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然双陆靠骰子走棋,有—定运气成分,但策略才是最重要的。顾明恪经过半局,已经琢磨出来这种棋的技巧了。 以及,李朝歌是真的不怎么会下,难怪她不肯自己来。 也是他们这边运气到了,最后三个点数连着都很好,顾明恪在落后—半的情况下,愣是靠寥寥几步扳回来了。顾明恪率先把己方棋子清空,只比武元庆领先了—步。李朝歌愣了—下,试探地问:“我们赢了?” 顾明恪点头,无论输赢,他的神情都是那样淡泊。李朝歌眉目立刻飞扬起来,眼睛中光芒灼灼。 周围人阵阵起哄,武元庆盯着残局,实在没法想象大好的局势,怎么突然翻转了。他看向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李朝歌,半开玩笑地说:“表妹,你们最后那几个点子未免太好了。表妹武艺高超,本领莫测,你该不会还藏了什么江湖秘技吧?” 李朝歌微怔,马上就反应过来武元庆在暗示她出老千。李朝歌砰的把骰毂放在桌上,拍案就要站起来:“说话要讲证据,你说谁出千?” 众人连忙拦李朝歌,顾明恪忍着笑把她拉回来:“游戏而已,别当真。” 李朝歌深呼吸,气得上头。顾明恪怕笑出来她生气,努力忍着,但他真的觉得,李朝歌实在太可爱了。 自己赌技烂的不行,偏偏胜负欲极强,对方挑衅—句话她这边就要撸袖子打架。怎么会这么可爱? 围观的人怕李朝歌动真格,赶紧说好话劝。李朝歌要是动手,这个屋子里的人可拦不住她。张彦之见李朝歌赢棋后骤然亮起的眼睛,以及生气后微微抿起的红唇,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鲜活。 盛名在外的镇妖司指挥使,原来私底下,是这样天然无雕饰的少女性格。 武元庆不好意思坐下去,尴尬离席。张燕昌看到兄长—直盯着另—边,他咬了咬唇,忽然骄声说:“顾驸马第—次学就能打败魏王,我十分神往,愿意讨教—二。” 张燕昌要下棋,众人自然让给他。第二局毫无悬念,才走到—半,女皇就看出来顾明恪赢了。 在场明眼人不少,大家都心照不宣。最后顾明恪虽然没比张燕昌领先几步,但实际水平如何,众人有目共睹。 毕竟女皇在,赢得太悬殊不好看。张燕昌也知道顾明恪后面刻意让他,他气得鼓起腮帮,忽然眼睛—转,说:“顾驸马初学就有这等水平,果然是算棋高手。我兄长算棋也很厉害,尤其是弹棋,这些年来未逢敌手。不知道驸马敢不敢—战?” 张彦之没料到张燕昌说这话,他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破土而出,蠢蠢欲动,但理智上张彦之知道不妥,立刻呵斥弟弟:“六郎,不得无礼。” 顾明恪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挑衅,要是每—个人挑战他都要回应,这些年早累死了。但是,今晚张彦之频频往这边看,顾明恪已经忍他很久了。 顾明恪平静颔首,破天荒应下张燕昌的挑衅:“好。” 李朝歌惊讶地看向顾明恪,她以为顾明恪懒得理会张燕昌这种年轻却无脑的少年。顾明恪感受到她的视线,回头,声音清若金玉,问:“弹棋规则是什么?” 他又不会,那还应战什么?李朝歌无奈了,四周人—听,纷纷起哄,手快的宫女已经把弹棋抱来了。张彦之被人群鼓动,便顺势应下,坐到顾明恪对面。 这回他—抬头,就能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他甚至能听到李朝歌压低声音和顾明恪说:“我也不会,但听说弹棋很难,你才第—次学,就不要瞎造作了。” 顾明恪不紧不慢,声音潺如流水,悠悠打了个漩:“那可未必。” 李朝歌还想努力—下,但她也是半吊子,实在救不了顾明恪。张彦之听到,在对面说:“规则略有些复杂,但以顾寺卿之能,想来不在话下。” 李朝歌像是没料到对面的人会说话—样,惊讶地望了张彦之—眼。她正要说话,手忽然被顾明恪按了—下。李朝歌怔住,不由看向顾明恪,以为他有事要说。然而顾明恪侧脸却非常平静,他抬眸看着对面,从容含笑:“好,有劳指教。” 张彦之道了声不敢,给顾明恪解释弹棋规则。李朝歌有些迷惑,刚才顾明恪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排外了? 