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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津津有味。听到动静才抬头,笑问道:“怎得,瞧微恒兴致不高,是生意没成?” 虞紫:“钱都拿到了。” “那是为何?” 虞紫说了那名洗马女奴,不解:“如此缺女人,为何又不肯善待她们?” 吕绝自己当过奴隶,很懂。 “谁跟你说缺什么就会爱惜什么?他们不是缺女人,是缺年轻能生的女人。为的是那具身体生下的孩子,又不是单纯图个‘女人’。而且,不论女人过得好不好,孩子都能生下来,为何还要费心思善待?年老或是不能生的女人更是浪费口粮的累赘。” 虞紫神色倔强地抿紧了唇。 吕绝轻声喃喃:“男人其实也一样。” 虞紫看他。 吕绝从一堆货款中取出一面精致的金柄小鼓,鼓面材质特殊,讥嘲。 “弱者不分男女。只要是弱者都会被践踏。或是成为字面意义上的盘中餐,或是被人剥皮拆骨制成击手中这面人皮鼓,能操劳而亡都算是主家仁慈了。”吕绝将人皮鼓丢了回去,突然想到一个细节,追问,“你方才说那女奴‘带坏’了不少奴隶?” 虞紫点头:“是啊。” 吕绝沉着脸色思索了会儿。 “咱们去下一个地方,你注意那部落的奴隶,看看是不是也这般……” “嗯?” “十乌怕是要变天了。” 577:四分五裂的十乌票】 变天??? 恐怕连沈棠、顾池和姜胜这三个罪魁祸首也没料到,十乌变天的动静有多么大。 一连串连锁反应,自下而上蔓延,最后如山崩地坼一般,将十乌王庭耗费无数心血才统一起来的异族势力,一次性击散。莫说整合实力南下侵略,光是自保都够呛。 有了吕绝的提醒,虞紫对洗马女奴这样的奴隶上了心。趁着盐贩跟第二个部落主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功夫,佯装闲逛,最后在部落住民警惕目光下找了地方歇息。 她用衣摆当扇子扇风。 环顾一圈找寻什么,紧跟着目光一亮。抬手冲着几名正在挤奶的女奴挥手,这小嘴儿抹了蜜一般,张口便朗声唤道:“这几位心善人美的阿姊,能不能匀我一口喝?” 虞紫的十乌语言不太熟练。这是她跟随叔爷爷之后学的,虽然带着蹩脚古怪的口音,但基础交流不成问题。用叔爷爷的话来说,主公目前根基虚浮,需要时间夯实,她未来几年都要跟十乌打交道,不懂十乌语言不方便。多学一门语言也多一技傍身。 生怕对方听不懂,虞紫放缓语速,连说带比划,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口干舌燥”。 正在挤奶的女奴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待虞紫又重复一遍,她们才知道是在跟她们说话。尔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应。因为这些羊和羊产出的奶,甚至她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主人家的私有财产…… 私人财产哪有处置私人财产的权利? “我还没喝过新挤的羊奶呢。” 虞紫摸出块小碎银,预备用钱购买。 “几位阿姊就匀我一碗呗。” 女奴仍旧瑟缩着不敢回应。 这时候来了��皮肤黝黑,一身飒爽的部落女人。她冲几名女奴呵斥,手中卷着的马鞭打了记响亮的鞭哨,张口威胁说:“真是没眼力劲的东西,也不知道招待贵客?” 马鞭虽没落在身上,但几名女奴动作一致地瑟缩肩膀,双手抱头,脸上的麻木被惊恐取代。脊背拱起的弧度将不合身的葛麻布衣绷紧,隐约能见到背部的嶙峋轮廓。 虞紫见了心中不是滋味:“贵客不敢当……若是不方便,给我来一碗清水也行……” 飒爽女人下巴微扬。 “没不方便,是这些东西不长眼。” 虞紫便不再说了。 怕自己多说,女奴多遭罪。 女人带虞紫到附近帐篷小坐,虞紫正想着怎么打发她,帐外传来几声争执声音。 女人浓眉倒竖,拎着鞭子出去。 不多会儿,虞紫听到几声马鞭抽人的响声,同时伴随着几声凄厉惨叫,被抽的人语速又快又急,虞紫勉强能听出大半。大意是说自己是三金乌后裔,打他会遭报应。 马鞭女自然不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叫骂声由最初的高亢愤恨到之后的虚弱无力。 虞紫掀开帷幕瞥了一眼。 刺目殷红从浑身鞭痕、死不瞑目的奴隶尸体下淌出,一只眼睛还被马鞭抽得爆裂,半悬在眼眶外。