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不知道重压之下会反弹,石头里也能开出花。 采风后几天,已经不见了裴鹤声和邹郁染。 两人自觉丢脸,提早回去了。 采风结束后,倒是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很轻,仿佛随时会破碎掉。 「梅约,我这才发现书架上的杂志里有好多你写的文章,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到。」 他以前哪里注意得到我。 他的生活多姿多彩,浪漫有格调,是适合发在朋友圈,小红书里被人羡慕的。 我的生活只配出现在抖音快手的家庭妇女阵营,充斥着生活烟熏火燎的痕迹和对婚姻的控诉。 彼此没有交集,怎么可能发现对方的另一面。 其实,以前有想过和他摊牌的,但在被他斥责不要乱动他书架,质问能不能看懂那些书的时候,就绝了这个心思。 今日的结果,是他应得的。 09 我淡淡道:「有别的事情吗?」 他说:「梅约,我还是不想离婚,这些天没有你家里都乱套了,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做家务,而是,家里没有你就好像没了灵魂,裴密和裴然这段时间都在吵架,这个家没了你,好像要散了……」 我没有理会他声音里的后悔和担忧。 我能想象到家里的生活: 裴密和他一样大男子主义,不会在乎家里的细枝末节,但对自己却格外讲究,要吃好喝好穿好。 在外面人模,到家里狗样,只有一张脸拿得出去。 若真嫁给他,他是看不到不到身为女人的难处的,他看不到的,都不存在,都是矫情,是栽赃陷害。 裴然有我护着,她便以为家里从不重男轻女,所以,她和父亲哥哥相处愉快,与其说她是我的女儿,不如说她是我给裴鹤声生的女儿。 她不认同我,她有自己的优越感,认为她的未来不应该沦陷成我这样的生活,她觉得未来一定会超越我。 她也在下意识的讨好自己的父亲,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以打压我来获得父亲的认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爱,关注和分得更多的财产。 她的潜意识里,父亲是有产者,而母亲是个无产者。 她可怜,可恨,却让我最心疼。 因为,没有我在那个家里垫底,她自以为从父亲哥哥那里争夺到的认同和平起平坐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从前,为了她,我愿意妥协。 我怜惜她,如同怜惜小时候的自己。 但自从知道她早就知道裴鹤声还和邹郁染联系后,我对她的心思就淡了。 有些花儿,一味地保护是不懂道理的,只有遭受外面的风吹雨打,历经江湖险恶,才能洗心革面,重新绽放。 她现在恐怕是生活在那个家庭里的最底层。 但愿她能清醒过来,懂得自己即便阉割了自己,服从了父权,也依然是被排除在权利体系之外的,除了靠自己,她和我一样,其实身后一无所有。 裴鹤声还在碎碎念,我挂了电话。 挂电话前我提醒他:「明天领离婚证,9 点准时到。」 然而,第二天 9 点的时候,我没有等到裴鹤声。 我打他电话,他不接,发视频,他不理会。 那一刻,我心头冒火。 我打车直奔以前的家,打开房门,冲了进去,便看到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家。 家具上浮起了一层灰尘,窗台上的花蔫了,死了,洗衣机上面放卷成一团的衣服,袜子落在脏衣服篓子外面,衣架上的衣服看样子很多天都没人收了。地板上有茶渍,脚印和乱扔的卫生纸。垃圾篓子满了,也没有人倒…… 裴鹤声憔悴极了,他眼下乌青,皱纹都深了几分,无措的站在房间中间,目光慌乱的看着怒气冲冲的裴密和裴然。 两人一个手里拿着擀面杖,另一个拿着拖把,彼此怒目而视,看样子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 打起来了。 以前亲密无间的兄妹模样再也看不见了。 10 裴然看见我,悲戚的叫了一声「妈」,委屈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裴密垂下头去,手里的扫把仿佛烫手。 我静静地看他们一眼,谁也不想理睬,而是对裴鹤声道:「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什么意思?」 裴鹤声道:「他们打起来了,我顾不上……」 我冷冷道:「无能!」 