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般对事事都嗅觉敏锐,可那又如何呢? “可他们再厉害,也不能杀了我吧?皇上就算生气,最多也不过是贬斥夺位,反正我素来深居简出,被关起来反而清净。” 她紧紧抓住了谢蕴的手:“姐姐,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们试试吧,万一真的找到了呢?” 谢蕴心口颤了一下,不得不说窦安康的话正中她的命门,她从来都不是个肯认命的人,当初遭遇齐王的变故时是如此,谢家败落时也是如此,但凡有一线生机,她总是要挣扎一下的。 可她担心的是折返挣扎之后,会得不偿失。 会让窦安康成为众矢之的,替她受累;也会白白浪费了最后的时间,连最后的陪伴都给不了殷稷。 “安康,你再让我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 窦安康将宫女的衣衫披在了她的身上,摁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替她梳宫人的发髻。 “姐姐,我们只往前看,不问后果。” 她替谢蕴梳好头发,将一份路引塞进她手里:“你今日即便拒绝,我也会带你走的,我知道你睡过去轻易醒不过来。” 谢蕴一时语塞,她既为窦安康孤注一掷的勇气动容,又越发替她的往后担忧,可事已至此,的确容不得她再犹豫。 她俯身紧紧抱住了窦安康:“安康,谢谢你。” 第403章 殷稷保重 走水没能打扰年宴的兴致,混乱的只是宫内四处巡逻的禁军。 而这座皇城的主人,此时仍旧身处热闹之中。 兴许是察觉到了这场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不管身怀六甲的王惜奴,还是前阵子刚死了弟弟的太后,都没有缺席年宴。 歌舞声隔着重重宫墙传了过来,谢蕴被两个宫人紧紧搀扶着胳膊,混在一众长年殿宫人中,低头出了幽微殿。 年节底下本就容易让人放松,再加上窦安康最近常来,两个内侍也就没多想,更不会有心思去数一数来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 故而直到谢蕴被送出了二宫门,上了一辆早就候在那里的马车,宫内仍旧风平浪静。 “姐姐,宫外会有我的奶哥哥接应,他是我的亲信,你大可信他……一路保重。” 谢蕴看不清窦安康现在的样子,只能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安康,对不起。” 终究是她自私了,明知道会连累窦安康,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 “这个你拿着,如果我没能回来,你替我还给殷稷。” 她将一个小盒子递过去,窦安康有印象,第一次发现谢蕴不对劲时,她就是在找这个盒子。 “看见这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太为难你。” 窦安康应了一声,将盒子收了起来,眼见火势即将平息,她咬了咬牙,吩咐车夫:“走吧,尽快出宫。”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谢蕴还是不自觉从车窗里探出了头,她远远朝窦安康摆了摆手,心里说的却是永别两个字。 她很清楚,自己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安康,保重;殷稷……保重。 殷稷猝然抬头,一声悠长的钟鸣响起,子时到了。 歌舞停歇,众人纷纷起身祝祷:“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后新春之喜。” 殷稷也举起酒杯,遥祝众人:“诸位同喜。”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转,遥遥看向幽微殿方向,谢蕴,新春安康。 他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陪同,这酒喝完家宴便到了尾声,太后先以身体乏累为由回了长信宫,殷稷便顺势遣散了众人。 王惜奴和萧宝宝似是想留下来的,但殷稷态度坚决,两人只得退下。 不多时偌大一个宴云台便只剩了他一个人,在一片空旷寂寥里,外头的烟花声越发清晰,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侧着头看着天空斑斓的色彩,却许久都没能喝进去。 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京推门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殷稷这才回神似地喝了那杯酒,随即一扔酒杯,拎着酒壶往窗前走去:“这时候进宫,看来是得了消息了。” 薛京神情有些晦涩,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殷稷低笑一声,将本就开着的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凌冽的夜风混杂着烟火气自窗口呼啸而入,瞬间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说不出口那就让朕猜猜吧……” 殷稷叹了一声,“他们要朕当众失态,还要挑拨朕和太后的关系,最好的机会就是明天朝拜了吧……” 薛京低下头:“皇上圣明,暗吏送来的消息正是如此,明日夫人会随同萧二夫人一同入宫。” 殷稷低笑一声,缓缓抬手,举着酒壶遥遥看向夜空,声音透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宋夫人,新春安康!” 他仰起头,酒水倾泻而出,尽数灌进他口中。 薛京忍不住开口:“皇上,不如臣用点手段,让夫人不能进宫。” 殷稷没言语,不好酒的人此时却一口气灌进去了一壶,直到最后一滴落下他才随手扔了酒壶,略有些踉跄地往回走:“不用了。” 他随手拎起窦安康桌子上没动过的酒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朕就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似是嫌壶嘴倒酒太慢,他丢开了壶盖,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回去吧,放你一日假,去陪陪蔡添喜吧。” 薛京不防备他如此用人的时候竟然还顾及了他们父子的团圆,颇有些受宠若惊,却不敢答应:“干爹前日还来信,说想回宫伺候皇上过年,怕这两日事情多,您身边的人不周全,如今他回不来就罢了,臣怎么能走?” 殷稷静默片刻才抬了抬手:“下去吧。” 薛京见他不想多言也不想打扰,可夜色已经很深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皇上何时回宫?臣伺候您歇下吧。” 殷稷摇了下头:“不着急,朕今日兴致好,还想再喝两杯。” 