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反对的浪潮声渐增大时,拂雪道君的正道魁首之位还能稳当吗? “纳兰家不会出这个头。”话虽如此,但纳兰清言并没有让族中子弟送死的打算,“但表明态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族里是你三叔公那边跳得最厉害吧?”青衣女子悠然地落子,随手捡起一枚藕合糕丢进嘴里,“他引以为傲的孙子竟被旁系子弟击败,失去了进入家族秘境修行的资格。嗐,他那般溺爱自己的孙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还有脸到处吹嘘他孙儿L天资过人。这下可好,那旁系子弟不过是在白玉京中修习了半年,演武会上就把他的宝贝孙儿L打得落花流水。就这点水准还想领族中甲级俸,真以为他那张老脸很值钱?” “族中风气确实需要整治。”纳兰清言也不是真的厌恶圣人,他承认拂雪道君的理念令人动容。但身为族长,家族的利益必须高于一切,“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清辞站在风口浪尖上,甚至被迫将刀刃指向族人。母亲,我不想有朝一与清辞刀剑相向。清辞那么温柔,怎能让她背负向血亲举刀的罪愆呢?” 纳兰清言话音未落,青衣女子与玄衣男子便齐声叹气,无奈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傻孩子。”青衣女子随手搅乱了棋局,终于抬头认真地凝视自己的孩子,“温柔的是你,不是清辞。” “我?”纳兰清言不解。 “说什么不想让清辞对族人举刀,明明是你舍不得对清辞举刀。”青衣女子摇头,道,“你可知当年清辞为何要离乡远走?当真是族长之位的更迭与婚事之故吗?” 纳兰清言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反问「难道不是吗」。他很清楚,母亲既然这么说了,那真相必然不是他认知中的那般简单。 “十多年前,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你吓他做什么。”玄衣男子拾捡棋盘上的棋子,好心打了个圆场。 纳兰清言思忖良久,可惜时已久,记忆染上了锈斑。他努力回想当年,却依旧没能找到答案。无法,纳兰清言只能朝青衣女子俯身作揖,恭敬道:“儿L子愚钝,还请母亲不吝赐教。” 青衣女子也不卖关子,直白道:“当年你和清辞一同接受继承人的教育,你负责接管的是族中龙头江水织造,清辞接手的却是族中义善义学之事,你可知为何?因为上一任族长觉得清辞过刚易折,不磨一磨她的性子,后恐有天妒之患。” “义善是块肥肉,任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玄衣男子道,“但清辞却让那白花花的银子确凿无误地流入民间,那一年纳兰族治下甚至没有多少人因冻饿而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纳兰清言望向母亲,青衣女子比划了一个砍的手势:“意味着她必须剁掉所有暗中摸银的手。意味着她要与族中默认的潜规则为敌,意味着白银染血、人头滚滚落地。” “你「温柔」的妹妹也就是在那时,得到了焚尽人间魑魅魍魉的陵光君的认可。” 正道魁首 知子莫如父与母,纳兰夫妻比纳兰清言这个当哥哥的更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 看着温柔乖巧的未必温柔乖巧,看着稳重端方的倒确实是稳重端方。这点从兄妹二人首次得到家族供奉的四灵眷顾中便能看出来。朱雀陵光神君虽不如白虎那般勇猛好战,但其五行属火,性情孤傲,偏爱生息顽强、坚守自我之人;而玄武执明君五行属水,性情温厚,偏爱贤德端方之人。 而让供奉天之四灵的纳兰族人自己来总结,那就是得到陵光君眷顾的弟子大多为人骄傲,勇于上进,缺点是稍有不慎便会走上偏激的不归路;而执明君眷顾的弟子则老实宽厚,重情重义,缺点是过于老实,偶尔便会显得软弱好欺…… 孩童自有天性不必强改,但纳兰夫妻还是很注重后人的培养的。他们在女儿初露锋芒时教她韬光养晦,在儿子谦让他人时教他慧眼识人。可以说纳兰兄妹能养成现在这种行事有度、既不偏激又不过分软弱的性子,离不开父母的开明教育。 而也正是因为自己费心矫正过,所以纳兰夫妻很清楚女儿根本不是儿子眼中那个温柔到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纳兰公主。纳兰清辞当年能整出轰动一时的「义善血案」,在将那些为主子敛财的管家下人拉去闹市斩首时依旧神色温然,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上一任族长之所以让纳兰清辞负责义善,本意是想让纳兰清辞看清家族传承的阴暗面,明白家主也有无可奈何的地方。但谁知道纳兰清辞下手会这么快,这么狠,半点不顾及同族情谊,说斩就斩。 相比之下,明明已经撕破脸皮,却还绞尽脑汁想着不让妹妹伤心u[(”的纳兰清言,确实比清辞更为「温柔心软」。 “你觉得清辞是被拂雪道君的理念蛊惑,被众生与大义的名头触动,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站到家族的对立面上。所以你才想着召她回族,试图跟她掰扯清楚里面的是非因果。”纳兰白华拾完棋子,起身拍了拍下摆。 他正欲折返回岸,便朝着妻子伸手想搀她一把,却不想妻子纳兰瑛会错了意。她翻过丈夫的手牵在掌中,脚下一蹬便腾空跃起,横渡莲池回到岸边。落地后,纳兰瑛松开了手,纳兰白华也不动声色地收手拂袖,假装自己先前就是飞不动非要妻子搭一把手。 “但依为父之见,与其说是拂雪道君蛊惑了清辞,倒不如说清辞在拂雪道君身上看见了自己的道。你妹妹是自愿踏上这条路的,没有人她。”纳兰白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见儿子依旧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只得耐心道,“族长之位的角逐,清辞的落败并不是因为她逊色于你。而是因为她的手段不符合家族的利益,她让族人感到恐惧。纳兰家发展至今,已经不再需要一位开疆拓土的有志之才胜任家主之位,而是需要一位宽厚公正的家主维持族业运转,避免家族衰败。” “当年齐家看中清辞,也是看中她这份敢于刀变革的果敢。齐家与纳兰家不同,齐家主宗近些年来渐势弱,正需要一位铁腕家主力挽狂澜。齐世侄要在这一代变革,大刀阔斧剔除 族中腐败的枝叶是十分困难的。但引入外来的活水,情况就会大不相同。清辞背靠纳兰世家,齐家人必须顾及纳兰的立场。” “清辞若是嫁入齐家、以齐家主母的身份持变革,会比齐世侄亲手刀要来得缓和许多,齐家也不会走到内部分崩离析的局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清辞政斗失败,被遣送回纳兰家。顾忌纳兰家的颜面,齐家不敢害她。两家各取所需,才会有当年的婚事。” 纳兰清言拧眉,他倒是不知道齐家与纳兰家当年的联姻还有这一层考虑。若是知道这一点,他决计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齐家是想让清辞去当一柄剜去腐肉的刀,要清辞为他们齐家的安稳冲锋陷阵。有外族联姻这一层光环加身,即便失败,族中内斗也可转为外部矛盾,不至于动摇根基。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没把清辞当自家人!” “确实如此。但换句话说,清辞若是能成功,便如同朱雀浴火,死而复生。”纳兰瑛微微颔首,附和道,“清辞在族中备受掣肘,但若是去了齐家,到手的可都是实打实的权力。齐家与纳兰家互相牵制,她若能从中破开一条路来,当然会比区区第二继承人的名头来得自在。清辞所行之道本就如履钢丝之险,至少我和你父亲为她选的这条路还有回头路可走,不至于一时行差踏错便害了性命。” “可清辞那孩子,看似温良恭俭,实则心气颇高。”纳兰白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宁可舍弃纳兰公主的名号也要登上九宸山,你便应知晓她的觉悟。” “这世道,有家族荫蔽之人道途尚且坎坷,正道第一仙门的名头看似光鲜,但背后承载的责任道义何其沉重?”纳兰瑛轻叹,“我们原想着让清辞出去闯荡一番,吃点苦头,便知道没有家族的庇佑,许多人甚至无路可走。想想你妹妹当年参加的那场外门大比。若非拂雪道君横空出世,死伤该多么惨重?” 爱之深责之切,淌着泥水过河的先人总希望自己的后人能承袭自己的经验,少走一些弯路,早航登彼岸。 “但谁能想得到,偏偏就有一位拂雪道君横空出世呢?” 纳兰夫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能在无极道门立稳跟脚。这倒不是他们不相信纳兰清辞的能力,而是离开家族后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也意味着更狂暴的风雨。人心能经受诸多苦难,少年意气却容易消弭。当女儿认清这残酷世道时,她迟早会明白自己的理想不过一团虚幻不实的泡影。 可偏偏,这世间出了一位拂雪道君。 “她们本就是同道中人。” “纳兰家给不了她的,拂雪道君能给;纳兰家看不见的路,道君已经领头。对于求道者而言,做出抉择并不是多么难以取舍的事。你妹妹十年前便已有为此献身的觉悟,你却仍贪恋旧时情谊,没将清辞视作真正的对手。清言,好战则亡,忘战必危。你应该做好战斗的准备。” 纳兰清言望着父母平静的容颜,不明白他们为何能如此从容地接受他们兄妹二人相争的局面:“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当然有。”纳兰瑛闻言,竟是摇头失笑,“你妹妹不是给了你两条路吗?” “这也算「他法」?”想到那破碎的琉璃球,纳兰清言有些生气。 “怎么不算呢?”纳兰瑛摆摆手,迈步朝内堂走去,“守住家业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精通博弈之人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自己也说了,纳兰家不出这个头。既然如此,你莫要心急,且再等等。看看究竟是这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伏倒东风。” …… 纳兰清言当然不会被动挨打,傻兮兮地等着无极道门上门问责。事实上,族中元婴长老早已做好了准备,天织庆典一过便启程前往无极道门替纳兰族人请辞内门长老之位。无极道门再如何强势也不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纳兰清辞的父母兄长皆在,第一仙门还能要其骨肉分离不可? 在纳兰家看来,真正需要顾忌的反而是清仪道人。毕竟纳兰清辞与清仪道人有师徒之实。如何说服清仪道人确实是个问题,但纳兰家认为清仪道人应该能理解世家不愿族中子弟去淌这趟浑水的良苦用心。毕竟九州列宿一出,召回自家弟子的也不止纳兰家,不少世家都用这种方式隐晦表达自己的不满与立场。 然而,就在纳兰家为了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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