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是恃才傲物,若是受地域眼界所限,则更是张狂,此人虽不到自负的地步,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太舒服。 乐小义为刚才没听到的那一句略感遗憾,但这件事没一会儿就从她心里抹去了。 这样的船只上应该没有多少世家宗门之人,那些稍稍有些背景,自恃身份的人通常也不缺租下整条船的银两,与其到人群中拥挤,不如单独包下一艘船,安然度海。 这便是此人说话放肆,不怕得罪人的底气。 黄昏时分,船身晃了一下,海浪拍打着船只侧面的木壁,发出粘稠而浓厚的敲击声。 乐小义仰头看了眼阴郁的天色,感觉今天天气不好,夜里有可能会下雨。 她从漆黑的角落起身,打算找个机会钻进船舱。 方才说话那几个人相互倚靠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乐小义脚尚未迈出货箱投下的阴影,异样的直觉止了她的脚步,随即,她好像听到一声弓弦的脆响,这些微声音在喧闹的船上极不明显,几乎无人觉察。 如非前阵子听过类似的声响,乐小义也难以在喧嚣中捕捉这点异常。 下一瞬,箭矢破空,须臾穿越数十丈的空间,噗一声响,没入方才提及青帝之人心口,其人来不及反应,仅仅从熟睡中惊醒,蓦地瞪大了眼睛。 与他同行之人也没看清箭矢从何处而来,但这一支冷箭已然震裂了他的心脉。 惊乱骤起,血溅三尺,当场殒命。 周遭之人都目睹了这一幕,纷纷四顾,妄图找到出箭之人,然而除了骚乱的人群,无人能从中找到行凶之人。 乐小义的视线盯着方才冷箭来袭的方向,心中默默记下那一瞬间气息波动产生的迹象,随即便收回目光,身子往后又缩了一点,牢牢躲在黑暗中,没再试图进船舱。 船上舵手很快赶来,这是天圣官府的船只,船长亦有不俗修为在身,上前问了周围人几句,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 他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怪不怪,便直接推定为仇杀,叫人上来处理了尸体,一把火烧成灰,骨灰没人带走,便扬入海中。 看热闹的人群也很快适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人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是先前与之说话的那几个人,也没真把这场袭杀当做一回事。 他们并非没有想过会不会因为先前那一句话,可先前那人说话之时,周围并无可疑的人活动,他们一直待在一处,无人通风,想来应该没被人听见。 是仇杀无疑了。 乐小义冷眼看着这一幕,注意力却自周遭逡巡,没能发现那丝淡淡的气息,想必此人已然很好地躲藏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乐小义靠坐于货箱缝隙间,不多时便下起雨来,雨水哗啦啦淅沥沥冲刷着甲板,先前留下的血迹很快晕开,然后被雨水冲走,只在木板缝隙之间留有一点残余的痕迹。 大雨倾盆,风萧萧,水滔滔,一望无际的海面起伏不定,波涛涌动。 甲板上还有不少江湖人,或匆忙找地方躲雨,挤占船舱不大一点空间,更多的人还是只能待在雨中,等这场急雨结束。 乐小义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视野也在雨幕中变得模糊。 不仅视野受到影响,环境中属于陌生人的气息被雨水冲走大半,浓烈的水腥气干扰她的嗅觉,嘈杂的雨声亦淹没了江湖人吵闹的说话声,阻碍了她的听觉,原本单纯的环境在这雨中霎时变得复杂起来。 同时,危机感也提升好几倍。 乐小义眉心紧锁,牢牢抱着手中之剑。 雨声中似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声,这步子很轻,来人修为必在先天之上。 乐小义屏住呼吸,随即不远处又有闷哼响起,连着两声,想必听到那一句的几个人也都难以幸免。 杀戮还在黑暗中继续,悄无声息,她长出一口气,将身子缩得更紧。 不过数息,那人的脚步声转了方向,开始朝乐小义所在的位置靠近。 躲在暗处的人心往下一沉,便是她藏在这缝隙中一动不动,也早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好像一双眼睛,观察着船上所有人。 这会儿,必杀的名单上,也挂上了她的姓名。 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就这样被人盯上,岂不冤屈? 一片寂静之中,乐小义抽空腹诽了一句。 然而此人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下一瞬,黑影便出现在货箱外,以极快的速度超乐小义扑过来。 这刺客修为在魂元境之上,一身普普通通的江湖人打扮。 