈棠反常的反应让几个人精嗅到异样的气息。熟练的如祈善之流,早早给顾池打去眼色,试图从他那张嘴巴抠出点儿什么情报,他们也好提前做个应对。 顾・众人焦点・池:“……” 这伙人跟着主公学坏了。 他的文士之道是怎么玩的吗? 在主公眼皮底下,顾池也不敢泄露太多,藏在袖中的手打了几个比划示警。 事情,不是坏事。 但,很严重。 估摸着这阵子别想歇息了。 姜胜不以为意。 能有多忙? 能比他隔三差五被丢出去,带着工具和小吏重新丈量规划那一亩亩农田还忙? 要知道,这原先是顾池的活儿! 只是十乌王都一战,这厮透支有些狠,日日抱着药罐子不撒手,汤水都要用名贵药材搭配着煮,主公生怕顾池这病秧子一个错眼就嘎了,便将这活儿推给他。 他真是会谢。 531:肥鱼上钩票】 说是集体晨会,全员到场,实则都是沈棠原有的班底,至多再加上褚杰那边调拨来的两员武将,陇舞郡原有的官吏班底都没让参加。在彻底肃清隐患之前,这些人她能用却不能放心用。这种涉及秘密的会议,更不可能让他们参加了。谁知道他们被谁收买? 最近树敌太多。 沈棠这几日命人暴力彻查不在户籍的佃户。这一举动无疑触动了豪绅地头蛇的切身利益,二者矛盾尖锐到无法调和,武力冲突不可避免。作为狠人,沈棠占了先手,又狠得下心,自然是抄家发落一条龙,那血腥残酷场面完全可以用“人头乱滚”四字形容。 郡府原有班底被渗透厉害。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说如此―― 人数还是比较可观的。 文武两拨人,自觉分列两旁,至于座次啥的……他们有一套默契,厅内秩序井然。 在会议正式开始前,文心文士这边不是双手拢袖着闭目养神,便是紧锁着眉心,反观武胆武者这边就轻松许多了,话题多是昨晚饯别宴喝了多少吃了多少…… 其中又以接替赵奉任务的两位永固关武将最为积极,边关苦寒,物资紧缺,加之战事紧张,他们莫说美酒佳酿,热乎麦饭都很少能吃上,端上来热乎气都没了。 昨晚那一顿吃喝痛快。 随着沈棠上座,众人一致噤声。 “拜见主公。” “诸君晨安。” 沈棠与他们互相见礼。 会议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沈棠神情之凝重,连不擅长察言观色的一众武将都发现了,心下咯噔,担心这会不好开。谁知,自家主公上来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想来诸君都知道我性别吧?” 永固关的两位:“???” 这算是什么奇怪问题??? 他们又见其他人面色各异,须发皆白的老将茫然四顾,嘀咕道:“沈君不是顶天立地堂堂男儿身……还有其他可能?” 说是嘀咕,但以在场众人的耳力,这话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一个个表情古怪扭曲。沈棠自然也听到了,笑道:“我虽非什么男儿身,但一样能顶天立地。” 永固关的两位:“!!!” 沈棠正色,冲二人方向解释。 “有一事,一直未曾与褚将军与二位详细直言。非是我不愿意说,实在不知如何让大家伙儿相信――我,沈幼梨,始终都是女儿身。以女子之身掌国之神器。” 沈棠有国玺一事,二人已知。 也是亲眼看到农事耕作也有武运,不耽误帐下兵马修炼和实力,这才没了怨言。 但性别―― 他们真不知道。 可这事儿真不能赖她啊。 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是女的,恨不得解腰带向人证明性别,奈何这都没人相信…… 长相��丽明艳? 那是男生女相。 声音不似男子浑厚沉重? 那是年纪小还未变声。 偶尔穿女装去街上压马路? 那是沈君有女装怪癖。 沈棠总不能将四��字刻在自己脑门上吧?只要文心花押亮出来,外界也会自动给她找理由圆回来――例如沈棠竟是男身女心,整天意淫自己是女郎。 唯一一个一照面就没认错的,竟只有公西仇,这让沈棠挫败小心脏稍微好受点。 听着沈棠一大串心声吐槽,顾池险些没绷住笑出声,嘴角不断出现上扬趋势。 噗!这么一看,主公确实惨。 永固关的两位:“……” 他们看看沈棠又扭头看看身边的同僚,被他们视线扫到的几人,纷纷点头承认这事。老半晌,老将才找回自己声音:“此事事关重大,褚将军他们可、可知道?” 褚曜淡淡道:“约莫是知道的。” 老将问:“什么叫‘约莫是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褚曜玩了出张冠李戴的混淆戏法,直言道:“虞主簿寻回来的血亲虞紫,她也是位女郎。女性文心文士,并非主公一例。以虞主簿的心思缜密,如何不知真相?” 老将蓦地睁圆虎目,他自然知道虞主簿那个宝贝疙瘩虞紫。那厮有段时间格外喜欢炫他的宝贝“大孙子”。合着不是“大孙子”,是“大孙女”?这老东西也是知情者? 他的脑子有些乱哄哄。 