薛京知道这句话不可信,可殷稷既然说了,他也只能装作信了,他躬身一礼正准备退下去,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刚才进宫时遇见长年殿遣了马车出宫。 要不要和皇上说一声呢? 他看了一眼殷稷,瞧见了他眼底明显的青影,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言语。 罢了,应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他退了出去,宴云台再次安静下来。 殷稷却一无所觉,自顾自喝光了第二壶酒,大约是喝得太急,明明酒量不差的人,此时却真切地有些醉了,连眼前都模糊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久远的画面却忽然浮了上来,妇人嗔怪地抓住了他的手,温声呵斥他——莫要拿脏手揉眼睛,我去拿帕子。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许久都没能落下去。 冷不丁一道身影越走越近,一如当年的情形,殷稷瞬间恍惚起来。 “娘……” 对方脚步一顿,紧接着冷淡又威严的声音响起:“看来皇帝是醉了。” 是太后。 殷稷骤然回神,脑仁尖锐地疼了起来,他抬手锤了两下,强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是有些醉了,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勿怪。” 太后没再言语,只目送殷稷越走越远,直到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热闹的烟火里,她才收回目光,将落在地上的扳指捡了起来,却又迟迟没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才死了弟弟,她如今也是孤身一人的缘故,刚才看殷稷独自坐在这里饮酒时,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世人千万,独他们无人牵挂。 然而再怎么同病相怜,他们也注定了只是彼此的棋子。 第404章 谢蕴不见了 殷稷晃晃悠悠回了乾元宫,玉春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几次想去扶他,却都被挥开了。 “朕可以自己走。” 殷稷扶着灯台喘了口气,莫名的倔强让他此时此刻不愿意被任何人搀扶,哪怕一路跌跌撞撞,磕碰了数不清多少次。 好在乾元宫很快就到了,为了应景,门口的宫灯换成了大红色,看着明明该是喜庆的,却让殷稷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不想进去。 可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脚,却在落下的一瞬控制不住地改了主意,今天过年啊,去一趟又能怎么样呢? 玉春抬脚就要追:“皇上?您去哪啊?” “别跟过来。” 殷稷甩开宫人,一路去了幽微殿。 这里地如其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起眼,现在哪怕衬着漫天的烟火,都不见丝毫热闹。 殷稷的心却静了下来,他照旧挥退了两个守门内侍,本想如同上次那般在门上靠一靠就走,可身体一碰到门板,便是吱呀一声响。 门竟然开了。 他微微一愣,刚静下来的心突兀地一跳,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他自门缝里朝院内看去。 明明是不大的院子,此时看来却格外的空旷,屋内点着灯,都这个时辰了,即便是要守岁也该睡下了,灯不该还亮着。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掌,犹豫许久还是抬脚进了门。 “谢蕴。” 他轻轻喊了一声,许是太久没喊过这个名字,此时一出口嗓音不自觉发颤。 寂静的宫墙内并无人回应,他一步步走到偏殿门前,抬手推开了那扇他无数次想推开的门。 烛光虽然暗淡,可外间太小,他还是一眼就看遍了,没有人,他不得不将目光落在最后一扇门上。 “谢蕴?”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是浓地要凝成实质的忐忑和不安,可回应他的是却让人心慌的安静。 心跳不自觉乱了起来,他快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内室的门,里头空空如也。 谢蕴不在,她不见了。 脑海里瞬间空白一片,有那么一瞬间殷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灯烛“啪”的爆了一声,他浑身一颤,骤然回神:“来人!快来人!” 守门内侍匆匆进来,正要跪地行礼,却被殷稷一把抓住了领子:“人呢?谢蕴人呢?!” 内侍被问懵了,下意识道:“姑姑就在屋里啊……” 他说着环顾四周,却发现本该在这里的人却不见了影子,两人瞬间慌了,腿软的跪了下去:“皇上恕罪,人真的就在屋子里的,刚才良妃娘娘来的时候她还在的!” 良妃? 殷稷一把推开内侍,匆匆往长年殿去,里头灯火已经熄了,宫门也锁得严实,可他情急之下却连敲门都顾不上,一脚便将门板踹开了。 宫人被惊动,带着怒火呵斥着出门来查看,可火把下看清殷稷那张脸时,他们却被惊得立刻跪了下去。 “皇,皇上……” 殷稷甚至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笔直地朝着正殿去了,奶嬷嬷听见声音连忙出来阻拦:“皇上恕罪,娘娘被爆竹烟花扰了精神,又发作了,实在不能见驾……” 殷稷充耳不闻,越过她径直进了门。 奶嬷嬷生怕他气头上对窦安康动手,一路跟了进去,仍旧试图阻拦:“皇上,娘娘真的歇下了,您明天再来吧……” 殷稷一脚踹开了内殿的门。 窦安康一向浅眠,早在宫门被踹开时她就醒了,等殷稷一路闯进内殿的时候,她已经披衣坐了起来。 “皇上深夜来此……” “谢蕴在哪?” 殷稷浑身紧绷,一进门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便定了罪,落后几步匆匆赶过来的奶嬷嬷连忙否认:“我们娘娘是去看过谢姑娘,可回来后就睡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啊。” 殷稷仿佛根本没听见奶嬷嬷的辩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窦安康,一字一顿道:“谢蕴在哪?!” 他看着还算冷静,可周遭却萦绕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暴戾,仿佛一句话不对便会彻底失控。 奶嬷嬷被惊得头皮发麻,可保护窦安康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她鼓了鼓勇气正打算再次开口,窦安康就抬了下手。 “嬷嬷,你下去吧,我和皇上说几句话。” 