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此人隶属于开阳卫。 柳观优雅坐下,浅酌一口:“不妨听听他怎么说,此人在开阳卫也是你心腹之一,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品如何你应该知道。” 心腹看到云策惨状也嚎啕不止。 扑上来道:“将军――” 云策强咽下一口血,白着一张脸。 只是心腹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更白。 在康国大营军心浮动之时,确实有流传云策二人是内鬼的消息,为了防止开阳卫出岔子,便将这一卫兵将拆分交给其他六卫将领统帅。云策二人提拔起来的全部被盯上。 有人为云策鸣冤还被军法处置。 “……主上狠心至厮啊――” 心腹呜咽不止,鼻涕眼泪齐齐流下。 柳观在一旁欣赏看戏,笑着说风凉话:“听闻云将军洁身自好,一心武学,无心家业。在下看来这也是件好事,否则妻女皆在沈国主手中,怕是来个杀鸡儆猴。典型树立不狠一些,日后什么人都背叛了,她的国主之位哪里能坐得安稳呢?云将军,以为然否?” 云策闭眸:“三言两语便想诓骗我?” 心腹也是会被策反的。 除了事实,其他的他一概不信。 心腹闻言更是伤心大哭,怒其不争:“将军待主上忠心至此,主上有负将军啊。” 云策伤势过重,呕出一口血才感觉胸腔舒畅三分:“你们也不用一唱一和,滚!” 柳观用戏谑眼神看着云策,凑近前捏着云策下颌迫使对方面对自己,一边打量一边道:“将军如此坚贞不屈,倒是让柳某敬佩。只是将军啊,忠心会博得敬佩,愚忠就只剩下笑话了。北漠对待不能为己所用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你又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背负欺师灭祖、残民害理的恶名,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和人生?你这副模样,当真可悲又可笑。” 柳观的手劲儿很大。 以云策如今的状态挣脱不开。 他道:“眼见为实。” 柳观哂笑:“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亲眼看着你主上弯弓搭箭,将你射死阵前才肯承认自己被主上抛弃,啧啧啧,成全你。” 准备离去之前,柳观又想起来一事儿。 提醒云策:“云将军还有一日功夫好好想明白,吾主惜才爱才,不忍明珠暗投才几次遣人劝说。若你始终不肯悔悟,怕是吾主也保不住你。一身心血付诸东流,实在是可惜。” 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便宜别人。 将云策弄成废人是唯一选择。 柳观视线在云策身上仔细转了一圈:“云将军这般天人之姿,真要落入泥淖……啧啧啧,说起这个,柳某又想起另一件事。” 云策默然看着她。 柳观继续道:“云彻侯曾言,只要云将军能留下后嗣就行,其他不用跟他回禀。” 云策废了无所谓,血脉不绝就好。 柳观笑容意味深长。 只是她一回头便看到门口立着一道人影,笑容僵硬,眨眼又恢复常色,恭敬行礼。 “见过彻侯。” 云达上前经过柳观身侧。 淡声道:“你倒是挺清楚本侯心思。” 出乎意外,并未对柳观如何。 待柳观和云策心腹退下,只剩师徒二人。 这也是射星关失守后,二人首次见面。 云达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问道:“为何不肯降?” 云策反问:“这问题的答案不是在师父身上吗?师父十数年谆谆教导,徒儿谨记于心,一刻不敢忘。不降北漠,情理之中。徒儿可能降任何势力,唯独北漠是不可能的!” “兵强马壮即可称王称霸,北漠蛰伏贫瘠荒地数百年,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面,北漠如何不行?你觉得北漠残忍无道,但打天下哪有不死人的?现在死的这些人都是为了日后局势稳定必要的牺牲。待北漠安定一方,沈幼梨能做到的,北漠也行,甚至可以更好。” 云策:“师父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策,以往是为师将你养得过于天真单纯。若你嫌弃北漠的名声和作风,那你不妨自己上,让北漠顺着你的心意去做。你信不过旁人,信不过北漠,你还信不过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攀顶!”