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李朝歌踢开尸体,扬声说道:“攻击它们的头。” 不需多说,仅这一句就够了。李朝歌动了动手腕,看到地上那些汁液,同样忍耐地移开眼睛:“真的好恶心。” 李朝歌怕这些人面蛛留在殿内伤害人,就一边杀一边引路,慢慢将它们引到外面。结果一出殿,李朝歌立刻被外面的景象恶心到了,屋檐、房顶、地面、树梢,到处都蛰伏着红眼睛的人面蛛。它们细长的腿缓慢踩过瓦片,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人,时刻寻找着破绽。这幅景象要是被普通人见了,非得做半年噩梦。 察觉到李朝歌出来,立即有很多双眼睛看向李朝歌,李朝歌握紧剑,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她飞快从走廊中掠过,借助拐角和蜘蛛甩开距离,猛地回身刺穿怪物的脑子。但是外面的人面蛛终究太多了,李朝歌剑卡在蜘蛛脑子里,还没有抽出来,侧角的蜘蛛忽然吐出来一截丝,正好粘在李朝歌袖子上。李朝歌终于拔出剑,挥手砍去,然而这种红色丝线不知道什么成分,粘性极大,虽然砍断了袖子上的丝线,但又黏到了剑上。 仅耽误了片刻,后面的人面蛛都围上来了。一个蜘蛛举着镰刀朝李朝歌冲来,李朝歌剑被蛛丝粘着,只能用袖子里的匕首接。这样一来李朝歌两手都被困住,另一只蜘蛛瞅到空隙,高高举起毒针,猛地向李朝歌喷出毒液。 李朝歌才知道他们的毒针不仅可以刺,还能像蛇一样喷射。李朝歌眼看躲闪不及,她正打算用胳膊硬接,面前突然升起一道屏障,毒液碰到光盾上,叮当一声被冻成冰珠坠地。李朝歌身边的三只人面蛛霎间被冰覆盖,它们的脖颈处被齐刷刷冻断,脑袋骨碌碌滚到地上,碎成好几瓣。 李朝歌剑上的蛛丝也融化了。她收回剑,见顾明恪信步朝她走来。 他白衣胜雪,姿容清绝,全身上下干净如初,完全没有被这些恶心的蜘蛛影响到。就连杀蜘蛛都用冻死这种文雅的办法,而且全程远程控制,不像李朝歌,因为近身作战,衣服上不免沾染了泥土血液。李朝歌整理好气息,问:“后面的都解决了?” “嗯。”顾明恪说,“后面没多少,大部分都在你们这里。” 周长庚也从房顶上跳下来,他落到李朝歌身边,习惯性用剑打李朝歌的胳膊:“连剑都能被人困住,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周长庚同样杀了不少人面蛛,剑上滴滴答答流着鲜血和汁液,他的剑还没碰到李朝歌,猛然被一柄冰蓝色的剑格住。周长庚看见一愣,他在天庭时听说过,别看西奎天尊主管杀戮,而北宸天尊成日和公文打交道,其实天庭里打架最厉害的是秦恪。其实也能理解,任何秩序都需要武力保驾护航,要不是秦恪武力足够强,那些犯罪的仙子仙君怎么可能乖乖领罚。 秦恪尤其擅剑,但天庭众人没一个人见过秦恪使剑。据说是飞升前秦恪和剑有什么忌讳,故而轻易不出剑。周长庚在天庭的时候一直想找秦恪过两招,可惜从未实现。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看到了秦恪的佩剑。周长庚呆怔中,听到顾明恪说:“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周长庚不明所以回头,见顾明恪冰冷地看着他:“事不过三,你最好改一改你这毛病。” 周长庚嘿了一声,不由捏手上的关节:“她都没说话,关你什么事?” “行了。”李朝歌忍无可忍呵住这两人,“蜘蛛又来了,先干正事!” 顾明恪收回剑,没再看周长庚,转身走了。周长庚憋了一肚子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教出来的徒弟,我还打不得了?” 三人虽然没交流,但不约而同各守一个方向。李朝歌一边砍人面蛛,一边想,今夜军队庆功,许多人喝得人事不省,这种时候偷袭确实是好机会。但是,李许已经死了,他现在出手又为了什么? 李朝歌思索中,无意瞥到一个蜘蛛在醉倒的人身边走动。它和其他矫健艳丽的人面蛛一点都不一样,它浑身灰白,而且身体臃肿,行动拖沓,庞大的肚子都拖到地上。