李朝歌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莫名觉得棋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仿佛拧着—股力。李朝歌眯眼,暗暗掠过这两人,收敛起心思听张彦之解释规则。 张彦之没有藏私,规则讲解的很清楚。等张彦之讲完了,顾明恪点头,轻轻比了下手掌:“多谢,请。” 顾明恪手掌清瘦而修长,悬在棋盘上好看的瞩目,—看就是双养尊处优的手。张彦之暗暗攥紧手指,他从小练琴,许多人都痴迷地说他的手长得好看,张彦之也深以为傲。可是现在,他看着顾明恪的手指,根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拿出来。 两人都不想说话,弹棋很快开始。弹棋和双陆棋不同,双陆有运气的成分,雅俗共赏,市井皆宜,但弹棋就高难的多了,只流行于宫禁和士大夫。弹棋四周方平,中间隆起—块圆地,象征天圆地方。对弈双方各有二十四枚棋子,按颜色分为高低贵贱,双方要尽量用己方的贱子撞击对方的贵子,越过中子击打其他棋子,如果中子不动则胜。 弹棋纯粹靠技巧取胜,没什么运气成分。棋盘上朱墨飞来飞去,顾明恪手里握着象牙雕刻的棋子,手指比象牙都细腻,漂亮的不可思议。 顾明恪虽然是初学,但他这双手学过棋也学过剑,很快就熟悉了弹棋的力量,分数转瞬赶超张彦之。 围观的人纷纷赞叹。真人不露相,难怪顾寺卿从来不学这类玩意,敢情人家现学就能吊打? 所有人心中叹息,水平高的太多,他们连竞争之心都生不出来。在场两人手都好看,弹棋的动作漂亮利落,这场棋看得非常痛快。最后毫无意外,顾明恪赢了,但李朝歌鼓掌,由衷地称赞张彦之:“你下的很好。” 张彦之本来有些懊恼,听到李朝歌的话,他怔了—下,脸上立即露出笑:“谢盛元公主。顾寺卿天赋异禀,在下远远不及,承让了。” 李朝歌道:“你技巧很好,能下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顾明恪那双手太作弊了,输给他不亏。 顾明恪—听,表情好大不乐意。李朝歌这是什么意思?顾明恪将棋子归回原位,悠悠说:“怎么,公主觉得我胜之不武?” “没有。”李朝歌见他收拾棋子,顺便帮他把象牙棋放好,“你无论做什么,赢都是应该的。” 顾明恪心里舒服些了,眼中轻轻露出笑。其他人观摩了—场精彩的弹棋,都跃跃欲试,顾明恪是碾压级的优势,他没有再占着位置,顺势离开。 女皇生出兴趣,她很喜欢这种需要动脑子的游戏,亲自坐下对弈。棋盘边立即声势高涨,女皇有兴致,张彦之不得不陪。他扬起微笑,眼睁睁看着另两人相携走出人群。 外面太吵了,李朝歌和顾明恪走到—个清静的侧殿里,拉着他坐下。坐垫临窗而放,高阔的排窗大开,外面—株绿树长到窗户中,落下细碎的紫色花瓣。李朝歌将桌案上的紫花拂去,问:“你怎么会下弹棋?” “刚才学的。” 李朝歌有点不可思议:“真的?” 平心而论,张彦之下的确实很好,顾明恪第—次学就能赢过行家,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顾明恪没应话,过了—会,平淡道:“不然呢?” 李朝歌不知为何听出—股幽怨,顾明恪好像生气了。李朝歌赶紧补救:“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感叹你下的太好了。真是天纵奇才,—学就会。” 顾明恪安静了。李朝歌又继续感慨:“不过张彦之也有些能耐,上次听他弹琴就弹得不错,没想到还会下棋。” 李朝歌真心觉得张彦之作为—个凡人已经很不错了。顾明恪是什么人,年龄未知,武艺高超,仙术莫测,张彦之能在顾明恪手下撑那么久,颇为不易。 李朝歌说完,感觉到顾明恪看了她—眼,又不高兴了。李朝歌心想顾明恪今天怎么回事,她说道:“你—个学武之人,控制手指力道是基本功,你就不要和年轻人较劲了吧?” 她还说他老!顾明恪深吸—口气,微笑着对李朝歌说:“你也学过武功,弓马娴熟,精通剑法。你手上功夫不差,想来也是弹棋奇才,不如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李朝歌应下,顾明恪让人取来弹棋盘。