云达这话信息量很大,也很诱惑,“为师可以保证!” 云策失望摇头:“徒儿无意。” 他没有相信云达的话。 甚至觉得眼前的师父被谁给夺舍了。 那般豁达智慧的长者怎么会是眼前这人? 帮师门师兄弟撑起一片天地的和蔼长者又怎么会说出如此狂妄自大、视人命如草芥的狂悖之言?北漠这数百年干了什么,师父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又岂会是天命之人? 从前的师父怜悯战争中无依无靠的孤寡老弱,见不得活生生的人被当成肉畜,教导他们师兄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为苍生大义略尽绵薄,但眼前的他又在做什么?出身北漠就能无视是非大义,助纣为虐了吗?究竟是师父变了,还是一直如此,只是以前伪装得好? 云达:“你还当为师是你师父?” “师父,您的养育教导之恩,策一日也不敢忘。但师父执迷不悟,徒儿今生怕是无法偿还,唯一命可抵。”云策这几日被上刑都没什么情绪波澜,但对云达难掩失望,内心更多的还是痛苦,“请您老成全――” 云达看着眼前的徒弟良久。 尽管云策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各方面却跟自己莫名得相似,不管是根骨天赋还是相貌气质。良久,他叹气:“倘若当年阿木箐的孩子能生下来,或许跟你一样。” 阿木箐? 云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师门有供奉牌位,其中一个刻着这名字。 “阿木箐是我发妻,也是你的先祖,论辈分你应该要喊她天祖母了。”云达陷入回忆,云策敏锐注意到对方用词怪异―― 为何只提天祖母,却绝口不提天祖呢? “因为你的天祖不是为师。” 云达也未隐瞒。 “不过,那人却是为师亲手杀的。” 这些东西,云达从未跟云策提过。 云策以前也好奇,为何师门这么多师兄弟,大家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唯独自己跟了师父的姓氏。年岁渐长,也有些奇怪的流言在师门流传,流传最广的就是云策是师父后人。不过,师父从未正面回应这则谣言。随着师兄弟陆续下山,也无人再提及了。 如今再听―― 云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故事。 自己是师父发妻后人,却不是师父后人。 真正的天祖被师父亲手杀了? 所以―― 是天祖横刀夺爱,还是师父强取豪夺? 年轻的云达对这段往事讳莫如深,但如今的他却没什么避讳,对着云策娓娓道来。 他连着守护阿木箐五代后人,每一代他都用心教养,看着他们长大,结果一个个命途多舛,云策一家只剩这一个孤儿。他自认为赎罪也赎够了,当年并无将云策带回的打算。 只是看到云策第一眼,他就心软了。 像,真的太像了。 倘若他跟阿木箐新婚后怀上的孩子没滑胎,而是生下来,说不定也是这般模样。因为这点恻隐之心,他将云策带回山中教养。 他将云策当做另一个自己。 希望当年的初心和遗憾能得到弥补。 如今看来,却是矫枉过正。 云达看着云策眼睛。 “阿策,你真不怕死吗?” 云策平静与其对视。 云达养他这么多年,如何不知云策的意思,他并未索要云策的性命,只是出手废掉他的丹府和全身经脉:“你是阿木箐唯一的后人,为师不会杀你,但你这身修为却要收回来。阿策,你的选择让为师很失望。” 云策痛得浑身冒汗。 仍咬牙道:“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为了不发出声音,他牙关咬出一嘴血。 ─=≡Σ(((つw)つ 17号了,距离年会只差整一周了,存稿还没影…… 早上心血来潮把当年买的马面裙拿出来试了试,好家伙,有些已经不能穿了(庆幸吉元的花鸟布料都还是布料,回头找裁缝做,最早一份是21年四月的……我的妈) 1016:墨家的爆炸艺术(完) 咔嚓,咔嚓。 两声金属断裂声音响起。 禁锢牵引云策锁骨的束缚消失。 他的身体没了支撑,也随之从刑架滑落。 云达单手擒着他的肩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云策经此波折早已不省人事,连胸腔的呼吸也微弱不可闻。他一个眼神落下,地牢大门自动打开,门外不远处立着个柳观。 柳观迎上前,露出勉强的笑,不着痕迹拦住云达去路:“云彻侯,云元谋仍是俘虏之身,若无主上允许,不可擅自放走。” 云达斜乜柳观一眼,眼底不屑。 如此威胁,柳观并未退让。 