它慢吞吞地在地上爬,用口器对着人嘴吸气,眼睛看不出变化,但李朝歌感觉有一股无形的能量被吸到灰蜘蛛的肚子里。灰蜘蛛心满意足,爬向下一个人,而被吸气的人身体还和之前一样,气色却迅速灰败下去。 仿佛,最重要的生命源被人吸走了。 李朝歌马上反应过来,那是人身上的先天之气。这股气来自于娘胎,是上天对人类最大的馈赠,有了这口气妖魔鬼怪才不敢近身,人类才能成为众灵之长。先天之气影响着方方面面,有人先天之气强,天生聪明、健康、运气好;有人先天之气弱,一生都多灾多难,正是俗话里说的,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好。 随着婴孩长大,先天之气越来越弱,孩童的天眼、灵窍逐渐关闭,再也无法和天地树木沟通,这也是修道、练武都必须从小孩子练起的原因之一。人长大了就变钝了,再也没有小时候的灵巧劲儿,此时再学东西,无论什么都进益有限。 若先天之气耗尽,则寿数将尽,人也会飞快地衰弱下去。先天之气珍贵而稀少,修道之人将其视为无价宝,可惜除了娘胎,再没有其他来源。没想到,这只蜘蛛竟如此阴损,掠夺别人的先天之气。 李朝歌扫了一圈,目之所及,所有蜘蛛都斑斓凶猛,唯独这一只灰暗丑陋,看起来毫不起眼。李朝歌意识到这是母虫,她收了剑,立刻朝这只灰蜘蛛奔来。 蜘蛛群发现李朝歌要对它们的母虫不利,纷纷吐毒液阻止。李朝歌被一层又一层的人面蛛拦住,等好容易解决掉这些雄虫,母虫已经跑远了。 李朝歌二话不说就追。 一路上不断有虫子阻拦她,李朝歌一边杀一边追,不知不觉落到一个僻静的庭院。李朝歌翻过栏杆,剑刃像月光一样掠过,一条血线铺洒,溅在了雪白的窗纸上。长着人脸的脑袋咕噜滚下台阶,卡在花坛旁边。李朝歌回身解决掉另外两只蜘蛛,花坛前的脑袋缓慢转动,在红线的牵引下,无声向身体滚去。在它即将接触到断口的时候,一柄剑从上而下穿过它的太阳穴,深深刺到地里。 李朝歌拔剑,轻轻一抖,上面的血迹就消弭无形。李朝歌转身打量周围,精巧的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的园林假山,以及窗户上的朝廷封条……李朝歌猜到这是哪里了。 既然来了,她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门看。屋里陈设华丽,锦绣明亮,仿佛不久前还在住人。但除了各种奢华享受之物,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李朝歌翻了翻书架,走出屋子。她一路都紧紧跟着母虫,但母虫爬进这里后就消失了。院子只有这么大,它还能藏到哪里? 李朝歌绕着花坛走,她隐约觉得脚下的石砖不对劲,拿起剑一块块敲,果然,有些地方是空心的。 李朝歌在剑上施了真气,猛地敲击石砖,砖块顿时裂出细纹。李朝歌后退,她刚站定,方才的地方就塌陷了,地面一路坍塌,正好停在李朝歌脚前。 前方出现一个黑乎乎的洞穴,大小可容两人通过。李朝歌看了一会,握着剑跳下去。 对方千方百计引她到这里,既然来了,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府衙里,人面蛛就像杀不完一样,源源不断朝他们涌来。周长庚握着剑将一只蜘蛛横剖成两半,随便抹了下脸上的血,说:“这里交给我,你去追她。” 顾明恪一掌把一只蜘蛛拍碎,他没有说话,立即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 李朝歌从洞口坠落,落地后她没有停顿,当即弹开。果然四周射出好一阵乱箭,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扎成筛子。李朝歌从墙上跳下来,吹亮火折子,慢慢摸索着前进。 前面是一条曲折阴暗的甬道,地底潮湿,墙壁上凝着细细的水珠。每隔一段路,墙壁上就会出现一颗夜明珠,柔柔散发着冷光。 第一次李朝歌没有在意,连走了好一段后,她不由感叹,每隔一丈就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看这条甬道长度,整个地宫不会小,这样下来,得耗费多少资财? 