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庐州月 > 第8章

第8章

来之前,她想过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把陆晨星带回家。 可此刻,面对着陆晨星抗拒、倔强的样子,她却生不出一点力气。 他真的不爱她了。 她自小防备心重,习惯于保护自己,避免受伤。 在傅家刚将陆晨星带回来时,她每天忙着自己的事,连一点情绪都吝啬于给他。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渐渐被他吸引了目光。 是在看见他被人欺负,嘲笑是孤儿,是傅家的寄生虫时,却依旧挺直脊背,一脸倔强时被吸引? 还是在他为了不被看轻,拼命努力读书,结果累到吃饭时坐在椅子上睡着,脸埋进饭碗里,醒来时脸上还沾着饭粒,满脸的迷茫时? 还是在他穿着她妈妈送的小西装,笑得腼腆,却英俊得夺目时? 她的目光渐渐落在了他的身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甚至在他偷看她时,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却总是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 她始终高高在上地站在施舍者的角度,冷眼旁观着他一日日喜欢上自己,爱上自己,而后……诱惑着他堕落。 是她亲手调教,将命都交到她手里的男孩,她想,他永远也离不开自己了。 她想过,她腻了就放手,却从未想过要对他负责。 她不是没看见他眼中想要娶她的渴望,只是她认定了他家世背景的薄弱,她认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她永远地高高在上,而他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她的挑选,临幸。 可她却忘记了,从一开始,她本就被他的倔强吸引。 也许迷失过,可他却从未被改变过。 直到她下了楼,在原地伫立,仰头往陆晨星居住的公寓窗口望去时,楼上突然传来盛欢激动又狂喜的声音。 “太好啦!!!陆晨星终于答应娶我了!!!陆晨星是盛欢的了!!!” 两人开心的笑声隔着远远,传了出来。 像是一柄利剑,将她的心一下捅穿,变成了稀巴烂。 辜负真心者,终究失去了真心。 五十岁那天,我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 裴鹤声嗤笑一声,「一把年纪,居然还学人。」 我这才想起来,裴鹤声的初恋邹郁染是最爱喝咖啡的。 我喝咖啡,竟成了东施效颦。 我愣怔片刻。 「我都忘了那个人,难为你还记得。」 裴鹤声沉了脸,摔门而去。 「你又有哪里不对劲?莫名其妙。」 儿子打电话过来。 「妈,你能不能别去邹姨的店里闹,你这样真的很丢人。」 女儿也打电话过来,语气中倒是带了几分迟疑。 「妈,我爸和邹姨真的没什么,就是我爸心情不好了,会去那里坐坐。」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二十多年来,我的丈夫和他的初恋从没有断过。 01 傍晚的时候,屋里昏黄,我就着夕阳的余晖翻整旧物。 一个纪念册里,放着一堆咖啡小票。 小票上的时间跨度竟有二十多年,价格从最早的几块到现在的几十块。 我仔细回想着,二十年前我在做什么。 那时,大宝五岁,小宝二岁,我在屎尿屁中过日子,不能上班,埋首家务。 大宝上幼儿园中班,极其容易生病,小宝正是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时候,我忙得焦头烂额,很希望裴鹤声能早点回家帮帮我。 彼时的裴鹤声在杂志社工作。 他埋首书香油墨间,回来时也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我总以为他在加班,现在看来,他是习惯了去邹小姐的店里喝一杯咖啡,处理完心事,再回来喝我泡得没滋没味的养神茶。 茶味清淡,咖啡味浓。 现实生活是细水长流,简单乏味,灵魂安定所却飘着一缕咖啡香,变幻多姿,氤氲如梦。 我合起纪念册,忽然觉得有点累了。 也好,压死骆驼需要最后一颗稻草,如今,稻草终于落到我身上了。 02 门响了。 他们回来了。 三个人整整齐齐站在门口,表情格外得古怪。 女儿大概觉得没对我说什么难听话,她快速换完鞋,看看餐桌上没有饭菜,便快步跑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妈,你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的好吃的?是要做大餐吗?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我没兴致了。 「我不想做,你们出去吃吧!」 裴鹤声沉了脸。 儿子裴密忽然暴怒。 