坚定道:“请彻侯勿要为难在下。” “你是什么脸面?老夫为何要顾虑你为难不为难?”云达给的回应一点儿不客气,“北漠地界,连你上头那些人老夫都不用在意,更何况是你?云策再让老夫失望,但也是老夫门下弟子,清理门户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越俎代庖?滚!” 云达对云策被上重刑一事有意见。 柳观唇角笑容僵硬。 尽管云达并未透露丝毫杀意,但对方眼底漠然,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敢阻拦一会,下场必然是尸首分离!柳观低垂着脑袋,往后侧方斜退一步,让出路:“彻侯请便。” 云达正要走,柳观眼尖注意云策眉心似有动作,她蓦地开口挽留:“彻侯请慢。” “何事?” 云达神色隐约有些不耐。 柳观没敢拖沓,直言:“主上有一事想请教彻侯,康国国主沈幼梨当真毙命了?” 沈棠被云达阵前一击穿心的消息是真的。 但这世道有无数玄妙诡异的手段,保命的办法也是五花八门,难保沈幼梨没有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本事。沈棠如今是生还是死?这个问题关乎着北漠下一步军事动作。 北漠主力如今在射星关,破了康国第一重防线,但同时也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着。 因为粮草供应问题不好解决。 射星关内部的粮仓被鲜于坚焚烧殆尽。 当下消耗的粮草都是主力自带的,外部无法稳定供应,主力就无法长久占据射星关。眼下摆北漠面前的选择,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柳观是绝对的主战派。 她行事大胆,提议趁此机会进攻坤州全境――因粮于敌,胜敌而益强!以战养战! 要知道沈幼梨为了对付北漠,缩短粮线与消耗,建国这些年在坤州大肆开垦荒田,囤积粮草,省吃俭用,积累下一笔不菲的积蓄。 这些粮仓正好便宜了北漠。他们只要重兵压境将其打下,粮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同时还能进一步扩大己方战果,一箭双雕。 只是她没想到康国反应速度更快。 几乎是射星关沦陷几个时辰,坤州境内各个郡县便开展了坚壁清野行动,人员全部转移至军事防御后方。北漠若是打着以战养战的主意,孤军深入坤州,没有稳定粮线支援下,大概率会弹尽粮绝,被沈棠兵马前后夹击。 纵使有云达龚骋这样的猛将助阵,也很难在几日内搞到供应几万人的粮草辎重。退一步说速度够快,但能快得过自焚粮草? 这点从鲜于坚的选择就能窥见一二。 沈幼梨是个狠心的疯子,她帐下文武精神状态也感人,在射星关还未完全沦陷的情况下,那么多粮草,鲜于坚这厮说烧就烧。一点儿不给自己退路,完美诠释“粮多烧手”四字,败家子都没这么阔的。哪怕柳观第一时间直扑射星关粮库,也只来得及只看到废墟。 虽说骑虎难下,但只要姓沈的死了…… 康国兵马迟早四分五裂。 北漠面临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 大不了弃了射星关,等康国自己内乱,北漠再趁机背后捅刀,偌大西北唾手可得。 只是从得到的线报来看,沈幼梨偶尔会现身人前,康国大营从上到下也不见悲色。不知沈幼梨是死了但秘不发丧,还是侥幸逃过一劫。这个答案,关乎着北漠下一步棋。 “倘若人无心也能活,那或许还活着。”云达对沈棠的生死并不在意,除非她的实力境界彻底超越自己,否则自己能捅穿她心脏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她有再多保命手段又能用几次?哪怕有公西一族大祭司在,也只是让他略感棘手。 云达的回答棱模两可。 这显然不是柳观和北漠高层想要的。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确切、肯定的回答。 柳观道:“云彻侯……” 云达打断她的话:“倘若尔等连这耐心都没,你们自己派人去夜探康国大营不就知道姓沈的是死是活了?老夫屈尊帮助北漠,不代表你们这些人就能对老夫呼来喝去。” 他只是利用北漠达成个人目的。 顶多算是合作关系。 君臣? 上下? 哼,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云达说完也不管柳观脸色如何,身形一晃,带云策消失原地。柳观上前两步,垂首盯着云达消失的位置,眸色晦暗莫名。