「梅约!」裴鹤声有些羞愧,又有些气愤,他现在应该能感觉到,我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我瞪他一眼,走上前,扔了裴然手里的擀面杖,将裴密手里的扫把一脚踩断了杆,冷声质问他们。 「还打吗?」 裴然红着眼睛,「是他,懒得像个猪一样,什么都要我做,我做饭,让他扫地,他连拖把都不知道在哪里找,找到拖把又摔摔打打,他就是甩脸子给我看。」 「就你矫情,以前妈在的时候,不也做的好好的,就你干点儿活儿,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滚出去住……」 裴密怒吼。 我「啪」地一声,给了他一耳光。 他真下贱。 他默认房子是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可以放肆的让妹妹滚。 我冷冷道:「房子有我的一半,这一半,我死了都不会给你。」 裴密满面涨红,恨声道:「我不要你的,邹姨有的是房子,她有别墅,开咖啡店,她比你好一千一万倍,等爸爸离了婚,我就让邹姨住进来,你以后都别想再回来。」 裴鹤声怒喝:「裴密,住口!」 裴然愤怒道:「裴密,你有没有人性。」 裴密不理会,夺门而出。 裴鹤声叹息道,「你不要放在心上,裴密有点心高气傲,他本质上不坏……」 我打断他,「该去离婚了,现在没有人阻止你离婚了吧。」 裴鹤声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被卡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说出来一个好字。 我快速下楼,等到他,立刻出发,干脆利索到民政局办了手续。 领完证,裴鹤声茫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本本,仿佛这才敢相信,我们真的离婚了。 「梅约……」他嗫嚅着嘴唇。 「保重吧!」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了。 曾经,我们约定过,吵架不许隔夜,永远在睡觉前把事情解决掉,不许生着气睡觉。 但后来,都渐渐地忘了这个约定。 再后来,我们就不吵架了。 因为不接触,就没有摩擦,没有摩擦,自然就不会起冲突,自然就不吵架,不会语言碰撞,也不会灵魂交融。 我做贤妻,他做良父。 只是彼此再无情爱了。 离完婚后,我和裴鹤声再无联系,裴密人间蒸发,只有裴然打来电话。 她叫了第一声妈妈后,便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不急,将电话放在一边,开了免提,收拾起自己的书桌,我终于也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不用再避着裴鹤声写作。 刚开始,是怕他嘲笑,再后来,纯属不愿意与他有交集了。 良久,话筒里传来裴然压抑的抽泣。 她哽咽道:「妈妈,对不起,我终于懂您了……对不起。」 她挂了电话。 我整理桌子的手顿了顿,坐在沙发上想:傻姑娘,以后的路,你可要自己走好喽。 妈妈可再帮不了你了。 11 隔壁的邻居大概出于一种同情怜悯的心里告诉我裴然的事情。 她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 没有我这个妈妈撑腰,她发现她沦为了家里的最底层。 全家人指望她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照顾裴鹤声她无话可说,可和裴密的矛盾却日益增多。 她终于发现,她的爸爸其实很懒散,每天只负责自己英俊潇洒儒雅俊俏,剩下的事一概不会的。 他的哥哥是翻版的爸爸,外表光鲜亮丽,内里破败不堪,言语上放纵不羁,行动上离不开自己的床五米远。 从前要我约束,裴密不敢怎样,如今裴密我行我素,从不将她当一回事。 这样的男人和他结婚大概是个灾难。 邻居道:「然然怪可怜的嘞,天天被她哥哥骂哭,不是我说,裴密的性格是真糟糕啊,以前挺懂礼貌的小伙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裴密没有落到过低处,他起点高,家庭不错,除了我这个妈让他上不得台面,他生活没什么不顺的。 如今,去了我这个污点,他大概才发现,我这个当妈的不是一无是处。 我谢过邻居,让她以后不用给我说这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各有命,谁也安排不来的。」 