尸体正好面对着虞紫方向,第一眼的冲击让她生出强烈的反胃…… 马鞭女冷声道:“拖下去喂狗。” 虞紫放下了帷幕。 女奴端来煮沸过的新鲜羊奶。 “谢谢,小心烫。” 佯装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歪头看向帐篷出口,问:“那位拿鞭子的女郎呢?” 女奴瑟缩一下。 声线惊恐中带着颤抖。 “忙去了……” 几个奴隶无法忍受部落住民的羞辱,推搡了一下后者,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哦。” 羊奶入口的滋味并不好。 虞紫一边慢饮,一边跟女奴凑近乎。 她说个十来句话,对方才回应一两个字,时不时还用警惕目光看虞紫,仿佛她要害自己一般。无奈,虞紫只得摸摸鼻子,倾吐出自己的秘密:“其实,我跟你一样。” 女奴不解地看她。 “其实,我阿父也是十乌人……” 女奴自然不信。 虞紫只好亮出杀手锏。 她给自己编了个可怜凄惨的身世――一半关外血统一半关内血统的“混血儿”,因为出生不光彩,从小就被人骂是“杂种”,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攀上贵人,她想寻根。 据说祖上是大金乌一脉。 说到动情处,眼泪说来就来。 女奴有一些动摇。 虞紫再接再厉,说了几句“碑文祖训”的内容,这些是她从盐贩口中抠出来的。 那名女奴初时没反应,好似一块木头,待听到“碑文祖训”内容,浑浊的眸有了光。 虞紫又持续对“祖先”输出彩虹屁。 女奴才彻底信了。 小声道:“俺的祖先是六金乌。” 虞紫闻言一喜:“当真?” “嗯。”女奴骄傲又笃定。 连一直佝偻的脊背也挺直些许。 虞紫:“那咱们关系很近啊。” 据碑文祖训所讲,十金乌的亲爹都是同一个爹,但它们的娘却不是一个娘。 大金乌血统最纯正,正室嫡出,母亲出身高贵。其他金乌皆庶出,各自的母亲出身有贵有贱。尽管金乌兄弟关系好,主张后裔平等,无贵贱之分、无贫富之差,但它们母亲却互相敌视,时有矛盾,势要分个高低。这导致金乌兄弟也有阵营。 嗯,老大和老六走得近。 虞紫对此是无语的。 她有一点非常不理解――你说都神仙神兽了,为何还有凡俗的嫡庶?凡人分嫡庶是因为寿数有限,嫡长继承能减少兄弟争端,最大限度保证家族和财产平安延续与传承。 但,神仙图什么? 一群寿与天齐的存在,后裔未必活得有老子长久――假如十乌真是十金乌的后裔,十乌一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区分嫡庶意义何在?虞紫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 继而怀疑碑文真假。 但,居然没人觉得不对劲? 特别是这些被压榨到人生瞧不见希望的奴隶,更是对碑文上面的内容深信不疑。 眼前的女奴也是其中一员。 得知虞紫跟自己一样,便对她生出天然的好感和亲近。虞紫再接再厉,旁敲侧击。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这个部落的奴隶全是碑文拥趸者。 甚至有不少“有觉悟”的奴隶还期待着自己被转卖去其他部落,如此便可以告知更多愚昧麻木的同胞,他们不是低贱的奴隶,他们是真正继承先祖遗风的神裔后代! 十乌如今的羸弱和战争失利,不是因为永固关那些凡人敌人太强大,而是主导发动战争的十乌高层背弃了先祖祖训,继而拖累了整个高贵的十乌,他们全是罪人! 十乌想要继续高贵、继续伟大、重新屹立大陆巅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最先要做的是祈求先祖谅解。待降下庇护,凡人如何与他们这些血统高贵的神裔对抗? 说着说着,女奴蜡黄脸上的麻木被激动和神往取代,目光近乎狂热,是恨不得奉献一切的决绝。她道:“要是能被卖去其他部落就好了……为了十乌,为了先祖……” 虞紫捧着她满是老茧的手,激动得仿佛一名邪教徒:“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每次走商,每到一地,都想唤醒更多的兄弟姊妹……只要努力,先祖就不会抛弃我们……” 二人深刻交流碑文祖训心得。 时间一晃而过。 盐贩已经谈成了买卖。 虞紫仍意犹未尽。 离去之前,看到那名女奴躲在昏暗的角落,冲她遥遥挥手,目光是那般清亮有神采,仿佛在无声叮嘱虞紫一定不要忘了祖训。虞紫也暗暗回应,一个巧劲跳上车。 刚扭头就变了脸。 