奶嬷嬷心里不安的厉害,可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我送姐姐出宫了。” “你!”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时,殷稷还是一阵绝望,他心跳越来越乱,却逼着自己冷静,“你把她送去了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窦安康扭开头,“我不能再让你把她再困在宫里,那会害了她……” “我害她?”殷稷被气得浑身发抖,“是你在害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我派了人保护她……” “不够!”殷稷一把抓住了窦安康的肩膀,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真的不够,你告诉我吧,你把她送去了哪里,这么出宫她真的会出事的……” 窦安康有些难受,却死死咬住了嘴唇,她不能说,一旦谢蕴被抓回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谢姐姐以那么凄惨的方式死去。 “我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姿态决绝。 殷稷呼吸逐渐急促,抓着窦安康肩膀的手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窦安康一阵心慌,不得不睁开了眼睛,一双腥红的眸子却映入瞳孔。 她被惊得一抖:“皇,皇上……” 殷稷后退一步,血色的眸子仿佛藏着冰冻万年的雪原,冷得人心惊:“不说是吧……朕会让你开口的……来人!” 宫人慌忙进来,虽然他们是长年殿的人,可在皇帝面前他们也只能俯首听话。 殷稷抖着手指向窦安康:“请良妃去趟宗正寺吧,有些话朕恐怕要在哪里问她了。” 第405章 去把她找回来 窦安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宗正寺…… 奶嬷嬷慌乱地冲进来:“不可,皇上不可啊,娘娘体弱,受不得刑罚啊……” “是她逼朕的。” 殷稷闭上眼睛,他心里有不忍,可他必须要知道谢蕴的下落,他要把人找回来。 奶嬷嬷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去劝窦安康:“姑娘,说吧,告诉皇上吧,谢姑娘不会怪你的。” “嬷嬷!” 窦安康一声厉喝,因为身体缘故,她从不敢动怒,这还是头一回如此愤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是我劝她走的,你现在却要我出卖她?” 奶嬷嬷被呵斥得红了眼眶,可谢蕴再可怜,在她心里也比不上窦安康啊,她家姑娘这样的身子,若是去了宗正寺,还能活着出来吗? “姑娘啊……” 窦安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神情却逐渐平复了下来,她拍了拍奶嬷嬷的肩膀:“嬷嬷,没事,反正我活到现在每一天都是赚的,不怕。” 她起身要下地,却被奶嬷嬷死死摁在了床榻上。 “姑娘,不行,你不能去。” 窦安康意识到她要干什么,脸色彻底变了:“你敢!嬷嬷你若是敢开口,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奶嬷嬷掉出泪来,她知道窦安康说的不是气话,可就算会被撵出宫去,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窦安康遭罪。 她眼底闪过决绝:“皇上,我家姑娘不是要害谢姑娘,她是把她送去扶风找神医……” 窦安康挣扎着要去捂她的嘴,可她毕竟常年缠绵病榻,根本敌不过一直在做活计的奶嬷嬷,眼睁睁看着她把话说了出来。 眼见殷稷转身就要走,她狼狈地爬下床,紧紧抓住了殷稷的胳膊:“别去,皇上,求你别去……” 殷稷却连说话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推开她就要走。 “她活不久了!” 窦安康眼见拦不住他,绝望地喊了出来。 殷稷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一寸寸扭过头来,神情比之方才更加狰狞可怖。 “良妃,你是在咒她吗?” 窦安康泪流满面:“她真的活不久了,我送她去扶风就是为了让她求医,求你别去抓她,一旦抓回来,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殷稷张了张嘴,很想骂窦安康一句荒唐,他又不是没见过谢蕴,上次他去幽微殿的时候,谢蕴明明好好的。 就在几天前,她还敲门回应了自己。 她怎么可能活不久了? 窦安康,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就在他的呵斥要破口而出的时候,一个盒子咕噜噜滚到了他脚边,一枚通体雪白的玉球从里头滚了出来。 那东西那么眼熟,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玉玲珑…… 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慌瞬间涌了上来,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将玉玲珑捡起来,死死握进掌心里。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为什么会在你这?” 窦安康脸色木然:“姐姐临走前给我的,她说若是她回不来就让我还给你……” 殷稷心神皆颤,怪不得这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是被谢蕴藏起来了。 你不是已经还给我了吗?为什么又要拿走? 谢蕴,你到底…… “皇上,”窦安康仰头看过来:“我没有骗你,是我们太蠢了,姐姐说过她中毒了,我们却信了那些庸医,以为她是被人骗了……” 殷稷抗拒的摇头,他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窦安康说的话,如果她说的当真是实话,那这些日子谢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都对谢蕴做了什么? 他难以想象谢蕴的心情,更无法面对。 可他又不敢不信,即便只是万一,他也不敢冒险。 扶风的神医是吗?他让人去找,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定来得及。 可我的謝蕴真的不能出宫,一旦她离开皇城,可能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龙船上发生了那么多,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杀她。 “薛京,传薛京来见朕!” 他急匆匆往外走,身后再次传来窦安康的声音,她在求他不要去找谢蕴,他却连头都没回。 等他一路赶回乾元宫的时候,薛京已经到了,他并没有出宫,而是约了秀秀在太液池旁放烟花,只是还没等来秀秀先等来了传话的内侍。 