平静下来,发现没那么难接受。 褚杰和虞主簿都知道了,这俩人反应还这么淡定,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那他一南征北战、刀锋舔血的老江湖还能大惊小怪? 整得他好像没见过世面…… 再者―― 沈君坦诚布公,本就是信任亲昵的举动。她是女人,就能抹杀孤军深入十乌、力斩三万首级、大闹十乌王都的功绩? 紧抿唇,各种心思在腹中翻滚、咀嚼。 顾池听着二人心声,唇角轻扬。 老将军阅历多,镇得住场子,几番震惊变脸便恢复常色,又发出一声喟叹:“此事也不怪沈君没直言……确实出人意料。不过,沈君今日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 看样子,除了他俩其他人都知情,沈君没必要为了通知二人特地搞集体晨会。直觉告诉老将军,沈棠坦白性别只是个引子。 果不其然。 “确实如此……” 沈棠顺势引出了沈稚…… 众人哗然惊诧。 这事儿让一众文心文士措手不及。 褚曜也惊愕:“何时的事情?” 沈棠:“推测是国境屏障重启之后。” 这个世界的女性不是感觉不到天地之气,也不是无法吸引天地之气,有天赋的人一样能做到。她们无法做到的是将引入体内的天地之气提炼之后,储存在身体。 无法储存,自然无法积累,更遑论说之后的开辟丹府和凝练文心与武胆。 “我担心这不是个例。” 沈稚虽然只是不受宠的庶女,但毕竟是官宦出身,能轻易接触一些基础的修炼窍门,或许她曾在遭受不公对待的时候,暗暗咬牙,背地尝试无数次,试图改变命运。 所以,她是最先发现的。 其他的女性呢? 那些因为沈棠恻隐之心,仅仅打发回娘家的豪绅女眷是不是也有此境遇? 她们大概率想不到沈棠身上,但散落在外,流动大,意味着曝光可能性也大。 沈棠虽未后悔决定,但也头疼现下局面:“……这些人还不算最麻烦,毕竟修炼天赋与家世出身无关,即便出现几个也难成大气候,我担心的是陇舞郡境内女郎……数量庞大,出现文心武胆天赋的可能性更大,人数也更多……若不稍加管束引导……” 那场景,大家自行体会。 “我或许不会因此暴露在世人眼中,但陇舞郡就不一定了……所以……” 沈棠看向众人,双手一摊。 “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如何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用最小的动作,将这些人聚拢起来。一来免于暴露风险,好让我等安稳度过这几年,休养生息;二来,修炼入门越早越好,拖得久了,身体对天地之气的感知会迟钝,不是白白浪费难得天赋?” 532:肥鱼上钩票】 沈棠话落,众人皆默。 这事儿,果真是一点不好办哦。 首先就是工作量巨大。 已知天赋这东西,除非是生于王室,哪怕资质比窜稀还稀烂,也能用国玺中的文运武运强堆一颗文心武胆出来,不然就属于“天生有就有,天生就没有”的限定品。 换而言之―― 境内适龄女性都有可能有天赋! 若是本身天赋资质极强,即便身体已经过了黄金年龄,也可能感知到天地之气。 陇舞郡有多少户? 众人齐刷刷看向主理户籍重造的褚曜几人。褚曜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仅仅沉吟了一息,便报出当前工作进度的具体数字:“目前共登记在册两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户,其中女眷共计四万两千一百一十四人……倘若全部重造,估计这数目还能再多三成……” 褚曜查过历年郡志,据记载,陇舞郡巅峰时期在册人丁三十万,更有无数商贾慕名而来,寻找商机。在这些人口的带动之下,陇舞郡在辛国一众州郡中也属繁华。 如今不足十万,锐减近六成。 陇舞郡又是因为十乌频繁侵略才导致萧条,郡内年轻男丁不是背井离乡、留下来被十乌残杀,便是进了军伍戌守边关。掏钱去募兵,都凑不齐一支像样的精锐。 男丁青壮流失严重,留下来的,不少都是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其中又以女性居多,这些人都是要排查的对象。虽说有天赋的人只是极少数……但架不住基数大啊! 众人:“……” 原先还愁人丁太少,如今再看―― 任重而道远。 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将有天赋的女郎筛选出来。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鲜于坚算是标准的游侠门派出身,一听便来了灵感:“不妨设立游侠门派?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派遣‘门生’到处去收弟子,筛选有资质的女郎而不惊动外界!” 