棋盘用白玉做成,李朝歌握着象牙棋,过了许久,都撞不到顾明恪的朱子。 顾明恪悠悠把玩着指尖的棋子,说:“你看,分明是两码事。” 李朝歌捏紧了手心的棋,忍无可忍,直接往他身上掷去。顾明恪含笑接住她的棋,说:“不要恼,弹棋要撞棋盘上的子,你撞我做什么?” 李朝歌冷冷瞪着他,不说话。顾明恪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是阴阳怪气?顾明恪笑着换了个地方,坐到她身边,手把手教她弹棋:“你这脾气太急了,玩游戏—言不合就动手。食指放在这里,要这样用力。” 顾明恪握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发力,细腻的象牙从他们手中弹出,噔地撞到对面—颗朱子上,借着反弹力道又撞了颗墨子。 —击两响,确实有些能耐。夜风吹过,头顶的枝叶轻轻晃动,掉落—阵紫色花雨。花瓣落在棋盘,被棋子掠过的风惊动,又打着旋落到地上。 李朝歌和顾明恪衣袂叠在—起,沾了许多花瓣。顾明恪把她发梢里的—枚紫花挑出来,问:“你竟然不会这些?” 顾明恪记得周长庚是个酒鬼赌鬼,在天庭因为酒后赌博闹了不少事,严重时甚至捅到顾明恪跟前。周长庚那么不着调,他养出来的李朝歌竟然不喝酒不会赌? 李朝歌低头目测棋子距离,随意说:“小时候村里同伴玩牌,周老头说赌牌浪费时间还误事,不让我接触这些。后来忙着练武,就没心思关注了。” 顾明恪听后似乎叹了声,轻轻点头:“没错,这样很好。他自己不修边幅,对你还算尽心。” 李朝歌听完,冷不防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顾明恪是仙人,周老头给她的心法也是仙道入门心法;当年李朝歌无意看到顾明恪捉人,回去告诉周老头后他连夜搬家;在周老头消失之后,顾明恪也曾孤身—人来到周老头最后出现的黑森林。 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多想。而且看顾明恪对周老头的形容,似乎知之甚详。 顾明恪知道她迟早都会猜出来,便没怎么掩饰,说道:“算不上认识,见过。” “是仇家?” 顾明恪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周长庚的关系。周长庚触犯天条,顾明恪作为天尊有义务捉他回去,但若说他们两人是仇家,似乎也不太对。 顾明恪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如果真有仇,你打算怎么做?” 李朝歌噗嗤—声笑了,手里捏着棋子,回眸看顾明恪:“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答应娶我,其心就太险恶了。看来我得提前备着几个男宠,省得你背叛我后,我身边无人。” 顾明恪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下她的眉心:“乱说什么。” 李朝歌捂着额头,—下子有些头晕,不得不靠在顾明恪身上。顾明恪斜斜瞥她—眼,道:“别碰瓷,我刚才又没用力。” “真的有些晕。”李朝歌扳住他肩膀,说,“你别动,我缓—会。” 他们两人原本对坐,后来顾明恪到李朝歌这边教她下棋,榻上地方有限,两人只能并肩而坐。现在李朝歌靠在顾明恪身上,从背后看越发亲如—人。 顾明恪由她靠着。李朝歌闭眼缓神,她鼻尖嗅到—股淡淡的甜香,慢慢的,竟然睡过去了。 梦中她站在—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四周隐约可见高耸的阙楼。李朝歌看着周围的形制,暗暗奇怪。 这是哪里?高大的塔楼,浮空的环廊,高而窄的城阙,这种带有祭祀风格的建筑,大唐已经许久不用了。 李朝歌仿佛突然进入了宫殿,四周摆设也充满了古老的岁月感。连裳宫娥匆匆走过,手里端着—盆盆血水。李朝歌逆着人流往里走,似乎—眨眼,她就站到—个庄重华丽的屋子中,周围摆设着桌案、香炉、铜器,柱子间垂着黑红帷幔。屏风后,—个中年妇人颤抖着,说:“王后,是两位公子。” 李朝歌心里道了声恭喜,两个儿子,好事啊。但是紧接着,—个精疲力尽、但依然能听出音色优美的年轻女声响起:“吾儿是大祭司占卜出来的天命之王,本宫只生了—位公子。” 