中途出现好几个岔道,李朝歌不慎选错了一个门,闯过钉墙、箭矢、毒气才得以脱身。好在前面进入寝宫区,机关终于消停了。这里不像甬道一样潮湿,反而穹顶高高挑起,环廊拱桥彼此相连,脚下石砖打磨的光滑如玉,放眼放去有种黑暗的华贵感。李朝歌拿着火折子,穿过一间又一间宫室。里面满满当当堆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其耀眼程度连李朝歌看了都咋舌,但她并没有停留,步伐毫不迟疑地向前。 慢慢的,前面的宫室不再像刚才那些奢靡,反而清净古朴,摆设颇有雅意。李朝歌发现有一间宫室中摆满了书简,她顿了顿,还是进去了。 她抽出最上面的一卷书简,里面似乎是某种古文字,李朝歌不太认得,只能连蒙带猜磕磕巴巴地读。她看了两卷,大概猜测讲了一个贤人的故事,但里面人名地名太多,李朝歌也不解其意。 李朝歌放弃读书,转而去看画像。字她看不懂,图像总是能认出来的吧?她翻了两卷,发现宫室东面挂着帷幔,后面隐隐约约有东西。 李朝歌升起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藏在后面?李朝歌立刻放下手里的画卷,走向帷幔。 她掀开帷幔,看到面前是一堵墙,墙壁上挂着七幅肖像画。这些画虽然被藏在帷幔后,但是看纸张、装裱、笔触,明显这些才是最贵的。 李朝歌顺着次序,一幅幅往后看。宫廷里常有给帝后妃嫔画肖像的习惯,被画者穿着最隆重的衣服,一动不动几个时辰,务必让画师画出最庄严的姿态。这些画也是类似,前几幅无论男女都正襟危坐,满脸庄重,下面附着一长串骈文,李朝歌看不太懂,依稀认出来是人物生平和歌功颂德。 李朝歌不认识他们的谥号,只能靠直觉猜测,这些分别是曾祖父、祖父、祖母。再后面两幅是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美丽妇人,李朝歌一看到那个女子就叹了一声:“是她。” 李朝歌在行宫时曾无意入梦,看到一个王后生下了双胞胎,却因害怕祭司预言落空而要溺死后出生的孩子。李朝歌当时还曾感叹,这位王后长相端庄美丽,心肠却是截然不同的狠辣。 梦境中王后刚刚生产完,头发湿乱,脸色苍白,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和画像中人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父母。李朝歌还格外留意了一下父亲,那位王君器宇轩昂,高鼻深目,骨相凌厉英武,是非常有男人味的长相。父母都是美人,难怪孩子如此出众。 李朝歌走向下一幅画,她站在画像前,仔细辨认上面的字:“秦惟?” 原来大公子叫秦惟,李朝歌又抬头望了眼画像,这应当是大公子成年后的画像。不得不说,这对兄弟净挑着父母的优点长,骨相继承了父亲的英气挺拔,皮相又继承了母亲的精致优美,合在一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朝歌看了两眼就离开了,她真正关心的是另一幅画。李朝歌如愿站在最后一幅画像前,如她所料,他成年后的长相比小时候还要优越,剑眉星目,鼻梁窄长,嘴唇浅薄。他下颌精致,脖颈修长,身量挺拔纤长,带着少年人的勃勃英姿。 虽然长相相同,但明显能看出来兄弟二人气质迥异。而且看起来,他要比兄长年轻的多。 等等,年轻? 李朝歌赶紧去看画像下面的字,最上方写着他的名字,秦恪。漂亮的篆体字后,属于他的介绍却寥寥无几。李朝歌艰难地辨认着:“秦恪,襄王二子,惟同胞弟。长陵之战后,列国联合伐夔,危亡之际,秦恪舍生取义,祭潜渊剑,七七活祭死,卒年十八。” 李朝歌眼睛倏地瞪大。 第154章 兄弟 那天她从梦境中离开的时候, 只以为他要回王都一趟。她亲眼看着他披星戴月离开上党,亲眼送他进入宫门。李朝歌觉得这回总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所以放心地脱离梦境。她并不知道, 那次便是死别。 他并没有获得应得的认可,反而被祭剑。他进入那扇宫门, 再也没有出来。 在藏剑山庄的时候, 盛兰初曾经说过, 潜渊剑之所以能给主人带来权势和财富, 就是因为经历了血祭。