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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可能受了吴贤的好意,现在却是反应冷澹。 吴贤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闺女性命垂危,老父亲哪里有心情给好脸?他想了想,最近确实太疏远秦礼一系的人,哪怕日后不准备再重用,但也不能彻底将人晾着,便吩咐亲卫从他私库挑拣效果不错的伤药给赵威送过去。不管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至少他面子上要过得去。 赵奉听闻此事,哭笑不得。 他回到营帐,刚掀开布帘就被十数双眼睛盯上,脚还没迈就被人大力拽进去。 “大伟怎么样了?” “听说大伟伤势很重?” “老赵,咱闺女情况怎么样啊?” “唉,磨磨唧唧,真是急死个人,你还是不是大伟的爹?”耳边全是叽叽喳喳。 赵奉一眼看到憔悴的秦礼:“谁把你给惊动了?不知道你现在亟需静养吗?” 秦礼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前线大战结束之后,他就收了文士之道回自己营帐睡觉,刚沉沉睡了没多久,帐外一阵嘈杂。他醒来就收到一个让他心脏险些骤停的噩耗!一群人就在这里等消息。 秦礼澹声问:“大伟如何了?” 赵奉道:“没事儿了。” 众人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 赵奉将他们全部打发走,别乱哄哄全挤在他这里,他们是没有自己的营帐吗? 秦礼却不好打发,因为他太了解赵奉。 “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他抬手在营帐布下防止窥听的言灵。 赵奉扯扯嘴角:“就知道瞒不住你。” 对于秦礼,没什么好隐瞒的。 秦礼额角青筋控制不住地浮现,本就疲累的眼睛更是频繁抽搐,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从脑海深处传来。他脸色惨白地扶住额头,赵奉宽慰他:“沉君已经答应帮忙。” 秦礼一连几个深呼吸才缓过来,道:“你做得很对,此前是我顾虑不周。” 言外之意,默认赵奉的选择。 赵奉自嘲道:“即便我们顾虑周全了又有什么用?他们一贯高傲惯了,想要杀谁就杀谁。只要他们人还在吴公治下,哪里能逃得了这帮人的寻仇?这回还算幸运了,他们还能在夫人那边寻点庇护,不至于一夜被灭门……若是送到别处被找出来……” 届时,真的就鞭长莫及了。 秦礼揉着额角,他头一回萌生出“黄希光几个怎么还不打过来”的念头,这个仗早点打了早点结束回家。待在前线无法顾及后方。饶是秦礼,也觉得太过被动…… 奈何现实让人失望。 偷袭兵马遭到沉棠精准伏击,黄希光那边谨慎许多,也不知道背地里在酝酿啥。 另一头,云策用最快速度赶往天海。 一路嚣张飞过去,直到进入天海境内。 赵奉的老宅位置很好找。 他老宅被人包围了好些天,天海庶民暗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坊间谣言五花八门,有说赵奉家中藏匿小贼的,有说赵奉前线投敌连累家人的,也有说赵奉阵亡的。 云策一番伪装,藏入人群。 暗中观察了赵奉宅院外的守兵位置。 这些守兵大多都是家丁护卫装扮,其中有七八个末流公士、二等上造,剩下的普通人也是身形魁梧,一身肌肉,双眸含着精光。云策一眼便知道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人命的,搁在前线都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此刻却给人看家护院,讽刺。 此刻已是暮色四合。 云策等待天黑的功夫补了点儿干粮。 赵奉家的宅院不算大,院墙一翻就过去,云策脚步刚落地就看到房檐下的丧幡。 他心下一惊,府上有白事? 莫不是赵将军的两个儿子没熬过来? 潜入灵堂,却见灵堂摆着三口棺材,一名妇人守在此处烧黄纸。云策猜测棺材主人身份,一名老仆送来汤水:“夫人,您多少还是用点吧,千万别熬坏身子……” 妇人显然哭了很久,声音沙哑。 “端下去吧,没什么胃口。” 