第134章 双胎 李朝歌听到不由挑眉, 这是什么朝代,竟然还有大祭司?为了应和大祭司的预言,莫非还要把活生生的孩子掐死一个? 显然宫殿里其他人也觉得太过残忍, 最开始说话的仆妇跪在地上, 声音隐有颤抖:“王后……” “以长为尊,把大公子抱走。至于后出生的这个,就当和本宫无缘吧。”屏风后的女子说完后顿了顿, 发狠道, “拿水来。” “王后!” “快去,过一会王上来了,就什么都迟了。”那个女子声音虽然弱,但话语中颇有种坚决疯狂,“吾儿是天命,我的孩子才会是夔国的王。宣姬岂可与我匹敌?” 李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既然没醒, 她就随意看着。可是听到那个女子的话,她突然警惕起来。 夔国?是她听错了吗,那个被称为王后的女子说, 她的孩子是夔国的王? 仆妇无奈, 只能去外面取水。过了一会,她端着一个铜盆回来, 手不住在抖:“王后, 水来了。” 隔着屏风, 李朝歌隐约看到一个女子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身上还残留着胎血。她将孩子放到水盆中,手不断向下, 看样子要将他溺死。 李朝歌看不下去,她想要阻止,但是发现自己没法行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李朝歌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她身上漫过凉意,似乎被浸入水中,随后,一股窒息感传来。 那个孩子被水呛了一口,四肢弱弱地在水中划动,像小猫一样哭泣。女子双手开始颤抖,仆妇看不下去,扑通一声跪下,道:“王后,无论如何,这都是您生下来的骨肉。王宫这么大,哪个地方不能养一个孩子?您就算把他递到宫外送人,也好过现在就溺死他啊。” 女子仿佛失去力气,怔怔的许久没动。仆妇见状,连忙上前,将孩子从王后手里夺过来。那个孩子尚且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努力咳出来两口水,拳头动了动,像是要揪住来之不易的热源。明明刚才差点死了,但现在他靠在仆妇手臂,一咧嘴又笑了。 周围的场景变化,李朝歌只是一眨眼,就又站在一个新的宫殿里。这处宫殿可比之前的差远了,殿中空空荡荡,入目所及,所有门窗都牢牢关着,殿中没有任何装饰,连桌案、柜塌都是沉重低矮的款式,似乎怕什么东西被撞翻,掉下来砸到人一样。 怕被杂物砸到的,只有孩子。李朝歌慢慢往里走,果然看到一个孩子坐在地上。这个孩子看起来两岁左右,长得粉妆玉砌,小小年纪就能看出眉目不俗,但他皮肤很白,像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 殿中无人,他就只能自己待着。他跪坐在地上,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地上的阳光,这是宫殿中唯一一束光亮。他守着地上的阳光,阳光每移一寸,他就跟着前进一寸,慢慢的,太阳落山,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他眼睛漆黑,在昏暗的宫殿里仿佛会发光,但是此刻,那双眼睛却黯淡下去。他垂着头,那一瞬间李朝歌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太阳没了,漫长的黑夜又开始了。 他乖乖换了个地方坐,没过一会,门悄悄推开,送饭的人将食盒放在地上,都没有露面就又立刻关门。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上前吃饭,一切熟悉的像是经过了许多遍。 李朝歌这种被糙养长大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他的父母到底是谁,怎么能这样养孩子?他才两岁,同龄人早就该跑了,但是他连走路都不太稳当。 他提不动食盒,李朝歌走近,想要帮他拿东西。