他不敢耽搁,只得留下了烟花匆匆来应招,却是刚见到殷稷就被消息砸懵了。 “姑姑……逃宫了?怎么会……” 他难以置信,旁人不知道,可谢蕴应该是知道她的处境的,明知道群狼环伺,她怎么敢出宫呢? 她又想起进宫时看见的那辆良妃宫里的马车,前所未有的懊恼涌上心头,若是他当时多看两眼,是不是就能将人拦回来了? “薛京,”殷稷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去把她找回来,别让她出事。”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虽然别的话殷稷一个字都没说,可时至今日,薛京已经明白了谢蕴在殷稷心里的分量,知道了这份托付有多重。 他用力一抱拳:“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谢蕴能出宫,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找回来。 他不敢耽误时间,一出乾元宫门便让人去召集清明司得用的暗吏,准备行囊,即刻出发。 他很想去和秀秀道个别,可却不敢耽误时间,生怕就这一时一刻的犹豫就会造成挽回不了的后果。 他只能在路上抓了个宫女让她去太液池边传话,脚下片刻不停地往宫门处去,可在抵达二宫门前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拦在了他面前。 竟是本该在太液池边等他的秀秀。 第406章 你等我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 薛京很是惊讶,语气里又带了点惊喜,今天约秀秀去太液池旁放烟火,不只是为了在这大年节底下互相有个陪伴,他还存了点别的心思。 过了年,秀秀虚岁就到十五了,理应可以谈婚论嫁了,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寻个机会挑明自己的心思,若是秀秀愿意,他就去和皇上求个恩典,将人带出宫去。 他虽然官职低微,可再怎么样呆在他身边也比在宫里伺候人来得要好。 若是她不愿意……他就会收敛起所有心思,日后只将人当做妹妹来照料。 只是没想到话没来得及说,甚至面还没见到就出了事,他得出宫办差,本以为再见怎么也得几天之后了,没想到秀秀来了这里。 “我刚刚还让人去给你传话,怕你白等一场。” 他快走两步到了秀秀跟前,见她小脸冻得通红,正要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怀里却先一步被塞了个包袱。 “我,我看你整天到处跑,鞋子坏的很快,就学着做了双鞋,你换上试试吧。” 薛京被这意外之喜砸得有些懵,回神后连忙接了过来,语气不自觉有些激动:“多谢你,我回去就试……” “还是现在试吧。” 秀秀忙不迭打断了他的话,指尖紧紧绞住了衣角,似是觉得语气太生硬,她又解释了一句,“要是哪里不合适我现在就拿回去改。” 薛京有些无奈,他也想现在就试试,可时间不等人。 “我刚领了皇差,不敢耽搁,你等我回来,一回来我就去找你,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深深看了秀秀一眼,抓着包袱就要走,秀秀却又追了上来:“德春。” 薛京虽然心里着急,可还是再次停了下来:“怎么了?” 秀秀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都过年了还要去办差吗?能不能年后再去?” 薛京有些无奈:“皇命不可违,再说这差事也只有我合适,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秀秀越发紧张,指尖几乎将薛京的官袍绞得变了形。 薛京耐着性子安抚:“没什么危险,不用害怕。”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眼见时辰真的不早了,不得不挣了挣胳膊:“我真的得走了。” 秀秀却不但没松,反而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薛京低头看了看,眼神微微一沉,秀秀虽然有时候是有些不通俗事,可从来都不是不分轻重的人,现在明知道他身负皇差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拦他…… 他语气有些复杂:“秀秀,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给我送鞋,对吗?” 他猜到了秀秀反而放松了下来,她默默松开了抓着薛京的手,声音低了下去:“是。” 她今天原本是打算去看一眼谢蕴就去太液池赴薛京的约的,那双鞋也的确是给薛京做的,她头一回学做这个,折腾了很久才做好了一双,十根手指上扎的全是针眼,心里却是高兴的,薛京帮了她很多,她想回报一二。 可她没来得及去。 因为在幽微殿的时候,她亲眼看见良妃送走了谢蕴。 她悄悄跟在后头,模糊听见了两人的话,这才知道原来的她的姑姑身体已经那么糟糕了,如果不是良妃孤注一掷送她出宫,她就只能活活病死在幽微殿里。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没用,她那么强大,那么无所不能的姑姑,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绝境,而她口口声声说要回报姑姑,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甚至还在如此艰难的时候,让她为自己操心。 她没敢露面,愧疚和懊恼让她连和谢蕴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人越走越远。 她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会暂时告一段落,可很快良妃宫里就出了事,皇上闯进了长年殿,虽然外人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可她却直觉是因为谢蕴的事。 皇上知道谢蕴被良妃送出宫了。 他会派人去追的。 皇上会派谁呢? 她头一回试着分析皇上的决定,用谢蕴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可她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一个人。 她匆匆去了二宫门,然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越走越近。 果然是薛京。 “你是要去追姑姑对吗?” 她没再做任何遮掩,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薛京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抗拒,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隐瞒:“是,皇上命我即刻出宫寻找姑姑。” “能不能……” “不能,”薛京明知道秀秀开口求他不容易,可他不能答应,“皇命难违,再说,皇上是为了姑姑好。” 