云策故意弄出了动静,吓得下方二人大惊失色,那名妇人更是刷得抽出长刀。 厉声道:“是谁?滚出来!” “夫人不必惊慌,云某并无恶意。” 云策从房梁一跃而下,犹如一片白羽优雅落地,青年过于俊俏的面庞让昏暗灵堂都亮了一瞬。或许是他长得过于正派,妇人稍稍放下戒备,质问道:“你是谁?” “在下云策,与赵将军有旧。” 云策并未打出沉棠的旗帜。 这事儿,主公的存在感越小越好。 妇人猝然睁大眼睛:“可有证据?” 证据? 云策还真有,不过不是赵奉给的。 他从怀中取出特地问赵威要的信物。 妇人看了看信物,再看看云策,似乎有什么想说,但眼中的满意和信任却瞒不过云策眼睛:“此事长话短说,云某是来接应的。赵将军委托云某将人带出府……” “不用了,不用带了。” “不用了?人已经脱身?” 虽说白跑一趟,但总归是好消息。 云策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扬起,妇人指着灵堂三口棺材哽咽:“明儿出殡,光明正大从正门抬出去。多谢云义士相助……” 这个回答让云策双眸怒睁。 “三口棺材装着的是……” 是那苦命一家老小? 妇人悲恸地点头,忍着崩溃,捂脸低语:“太迟了……整整迟了七日……” 在她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出去的第二天黄昏,产妇发动,因为家中没产婆,也请不来医师,他们只能自己上手。然而,产妇受惊后腹中胎位不正,两条腿朝下…… 稍微有点经验也知道这生不下来。若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和医师,或许能将胎位转正回去。这一次,守兵倒是没有阻拦他们。 只是―― 天海境内医馆关闭,有名的产婆一个找不到,这个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存着将产妇活活逼死,一尸两命的打算! 810:出殡(上) 产房内兵荒马乱。 产房外也乱作一团。 妇人不可置信地抓着家里唯一还能跑腿的二儿子,长子伤势未愈,幼子受不得惊吓,二子奉命去请产婆医师险些跑断腿,结果却等来这么一个噩耗,她崩溃道, 二儿子也是一脸崩溃绝望。 他甚至不顾家规,直接将刀架人脖子上威胁,就算是绑架也要将人绑回去。孰料他们扑通下跪,磕头道: 他怒道: 医师被逼得没法,绝望地准备撞墙自尽。若非他反应快,对方脑袋都开瓢了。他只得无功而返,那名医师苦笑着道出猫腻。 医馆可不是普通人能支棱的。 八成医馆背后东家都有头有脸。 虽说这些东家姓氏不同,但不代表没关系。只需招呼一声,看在姻亲/同窗/同族关系上,谁会不卖个面子?他们也没杀人放火,不过是找借口让医馆闭门歇业几天。 至于说得罪赵奉? 他们跟赵奉又不熟悉。 自家的医馆想营业就营业,想歇息就歇息,一个没根基的武将管这么宽作甚? 医师也有老小,只能昧着良心了。 妇人闻言气得胸口生疼,眼前发黑。 二儿子道: 问了个遍,个个都连夜出活儿,不是跑隔壁郡给产妇接生就是家里出事回乡。 别说产婆的人影,鬼影都瞧不见半个。 这个架势明显是针对他们家。 吱呀,产房大门被用力推开。 产房内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听得屋外众人汗毛炸开,双腿瞬间就软了。妇人在搀扶下进的产房,浓烈血腥味刺激她的嗅觉,几步路走得浑身冷汗,下一秒就要昏厥。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围在床榻旁,束手无策,看到妇人过来眼睛亮了几分。虚弱的产妇也像是回光返照,伸出浮肿但还算白胖的右手,忍痛道: 妇人几次才将产妇手抓住,豆大眼泪跟着滚下来。 产妇是赵奉同族的妹妹,父母双亡,吃了几年百家饭才没饿死,七八岁的时候实在活不下去,村正想到赵奉,辗转让她来寻亲。赵奉听说她的身世便将人留下来,跟着赵威一块儿长大,也算半个女儿。到了年岁之后,由妇人出面保媒说给属官的儿子。 趁着宫缩间隙,她恢复几分力气。 虚弱恳求妇人帮她一个忙。 妇人道: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在交代遗言了。 产妇的要求震惊众人。 妇人痛苦道: 然而时间拖延不得。 见奇迹没有发生,孩子的一只脚卡在外头,妇人只能狠下心照做,命人将产妇四肢绑在床榻四角。