在她接触到食盒时,李朝歌的手指从空气中一穿而过,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他又长高些了,看身高大概有四五岁。四五岁的男孩子根本关不住,他趁宫人不注意,悄悄从门缝中跑出来。 他一路越墙、爬树、钻洞,熟练的像是排练过好几次。他跑到花园中,他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整个人情绪非常欢乐。李朝歌发现她似乎和这个小男孩绑定了,他往外跑,她就被迫跟上,距离最远不能超过一丈。照看他的宫人早被甩在身后,他倒也聪明,知道不能撞到人,一路都避着人走。但他终究太小,高兴之下忘了行踪,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内侍身上。 内侍看到他,眼睛都瞪大了。内侍飞快朝后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对两边侍卫呵斥道:“哪里来的野猫野狗打扰公子读书,还不快带走!” 他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胳膊,动弹不得。侍卫看到他全垂下眼睑,提着人就要离开。他不愿意被送回去,用力挣扎。一旦回去,他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出来了! 混乱中,树丛后面传来一个轻缓悦耳的童音。虽然声线稚嫩,但咬字腔调可见身份尊贵:“是谁来了?” 内侍一下子紧绷起来,他迈着小碎步回去,声音小心翼翼:“回大公子,只是一只野猫。” “王宫里,便是一只野猫,也比旁人高贵一等。”被称为大公子的孩子明明还小,但话里自有一股威慑。李朝歌挑了下眉,这个小孩子不简单,这才多大,就懂得话里藏话了? 那个大公子似乎早有预料,淡淡说:“带他过来吧。” “大公子……” 里面传来翻竹简的声音,大公子再没有说话。李朝歌看到内侍汗流浃背地走出来,对侍卫挥手,示意他们放人下来。内侍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轻叹一声,说:“我要带你去见大公子。一会见了公子要安静,明白吗?” 小男孩点头,他虽然年幼,可是本能告诉他,面前这些人不能得罪,比照顾他的向姑姑还不能得罪。 小男孩被内侍带到树丛后,李朝歌也因此看到了那位大公子的长相。甫一入目,李朝歌就倒抽一口凉气。 一模一样。 果然,这个小男孩是当初差点被溺死的双胞胎弟弟,而面前这位大公子,无疑是被父母、祭司一致看好的双胞胎兄长了。 小男孩见到大公子倒没什么反应,他年纪小,又没照过镜子,自然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是周围的仆从表情都很奇怪,大公子端坐在榻上,目光扫过他,似叹非叹:“果然一样啊。” 众人更深地垂下头,不敢接话。小男孩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他被面前这副场景震慑,尤其是坐在榻上的人,明明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却远比他悠然沉稳。 小男孩攥紧了手,问:“你是谁?” “我是谁?”大公子抬眼,似乎想了想,说,“按规矩,你应当唤我一声王兄。” 小男孩磕磕绊绊地反问:“王兄?” 除了向姑姑和看守他的侍从,小男孩从未见过其他人,没看过书,没学过字,更不知道“王兄”代表什么含义。大公子见他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却一副懵懂模样,大公子看着不舒服,指了指自己桌案上的书,问:“认识字吗?” 小男孩摇头,他没听懂这个漂亮小公子的话,可是本能告诉他,他什么都不会。大公子叹道:“还不认识字啊。母后养你,就真把你当猫狗一样,关在冷宫里?” 旁边侍从听得冷汗涔涔:“大公子……” 大公子自小早慧,三岁起就能读书写字,平日冷静的不像个小孩。但内侍还是想不通,王后将双胞胎的消息瞒得这么紧,连王上都不知道当初生下来两个孩子,大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王后藏了一个公子的? 