她脸上看不出情绪,但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来看,她此刻的心情不怎么好。 云策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 意识归拢后,却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那是一张难掩憔悴,眼底青黑,长满青色胡茬的脸,乍一看险些认不出对方是谁。 这也不怪云策没反应过来。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世道男子蓄须是成年标志之一,一般从加冠或者过了弱冠之龄就开始蓄须,但这个风气在康国不盛行。也许是在女性主公当家作主的缘故,沈棠帐下的男子极少有蓄胡须的,鲜于坚留了一段时间胡子,但看其他人都光溜溜也跟着剃了。 逐渐养成了刮须净面的习惯。 见惯师弟白面小生模样,一时间还真不习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满面疲惫的形象。 “子固也下来了?” 云策声音细弱。 此地不是昏暗恶臭的地牢。 鲜于坚欣喜道:“师兄可算醒了。” 云策怔忪:“为兄没死?” 在武胆被封的情况下,拖着重伤的身体连着几日上了重刑,之后又被师父废掉了全部修为,沦为普通人――不,他现在的情况比普通人还不如。这条命哪里还保得住呢? 说完,云策扭头观察四周环境。 心中蓦地生出一个极坏猜测。 “子固,你莫非――莫非――” 剩下的话他吐不出来。 他将原则看得比性命、比修为更重要,他宁死不降、可以坚守,但他不能要求师弟也跟自己做一样的选择,子固还年轻,还有大好未来。即使不当将军了,子固也能当个乡野农夫、市井游侠,逍遥天地。云策理智上是能理解的,但感情上多少有些失望…… 这不像是他认识多年的小师弟。 师父变了,师弟也变了吗? 鲜于坚一瞧他反应就知道他想歪了。 一屁股坐在床榻旁:“没呢,别多想。” 云策懵了一下:“北漠那些豺狼虎豹哪会轻易放我们兄弟出来?还是说主上……” 主上答应北漠狮子大开口? 一想起主上,云策脑子一阵钝疼。 他隐约记得他被废掉根基后,听到师父跟谁在说话,还提及了主上。主上她似乎被师父重创穿心……随着这个念头在脑海清晰,云策急得想坐起来,奈何伤势严重,浑身虚软无力,略微一动都会牵动伤口,疼得他额头青筋直冒:“子固,大营可有发丧?” 鲜于坚道:“消息不明。” 二人都是俘虏,哪有消息渠道? 唯一能听到的消息也是北漠故意传来的。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不可尽信。 柳观劝降云策的话术,鲜于坚也听了,只是他跟云策一样,不相信主上是那种人――倘若主上是寻常诸侯,他有很大可能会相信,但主上独一无二,她不同于其他势力的首领。柳观用离间计不仅低估主上,也看轻了主上。 他们的君臣信任不是区区计谋能挑拨的。 云策疑惑:“那为何能出来?” 鲜于坚:“是师父。” 云策闻言陷入了沉默。 鲜于坚看着浑身没几块好肉的云策,心下恨意翻涌――若非武气能加快伤势恢复,师兄这双能施展精妙枪术的手,怕是彻底废了。但,如今跟废了也无甚不同,他叹气:“本以为师父还能顾念师徒情分,没想到……” 鲜于坚是先被带出来的。 看到云策武气散尽,丹府湮灭,鲜于坚还以为是北漠出手,却不想恩师会亲口承认这是他做的。鲜于坚当场就要崩溃了,目眦欲裂地质问: 杀就杀了,何必折磨? 云达只丢下一句: 云策就像是年轻气盛时的自己。他可以让徒弟苟活,却不能轻易原谅“自己”。所以,他放过鲜于坚,却对云策施以重惩。 鲜于坚提前下山,跟师父有十余年没见面,哪哪儿都陌生: 云达道: 说完便拂袖离开。 帐外有北漠精锐严加看管,鲜于坚丹府封印被解开,但想要闯出去却几乎不可能。 更别说,还有个无法动弹的师兄要照顾。 云策望着头顶苦笑:“只当两清了。” 且不说师父守护先祖五代人,单说自己这一代,若师父不将他带回山门,他也早就化成一具白骨了,哪能活到如今的年岁,见识这么多的人和事?得之他幸、失之他命。 云策心态很好。 哪怕一夕跌落高台,失去强大实力,他也没自暴自弃,该吃药吃药,该养伤养伤。 只要能活着看到康国未来。 不介意自己是武胆武者还是贩夫走卒。 第二日,柳观前来。 鲜于坚浑身戒备:“你来作甚?” 柳观心情大好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康国大营愿意归还北漠俘虏,两个俘虏换一个射星关守兵,只可惜,二位将军不在其中,二位不妨猜猜是什么原因呢?”