不曾想产妇已经痛到麻木,肚皮动静并未让她有太激烈的反应。 恍忽间,绷紧的肚皮突然一松。 温热的液体不知是羊水还是血水从伤口淌出,打湿了下方的被褥,紧跟着听到一声猫叫似的啼哭。她眨眨眼,忍着发黑的双眼,努力想看清妇人双手抱着的孩子。 只是手脚冰凉一片,呼吸愈发困难。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妇人抱着孩子凑到她脸侧,用沾着黏腻血污的手拂开她额角的发,呢喃道: 孩子初时皮肤青紫,她都担心是死胎,庆幸的是他很争气,努力发出了声音。 然而床榻上的人已经没了回应。 服侍妇人的仆妇查看气息,摇头。 将孩子交给他奶奶,妇人无暇悲伤,命人取来针线。在缝合肚子的时候,她迟疑一会儿,狠下心,让下人取来麦麸枕头拆开。她一边含泪一边将麦麸一起缝进去。 缝合好,再用清水帮她清理遗体。 换上干净衣裳,梳好发髻,抹上脂粉。 亲手忙完,妇人已经没什么力气,但她还不能倒下,正准备问一问仆妇孩子如何,便听屋外又是一声惨叫。紧跟着二儿子冲进来,脸比床榻上的遗体还要白三分。 他嘴巴张张合合,妇人听得不真切。 二儿子再次嘴巴张合,她依旧没听清。 她麻木道: 起身到一半,眼前彻底归于黑暗。 她只来得及看到儿子惊恐扭曲的脸。再醒来的时候,那种强烈的不适感退去。 她看着从库房拖出来的三口整齐棺材――赵奉作为武将,战火里来来去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于是他热衷给自己打棺材,一有好木材就打一口,棺材照着赵奉体型定制的,比普通棺材还大了一倍――三具普通人尸体停在里面,衬得又小又可怜。 这一幕让她有种身处梦中的荒诞感。 二儿子站在她身后侧,自责道: 母子二人知道整个天海医馆关闭、产婆请不到,又亲眼目睹儿媳/妻子惨死,情绪已然崩溃。他们留下遗书,直言不忍再牵连赵府,轮流抱了抱刚出生的孩子,找借口支开下人,一块儿自尽了。既然是冲他们家来的,只要他们尸体出去,算有个交代。 如此,赵府危机可解。 孩子就劳烦他们寻一户可靠人家送养。 也只有他们死了,孩子才能活。 他们甚至到死还不知丈夫/父亲已逝。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云策被愤怒冲头,杀意差点儿失控,“用这般下作手段逼死孕妇,斩尽杀绝……真是闻所未闻!这等蠢贼不死,这世上还有公义可言?” 妇人打断云策的愤怒蓄力进度。 经过这七日守灵,她情绪已经沉淀许多,也更加理智:“云义士的心意,我代他们领受了。只是如今不宜节外生枝,大义还在前线没回来,一屋子老弱冒不得险。” 在赵奉回来前,什么都不能做。 云策看着三口棺材,心中堵得慌。 妇人出言道:“云义士,你随我来。” 她将云策带到后院一处黑漆漆的小屋子,小屋子外面订了许多木柴被褥。云策作为修为有成的武胆武者,却清晰听到屋内有两道呼吸声,其中一人正在屋内踱步。 吱呀一声,小门推开。 云策跟着弯腰入内。 屋内的空气有些燥热。 仆妇抱着一个襁褓温声哄着,怀中的婴孩有些不舒服地哼哼唧唧,声音不大,还没院中那几只发情的家猫来得中气十足。为了隐藏这个孩子存在,妇人连夜命人敲敲打打掩盖动静,弄了这么一间隔音的小屋子。 仆妇听到动静犹如惊弓之鸟,直到借着豆大灯光看清来人身份,才放下戒备。 “夫人!” 妇人问她:“孩子今日如何?” 仆妇将孩子送到她怀中:“小郎憋了三日,一刻钟前终于拉了一回,看着不算稀,只是没有奶水喝,饿得没什么精神……” 这孩子生来就没了娘,府上也没奶娘喂他吃,这几日只能吃点米湖或者粟米粥。才几天大的孩子吃这些,肠胃哪里受得住?仆妇几人日夜颠倒得照顾,就怕他夭了。 妇人不舍地抱了抱孩子。 转身将孩子交托给云策。 仆妇见状,欲言又止。 “云义士,这孩子就先麻烦你了。” 云策看着年轻,但抱孩子却很熟练,他控制好姿势和力道:“夫人请放心,云某敢用性命起誓,一定会将孩子妥善安置。” 妇人冲着云策郑重施了一礼。 以云策的实力,悄无声息带走这个孩子太容易了,守在老宅外的护卫家丁三步一站岗也没察觉有人来去自如。云策对天海不熟悉,并未在此多做停留,径直去河尹。 根据主公的说法,河尹徐文注可靠。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还未离开天海境内,孩子已经饿得不行。