「妈,你有完没完,我爸不就是去喝个咖啡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爸这辈子是不是不能有一个异性朋友?是不是跟女性一接触就是出轨,你思想怎么这么脏?我真是服了,我爸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家里,你还不满意,我不吃了,你爱咋咋。」 他摔门而去。 连裴鹤声的叫声都不听。 我愣住了。 儿子共情父亲,这一点我很早就看透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对我这么浓重的恨意到底是从哪里来? 裴鹤声有几分心虚和尴尬,他看向女儿裴然,温和道:「你也出去吧,我和你妈妈谈谈。」 女儿乖巧出去。 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客厅里,只有我和他。 今早起来,我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打扫完房间,买了菜,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咖啡馆开门搞活动,第一杯咖啡半价。 我便顺手买了一杯,打算带回家细细品尝,现在的咖啡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然后便被他笑了一句:「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学人。」 那一刻,心里是难过的。 我和他婚后没多久,邹郁染打着贺喜的名义上门,跟我炫耀了咖啡的产地,品种,典故,以及如何调配。 她说完,我吐了。 邹郁染铁青着脸。 裴鹤声则满脸惊喜。 「梅约,你怀孕了。」 送走邹郁染,他蹲在我面前,不知从何说起。 我道:「你跟我说是普通女同学。」 裴鹤声一脸郑重。 「我也不知她竟然这个样子,在我心里她的确是普通女同学。梅约,我向你发过誓,我心里已经腾的干干净净才会出来相亲,我绝不会骗你。孩子已经有了,我们往后好好过,谁也不能把我们一家三口分开。」 那时的裴鹤声,带着干净的少年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清澈。 后来,我们从一家三口,变成一家四口。 他上班,我离职带孩子。 等都将孩子送进小学,我已经是个找工作很困难的家庭妇女了,没办法,只好找了一个图书馆的后勤工作。 熬了几年,临时工转正式工,从勤杂工变成了管理员。 到如今,终于退休了。 今天是我退休的好日子,本打算和他们分享喜悦,一起庆祝下的。 现在看来,竟是不必了。 03 裴鹤声的身姿一直很板正,他端坐沙发,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掌交握,低着头,似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忽然没了倾听的兴致,站起身来,打算收拾东西。 他这才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她,都已经过上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这么多年,你那样说,分明是在说我念念不忘……」 我打断他:「儿子今天打电话给我,他叫邹郁染邹姨,还让我不要去她的店里闹。」 裴鹤声变了脸,「别听他的,小孩子嘴上没毛,胡说八道。」 我心里冷笑。 为裴密不值,亦觉得可悲。 我又道:「女儿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过去坐坐。」 裴鹤声脸上几多难堪,「只是偶尔。」 怒火从心底一下子冒了出来,我从书架上翻出纪念册,摔在他面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三百六十天心情都是不好的。」 咖啡小票从纪念册里摔了出来,弄得到处都是。 裴鹤声颤抖着手将纪念册拿起来,又慌慌张张的捡地上的咖啡小票,捡着捡着终于发了火,干脆站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梅约,你不要太过分,你又是哪根筋不对,我喝咖啡怎么了?我不能喝咖啡吗?我不配喝咖啡吗?咖啡馆那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我能干什么?我不吸烟,不喝酒,按时回家,我喝杯咖啡都不行吗?儿子说你思想脏,他说的没错,你就是满脑子的污秽,一点儿也不干净!」 到底是文化人,洗白就是厉害。 明明他日日与初恋相见,被我发现却成了我思想污秽。 他们是明月照天山,交相辉映,清清白白。 是我庸俗,眼睛带着颜色,欣赏不了这种高雅的美,都是我的错……才怪! 不是身体不出轨,就不叫出轨,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它更隐蔽,更迷惑,更令人难以启齿,好像被人欺负了,却没有实际上的身体伤害,很难驳斥。 