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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元穿衣裳,夜里凉,又拿出披风备着。 待阿元穿戴好了,若芯抱他出了门,一路往钟毓馆去了,她一路走一路想,一会见了刘钰该说些什么,说孩子想他了,还是说她知错了,以后定会懂事听话谨言慎行,可她实在想不出她错哪了,她很想很想同刘钰说一句,莫要因为她这个娘而怠慢了她的孩子。 阿元本要自己走路,若芯虽觉抱得吃力,却没放下他,仿佛手上有个担子才能让她不那么紧张。 待快到钟毓馆时,远远瞧见门上有人在起争执,两个小丫头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身后训斥着另一个女孩子,借着朦胧月色和门上炫彩的灯,若芯见那吊着眼睛一脸恼怒的人正是月影。 “又来晃,你晃到主屋去也见不着二爷。” 那被训斥的女孩拱肩缩背低头立在那里,寻常打扮,头上的翠玉簪子和她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极不相配,鼻子抽了抽道:“我不过路过这里罢了,二爷还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训斥我。” 旁边小丫头颐指气使:“凭什么,凭我们月姑娘是二爷的房里人,你早被撵出去多少年了,当初狐媚子勾引二爷,如今还不死心,一到这时候就跟着上府里来,一来就来咱们钟毓馆门前晃,敢在姑娘眼皮子底下耍猫腻,打量我们姑娘性子软好说话么,那你可错了主意。” 若芯远远听了,好奇问莲心:“那人是谁?” 莲心道:“姑娘来府里晚,不识得她,她叫秋荷,几年前二爷收的那个通房就是她,听人说,她自从被二爷发落出去,便跟着她老子娘在庄子上,也不肯嫁人,只要她父母来府上送供品,她就要跟着来一趟,每回来,都来钟毓馆门口晃半天。” “她因何被发落的?” “我也不大清楚,我那会儿还只是个跑腿的小丫头,听人说是秋荷不安分,具体因为什么,二爷压着没让外人知道,这么多年了更没人知道了。” 月影还在训斥什么,就见刘钰从二门上回来了,那边月影的丫头忙上前推搡着秋荷,秋荷不肯走,几人拉扯着。 阿元远远见刘钰来了,扯着嗓子喊道:“爹爹。” 若芯闻言一惊,忙用手捂住阿元的嘴,将他的头按到怀里,抱着孩子,扭头就跑,莲心见状赶紧跑上去追,可若芯虽说抱着阿元,却跑的极快,莲心好半天才追上她:“姑娘你跑什么呀。” 若芯因跑的厉害呼哧喘着,那摁着阿元的手微微发抖,却抻着劲的不肯松开。 莲心见阿元被若芯按着脑袋不叫说话,小脸憋的通红在他娘怀里呜呜挣扎,忙从若芯手上抢下他,气道:“姑娘,你怎么了,你瞧你给哥儿摁的,好孩子,不哭不哭。” 待她们无功而返,若芯看看阿元,这才缓过神来对莲心道:“带他去安置吧。” 她回了东厢,方才跑的急,坐了好一会,胸口却还是一喘一喘的不安定,屋里烛火少,虽是夏天却叫她身上发凉,她深深吸气吐气又吸气吐气,终于觉得心口不再跳的那样厉害,待静下来,就又想起方才那个拱肩缩背被月影训斥的女孩,那女孩抬头的瞬间,隐隐看着面色发黄,一看就有忧思成郁之症,眼睛凹陷,整个人呆若木鸡,想来日子过得极不体面,她这样想着,心口莫名抽了一下,原来,原来被发落之后是这幅模样,这别也是她的下场。 莲心回来见若芯坐在炕边上发愣,忙给她宽衣:“姑娘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没事,就是想起方才那个被月影训斥的女孩,觉得她有些可怜。” 莲心知她心思多,劝道:“姑娘,姑娘是小少爷的娘,可别多想,再说了,姑娘来太太院里不过是学规矩来的,过两日等二爷气顺了,咱们就该搬回去了。” 她不说话,低垂着眼,由着莲心给她宽衣,好一会儿才又问:“那女孩也是太太给二爷挑的吗?” 莲心道:“不是,她原是钟毓馆的一个三等丫头,有一回二爷在沐浴,没叫人伺候,谁知秋荷大着胆子进去了,后来二爷就抬举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六月初六宜嫁娶王墨染进门, 府里尊钏二奶奶。 