乐小义抓紧手里的剑,做出一副惊恐至极的样子。 下一瞬,刺客腾在空中的身体猛地一震,无端从空中坠落,喉咙开了条致命的伤口。 直至此人落地,砸在甲板上一声闷响,乐小义才睁开眼睛,高呼: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 问话没有回音,远处几个人发现货箱缝隙里还藏了人,先是感到震惊,而后便纷纷议论起来,道是乐小义运气太好。 这寻仇的连杀几人,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而今碰上乐小义,不知被哪路路过的神仙出手救了,留下一条性命。 这位不必现身就杀死刺客的高人并未露面,只一声冷哼,闷闷的,是人都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不悦。 再远一些的地方,剑十六收到吴拓的指示,立即将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传出去,添油加醋地讲述乐小义的无辜和刺客的阴谋。 恐慌开始蔓延,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第569章 原本只是一场小小的风波, 可没想到杀人的刺客也被人截杀,更有消息说,那刺客有可能是青帝派来的人马, 事态霎时不可收拾,不仅船上的江湖人惊慌失措, 就连船长和舵手也纷纷变了脸色。 几个交谈之人连同那刺客都被杀死, 唯一幸存的目标被请到船舱里。 船长在内几双乌黑的眼睛同时朝乐小义看过来, 当先一人粗着嗓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去北冥作甚?与那几个被杀之人是什么关系? 乐小义怯生生地抱紧了手里一把破剑, 身上衣服也洗到发白, 看上去颇为破旧, 是个既穷困又落魄的苦修之人。 船长一连串的问题把她问懵了, 她讷讷地抿起唇,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个临时现编的别名。 道是自己从一个偏远的村落出来,不认识什么人,听说北冥风云榜能见到许多大能前辈, 于是出去见见世面, 与那几死去的人毫无干系。 毫无干系?船长对乐小义这番说辞存疑,又问,那你躲在货箱后面做什么? 乐小义小心回答:我晕船,又是一个人来的,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待着,便在那货箱后面藏着睡觉。 刺客已经死了, 她作为幸存之人却遭到盘问,反复说来就那么几句,多的乐小义一个字也不透露,船上这些人拿她无法,只能先将她放出来。 再出船舱,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乐小义不敢再到刚才的货箱那儿去躲,先前见过她面貌的人亦避着她,唯恐惹上灾祸。 乐小义抱着剑从甲板上走过时,迎面来了个人,像没长眼睛似的撞向她的肩。 她不闪不避,顿了两息,直到肩膀快撞上了,她才恍若惊慌地想要退,但其人故意惹事,她如何躲得过?轻而易举便被撞上,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再抬眼,周遭乌泱泱围了好些人。 打头的是个年轻公子,骨元境中期修为,一副泼皮无赖的纨绔相。 公子哥挑衅地朝乐小义扬了扬下巴:说说呗,你今儿下午听见什么了?那些人是说了什么才被灭口的吧? 乐小义一看就是个软柿子,形单影只,好欺负得很,虽然走狗屎运在即将被杀之际让过路的前辈救了性命,可下等人仍是下等人,在他眼里等同于狗。 前辈救得了她一次,又岂会次次相护? 周围更远的地方,看见这一幕的江湖人纷纷转头,没人上前制止。 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冷漠,他们既惶恐避让着乐小义,又难免好奇,故而变成这样一种,看似热切,又一脸漠然,袖手旁观,等她嘴里吐出答案。 乐小义没吭声,双手抱紧佩剑,眼神从软弱变得锋利,像被逼进绝路无望又凶狠的野兽。 这什么眼神?你敢凶我?公子哥叫嚣着,他身边两个骨元境后期的侍卫立即上前一步,将乐小义一左一右困在中间,但凡她有一点反抗的迹象,立即就会被这两人拿下。 乐小义仍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叫人心里发毛。 公子哥不堪忍受,愤怒地咆哮一声,喝道: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两名侍卫没有半分犹豫,立即动起手来,从两个方向扑向乐小义。 乐小义眸子一沉,接下左侧侍卫的掌击,却没能避开右侧之人的拳风,肩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脸色也立时白了两分。 