盐贩看她在两种情绪无缝切换,心下有点发毛,悄悄侧步,试图将距离拉开。 与吕绝会合之后―― 虞紫啐道:“这么假的东西……” 为何会有人相信? 吕绝代入其中,能理解几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这就好比我以前过得也很苦,多次不想活,但遇见夫人后便觉得那些苦都变了,回想之后没觉得多苦……” 虞紫:“……” 吕绝上回带着八百勇士夜袭十乌营帐,立了大功也受了重伤,一直留在永固关。虞紫跟他接触增多,发现后者平日不太爱说话,除了一种情况――话题跟他夫人有关。 他能�N吧�N吧一下午。 啥都能往他夫人身上扯,离谱。 虞紫拉回话题:“你的意思是相信碑文祖训能让奴隶缓解痛苦,日子有了盼头?” “人总愿意相信有利于自己的东西。真假反而是次要,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是,话糙理不糙。” 这次走商一共去了十二个部落,其中十一个部落都有先祖邪教徒,剩下的那一个不是没有,而是他们赶到半路才听说那个部落的奴隶团结起来烧了“背叛者”。 不少奴隶趁着混乱逃跑。 整个流程完全是有预谋的。 虽未造成太大损失,但它的出现仿佛一声进攻号角,让奴隶们看到了希望,同时也引爆了奴隶对“背叛者”的怒火。逐渐的,也有受欺压的小部落加入其中…… 队伍日渐壮大。 偏巧十乌王庭正在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插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时的疏忽和纵容,导致这个群体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自下而上,瓦解了整个十乌。 578:四分五裂的十乌票】 “死了?你说谁又死了?” 自永固关一战失利,十乌大王顺风顺水的人生便陷入某种怪圈,跌宕的人生开始起起落落落落……十件事情能有九件不顺心。最让他烦心的是,十乌王都被毁,他培养拉拢的亲信折损大半,精锐损失惨重。让他明显感觉到对其他部落的掌控大不如前。 原先仰仗鼻息的部落势力,最近也开始阳奉阴违,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试图取他而代之。十乌大王乾纲独断多年,早已习惯唯我独尊,如何忍受这不顺心的局面? 他也不是毫无城府,反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为了拉拢苏释依鲁的部落势力,娶个跟亲哥哥不清不楚的女人,还安排原先的正室“病故”让坑。 当年能隐忍,如今也能。 为了将这些不听话的东西一网打尽,十乌大王开始装出消沉失意的假象,天天酗酒,夜夜笙歌,营帐内的女人不间断。不到晌午不见他起,如雷鼾声能从王帐传到另一个帐篷,一身酒臭仿佛永远消散不干净。不理政事,还三天两头召医官。 外界逐渐多了“十乌大王命不久矣”的传闻,再加上王庭内部的混乱,自然会有人相信,他很满意这��效果。但,未曾想――逆贼还没坐不住,几个成年儿子先内讧。 还闹出了不止一条人命。 他晃晃被酒精侵蚀得沉重的脑袋,正欲抬手揉太阳穴,一双带着香风的小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帮他排忧解难。十乌大王瞥了一眼。记住这个昨晚跟他颠鸾倒凤的美人――这美人有眼力劲儿,不介意多宠幸两日。 “是……是五王子。” 下人忐忑不安,大气不敢喘。 “老五死了?” “怎么死的?” “何时死的?” 十乌大王出口三连。想了一会儿,勉强从脑中挖出这个儿子的模样。尽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作为生父的他却无任何悲痛。 一来儿子多,二来他跟儿子没感情。 儿女对于他,不过是一夕欢愉,十月后由一个他面孔都记不住的女人生下的产物。 若能成长为头狼一般合格的继承人,他才愿意高看两眼,倾注精力培养,但若是中途夭折……那就不值得浪费感情。 作为大王,十乌一族地位、权势、声望都顶尖的男人,他轻易就能拥有无数的女人和记不清数目的子嗣,自然不屑去珍惜。这个五王子的生母还是个低贱的养马奴。 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被突然起兴赛马的他就地临幸,那一次就有了五王子。