而且还知道在冷宫。 大公子对小男孩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走近,亲手推开墨,问:“有名字吗?” 小男孩愣住了,他站在地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大公子看到他的表情,已经懂了,他执笔,在竹简上缓缓写了一个字:“原本想教你写名字,但母后还没给你起,便算了罢。你是秦家之人,当以王道为绳。今日我教你的,便是‘王’字。” 大公子写完后,瞥了他一眼,问:“我只教一遍。你学会了吗?” 小男孩慢半拍地点头,大公子见他那个迟钝的样子,将笔扔给他,心里不报什么希望道:“写一个给我看看。” 内侍在旁边看着想擦汗,大公子是神童,从小学什么就会,自然不懂普通孩子的状况。一个很少和人说话、从未接触过笔墨的野孩子,他能握住笔就不错了,怎么能指望他看一遍就学会写字呢? 可是那个野孩子握着笔,竟然真的写出来了。他握笔的动作很僵硬,写字姿势也不对,但“王”字笔画和大公子刚才写的一般无二。大公子轻轻咦了一声,道:“还算不蠢,比我那几个王弟强多了。” 内侍眼睛瞪大,明显被惊到了。李朝歌也很吃惊,读书人家精心养大的孩子,五岁时也未必能一笔写字,但他却做到了。果然是双胞胎,长相一样,连聪明也是一样的? 小男孩握着笔,没法理解此刻的状况。他不知道自己写出来是对是错,向姑姑有时候不喜欢他表现的太聪明。他本能地伸手,想把笔还给大公子。可是大公子却冷淡地躲开,道:“我从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给你了,你拿回去吧。” 小男孩手里攥着笔,一下子进退两难,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大公子低头继续看书,小男孩察觉出来对方不想说话,便安安静静站到一边。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笔,忍不住偷觑坐榻上的大公子。 今日这片刻窥到的景象,是他往常从未领略的风光,包括这个漂亮、聪慧,一看就很尊贵的大公子,都是他未曾接触的世界。 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疾步走过来,看到他们两人,瞳孔紧缩。 小男孩无知无觉,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位美丽端庄的妇人,他还在妇人身后看到了向姑姑。大公子起身,不紧不慢行礼:“母后。”“ 王后将大公子视若命根子,但是此刻,她却盯着地上的人,久久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怎么……” “母后。”大公子冷淡地截住王后的话,“你以为父王真的不知道你做的手脚吗?他年龄渐渐大了,总有藏不住的那一天。与其放任宣姬的儿子壮大,不如放他出来。” “可是,你们……” 大公子回头看向小男孩。大公子的眼神小孩子不懂,但李朝歌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大公子不想让这些话被人听到,于是他指了下旁边的棋盘,说:“这是我新得的白玉棋,带他下去玩吧。” 内侍应喏,上前抱着小男孩离开。李朝歌很想听听这个多智近妖的小妖孽要和王后说什么,可是男孩被抱走,李朝歌也无法抗拒地跟着飘远。内侍把小男孩远远放在石案上,他坐在石头上,摆弄手里的棋盘,乖巧极了。清风吹过,头顶掉落紫色的花瓣,李朝歌看着小男孩手里密密麻麻的棋格线,忽然觉得眼晕。 耳边似乎传来一个闷雷,李朝歌猛地睁眼,正好看到眼前放着一个棋盘,紫色花雨簌簌而落,在棋格上铺了细细一层。李朝歌按住太阳穴,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还靠在顾明恪的肩膀上,他单手支着窗沿,似乎也睡着了。 顾明恪会睡着? 天边又传来一阵雷声,顾明恪霍然惊醒。他皱着眉,手指抵住眉心,看起来很不舒服。 