下一瞬,剑鞘外的灰布呲啦一声破碎,乐小义抽剑出鞘,拼着被这两个侍卫重伤的危险,以极奇诡的身法越过他们,直接扑向人群当中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虽有骨元境修为,却是个丹药堆出来的草包,乐小义一步错到他身后,一个照面就卸了他的招,拿刀抵住他的脖子,转头再面向那两名正待追击却同时收手的侍卫,冷声: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侍卫立即顿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乐小义脸色发白,喘着粗气,连手里那把剑也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船长及其他几个藏在人群中乔装改扮后的高手也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见乐小义手中拿着一把三品剑,心中同时明白了为什么这把剑要拿布包起来。 乐小义不过刚刚突破骨元境的修为,手里就拿了把三品剑,从她的打扮和气质来看,多半此剑有什么家道渊源。 侍卫不敢上前,乐小义便封了公子哥的穴,拖着他到一边蹲下,拿剑指着他的喉咙,一改先前的软弱,恶狠狠地喝道:如果你还想活着下船,就立马让他们滚开!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息不稳,眼角有点红,要哭不哭的,看得出是被逼急了。 公子哥惧怕她手里的剑,不敢反抗,立即让那几个侍从退远。 乐小义却半点不放心,仍举着剑,只是人也退到甲板边缘,远离了人群的视线。 看这样子,她是铁了心要等到船到北冥之后再放公子哥离开。 经过这件事,对乐小义饱含戒心之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再因她的身份好奇,充其量不过一个隐世之徒,有点天赋,又算不得多厉害,不足为惧。 真正该在意的还是青帝。 尽管没有证据,但传言一出来,很多人下意识就信了,连这样的船只中都被安插了眼线,也只有青帝才有那么大的能量吧。 ===第375章=== 不知青帝究竟出于什么缘由要杀那些人灭口,在场许多江湖人都听说了青帝的事迹,了解过北冥风云。 对于青帝这样的枭雄,站在道德的角度痛斥他的人虽然多,但在这个武力为尊的世界中,绝大多数武者对青帝的作风都持赞善敬慕的态度。 可难免有些人憎恶着他,心中多多少少说过几句大不敬的话。 如果那几个人真是祸从口出,那他们哪天不小心同旁人说起的那些闲谈,岂不也有被盯上的可能? 这样一想,顿时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从众人瞩目之下脱身的乐小义背靠着船壁,剑就横在膝头,冷冷注视着被她当做人质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被乐小义盯得头皮发麻,一阵阵凉意紧赶着往背脊上蹿,他战战兢兢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道:这、这位女侠,我不会跑的,你、你不用这样一直守着。 乐小义根本不理他,仍我行我素地盯着,手中的剑时时刻刻悬在公子哥的喉咙边。 藏在远处随时准备伺机而动救下人质的侍从们一直寻不到动手的机会,公子哥吓得打了一整夜的哆嗦,第二天天明之时,他手脚痉挛,抖抖索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蠢事了。 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还会害死人。 青帝派人杀人灭口的传言过了一夜后消停许多,一来是因为没有确切证据,船上的江湖人不敢多谈及此事,二来也是怕惹祸上身,唯恐避之不及。 但这件事在众人心里种下一颗钉子。 北冥青帝,其心之狠,能量之强,几已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第二日清晨,许是盘膝坐了太久,乐小义起身时腿脚发麻,不当心打了个颤,给公子哥的侍卫可乘之机,冲上来把人质救走。 那几个侍卫本想就此将乐小义杀死,但与乐小义交手,眼看着她身子纤瘦,要倒不倒的,可每次都能将将躲开一点,看着像运气好,却凭借这份气运在侍卫手里走过好几招。 那公子哥被乐小义诡异的身法和昨夜的眼神吓破胆,不敢久留,下令撤退,不让他们再招惹乐小义。 四周看热闹的人也收回目光,乐小义这才重新回到孤冷淡漠的状态,带着一身伤躲到角落里,把之前碎掉的灰布捡起来重新包好三品剑,找了根绳子缠上几圈。 一个人默默拿着剑在偏僻的角落里打坐。 这天晴好,乐小义看了海上的日落,远处北冥大陆渐渐于火红是夕阳中显出轮廓,身旁这时来了一人,打扮与乐小义同样落魄,只随意在她身边一坐,倚靠在船壁边缘就要闭眼小憩。 乐小义扫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不声不响。 