诗云:王氏有好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朝得嫁, 凤冠霞帔, 十里红妆,宜其室家。 秦穆菲心里吃味, 她从金陵嫁到东京, 又不通诗词歌赋,便不知这东京城还有这文绉绉的讲究,豪门女子出嫁要和诗传唱,以显尊贵, 浦时,听着那戏台子上,戏子唱的莺莺潺啭, 酸道:“果是老太太娘家来的嫡姑娘, 尊贵着呢。” 身旁平儿道:“奶奶, 这里到底还是大太太当家。” 秦氏瞧着这婚事办的同她差不多, 叹了叹, 道:“姨妈只拿话暗戳戳的说我,说我小性,没个让度,可她哪知我的心, 开这个头还了得, 我不掌事也便罢了, 如今我统管着全家, 手里一百号的奴才,只叫下头的人编排我,说我不如她尊贵有体面,将来就有我难办的时候,姨妈只拿我同谭大嫂子相比,哪里比的着,我若有大嫂子的出身,便是一乘小轿抬我进来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平儿:“奶奶宽心,这钏二奶奶再扑腾也不过是王家的面子,倒是,倒是将来钰二奶奶进了门.....” 闻言,秦穆菲面色一变,她心里明白,她是康氏的亲外甥女,任外头多体面的姑娘嫁进来,只要不是嫁给刘钰,就越不过她去,可刘钰迟早要娶亲,若娶的是个喜欢弄权造势的,她便只能洗手,将这管家之权交出去,想她兢兢业业的干了这许多年,竟是为他人做嫁衣,到底心里不甘,自然也舍不得被人奉承的热闹。 “将来的事,自有定数,钰二爷娶谁还得老太爷说了算,太太都做不得主,想来门第也不会低,咱们这几年只别得罪人,万事给自己留条路。” 平儿:“奶奶说的是,咱们这会子只顾瞎琢磨,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只看谭大奶奶,当初不也轰轰烈烈的,如今呢。” 穆菲叹了叹:“这世道,女人终究挣不过命罢。”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便又打起十分精神去招呼席上女眷。 若芯这日未出门,过了午时,长春馆便空了,院子里只剩两个管事妈妈,约莫是见惯了婚丧嫁娶,嫌聒噪就没出去,正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周姨娘从外头走来,那两个妈妈见了,忙起身行礼,笑问:“姨娘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周姨娘也笑道:“没什么事,我回来歇一歇再去。” 一面说一面将两个荷包递过去:“也沾一沾喜气。” 两个妈妈道喜着接了,朝东厢努了努嘴:“若芯姑娘在屋里呢,没出门。” 周姨娘冲二人点点头,转身去了东厢:“若芯,闷在屋子里做什么,怎么不去外头瞧热闹。” 若芯起身迎她:“我怕热,就没出门。” 周姨娘将一个大大的荷包塞到她手上,坐了下来:“不去就不去吧,咱们娘俩坐下来说会子话,吃点冰水果,解解暑。” 若芯:“姨娘想吃什么,我去备。” “别忙,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 周姨娘却没吃水果,只端起若芯奉上的茶吃了吃:“我随太太嫁来这里快三十年了,这样的婚嫁排场,也没少见,可又如何呢,过的好不好,原不在这上头。” 又说:“看见新娘子,我就想起太太出嫁时,也是同这王家姑娘一样的玲珑剔透,哪个见了不喜欢,如今啊,我瞧太太不大爱这些热闹,这不,见我乏了,叫我没什么事就回来歇着,必是看我也不大喜欢这排场,哎,这外头越是热闹心里头就越是难受。” 若芯听这伤情的话,一时诧异,抬眼打量周姨娘。 周姨娘也察觉她的目光,笑了笑:“我瞧的出来,你是个经过事的孩子,同这府里的姑娘奶奶都不一样,既有这份心性,又有阿元在,很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经营才是。” 若芯忙道:“多谢姨娘提点。” 这些日子处下来,周姨娘心知,这女孩确是个温柔娴静不争不抢的,便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同她开解道:“我这辈子没有孩子,尚且挣出些体面来,你啊,就是性子太直,遇了坎,绕过去就是,可没有跟自个儿较劲的道理,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着孩子想一想么。” 