他说完就被一众文士多票否决。 异口同声:“这不成!” 鲜于坚不解:“为何?” 众人:“……” 这还需要解释吗? 江湖游侠的地位很低、名声很差。 尽管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对外宣传说是豪爽交友、重情义轻生死、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但实际上呢? 多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土匪草莽。 不过是打着“锄强扶弱”的旗帜,无视律法,干着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恶事。 扛着这么个旗帜去“收徒”…… 哪个家长愿意放孩子去“学艺”? 更何况还是女郎,连同样算是游侠出身的白素也不赞同地拧眉,这就是��馊主意! 众人又是一阵低声议论。 林风萌生个想法:“那建个私学呢?” 她的启蒙是家中聘请来的西席以及母亲一手操办的,小小年纪就被困在小小天地,虽有几个同龄伙伴,但碍于身份关系又不能太亲近。幼时最想的是进入林氏族学。 听闻族学那边有许多同龄族人。 奈何她只是个女郎,学的多是琴棋书画这些陶冶情操的技艺,自娱自乐尚可,启蒙也只是为了日后嫁出去掌中馈。虽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但也没资格“学富五车”。 褚曜却道:“不妥,那些年幼稚童还能寻个理由纳入学堂,那些年长的呢?” 对于当下环境而言,不论男女都是家庭劳动力,五六岁的女孩儿就要帮着带弟弟妹妹、捡干草柴火、清理田地杂草甚至是做饭。一天到晚每个停歇,直到十二三。 这个年纪可以找冰人相看婆家了。 及笄之龄就能嫁人。 这个年纪的身体虽未发育完全,但活力正盛,或许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妊娠当母亲,然后连着生。养育一个孩子的成本极低,但回馈效益高。多生绝对是不赔本的。 当然,若不幸难产便是玉殒香消。 褚曜:“再者――对寻常庶民而言,若有机会送孩子去私学念书,那也是送男丁去,断没有送家中女郎的道理。送女郎过去念书,底下年纪更小的孩子谁来照料?” 沈棠:“这事儿好办,被挑中的女郎家中若有适龄男丁,也能送去学习,给予这户人家租赁农具、耕牛优惠,用以弥补人丁缺失造成的劳动损失。送来的男丁,不一定非得学文识字,也能学点谋生技艺。对外都说是学习,但真正学什么不是咱们说了算?” 她开这个晨会,最大目的就是借口办个能收纳适龄女郎的学堂――偌大一鱼塘,不可能只养三两鱼苗儿啊。她也没机会接触出身良好、基础不错的幼年女郎。 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养了。 只要成功蒙混个两三年,拖到这些女郎修炼入门,那些人家也不敢再闹了。自家出个文心文士或者武胆武者,难道不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儿?若还是想闹腾―― 被养大野心的鱼苗儿……还会愿意重复祖祖辈辈女性的老路?一辈子困在生不完的孩子、干不完的农活、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中沉浮? 褚曜蹙眉,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此也可,但府库银两可够用?” 沈棠:“……”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被扎出血的小心脏,道:“咬咬牙,总能节省出来的。要再不行,咱们不还有邻居十乌么?反正走私生意屡禁不止,不妨咱们啃了这口肉。” 众人:“……” 永固关两位将军不太赞同。 “这不成!我等耻于十乌为伍!更不能养虎为患,恨不得饿死这些贼子!” 顾池一听他们心声便想好顺毛之策:“两位将军莫急,此举并非帮助十乌。若能从十乌手中赚到钱。不是花着敌人的钱,养着自己的兵?回头再用这些兵去抢……” 他笑得阴险:“……也是一桩妙事。” 两位将军一琢磨,心气顺畅许多。 姜胜心中已有完整的章程,问:“年幼的可以如此安顿,年长的那些呢?” 荀贞捧哏:“先登有主意?” 姜胜道:“如今缺人,不妨推说是郡府需要招聘一些年长稳重的女郎打理上下,也能安顿好她们。但――找什么借口逐一筛查呢?”那可不是几个人,是几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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