直至男人沾水的指尖在身边拖出条弯线,乐小义又看向他,还是没说话。 男人逼音成线:日前宴上是我家主子做的局,主子叫我来向阁下赔个不是。 但没说原因。 乐小义沉吟,片刻后方道:过去之事,在下不会再计较,但我们的合作就此作罢,不需再提了。 鄙人会将阁下原话如实传达。男人说完就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衣袖拖拉之际,轻而易举地蹭掉了刚才画的圆月记号,没一会儿便传来厚重的鼾声。 乐小义被鼾声所扰,困扰地捏了下眉心,眼神嫌弃地瞪了这人一眼,起身退开好几丈远。 第570章 海天交接的地方, 浩瀚的陆地显出模糊的剪影,夕阳下的天空堆叠着形态各异的云,明丽鲜亮的色彩中, 杂糅着一些更晦暗深邃的黑影。 再过一夜,客船就能抵达北冥帝国的海岸, 视野范围内, 零星还有几艘别的客船, 大抵也都和乐小义所乘的这艘有着相同的目的地。 当日光完全没入海面, 黑暗席卷而来, 乌压压的雷云挤在一起, 将天空压低, 不知名的飞鸟不时自海面上掠过,间或一头扎入水中,叼走一条无助挣扎的银鱼。 天越来越暗了,时间也随之往后缓慢推移。 乐小义盘坐在船只角落, 闭眼调息, 纳取海面上充沛的灵气滋润肺腑,蕴养经脉。 上次触摸到的壁障若隐若现,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再做突破。 修为上了先天,除了纳天地灵气为己用,还要有足够的悟性和机缘, 悟性不够便难以更进一步。 天资的重要之处便在这时显现出来,如无天资,纵使有日复一日努力的决心和信念,能达到的高度始终有限,除非气运惊天。 初初突破灵元境时乐小义的感觉尚不明显, 现在达到灵元境后期,她才真正感觉到修行的难度,正如世人所说,一步一登天。 乐小义有乐剑岚封印在她体内的大量灌体灵气辅佐尚觉艰难,何况那些倚靠自身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的普通人? 可在这条路上,光有天资和气运也是不够的,要站得高,看得远,破除千难万险,付出的努力同样重要。 姬玉泫、沈浩之流,比她拥有更高的资质,也还在刻苦修行,乐小义没理由为自己取得的这一点成就沾沾自喜。 还需更努力。 身处嘈杂的喧嚣中,乐小义虽然没刻意留心环境中的声音,但长期奔走于艰险之境,早已训练出洞悉细微处异样的本能。 当第一声隐晦的雷鸣从遥远的海面上传来时,乐小义缓缓睁眼,神态凝重。 方才那声音,并非盛夏时节落雨前的惊雷。 不止乐小义注意到这动静,船上喧闹静了半息,而后那些藏在人群中的高手纷纷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吴拓与剑十六先后起身,不着痕迹地朝乐小义靠近,护在她左右数步开外。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船上其余人也听见了,更敏锐一些的,还走到船边朝远处看,似在黑压压的云层下瞅见一个闪烁的光点。 亮起,又暗下去。 与此同时,众人似听见了一声更清晰的雷鸣。 光点在快速向他们接近,伴随着可怕的,令人惶恐不安的气息。 那是什么?!喧声四起,乌压压一片江湖人议论纷纷。 乐小义形单影只,沉默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光点,感受着越渐清晰的两股交锋的气息,她朝吴拓和剑十六打了个隐晦的手势,两人同时朝近处靠。 看这势态,当是有两个高手在远处交手,而且以他们行进的轨迹来看,很可能从这艘船旁路过。 这二人不仅气息浑厚,而且战时波及范围甚广,乐小义猜测他们修为应在溯源境之上,实力旗鼓相当。 随着这两个高手不断靠近,鸿蒙剑心产生了异样的反应。 这种反应乐小义很熟悉,并非第一次出现,以往每次遭遇重宝,鸿蒙剑心总能第一时间觉察,给予乐小义反馈,譬如多年前剑神宗剑神塔上的灵石,及龙吟山禁地下的龙脉。 不过那时,鸿蒙剑心不全,乐剑岚的部分魂识藏在里面主导它的意念,每每遇上什么宝贝,乐小义总难以控制鸿蒙剑心的气息。 如今乐小义早已彻底掌控鸿蒙剑心,将自己的心神与之融为一体,不仅能感应到方圆数里内的重宝,甚至可以大概判断这宝物的品质。 至少次六品。 乐小义眯了眯眼,心道这二位前辈应当是在为争夺宝物大打出手,但如果他们三息内没有争出结果,就很可能伤及无辜。 其中一人显然不想朝这个方向来,但另一携宝之人想要脱身,只得冲向后天修为的人群之中,对方碍于无辜之人众多,必得收手。 双方一逃一追,相距不足十丈,而且这个间隔还在缩短。 乐小义心中默默数着,一、二 携宝之人被追上和逃脱的可能各占五成。 数到三,一道青衫人裹着浓浓魔气飞奔而来,其身后跟着一名白衣剑客,那剑客与青衫人之间已然缩短到十步。 再前面便是乐小义所在的客船,白衣剑客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剑客拔剑,惊鸿掠影,锋利的剑气将海水劈开两尺宽的沟壑,撵着青衫人的脚跟在他背后撕开一道血口。 