可它的的确确恶心到我了。 裴鹤声不是路边随便看了一个美女,那我可以理解为人的爱美之心。 而是他看了一个美女一眼又一眼,一看便是二十多年,既如此,当初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为什么要来恶心我? 我忍住心底汹涌的酸涩,冷声道: 「对,你的确不配喝咖啡,在儿子就差二十多块钱的资料费,我找人别人借钱,急得火急火燎的时候,你在邹郁染那里装大款;我带着女儿去医院挂急诊,交不出几百块钱的医药费,急得刷信用卡,你在那里悠悠闲闲的和初恋叙旧喝咖啡,我因为穷,想省钱,连衣服也不敢买,你每天都在风花雪月,裴鹤声,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你这么失态,到底是因为说谎被戳破,还是没能甩锅到我身上,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和邹郁染如果真的清清白白,你敢不敢在你同事面前大声把你这段事情说给他们听?」 「你荒谬!」 裴鹤声满脸涨红,哆嗦着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一向是个喜欢说教的人,该心虚成什么样,才会哑口无言。 我彻底死了心,冷声道:「离婚吧!」 「离就离!」裴鹤声掷地有声。 04 然而,打印好的离婚协议否定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反悔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笔,始终不肯签下去。 自上次吵过,过了三天,我已冷静下来。 我平静道:「你仔细看看吧,东西都是对半分的,房子是共同买的,你虽然挣的比我多,但我负责家务,按照市场价折算,不比你少多少,你做过女性板块的杂志,也为女性家务不算报酬这种不公平现象发过声,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他声音软弱下来,带着几分迷茫。 「梅约,你看过我的文章?」 我心中有几分恼火,「以前看的。」 他满脸动容,我继续道:「自从你问我能不能看懂后,我便去看你死对头的杂志了。」 他闭了嘴巴,面容上隐约懊悔。 从家庭妇女的角色里脱身出来后,我开始找工作,大概三个多月,都没有合适的。 那时,我便觉得他隐约有些瞧不起我了。 这种瞧不起,不是明目张胆的嘲讽,而是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一句若有若无的贬低,几个隐晦的嫌弃的动作,不经意的轻视的眼神,便让我明白,自己遭他嫌弃了。 每年的妇女节,他们杂志社都会做女性专题,上面的歌颂的词语,赞美的句子,让我真的以为他是尊重劳动妇女的。 现在看来,他尊重的是他想象出来的,即便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也能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女子。 不是我这般累了一天,就毫无精神,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世界清净下来的普罗大众。 他有些难堪的扭过头。 「梅约,真的要离吗?」 「嗯。」 我不想多说什么,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在这个家里二十多年,东西实在不少,既然要离,便要断舍离。 我将要带走的整理出来,带不走的能卖的卖,能扔的扔,能送人的送人。 裴鹤声跟在我身边打转。 「离了婚,你住哪里?」 「不劳你费心。」 「你五十岁了。」 「你也不年轻了。」 「梅约!你非要如此吗?只是一个邹郁染。」 他急了。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抱臂看他。 「真的只是一个邹郁染吗?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是每一根稻草。」 05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从前,我总爱读这话。 后来,我和裴鹤声漫长的二十多年的婚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一直在变的,人也是不可能一眼看透一个人的,就像人不可能在某一个瞬间就看穿自己一生的命运,哪怕重回所认为的命运转折点,命运依然有自己的轨迹。

相关推荐: 流萤   我在末世养男宠   成瘾[先婚后爱]   满堂春   玩笑(H)   仙道空间   学长,我们牵手吧 (BL)《不校园攻宠受系列》   私定男伴设计师 (NPH)   双凤求凰   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