为了姑姑好? 秀秀不知道皇上的好是怎么论的,她只清楚一件事,谢蕴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找到能救她的大夫,有再多的好她都看不到了。 她再次抓住薛京的胳膊,语气里都是恳求:“我不是让你违抗皇命,我只是想求你路上走慢一些,你让她到扶风,让她找一找大夫……” 薛京看着她紧张得直抖的手,知道这样的恳求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心里颇有些心疼,可还是那句话,他不能答应。 “秀秀,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等我回来和你解释。” 他推开了秀秀的手,转身就要走。 秀秀回想起谢蕴吐的那口血,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你就只耽误一宿,一宿都不行吗?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薛京脚步再次顿住,他很想和秀秀解释一下龙船上都发生了什么,想告诉秀秀谢蕴这次出宫,想活着走到扶风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他不敢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再次狠心拽开秀秀的手:“秀秀,别为难我。” “可那是姑姑啊……德春,你脚上穿的鞋都是姑姑做的,你不能不念她的好……” 薛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咬咬牙将人推开了:“你等我回来解释。” 话音落下,他没敢回头,大踏步越走越远。 秀秀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却怎么都没能追上,眼看着人彻底消失在眼前,她瘫坐在地上,眼神逐渐暗淡:“薛京……” 第407章 宫外果然不安全 “谢姑娘,我们马上就要出城了。” 窦二郎赶着马车在人群里穿梭,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隔着车门提醒了谢蕴一句。 谢蕴将涌到嘴边的血吞了下去,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仰起头蜷缩在了车厢里。 在幽微殿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最大的麻烦不过是那不受控制的昏睡,可真的上了马车她才知道,这副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路上的颠簸。 五脏六腑都在错位,明明她已经对疼痛麻木到近乎没有感知了,却仍旧被折磨得浑身冷汗,不得不蜷缩起身体来试图缓解。 可惜用处不大。 但她仍旧没有言语,既然答应了出宫,不论事情有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她都得不遗余力地再博一把。 周遭逐渐嘈杂起来,应当是离城门又近了一步,谢蕴抖着手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 深夜的风携裹着人气涌进来,她眼前漆黑一片,却仍旧感受到了热闹,今天的烟花应该会很好看吧…… 她合眼轻轻喘了口气,路上太过颠簸,只开窗这样的小动作便让她有些疲惫,她靠在车厢上缓了缓,却忽然有细微的震颤声被寒风吹了过来。 在一片人声鼎沸里,那声音有些模糊,可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的缘故,她仍旧听见了,并且一耳朵就听了出来,那是马蹄声。 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抬手敲了敲车厢。 窦二郎察觉到震动,连忙靠近了一些:“谢姑娘?” “快一点,可能有人追过来了。” 窦二郎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谢蕴也有些无奈,以她的推测,怎么都要明天早上送饭的时候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的。 宫里发生了什么呢?安康现在怎么样了? 她抬手摸了下车窗,却只是将那条缝隙合上了,事到如今她除了相信安康和殷稷,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殷稷应该会看在玉玲珑的面子上放过安康吧…… 马蹄声越来越近,窦二郎心急如焚,眼看前面还堵着五六个人,不得不跳下马车,往守卫手里塞了个荷包:“军爷,家里有急事,行个方便。” 对方收下荷包,却不打算办事,反而抬起了鼻孔:“着什么急?谁没有急事?等着吧。” 窦二郎脸一黑,听着马蹄声就在身后,不得不亮了窦家的牌子:“是窦家有事,还不让路!!” 守卫态度瞬间变了,点头哈腰的上前将路清理出来:“没想到是窦家的贵人,真是得罪了,得罪了……” 窦二郎顾不得教训这个拿钱不办事的混账,一抖缰绳赶紧出了城。 却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城门就戒严了,有人高喝着马车一律不准出城,尤其是窦家的马车。 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窦二郎听得头皮发麻,他先前不想露了窦家的身份就是不想横生麻烦,现在倒好,不露身份出不了城,露了身份麻烦立刻就来了。 他一抖缰绳:“谢姑娘,我们走得会快一些,可能有些颠,您忍一忍。” 谢蕴没有给出回应,他也没在意,催着马车一路专挑小路走,也顾不上平稳不平稳,只管有没有和城门拉开距离。 他一直走到天亮,确定身后没有马蹄声,这才在京郊一处凉亭里停了下来。 年节底下,京郊到处都是人,就连这种偏僻地方也坐着不少歇脚的路人。 他没敢靠近,远远地停了马车,见无人注意这才敲了敲车厢:“谢姑娘,您还好吗?” 谢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不等开口先咳出了一口血沫,窦二郎听见动静,顿时紧张起来:“谢姑娘?” 他被亲娘拎着耳朵嘱咐过,说路上一定要小心照料,要拿出比对待姑娘更多的小心来才行,可惜事情不由人,他想小心也没办法。 谢蕴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无妨。” 她喝了口水,却是怎么都漱不干净嘴里的血腥味,索性不再理会:“这里也不安全,休息一下就走吧。” 窦二郎应了一声,找出干粮来递了进去:“姑娘吃点东西吧。” 谢蕴胃里翻江倒海,什么都没吃都吐血吐得厉害,哪里还敢再吃,只能摇头叹了口气:“我不饿。” 