她眸子盈满笑意,视线落向躺着无法动弹的云策,可惜道,“唉,可惜啊,若将军昨日愿归降,也不至于走到师徒反目、修为被废的下场。” 她又啧啧了两声。 “可惜,可惜。” “忠心错付真让人可惜。” 鲜于坚化出刀刃架在柳观脖子上,咬牙切齿:“闭嘴,否则这一刀就斩你首级!” 柳观粲然一笑,手指抵着刀锋。 轻轻一推便将鲜于坚的威胁推开。 不仅不退后,反而逼近。 二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知彼此气息动静:“鲜于将军急于灭口,是恼羞成怒了?是发现自己前几日的苦苦坚守成笑话?云将军是不可挽回了,鲜于将军不妨再做打算。” 鲜于坚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恨不得手起刀落斩下柳观首级,但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理智告诉他,柳观这会儿再怎么挑衅,自己也不能动。一旦动了,北漠会翻脸拒绝释放俘虏,也会断送师兄的命。 “你滚!” “你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鲜于坚用了莫大克制才压下冲动。 柳观哂笑,离去前还用怜悯可悲的眼神望着鲜于坚,留下一句:“倘若鲜于将军不相信,不妨眼见为实。看看是不是骗人。” 鲜于坚只是迟疑一瞬跟了上去。 云策阻拦也无用。 他心急如焚,奈何行动不便。 一刻钟不到师弟就回来了。 瞧着更憔悴了:“交换俘虏是真的。” 没有他们师兄弟也是真的。 云策仰躺着,望着上方喃喃:“倘若主上无事,定不会中此等离间计,除非……” 鲜于坚:“除非主上已遭遇不测。” 群龙无首,主上无后,祈中书他们压不下乱局,为了稳定局势,不得不顺从北漠的离间计,将射星关失利推到他们头上,换取军心稳定?这噩耗瞬间抽走云策的精气神,面色肉眼可见衰败下来,吐出一口血。他们宁愿相信主上出事,也不相信主上会中计。 离间计的核心就是使敌自相疑忌。 只要彼此足够信任便无法生效。 他们君臣间的信任经得起这些考验。 师兄弟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云策疲惫道:“为兄累了。”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梦魇缠身。 本就恢复缓慢的伤势还有恶化趋势。 北漠这边可没有靠谱的随军医师,更别说杏林医士了,鲜于坚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夜不歇守在他床榻旁,握着他的手灌输武气。用武气调理稳住他的伤情,然而收效甚微。 半夜的时候还生了高热。 温度高得能将云策煮熟了。 鲜于坚试遍了各种退烧办法,但收效甚微,眼看着云策气息越来越弱,他吓得连眼睛也不敢闭上。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朦胧。 云策似回光返照一般清醒了几分。 他虚弱问:“几时了?” 鲜于坚正要回答,瞳孔骤然紧缩。 他清晰看到地面砂砾在震颤! 脚下还有明显的震感。 这是,地龙翻身?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将云策抱着离开室内,脚下震感越来越强,耳畔还听到一声声若有似无的砰砰砰声。地龙翻身的动静也惊动了北漠守兵,各处乱作一团。地龙翻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动静太大引起城防出现裂口,难保沈棠这边不会趁机挥兵打来。 各处的戒备提到了最高点。 但前哨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 不是地龙翻身! 脚下震感越来越强烈,房梁不断有灰尘簌簌落下,柳观问:“不是地龙翻身是甚?” 士兵哑然,不知该如何形容。 柳观急得将他一把推开。 自己亲自去前哨查看。 地平线尽头,漫天烟尘在爆炸中连成一线,汇聚成一道“海浪”,但“海浪”奔涌的方向却不是射星关。柳观心中紧张,北漠大军随时待命,孰料除了不间断的爆炸声,半个时辰过去,还没看到沈棠兵马打过来。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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