余波惊起千层浪,哗啦啦泼向客船,船身一阵剧烈颤抖,隐有咔咔之声响起。 青衫人口中吐出猩红的逆血,身体在空中踉跄了下,险些直接坠入海中,但他稳住身形,朝前再踏一步,踩在客船甲板上。 船上的江湖人在这二人冲过来时也预感到不对,纷纷退开。 那青衫人足尖一点甲板,咔嚓一声,甲板上显出一个丈许方圆的窟窿,整个船只都朝下一沉,他探手一招,就近随便抓了个短命的江湖人擒在手里,转头拎着此人甩向身后。 其人打着旋飞出船沿,迎面一截银亮的剑尖,吓得他在空中就昏死过去。 那截剑尖没捅穿他的胸口,反而在其临身之际换向,另一只空手探出来抓住他的衣领,救了此人性命。 印无极!白衣剑客难掩惊怒之色,剑指甲板上的青衣客,你个老匹夫!还不速把我宫宝物还回来!你今日能逃得一时,他日便要面对我宫无休无止的追杀,你可要考虑好了! 青衣之人冷冷一笑,不屑道:你东龙宫今日抓不到老夫,还妄图来日叫老夫伏诛? 印无极? 乐小义眼珠转了转,是个未曾听过的名字。 这北冥果然藏龙卧虎,随便路遇一位前辈都有溯源境修为。 白衣剑客被印无极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实力在印无极之上,可惜印无极有一整船的人做人质,他已触摸到无垢境的门槛,此时万不可开杀戒伤及后天之人。 一旦有人因他而死,伤了天和,他的气运会受到极大影响,届时要想突破无垢境会更加困难。 这人注定是抓不到了。 可他不甘心。 两人隔空对峙,印无极瞅见船上有人怕遭波及,想跳船逃走,探手一招就将其人纳入掌中,任其惊恐挣扎,却无法从印无极的钳制中脱身。 你又岂敢伤人?!白衣剑客怒声道。 印无极嘿嘿一声怪笑,无所谓地攥紧人质的脖子,拿在掌中晃了晃:老小儿一辈子从无顾忌,便是天罚降世,老夫这辈子也早已活够本了,况且,天灾将至,这人间不知还有几年,杀一两个凡人又如何? 白衣剑客不料印无极连天罚都不怕,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夫劝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们东龙宫宝物多得是,再说老夫又不是不还,借此物一用罢了,十年八年之后事成,还与你们便是!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将那白衣剑客气得脸色灰青,指着印无极剑尖一直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而,印无极一声喝:再不走,休怪老夫大开杀戒! 话音刚落,那人质便被印无极拧断了脖子。 吴拓朝乐小义递了个眼色,询问是否出手相助,乐小义朝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若动手,必然暴露身份,那先前演戏所做的铺垫都功亏一篑。 此人看着虽然凶恶,却似乎并无要将船上之人尽数杀死的打算,乐小义与这二人都无冤无仇,没必要多管闲事。 白衣剑客额角青筋暴跳,咬牙怒哼一声,转身拂袖而走,不一会儿便消失于天际。 青衫老者一身血污,随手将尸体扔在一侧,斜眸瞥了眼衣着不同常人的舵手和船夫,冷声道:转舵,去墨海寻仙岛。 船上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反抗,舵手立即执行了印无极的命令, 乐小义在心中默了遍北冥的地图,墨海距离此地其实不远,她猜测此人是要立即疗伤,怕被人跟踪,便借助船上之人掩护,于途中修整,待到寻仙岛,他大概率会直接离开,并迅速脱身,以摆脱东龙宫的追杀。 算算时间,若途中不出别的意外,依然能赶得上风云榜,故而乐小义并未着急,藏在人群中躲着,静观其变。 只是她看了眼已在不远处的北冥大陆,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 这一路当真坎坷,不知道到了寻仙岛后是否真的能顺利,万一再出个什么乱子,她也就顾不上再藏身份,能跑则跑了。 客船在舵手的操控下转到另一个方向,渐渐驶离其余船队所行的区域。 青衫老者果然如乐小义所料盘膝坐下开始疗伤,而船上近百个江湖人个个缄默,半点异响也不敢发出,唯恐触怒了老前辈,惹他不快,招来无妄的杀戮。 乐小义也和其他人一样,做出无所适从的样子,但私下里却注意着老者身上那宝物气息的动向,揣测着这来自东龙宫的至宝是哪一样。 正待她百无聊赖垂首发呆之际,甲板上的青衣老人突然睁眼,嘴角勾起一道古怪的笑:小姑娘,你且到老夫跟前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乐小义,惊得乐小义瞌睡都醒了。 船上虽也有其他女子,但年纪上能被称作小姑娘的,却只得乐小义一个。 