饿了哭,哭累了哼唧。云策一个男人上哪儿给他喂?无奈,他往最近的村落一钻。 挨家挨户看过来,看谁家外头晾着小衣裳就找上哪家,吓得主人家浑身哆嗦。 “不要动!” 黑暗中,云策压低声音警告。 “不要声张!” 夫妇二人借着月色看清云策手中的武器冷光,男人吓得磕头就求饶,女人则下意识护着睡在旁边的小儿。云策忍着羞耻尴尬,问男人:“尊夫人现在还有奶么?” 男人的脸扭曲了一瞬。 大概是没想到山贼玩这出。 奈何刀架在脖子,不敢声张喧哗。 女人生怕回答迟了,云策会没耐心杀她的男人,忍着恐惧:“有,还有……” 云策长松了口气:“好,麻烦夫人施舍,允我怀中小儿一口,云某必有酬谢!” 夫妇二人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他们方才太过恐惧,还真没注意到还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女人胆子大些:“你将孩子拿来吧。” 云策作为男性不便盯着人哺乳,但又怕孩子出事儿,便将男人和他孩子提出门当人质:“夫人喂好之后,劳烦说一声。” 孩子饿得厉害,许久才结束。 女人将吃饱的婴儿还给云策,换回丈夫和自家孩子。尽管好奇云策二人的身份,但她一个普通人不敢多问。只是出于母亲的本能,提醒云策抱孩子的时候小心些。 刚吃饱容易吐奶。 云策从怀中摸出一块重量不轻的碎银,带着歉意道:“事急从权,吓到你们了。这算是报酬以及对方才冒犯的赔礼。” 不待这对夫妇说什么,闪身不见人影。夫妻二人看着碎银,恍忽以为在做梦。 前往河尹的路上,云策又如法炮制借了几回,尿布也搓了好几条,总算在满身屎尿臭之前抵达河尹治所浮姑城。这座城池的繁华与热闹,让云策恍忽以为时空错位。 不做耽搁,打听到位置,直接上门。 吓得正在练书法的徐解手一抖,毁掉小半天的心血。几名护卫冲出来挡在他身前,刀锋冲着云策。徐解瞧了眼云策的模样,又看看他怀中的襁褓,心下转了几转。 挥手道:“没事,你们退下吧。” 护卫这才将刀锋收回。 不待云策报上家门,徐解已经喊破他的身份:“这位郎君,可是沉君帐下?” 云策点头承认。 徐解又问:“这孩子是?” 云策:“那家唯一的活口,主公的意思是劳烦徐郡守暂时接管,照顾几日。” 送去陇舞郡太耗费时间。 徐解是最近距离中最可靠的人选。 “交给我吧。”徐解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如果不肯帮忙,此前也不会冒着风险帮忙传递密信,如今也是示好的良机。事情闹到这份上,徐家在天海很难混下去了。 “来人,去张贴个告示。”浮姑城人口密集,找个身体康健的奶娘不算麻烦。 云策看到孩子有了妥善安顿才放心离开。在此期间,徐解做东给他接风洗尘,饱餐一顿。徐解老奸巨猾,跟云策套近乎的同时还套了他不少话,特别是前线情况。 “唉,吴公湖涂啊……” 徐解对赵奉的脾性也有了解。 赵奉一旦知道了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肯定不会再为吴贤效力,哪怕这些不是吴贤的授意,二人主臣关系也要破裂。 秦礼一系看似分散,实则最团结。 这种团结并非因为利益,而是感情。 走一个,跟一串。 云策带着孩子离开,赵府上下彻底没后顾之忧,天一亮便让人打开久闭大门。 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包围院落数日的家丁护卫纷纷围上来。 路过的庶民也朝这边张望两眼。 大门之后,众人素衣丧服,神色肃穆。 隐约看到一口棺材被抬在最前头。 赵奉夫人走在最前头,一手提刀,由二儿子搀扶着迈过了门槛,冷笑看着门外众人:“怎么,来当孝子贤孙送一程?” 811:出殡(下) 此刻,鸦雀无声。 一阵凉风刮来,引灵白幡迎风飞扬。 家丁虽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八人才能抬起的一口巨大棺材,内心莫名森冷。妇人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握紧刀柄:“府上丧仪从简,停灵七日,于今日出殡,诸位父老乡亲愿来送一程,赵府上下,铭感五内,备下素餐酬谢,但是恶客――” 她的眸光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妇人跟随丈夫赵奉他们逃难流亡的时候,手上也是见过血的,杀人这活儿她熟悉,只是来到这些年安定下来才收了刀锋。 