窦二郎又劝了两句,谢蕴却没了言语,他摸不透谢蕴的脾气,也不好多言,只能自己啃了两口干粮,却不等咽下去便听见有脚步声正速度极快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他一凛,连忙收了干粮跳上马车:“谢姑娘,好像有人来了,我们得走了。” 谢蕴自然也听见了,甚至还感觉到了空气里那若有似无的杀气,若是殷稷的人,应当不至于此。 马车再次在狂奔起来,可马匹毕竟已经走了半宿,加上拖着马车,没挣扎多久那群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眼前。 “谢姑娘,抓紧了!” 他狠狠一挥马鞭,利剑却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窦二郎猝不及防肩膀中了一箭,险些栽到马车下面去,好在最后还是拽着缰绳稳住了身体。 谢蕴看不清楚外头的情形,却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他受了伤,心里沉沉一叹。 “窦二哥,若是不敌不必勉强,自己逃命就是。” 窦二郎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提刀:“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家姑娘命我护你周全,就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你在我手里出事。” 他抬刀劈飞一支箭矢,用力抖了下缰绳:“驾!” 马车上却忽地一沉,竟有人直接跳上了马车,窦二郎一惊,连忙一勒缰绳,将车顶上的人甩飞了出去。 可这一停本就逐渐拉近了的距离越发紧张,不等他将速度提起来,就有人借着勾爪再次跳上了马车:“贱人,还我家公子命来!” 窦二郎连忙放弃缰绳,纵身就要跳上车顶和那人厮杀,却被其余人死死缠住。 眼见那人的长刀被高高提起,他睚眦欲裂:“谢姑娘,快逃!” “她逃不掉!” 那人狰狞一笑,举刀狠狠朝车顶扎下。 一道银光忽然疾驰而来,巨大的力道直接贯穿了男人的胸膛,将人带着摔下了车顶。 窦二郎愣住,有救兵? 第408章 果然是你们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刺客的阵脚,趁着这个空档,窦二郎跳上车辕,驾着马车就走。 刺客顾不得袭击者是谁,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马车里的女人。 “追,别让他们跑了!” 然而背后的袭击者却不依不饶,一路跟着他们放冷箭,不过才追了几里路,已经折损了五六个人。 刺客们很快明白过来若是不先解决这些人,此行绝不会顺利,他们留下了几个人拦截,却不过片刻,对方就又追了上来。 意识到自己又折损了人手,刺客们睚眦欲裂,一时再顾不得马车,当即停下脚步打算狠狠收拾一顿这群王八蛋。 可对方却又不见了动静,刺客们气头上没多想,四散开来找人却是一无所获。 “算他们跑得快!走,去追人。” 刺客们纷纷掉头,可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早就没了马车的影子。 “糟了,被算计了!” 窦二郎将马车赶进一处林子里,见车身被砍得面目全非,心头狠狠一跳:“谢姑娘?你没事吧?” 谢蕴没有给出回应,窦二郎越发慌乱:“谢姑娘?!” “无妨……”马车里终于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只是听着虚弱的厉害,“你怎么样?” 窦二郎没能察觉到异样,听她说话先松了口气:“小人也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他定了定神,抬手将肩头的短箭拔了出来,一时间被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一股后怕也涌了上来。 虽然临行前他家姑娘嘱咐过他,说这一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可他没想到会是如此凶险,他们才走到京郊而已,就遇见了这么凶残的刺杀。 还好有救兵。 他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只想着护着谢蕴逃命,也就没顾得上去看那救兵是谁,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谢姑娘,刚才救我们的人不会有事吧?也不知道是谁……您猜得到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能确定,那些人绝对不会是窦安康派来的,她在宫外没有这么多人手。 可除了窦安康他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帮他们。 “有点头绪……”谢蕴的声音仍旧透着一股有气无力,“但不敢确定。” 这个答案却已经出乎窦二郎预料了,他正要追问,急促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并迅速由远及近,他连忙捡起刀,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又来了。 这位谢姑娘得罪了多少人啊…… 他做好了搏命的准备,眼见几个人离马车越来越近,举刀就要往上冲,对方却对着马车就单膝跪了下去。 “二姑娘,我们来迟了。” 窦二郎愣住,二姑娘? 马车里好一会儿才有动静,却是一声叹息:“果然是你们……不是让你们离京了吗?” 几人扯下面巾,露出几张熟悉的脸来,为首一人正是谢淮安,而剩下两人也十分眼熟,乃是当日龙船上被谢蕴放走的谢州谢鸣二人。 “当日接到姑娘的示警,我们的确走了,可龙船上没能带走姑娘,若是这次还将姑娘舍在京城,我哪还有脸回去见夫人?” 他在城外呆了两天,想着避一避风头就回去打听消息,却意外与折返回来的谢州谢鸣遇见,三人一合计,都决定进宫探探情况。 却没想到就在进宫的路上他们就遇见了王家的人,听他们言谈间似是要追杀一个姑娘,他们唯恐那人是谢蕴,便追上来看了看,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 “二姑娘受苦了。” 谢淮安满心都是愧疚,若是龙船上他们能再周全一些,谢蕴就不必被带回皇宫,白白受那么多苦。 “我很好……你们起来。” 三人这才起身,谢淮安扫了一眼窦二郎,抬手一抱拳:“方才多谢兄台护持我家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所求,我谢家兄弟必有所应。” 窦二郎连道不敢,见他们是自己人,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各位言重了,我也只是受我家姑娘所托,谢姑娘平安无事就好,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走吧。” 谢淮安沉默片刻才再次抱拳:“我谢家人既然到了,就不敢劳烦兄台了,还请兄台就地回转吧。” 窦二郎一愣:“我回转?