这话似是戳了若芯的心,她有些恍惚,转而又一脸落寞:“姨娘说的是,我该好好经营着才是,可姨娘,我,我用心了的,我也想叫太太喜欢我,也想叫二爷见了我就欢喜,可我来这里一年多了,不是二爷不待见我打骂我,就是太太恼我为难我,我该如何,我.......”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带了泪。 周姨娘见这女孩说的可怜,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心里疼了疼,就想起她自己年轻时,也有这样灰心艰难的时日,想当年,郑姨娘不敢同康氏叫板,便来挑衅她,害的她掉了孩子不说,身子差点熬垮了,她是怎么爬起来的她忘了,只记得有一个老妈妈告诉她:“熬过去就是好日子,熬不过去就只能丧在这宅门里,诚然,熬的再久也做不得人上人,只得个心性罢了。” 她不知该怎么劝慰若芯,也不知该拿自个儿的哪段经历出来,教她些什么,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这都不算什么,都会过去的。” 王墨染回门之后的第二日,便来长春馆拜见康氏,又去云鹤院请谭松玲来。 康氏上下打量着新妇,道:“府里住的惯吗?缺什么短什么就跟你嫂子说,可别委屈了。” 王墨染穿着大红衣裳,如一朵开艳了的牡丹,盈盈笑道:“谢太太惦记,一应都是周全的,嫂子安排的极妥帖。” 康氏笑笑:“今儿中午就在这儿用饭,把你太太也请过来热闹热闹。” 王墨染回道:“还没去钟毓馆里见过钰二哥和若芯姐姐,给小阿元备了礼。” 康氏:“你有心了,不必跑一趟,你钰二哥去巡营了,好几天回不来,若芯和阿元就住在我这里,连翘,去叫若芯来。” 墨染诧异,为何若芯住在这里,可也没问,待康氏叫了刘眉可,请了二太太柳氏来,她才偷偷捅了捅眉可,小声打听。 眉可随口答着:“还能为什么,仗着自己是阿元的娘,贯会给我二哥脸色看,我二哥能忍她那么久,我都觉得难为他了。” 墨染又问:“那个穿着玫红色锦丝袄的是谁,瞧着穿戴不同,又这样殷勤。” 眉可:“你那眼还挺会瞧,我二哥新添的房里人,叫月影。” “也是外头聘来的?” 眉可摇头:“不是,家生的丫头,有些体面而已,我母亲作主赏的,原还是老太太的人。” 墨染恍然,她才嫁进来,这府里就换了天地,瞧着月影的行为做派,又问眉可:“我怎么瞧着她这做派,是要压若芯姐姐一头。” “你也瞧出来了,倒不是她花心思要压谁一头,你只看芯姐姐那垂头丧气的样儿,别说月影那样掐尖要强的,就是随便拉出个丫头来都比她心气高。” “上回我来,芯姐姐穿戴的那样体面,那衣裳料子我是见都没见过的,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 “你不是常讨厌这些做妾的么,年前来家的时候,见芯姐姐一个妾那样体面,竟不给她好脸色,如今见她落魄了,怎么,倒可怜起她来了。” “哼,你又来说我,我只知道,妾要有妾的样子,将来我夫君要是纳妾,那妾做小伏低也就罢了,敢越过我去,我可不依。” 眉可忽就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我也是头一回见,像芯姐姐这样的妾,若不是为了阿元,想来她是不愿与人为妾的,你只将她这回的穿戴同上回比,没我二哥,又穿的一日不如一日,刚打帘子进来时,我见我母亲狠狠的挖了她一眼,且瞧吧,早晚得骂她。” 又说了一会,二人便随着康氏和柳氏入席用饭,用过后,康氏便同柳氏坐在南炕边闲聊,其余的姑娘奶奶们,都四散着说话。 不知怎的,墨染就公然守着人,热络的拉起若芯,叫她坐她身边,微微笑道:“姐姐,我备了礼给你和小阿元,让人送到你的东厢去。” 还将那礼一一描说了半日,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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