第571章 乐小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印无极说的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 她咽了口唾沫,又四下看了看,找不出第二个能被称作小姑娘的人, 只得小心翼翼地起身,犹犹豫豫地朝印无极靠近, 还在五步开外就停下步子, 一脸惊惶无措的表情。 站这么远做什么?老夫还能把你个小丫头片子如何?老者看着她这副样子, 嘴角勾起的笑容显出两分讥诮, 乐小义瞥见了, 心里一咯噔, 暗想此人不寻常, 恐怕已经看出了她的伪装。 但她拿不准此人到底有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倘若对方探到她真实的修为,再测一测她的年纪,她多半藏不住。 因此, 乐小义越发谨慎, 甚至有些后悔方才犹疑,若总归要暴露身份,就该第一时间叫吴拓出手,还省去这些麻烦。 不过眼下来看,这老头子好像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乐小义暂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克制着不多想,又朝前走了两步,与青衫老者相距三步,不肯再近了。 老头子也不在意,没逼着她继续上前, 反而朝她扬眉,笑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乐小义收紧抱剑的双臂,一脸警惕,顿了片刻才答:剑。 剑? 印无极嗤笑一声,忽而招手,手中之物被大力吸扯,乐小义根本无法阻止,被布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剑转瞬间落入此人手中。 再须臾,剑鞘上的布匹被无形的劲气割裂,唰唰落了一地,那把三品剑落入老者之手,他沉吟着,翻来覆去看了片刻。 乐小义抿唇立着,见其专注于那把三品剑,暗想此人不知能从剑上看出什么。 不远处的吴拓和剑十六比她更紧张,生怕这老家伙一言不合对乐小义不利,两人各自寻了个好出手的位置,只待乐小义一个暗示,他们就会立即冲上去。 ===第376章=== 数息之后,老者倏然抬头:此剑,从何而得? 乐小义回答得一本正经:家传之物,从不离身。 呵。老者笑了,嘲讽讥诮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乐小义为此头皮发麻。 但印无极没有为难她,把剑扔回去时说:坐。 乐小义不敢违抗,立即席地坐下,规规矩矩地盘好腿,挺直背。 之后老者不再说话,也没叫乐小义回去,周围看客惊疑不定,皆在心中暗道,这女子手中之剑果然古怪,连溯源境的大能都为之侧目,先前她被人路过相救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乐小义如坐针毡,吴拓与剑十六也好不到那儿去,直至船只行入墨海海域,前方出现了寻仙岛的轮廓。 印无极毫无预兆地出手,一把抓住乐小义的衣领子。 吴拓和剑十六一直仔细注意着此人动向,他动手的瞬间,两人也同时自人群中蹿出拦截。 但印无极好似早已料到他们的埋伏,未走境界稍弱几分的剑十六拦路的方向,反而与吴拓从容对了一掌。 他占着修为稍长一些,强横地破开围堵,逼退吴拓,拎着乐小义一跃而起,飞身落入海中,踏着碧波粼粼的海面几个起落便踏至寻仙岛岸,直入岛上茂密的山林,扬长而去。 眼看此人即将钻进郁郁葱葱的山野,吴拓与剑十六二人追之不及,慌忙跃入海中追击,将一众惊诧疑惑的江湖人留在船上面面相觑。 乐小义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她从未听过此人姓名,更不曾与之结怨,除了被认出身份,她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刻意针对。 临海的树林空气潮湿,不过一小会儿,乐小义的衣服便沾了层薄薄的水汽。 这古怪的老头拽着她的衣领子一路朝丛林深处走,乐小义看到吴拓和剑十六被远远甩在后面,待会儿此人随便设个拦路的阵法,她今天就危险了。 照理说她现在应该立马采取行动,趁吴拓和剑十六还没被甩到看不见的地方,弄出点动静,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所在,稍微拖个一招半式,吴拓就能赶来,虽然也存在极高的风险,却比继续深入林中要好一些。 既然先前的判断失误,就应及时止损。 乐小义这么想着,心头已然开始默念口诀。 却在此时,老头突然开口:小娃娃,在做什么打算? 乐小义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暗暗心惊,装作无害懵懂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没应他的话。 印无极瞥了她一眼,喉咙里溢出声古怪的笑,脚下速度更快了。 