护卫统领被她这双眼睛盯上的第一瞬,心中生出莫名畏惧,但很快反应过来,稳下心神――眼前这妇人只是普通人,有点手脚功夫也比不上武胆武者,自己怕什么? 正要开口,一步伐矫健的仆妇端着一盆鸡血泼了过来。这些家丁被叮嘱只能包围,阻拦赵府的人进出,但不能动手。这盆鸡血泼出来,最前面的家丁护卫不敢反抗,当然,他们也不好躲开,后面儿也是自己人。 护卫统领抬起手臂遮挡。 脸是保住了,但衣裳被腥臭鸡血毁了。 “晦气的东西,撒点血清一清,免得脏了我们赵府的出殡路。”妇人斜眼看着家护卫统领,漠然道,“不是来当孝子贤孙的,那就滚开!不然,下盆泼你们屎。拜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狗东西所赐,府上夜香都攒半月没处理了。恶客们,要张嘴尝尝?” 护卫统领几乎听傻眼,似乎没想到一位将军夫人会不顾脸面在大庭广众撒泼。 他不张口,妇人看他表情也知道他想什么,提醒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大庭广众,我在自己家说什么话,轮得到你这狗东西置喙狂吠?我也不想为难你,毕竟是给人当走狗,狗主人发话让你咬人,你能怎么着?让开,别耽误了出殡时辰,否则――” 护卫统领知道妇人心中憋着火。 但那又怎么样呢? 家中顶梁柱不在,说话弱了三分底气,只能泼点鸡血,嘴上占点便宜。即便赵奉回来,也追究不了什么,他们只是包围,也没耽误赵奉幼子求医,长子受伤也是他自己先动手。反倒是赵奉府上包庇盗窃祖传珍宝的盗贼,这一窝贼的风气该好好整顿。 “夫人这些训戒说得极对,我等就是奉命办事的喽��。府上包庇盗贼,但主家下了死命令,限期找到珍宝,不然全家获罪。恳请夫人见谅,勿要跟我们这些狗东西计较,如何?”护卫统领敷衍一礼,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两句,然后扭头使了眼色。 身后几名家丁领会,靠近棺材。 妇人抬刀拦下:“什么意思?” 护卫统领:“贵府包庇窃贼不肯归还珍宝,我等怀疑他们藏身此处。恳请夫人不要为难,只要找到贼人和宝物,立刻撤人!绝对不会再叨扰贵府安宁,还请配合。” 妇人神色冷漠而平静:“你待如何?” 护卫统领笑道:“开棺!” 二儿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混账!” 妇人垂下眼睑:“若不肯呢?” 护卫统领腆着狰狞刀疤脸,咧嘴笑道:“夫人最好是答应,毕竟现在查一查也只是开棺。只要棺材里头没有藏贼人和珍宝,还能还贵府清白。但要是下葬了,我们兄弟几个还要掘一回坟,要是不小心挖到什么不该挖的东西,那多不好啊?您说是吧?” 围观庶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二儿子年纪不大,容易被挑动情绪:“你敢?看我父亲回来不砍了你脑袋?” 护卫统领心下哂笑,说道:“战场刀剑无眼,二郎还是不要说话这么满才好。” 二儿子气得握住刀柄,正欲出鞘。 结果被他娘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疑惑:“阿娘?” 妇人侧身:“开棺。” 围观庶民一阵哗然,似乎没想到真会被逼到这一步。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赵将军出门打仗,关系好的将领一个不在,无人替满府老弱撑腰。什么委屈也只能忍了。 “也不怕被报复吗?”人群有人都囔。 赵大义知道了会报复吗? 这个问题对于护卫统领而言不重要。 棺材钉还未钉上,很轻易就打开了。 尽管尸体停放了七日,但因为用上特殊手段保护,除了些许腐臭并无其他变化。护卫统领看到棺材内的老妇人和青年脖颈上深可见骨的口子,怔了一下,挪开视线。 查看第三口棺材,棺中是一大肚女人。 天气炎热,女人身上的夏衫很轻薄,腹部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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