可是我家姑娘……” “窦二哥,”谢蕴略有些缓慢的声音传出来,“堂兄说得有理,安康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你再呆在我身边也只会给她麻烦,回去吧,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替我多谢她。” 既然谢蕴都开口了,窦二郎也不再多言,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想走的,刚才一见这几人,他就知道他们和自己不一样,绝对不只是简单的下人。 不掺和也好。 “如此,小人就告辞了,姑娘保重。” 谢家兄弟纷纷抱拳回礼,见他走远了这才围到了马车旁:“二姑娘身上可是不适?方才起语气便不对。” “不妨事……” 谢蕴轻语一声,谢淮安松了口气:“没事就……” “断了根骨头而已,堂兄来为我接上吧。” 谢淮安一口气堵在心口,断了根骨头?! 他忙不迭上了马车,见谢蕴脸色尚好心里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埋怨她,断了骨头岂是小事,怎么能那般轻描淡写? 可隔着衣衫摸上谢蕴的胳膊时,他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这胳膊怎么能这么细?隔着厚厚的棉衣,他竟然仍旧清楚的摸到了骨头的形状。 “是那个狗皇帝干的吗?” 他一肚子的三字经已经顶到了喉咙眼,只等谢蕴一句是他便要破口而出。 “堂兄……”谢蕴靠在车厢上幽幽叹了口气,“你再骂他……我要生气了。” 谢淮安一哽,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都这幅样子了还护着那个男人。 可他又实在不愿意招惹谢蕴,所以僵持片刻还是打住了话头。 “终究是我们来迟了。” 谢蕴摇了摇头,安抚道:“你们能杀了荀宜禄已经是大功一件,我很感激……” 谢淮安的神情却瞬间复杂起来:“荀宜禄不是我们杀的。” 第409章 到不了的地方 谢蕴一愣:“不是你们?” 谢淮安点点头:“是,我带着几个人一路追到了青州,可随即就失去了荀宜禄的踪迹,后来又被另一群人袭击了,对方身手极好,看招式应当是去年上林苑袭击皇帝的那群异族刺客,我们不敌,伤亡惨重。” 谢蕴略有些沉默,怪不得如今京中只剩了他们三个,其余人原来…… “可都好生安葬了?” “姑娘放心,兄弟们的后事我们都料理干净了。” 谢州的声音自车门外传进来,当日他们三个死里逃生,意识到差事办完成后他们便兵分两路,那兄弟二人处理后事,谢淮安则回京和谢蕴复命。 “那就好,”谢蕴合眼哀思片刻,才再次提起正事,“想来那些人就是靖安侯的人了,他不动用军中人手,就是不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可她说着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人不可能是靖安侯杀的,若是他们做的,那送到太后那里去的就不该是尸首,而是“凶手”,还会是一锤子钉死殷稷的“凶手”。 “还出了什么事?” 谢淮安略有几分茫然:“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在回京的时候遇见了一群响马拦路抢劫,被抢劫的人竟然就是荀宜禄。” 他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荀宜禄已经身首异处,身边跟着的一群护卫也都尽数覆灭,所有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 他现在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堂堂荀家家主,竟然死在了一群响马手里。 但更让他想起来就脊背发凉的是,那群响马似是知道他在偷看,也知道他是谁,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送给你了,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你确定他说的是这么一句?” 谢淮安点点头,他当时躲在石头后面,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汗毛都竖起来了,绝对不可能听错。 谢蕴的心跳也不自觉快了两下,是什么人呢? 见她陷入沉思,谢淮安趁机将骨头复位,本以为即便如此谢蕴也会控制不住的惨叫,却没想到她竟然十分能忍,只看了一眼便罢了,反倒是他自己紧张得出了一头冷汗。 “姑娘感觉如何?” 谢蕴摇摇头,这种等级的痛楚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辛苦了。” 她摸了摸断骨处,思绪仍旧被刚才那句话牵引着,对方所谓的见面礼,究竟是给谢淮安的,还是给她的? 响马…… 她似乎听人提起过青州的响马,谁说过呢…… 她没能想起来,反倒是意识有些昏沉了,她不敢再想,暂时揭过了这个话题。 “先离开这里吧,的确不安全。” 听她这么吩咐了,谢州谢鸣才跳上车辕,催着马车往前走了,但追兵迟早还会追上来,他们要选一个安全的地方栖身。 “姑娘打算往哪里去?” 谢蕴不自觉抓紧了手,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扶风,安康说扶风有个神医,兴许能救我。” 谢淮安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姑娘你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说起来都是债……”谢蕴又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前年殷稷曾遣了个太医去滇南?” 提起那个人,谢淮安指节握得咔吧响:“记得,那个王八蛋,毫无医德,竟趁机要挟钱财,寻常百姓要求医,他竟把人打了出去,说什么贱民不配进他的门,简直可恨。” “就是他,”谢蕴垂眼理了理袖口,毫无愧疚地把脏水泼在了张唯贤身上,“他跟着龙船回京的时候我恰巧生病了,被他趁机得手下了毒。” “什么?!” 谢淮安霍地站了起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顶上,他却顾不得摸一下,目光上下巡视着谢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随即控制不住的愤怒起来。 “他没有解药吗?我这就回去拿解药……” “他若是解得了,我也不必去扶风了。” 谢淮安气得浑身发抖,没有解药就下毒,这不是要吓唬人,就是想要人命! “王八蛋!我这就回去杀了他!” 他抬脚就要下车,谢蕴张了张嘴,正要阻拦,马车却压过了一个凹坑,这小小的颠簸顷刻间便将谢蕴的忍耐击垮,她一侧身,不受控制地呕出了一口黑血。 谢淮安听见动静,连忙扭头看过来,瞧见地上的血时瞳孔猛地一缩:“二姑娘?” 他连忙将谢蕴扶了起来,心乱得有些厉害:“怎么会吐血?还是……” 他又看了一眼血的颜色,眼皮子不安地跳了起来,怎么会是黑的呢? “不用紧张,吐出来就好了。” 