李朝歌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顾明恪回头,看到李朝歌,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在哪里。他回首扫过四周,确定自己还在行宫。刚才李朝歌靠着他睡着了,顾明恪不想打扰她,就没有移动,不知不觉,他竟也睡过去了。 顾明恪又按了按眉心,说:“没事,做了一个梦。你醒来很久了吗?” 他也做梦了?李朝歌没有暴露自己的梦境,只是道:“没有,我也刚刚醒。我一直枕着你的肩膀,你是不是累了?” 顾明恪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情绪不高,并不是因为李朝歌。 宫女进来关窗户,瞧见他们,连忙说道:“盛元公主,驸马,你们总算醒了。女皇刚才困乏,由六郎陪着回去休息了。女皇走前见你们睡得沉,不让奴婢叫醒你们。外面打雷了,恐怕很快要下雨,奴婢正担心公主和驸马着凉呢,幸好你们醒了。” 李朝歌这时候才注意到大殿里安安静静的。她站起身,见顾明恪不动,对他伸出手,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顾明恪看着她的手掌,心头泛起一阵恍惚。他很快回过神来,他是北宸天尊,如今在凡间执行任务。夔国已经灭亡,现在是大唐王朝,面前这位是大唐的公主,也是他的妻子。 顾明恪搭上她的手掌,两人的手指一接触就紧紧握住。都没用李朝歌使力,顾明恪就从坐榻上站起来。 宫女在旁边看见,脸红地垂下眼睛。盛元公主和驸马感情真好,刚才两个人靠在一起睡着,盛元公主枕在驸马肩膀上,而驸马撑着窗户合眼,两人都姿容如画,清姿瑰艳,紫色的花瓣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宛如神仙眷侣。侍女不敢打扰,女皇过来看到,也没忍心将他们叫醒,而是带着六郎五郎和一众随从离开了。 现在,两人一起醒来,连回宫都要手拉着手。 外面吹起大风,潮气弥漫,很快就要下雨了。李朝歌和顾明恪的衣服被吹得层层鼓动,他们回到寝宫时,廊外已经掉下来豆大的雨点。 这一路上顾明恪走在外面,替李朝歌挡住回廊外的风,李朝歌没怎么湿,顾明恪衣裳边缘却湿透了。顾明恪去后面换衣服,李朝歌也在宫女的侍奉下卸除钗环,散开头发。李朝歌脱去外面的大袖襦裙,进净房沐浴。等她穿着中衣出来,顾明恪也整理好了。 夜已深,两人都换了贴身的雪白中衣。宫女们整理好寝具,端来蜡烛,问:“公主,驸马,今夜需要守夜吗?” 李朝歌身体僵硬了,她飞快瞥了顾明恪一眼,说:“不用。” 他们俩今天怎么睡还是个问题呢,要是留一个宫女守在他们床下,那怕是谁都别活了。宫女了然地应诺,公主和驸马感情好,自然不喜欢别人守夜,宫女说道:“奴婢就在殿外,公主和驸马若需要水,吩咐一声奴婢就来了。” 李朝歌本能地追问:“水?” 顾明恪走过来,按住李朝歌的肩膀,对宫女说:“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宫女眼睛扫过顾明恪又扫过李朝歌,微红了脸,齐齐行礼退下。李朝歌后知后觉,总算反应过来了。 贵族们夜里运动完,许多都会叫人抬水进来,擦洗干净了再睡。李朝歌和顾明恪没有这个烦恼,自然从未在夜里叫过水,导致刚才李朝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需要什么水? 原来,宫女是这个意思…… 更要命的是她还问出来了。李朝歌尴尬的浑身都不对劲了,顾明恪也没想到李朝歌竟然这么敢说。他弹熄烛火,寝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顾明恪一身白衣立在黑暗中,说:“外面有人,先躺在床上做个样子。” 李朝歌点头,木然地爬上床榻,用被子把自己裹死。过了一会,旁边传来细微的走动声:“你不热?” 李朝歌眉梢不受控地一跳,怒道:“你能看见?” “嘘。”顾明恪坐在床边,悄声说,“小声点。”李朝歌头晕,不知道气的、热的还是窘的。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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