受到警告,乐小义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心里也很纳闷,这人究竟有什么神通,竟如此厉害,好似她的想法都被对方提前洞悉,在她有所行动之前便打乱她的计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老前辈暂时还未对她产生杀意,否则凭刚才她想逃走的意图被人发现,就够她死上好几回了。 乐小义又被拎着往前行了一段路,耳边忽的响起老前辈低哑古怪的笑声:怎么又不想跑了? 想也没用啊。乐小义坦然开口,前辈修为高深,又能洞悉晚辈的意图,妄图在前辈面前脱身,不过班门弄斧。 她摸不清此人性情,既然想法都会被预判,且对方十有八.九已经知晓她的身份,继续藏着掖着在此人眼中仿若一个笑话,不如开诚布公,也好叫她死个明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确如传言中说,是个有胆识的姑娘。印无极笑声肆意,这话说出来,便算是承认,他已认出乐小义的真实身份。 眼前视野骤然开阔,乐小义望见远处有一面陡峭的山崖悬在半空,周遭怪石嶙峋,坚韧的松木从石缝间蜿蜒着生长出来,斜斜插入夜空,凌乱的枝叶将天空中那轮清朗的月亮切割成不规整的形状。 此人步子一顿,随手将乐小义扔在一块空地上。 乐小义抬眼,望见远处之境,骤然瞳孔一缩。 但见方才来时的树林竟然开始震动,扭曲,树木堆叠交错,移形换影,没一会儿就改换了样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吴拓和剑十六被困在大阵之中,以他们的实力,性命应当无碍,可没点时间也出不来。 这等规模的巨阵,乐小义还没有眼力看出端倪,更遑论破解。 正迷糊震惊着,其人手掌一翻,露出颗湛蓝的珠子,递到她眼前。 珠子在月色下散着蓝蒙蒙的光晕,周遭似有冰晶凝结又消散,闪烁着时隐时现的华光,以及她先前感应到的次六品法宝的气息。 定海珠,东龙宫至宝,堪比当初残损的君澜剑,丢失此物,足以令东龙宫元气大伤。 这老头走了奇运,今日追击而来的那位前辈没下死手,可从东龙宫偷走这东西,消息已然暴露,他往后必将面临东龙宫无休止的追杀,就算如他说的,十年八年后会将至宝归还,也无法平息东龙宫被羞辱的愤怒。 乐小义心绪忐忑不宁,但同时也越发惶惑这位老前辈将她抓来此处的目的。 漂亮吗?怪老头问她。 她喉咙动了动,如实点头:漂亮。 意料之中的回答,老头脸上露出诱哄孩童似的古怪笑容,又问:想不想要? 乐小义抿唇,无奈回答:不想。 次六品法宝再吸引人,也不如性命要紧,若她与此事沾上半点关系,往后都将被东龙宫视若仇敌,宇内四海,寸步难行。 老头子嘴里啧了声,眼神不屑又轻蔑,仿佛在嘲笑乐小义小家子气。 正当乐小义再一次思索着该如何脱身之时,老头又问了句:那你知道这宝物是做什么的吗? 乐小义摇头。 嘿。老头子一声怪笑,东龙宫的海岛下有一条岩浆地脉,极不稳定,隔个几百年就要爆发一次,全靠这珠子镇压地底暴戾的天地灵气。 乐小义睁大眼:那前辈取走此物,若地脉爆发,东龙宫岂不凶险? 怪老头看向乐小义,哼道:东龙宫死活,与老头子有何相干? 乐小义:她盯着印无极手上的定海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颇为蹊跷。 不对。她开口,若这珠子如此要紧,怎地能那么轻易叫前辈拿走? 既然是关乎整个东龙宫存亡的重宝,东龙宫内部必定严加看管,就乐小义所知,东龙宫内亦有涅槃境高手坐镇,何能叫印无极来去自如? 你倒是机灵。老头子没有半分被拆穿的尴尬,笑呵呵地将定海珠从左手抛到右手,定海珠分阴阳,东龙宫镇压地脉的那颗是阳珠,这一枚则是阴珠,东龙宫内无人知阴珠效用,使其蒙尘,落于地库多年,不见天日。 他们如此暴殄天物,老头子借来一用,有什么打紧? 乐小义恍然大悟,原来印无极手里这枚珠子对东龙宫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看管并不严格,才让印无极钻了他们的空子,事发之后,也没有及时派人来追。 然而,即便如此,印无极将珠子拿给她看作甚?总不至于是炫耀吧? 印无极从乐小义眼中看出她的疑惑,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突然凑近乐小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乐小义平静的脸色在听到一个人的名字时瞬间崩塌,露出掩饰不住的震惊与错愕。 这定海珠,是乐剑岚老前辈送给东龙宫的小玩意儿。 第572章 几万年前, 东龙宫还在为地脉所扰,曾有一次地脉岩浆喷发,将海水蒸发数尺, 东龙宫群岛销毁近半。 彼时,已突破涅槃境的乐剑岚便锻造了这一双至宝相赠, 助东龙宫平息了往后数万年中, 无数次岩浆爆发的劫难。 所以东龙宫与乐氏一脉有着极深远的渊源, 但因乐剑岚常年游历于天地之外, 乐氏亦隐藏于红沙之地不入尘世, 东龙宫数代人后, 犹自记得当初恩惠之人, 已然所剩无几了。 令乐小义震惊的是,连剑神宗门派卷宗内都没有记载的往事,这位老前辈从何处得知? 