有意思的是,五王子的名字在十乌语言中就是“马棚”的意思,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有多随意。 下人肩膀瑟缩一下:“说是喝大,半夜如厕掉入坑中溺毙,今早天亮才被发现……” 十乌大王嘴角抽了抽。 不可置信:“掉屎坑溺毙了?” 下人补充说:“还呛了很多口……” 因为生活习性,十乌的茅坑都是就地挖的,挖得极深,坑底到坑顶足有两三人那么高。五王子被挖出来的时候,依旧维持着向上爬的姿势,口中喂满发酵生蛆的屎尿。 这种死法其实不算少见,偶尔会有半夜起来如厕的倒霉鬼掉进去就出不来的…… 五王子是其中身份最高的。 但―― 以他的出身,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大冷天出去冻屁股,更别说掉进去溺毙了。 他还是武胆武者! 听到儿子死得这般窝囊又有气味,本就不在意子嗣的他愈发嫌弃。随手一挥,让底下人看着处理五王子的身后事。待人离开了,刚才还轻松的十乌大王,瞬间冷脸。 溺毙茅坑,简直荒唐! 他喜怒无常,一把抓过帮他揉太阳穴的美人,毫不怜惜地抛下床榻:“滚!” 美人脸色煞白。 也顾不上衣不蔽体,抄上一张毯子裹着身子,瑟瑟退下。直到帐内只剩大王一人,他挥手一道掌风将最近的烛台劈裂。冲着无人处喃喃道:“这次死的是老五……” 其实在不久前,还死了个儿子。 三王子。 死法同样离谱。 说是三王子偶然猎到一匹成年雄鹿,当天便开心地喝了几大壶鹿血,又吃了半只鹿肉,气血上涌,热血沸腾,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便命令后院七个美姬过来,想来场1V7通宵大战。谁知兴奋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浑身僵硬抽搐,右手死死抓着左胸口,死了。 通俗来说就是死于马上风。 医官来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他还是武胆武者! 算上在成年历练中丧生的十二王子,短短大半年他死了三个儿子,还都是成年的。 十乌大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释依鲁,但永固关失利后,苏释依鲁不满此战军事安排,跟他闹矛盾,交出兵权,卸任在家。他还不放心,一直派人严密监视。 结果,暗卫回禀,苏释依鲁每天不是酗酒就是出门狩猎,根本没任何异常动作。 不具备动手谋害的时间。 反倒是其他几个儿子嫌疑更大,听到兄弟身亡,不止一次在私下幸灾乐祸。 几乎每个都有下死手的动机。 十乌大王想了想,心中仍是不放心,抬手招来暗卫,让他们严密调查老五的死,只是结果还未出来,跟五王子关系紧密的七王子也步上亲哥后尘。同样,死法别致。 他跟一群勋贵子弟玩射镖游戏。 往常都是以奴隶为靶子,射中靶子周身不同目标获得不同分数。若射中了奴隶不得分,射死了要赔钱。总用奴隶没意思,这次玩点刺激的,抓阄从中选一个当靶子。 七王子抽中了。 然后他被一镖射死了。 射死他的人当场咬碎藏在舌下的毒药,七窍流血而亡,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 再一查,这人的亲眷在王都被沈棠偷袭那次就死得差不多了。外界合理猜测这人是不满十乌王庭错误军事行动,继而进行报复。十乌大王听完,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老七他娘的也是武胆武者啊!脑子真被驴踢坏了,也不该答应当靶子啊!当靶子就算了,竟然死得如此没防备?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个王子身份就是不死之身了? 接连死儿子,十乌大王再不在意也遭不住,大部分精力被这事儿占去,剩下的还要提防帐下众臣反噬。哪还有多余精力注意最底层,那场由奴隶点燃的燎原之火? 待真正重视,已是四面楚歌。 与此同时―― 一处密室。 据说赋闲在家的苏释依鲁弹指将一盏油灯熄灭,那盏灯刻着“七”。他微垂着眸,看着剩下未灭的油灯,冷笑,阴仄仄的口吻像极了厉鬼孤魂:“……这只是利息……” 十二王子的死是他过不去的坎,短短时间连须发都白了大半。他向妹妹发过誓,会让杀害他们十二的凶手付出代价,其中也包括对十二之死漠然、无动于衷的大王。 