邻居叹息道:「哎,老裴真是……不说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辛苦了一辈子,终于不用给人当牛做马了,好好过自己的吧。」 嗯! 好好过自己的。 我将自己的稿子寄给一个相熟的编辑。 这是我构思了十几年想写的故事,删删减减,修修补补,总是无法结尾。 离婚这件事情,让我心中积攒了太多的情绪,这一次,终于写出了满意的结尾。 编辑连夜读完,大感兴趣,直呼畅快。 出版的事情就这样敲定,走上流程。 我配合着编辑这边的要求,改稿,校对,确认风格排版等重种种事情。 一恍惚竟然三个月过去了。 裴鹤声竟然要和邹郁染结婚了。 裴密特地给我发来请柬。 请柬写的很正式:欢迎梅约女士光临我父亲裴鹤声与阿姨邹郁染的结婚典礼。 他在炫耀自己终于可以换一个妈了吗? 希望他能一直以邹郁染为傲吧。 我不打算去。 现在我的时间很贵,不想把它浪费在任何一个外人身上。 我闲暇之余,开始做一些视频剪辑,解读各种文学作品,换一个视角,解读作品中的人物。 我没有剪辑过视频,刚开始做得很困难,慢慢的有一点儿上手的感觉。 不知不觉到了婚礼那天,我却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11 急匆匆的赶过去,在那里看到了面色铁青的裴鹤声,鼻青脸肿的邹郁染,愤怒暴躁的裴密,还有满脸倔强的裴然,以及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在警察的细说下,我才知道,这场婚礼没有办成。 在万众瞩目之下,出现了两拨人打砸婚礼。 一拨是邹郁染曾经旧情人的原配。 另一拨人是裴然。 邹郁染年轻时嫌弃裴鹤声母亲生病,以要异地读研为借口,提了分手。 实际上,她并没有读研,而是和有妇之夫谈起了恋爱,中间分分合合,终究没有断干净。 后来,她大概看透了,一心只想着从对方那里多捞点钱,要了别墅,豪车,咖啡店,摇身一变成了迷人的咖啡店老板娘。 老情人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无所谓。 二十多年来,彼此安然无恙。 但最近她的老情人另有了小四,原配追查之下,发现了她这个老小三,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咖啡店…… 她惊恐之下,迫不及待找个人结婚,以此表示和老情人再无关系。 但原配早就杀疯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带在头上,谁能不恨,她恨不能将邹郁染撕了。 故而,得知邹郁染结婚,立刻带人杀了过去。 至于裴然,则纯粹是去泄愤的。 她拿着话筒在台上痛斥邹郁染勾了裴鹤声二十多年。 「我以前是傻呗,让你欺负到我妈妈头上,现在,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进我家的门。」 我看了一眼裴然,她冲我笑了,眼泪却不自禁的留下来,旋即,趴在桌子上,呜咽出声。 我轻叹一口气。 成长的代价太承重了。 大概没有谁的成长不伴随着伤痛。 我羡慕那些无风无雨就能长大的人,但我想那大概是个奇迹。 因为天真,纯洁,美好,精灵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背后一定是无数人举起伞,踮起脚尖为她遮风挡雨。 但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行了。 我们的成长,必定伴随着伤痕与自愈。 我是,裴然也是。 我办手续的时候,一个身体沉重的男人也急匆匆地来了,他派头很足,一看便非富即贵。 他看了一眼邹郁染,就去对自己的原配讨饶求好。 「她都要嫁人了,我都说和她没关系了,你说说你来这一趟干什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你想追回我们打官司就是了,干嘛把自己弄得局子里来。」 原配啪的一耳光打他脸上。 「你把我当什么,小三,小四都给我整出来,老娘要跟你离婚,你现在就给我净身出户,我饶不了她,也饶不了你。」 男的继续求饶,舔着脸,不停地说好话。 这一幕,震惊住了裴鹤声,裴密。 最震惊的是邹郁染。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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