谢蕴低声安抚一句,靠在车厢上缓了口气,谢淮安再不敢乱动,僵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 “他会有人收拾的,你不必再费神,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往扶风。” 谢淮安哪里还敢反驳,闻言连忙催着谢鸣将车赶得快一些,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随着颠簸加重,谢蕴原本还算不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她死死咬着嘴唇,偶尔颠簸的太过厉害,她没能咬住时,便会有黑色的血淌出来。 “停下,快停下!” 谢淮安失声喊道,眼看着缩成一团的谢蕴手足无措:“二姑娘,你怎么样?” 车外的两人不明所以,倒是听话的停下了车,听见谢淮安声音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二姑娘出事了吗?” 谢蕴脑袋昏沉,她好像是有点不太好,但应该还能再撑一阵子…… “我们走了……多久了?” 紧张之下,谢淮安有些算不准时间,只得问了外头一句,得到的答案却让谢蕴有些绝望,才半刻钟。 那么长的路,她要怎么熬过去,扶风,她真的还能到吗? 第410章 想见见你 谢蕴本想趁着昏睡的时候赶路,却没想到险些被喉间涌上来的血给呛死过去。 明明以往昏睡的时候会消停一些的,看来这颠簸真的让她恶化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清醒着咬牙硬撑,等中午他们在破庙歇脚时,她已经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明明才走了十几里地而已…… 京城距离扶风千里之遥,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 “下午……”她咽下了喉间涌上来的血,“我们走……走快一些吧。” 谢鸣兄弟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想,他们上午走得的确是慢了些,身后还有追兵,若是再不加快速度,很快就会被追上。 谢淮安却有些不安,他算是最知道谢蕴身体情况的人。 之前的那种速度她都承受不住,要是再加快…… “二姑娘,这样好吗?” 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问道,“您的身体受得……” “没事的,我还有……” 谢蕴安抚的摇摇头,靠在草堆上闭上了眼睛,她强撑着一路没有昏睡,此时已经到了极限,明明嘴边还有话没说完,意识却已经昏沉了下去。 她还有人放不下,不管多么痛苦都得再挣扎着一次,殷稷,你等我…… “拜贺已毕,退~” 内侍一声高喝,朝臣鱼贯而出,殷稷靠在龙椅上静静看着门外,他知道人没那么快就被找回来,可就是忍不住想,万一呢? “皇上,是时候去长信宫用午膳了。” 玉春见他迟迟不动弹,小声提醒了一句,殷稷听见了,但并不想理会,一场母子相见的好戏大约已经在长信宫搭好了戏台,就等着他了。 原本他也是真的想看看这位宋夫人会做什么的,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了。 他的谢蕴不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去传话,说朕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 玉春连忙应声,转身去传了话,回来的时候殷稷却已经不见了,他难得没着急,心里已经猜到了人在哪,将銮驾遣返之后径直小跑着去了幽微殿。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果然就站在那里,门口守着的内侍也还在,冷不丁这么一看,像极了里头的人还在,只是固执的不肯给外头的人开门。 他没敢打扰,远远地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下极轻的敲击声响起,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殷稷的手还抵门板上,像是在等回应。 可怎么会有回应呢? 玉春莫名的想叹气,他忖度着殷稷的想法,上前小声道:“皇上,要不进去歇一歇吧?” 殷稷却连犹豫都没有便摇了摇头:“不必了。” 反正里头也没人,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只是他必须要来这一趟,他还不想让人知道谢蕴不在了,虽然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了。 薛京,你要快一些,把她安全地带回来…… “回宫吧。” 殷稷说了一句,可话音落下,指尖却再次拂过门板,似是还想再敲两下的,可犹豫许久,还是什么都没做。 天空慢慢落下了雪花,很快便遮掩了视线。 建元五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势汹汹。 殷稷踩着一地雪花慢慢往乾元宫去,路上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命妇们都走了?可发生过什么事?” 玉春不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可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不敢怠慢,仔细想了很久才开口,可惜的是这次真的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回皇上,奴才去的时候想着夫人们都在就没进门,是让姚黄姑娘递的话,话传进去没多久人就都出来了,瞧着都有说有笑的,应当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殷稷淡淡应了一声,理应没有什么事的,萧家的目标是他,他不去对方的打算自然落空了。 只是不知道没能得逞,他们会不会对萧懿做什么…… 思绪有些飘,殷稷不自觉回想起了小时候,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既然当年萧家肯帮萧懿假死离开,想必怎么都是有几分亲情在里头的,又怎么会对她做什么? 杞人忧天。 他将这些抛之脑后,回头又看了狭长的宫巷便加快脚步往乾元宫去,冷不丁却传来吵闹声,有尖锐的责骂声响起来。 他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却就瞧见了那张本不该出现在这
相关推荐:
爸爸,我要嫁给你
掌中之物
剑来
妇产科男朋友
恶女嫁三夫
皇嫂
凡人之紫霄洞天
罪大恶极_御书屋
蚊子血
谁说总监是性冷感?(百合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