苏释依鲁此前有多崇拜对方,此时便有多么失望。既然如此不在意子嗣,又那么在意荣耀,那么死一个或者全部都死,还是以最窝囊羞辱的方式死亡……似乎也不差? 他倒是有收到那群奴隶惹是生非的情报,但没在意。倒不是因为他目光短浅,而是纵观整个十乌的历史,不是没发生过奴隶大规模逃亡反抗事件。但奴隶人数再多,终究只是一群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凡人。面对有秩序的武装队伍镇压,不过是白白送死。 这种轻视,也是武胆武者面对普通群体,或者说他们眼中的蝼蚁,天然的傲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盐贩满载而归。一车车,沉甸甸,车轮印子吃得深,可见里面装了多少战利品! 去时信心满满,归时满面红光。 陇舞郡已经彻底入夏。 沈棠拿到账本也是惊讶,她知道十乌那边走私暴利却没想过如此暴利。她不动声色掩卷,合上账册,依照之前的允诺,将一成利润给盐贩,一成归自己的私库。 剩下八成归了官署公库。 陇舞郡一堆要花钱的地方,还要给帐下僚属开工资,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刚签下契卷盖上章,虞紫匆匆奔来,叫道:“主公,银库入账的时候――” 沈棠淡定:“钱飞了?” 虞紫指着头顶,惊恐未定。 “是、钱、钱都飞天上去了。” “还银行贷款,基操,勿惊。” 荀含章这男人真是该死得难养!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还多久??? 也不知道LPR多少…… 只知道自己还负债累累! 虞紫:“……” 沈棠双手捂着脸:“你下去吧,令德那边估计缺人手,你过去看一看……” 她终于通过996,让帐下僚属过上她梦寐以求的日子,这日子何其操蛋。 至于十乌―― 隔天晨会,沈棠从公库拨了一笔新鲜热乎的预算款:“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会吧?让褚杰将军看着办,多收买一些眼线内奸,咱们就在一旁拱火,越大越好。” 又看向顾池。 “此前十乌碑文也是望潮写的,一事不劳二主,剩下的你也写了,回头让褚将军送去,助力每一个有光宗耀祖梦想的十乌奴隶……啊不,应该是‘让十乌再次荣耀的神族后裔’。他们越乱,资源就越匮乏,与我们就越有利。我的贷款就指望他们了……” 敌人的国难财,发着香。 陇舞郡地处边陲,没啥油水,外头各方势力打生打死都没波及到她这里,一时间岁月静好。除了忙不完的政务、倒不完的霉、加不完的996、怎么都不够花的钱、怎么都还不完的贷款、每天都不翼而飞的钱袋…… 扪心自问,这日子还算舒心顺意。 不多时又听说养蚕排屋大丰收,她作为主公还出(摸)席(鱼)了采蚕茧活动,亲自采收。跟着学习如何煮蚕茧、剪蚕茧,预备给自己做一条六斤六两的蚕丝被。 _(:з」∠?)_ 原本还想给无晦他们安排上的,但她剪了一天的蚕茧、清洗大几桶的蚕蛹,连六斤都没有凑够,无奈之下将蚕丝被的活儿交给了养蚕排屋工作的桑妇,她们专业。 自己只适合官署996。 她只求入冬能盖上软乎乎的蚕丝被,年底有富余的蚕丝被当年终奖下发。 只要福利到位,员工加班无畏! 日子缓慢地过。 她的个头也缓慢地长。 夏衣换成了秋衫。 连沈稚在春夏交替之时顺利诞下的女婴,如今见到人也会咯咯笑了。 这一日,天气有了些凉意,官署收到了一封险些被沈棠忘在脑后的回信―― 信封上字迹潦草。 送信的小卒也一脸沧桑络腮胡。 “怎得现在才有回信?” 这封信是年前发出去的,沈棠为了缓解荀贞思念好大儿的心情,同时也为了缓解他和祈善的不和矛盾,刻意派人去岷凤郡寻人,将信函送达他好大儿手中。 对方愿意回一封家书最好。 谁料一直没动静。 沈棠又忙,几乎想不起来这事儿。 579:人在�逋� 这件事,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听到询问,那名满面沧桑的小卒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甚是委屈地看着沈棠。 他这眼神―― 像极了不慎在外流浪多日,饱受社会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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