但很快,印无极便主动解答了她的疑惑:老头子当年也像你这么点大, 才入先天, 侥幸有几分资质,跟随师尊前往瀚海,有幸见到乐前辈以神珠定海,力挽狂澜。 说起这件往事,印无极混沌的眼睛微微发亮,明明自己也是个修为高深的老前辈, 此时竟是一副憧憬敬仰的口吻,叫乐小义意外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不过她也算明白过来,这位前辈是因与先祖乐剑岚有旧,方在认出她的身份时顺手将她掳走, 至于他是否还有别的目的,乐小义不得而知,但想必,她眼下当无性命之忧。 先祖数万年前的成就,直至今日仍福泽后世。乐小义受其余荫所蔽,不仅得蓬莱仙境故人照料,搭线云海同盟,甚至乘船度海都能有一番奇遇,心中颇为感慨。 如此说来,前辈应当认识晚辈的先祖。乐小义插话道,此人既直言乐剑岚,必然清楚她与乐剑岚的关系,再掩饰便是此地无银。 但还有一点令乐小义疑惑,倘若此人数万年前就认识乐剑岚,若他只有溯源境修为,断然活不了那么久。 除非他曾突破过涅槃境,却因某些缘故修为大损,沦落到如今地步。 思及此,乐小义忽然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 一面之缘而已。印无极叹息道。 他眯了眯眼,晦暗幽深的瞳孔中掠过一缕寒芒,话锋陡转:可也因那一面之缘,老夫终其一生研修铸造之术,欲锻造出如定海珠这样的法宝,却因执念入魔,数万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到头来一切成空! 印无极身上突然浮动起极浓郁的魔气,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像重锤似的击在乐小义身上,将她掀飞出去,于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地时在地上砸出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乐小义: 这位前辈真是喜怒无常。 她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性命来。 此人心智不全,疯疯癫癫,虽看着正常,但不知几时就会突然暴起发难。 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异之技?印无极发了疯,不再看乐小义,手里拿着定海珠喃喃自语,可为什么我不行?我走遍大江南北,一生尽复,究竟何处不如? 乐小义困扰极了,闹不清印无极到底是什么心理。 他一会儿怒一会儿惊,既有寻寻觅觅不得其志的落寞,又有耗尽心血未得善果的不甘,他甚至因为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无法寻求一个答案,向无辜之人迁怒。 乐小义眼珠子四下乱转,想着趁此人疯魔,能否找机会跑走。 然而不待她有所行动,印无极倏然一个箭步出现在她面前,干枯的手掌扣住她的双肩,神色狰狞地问道: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乐小义被晃得脑仁疼,尽量冷静地说,或许前辈可以问问你手里那颗珠子,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前辈何必要与先祖比较? 就如两颗定海珠,阳珠定海,大显神威,可阴珠,同为至宝,为何蒙尘?有的人生来便得天时地利,而前辈,不过未寻得自身所长,何必因此自怨自艾? 她本意并非要宽慰印无极,但话一出口,不由得便想到姬玉泫,进而又想到自己,每个人要走的路本就不同,实在没必要硬去和谁比较,除了自己,打败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印无极听她说完这句话,疯疯癫癫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光亮,他认真地看了乐小义许久,方问:你真是如此认为? 晚辈就是这样想的。乐小义坦然回答。 如此浅显的道理,印无极不会想不透,他只是放不下执念,跨不过心坎,没有人认可他的所为,更不会有谁将他同乐剑岚相提并论。 若是寻常一个人这样对他说,他也不会当成一回事,但乐小义特殊的身份决定了她的话和别人不同。 亦或只是自欺欺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印无极突然问她:你学了铸造术? 乐小义点头:略通皮毛。 几品?印无极又问。 乐小义闻言,眨眨眼,略作保留:四品。 印无极眼里猝然掠过精芒,他按住乐小义肩膀的五指收紧,片刻后震惊道:二十七岁,灵元境九层,四品铸造师? 唔。乐小义沉吟,准确说还有几天才到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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