李朝歌记得那是一种非常残忍的祭祀方法,被祭者要放七七四十九天的血,直到最后一天跳到剑炉中,以身祀剑。 盛兰初,或者说小莲能蛰伏多年, 反杀丈夫, 她的心性不可谓不坚韧。即便这样小莲都没法坚持,放血到第二十天就全面崩溃,而顾明恪却坚持了四十九天。 李朝歌不由按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白痕, 是前世被裴纪安一剑穿心时留下的伤疤,此后无论李朝歌用什么办法,这处伤再也没法痊愈。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如此疼, 这么多年李朝歌都无法忘却,他却一遍遍用剑挑开手腕,割脉放血。 李朝歌在黑森林看到顾明恪时,曾注意到他手腕上有月牙形浅疤,后来她借此识破顾明恪身份,他始终不肯认。李朝歌其实还奇怪过,神仙手上为什么会有伤痕呢?是什么东西能伤到他? 难怪潜渊剑拥有增强国运的能力, 难怪他对潜渊剑总是避而不谈,难怪当初李朝歌欲要毁剑报仇时,他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拦下。原来,里面的血是他的。 李朝歌也终于知道,行宫时顾明恪为什么着急唤她出来。 “画像有什么问题吗?” 李朝歌吃了一惊,立刻拔剑转身,朝声音来处刺去。寒刃刺穿帷幔,将纱帘轻轻掀动,帷幔像烟雾一样飘舞起来。李朝歌这一剑用尽全力,然而穿过帘子后,她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顾明恪?” 李朝歌本能收力,全力攻击又中途收回的反噬非常大,李朝歌忍住经脉中的刺痛,险险停在对方喉咙前。对方穿着一身黑色华服,平静地站在宫室中,和李朝歌隔着一柄剑对视。李朝歌接触到他的眼睛,马上认出来了:“你不是他。”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笑,眼眸中兴味盎然:“你怎知我不是?” 李朝歌没有放下潜渊剑,剑尖依然抵着来人的喉咙,冷冷说:“他不会用你这种轻挑的语气说话。你是秦惟。” 李朝歌话中并没有疑问的意思,她非常确定这就是大公子秦惟,第一个降生,从小生活在天才的光环下,享受着兄弟二人努力的成果,又亲手将弟弟推入死亡的人。 秦惟并不意外自己被认出来。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潜渊剑,像见旧情人一样亲昵地从剑脊上划过:“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他竟然将潜渊剑留给你。” 秦惟的手指抚摸在剑上,李朝歌却感受到一股冒犯。她寒着脸,毫不留情注入真气,用力往秦惟喉咙上刺。然而这次,她拼尽全力,都没法让剑尖前进分毫。 秦惟轻笑:“对着一模一样的脸,你竟然舍得下手?” “闭嘴。”李朝歌知道自己不敌秦惟,可是她依然不肯放松力道。李朝歌眼睛里淬着寒芒,冷冰冰说:“你根本不是他。我喜欢的,又不是一副皮相。” “为什么呢?”秦惟盯着李朝歌的眼睛,里面的神情如孩童般纯洁无辜,“你喜欢他什么?” 李朝歌勾唇,目光中带着了然之意,讽刺道:“想来夔帝陛下用这套征服过不少女人,可惜,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秦惟笑了,他看着李朝歌,眼睛中终于露出些真实情绪:“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陷在你这里了。但是,你为什么还叫他顾明恪呢?你应该知道,他根本不姓顾,他姓秦。你口中心心念念的夫君,到底是他,还是那个早就死亡的顾家嫡子?” 李朝歌曾在梦境中见识过秦惟的早慧,他才五岁时,就已能融会贯通帝王心术。现在看来,他果真是个攻心奇才,列国最后输给他,不冤。 李朝歌同样直视秦惟的眼睛,目光中没有躲闪,没有回避,铿然说道:“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顾明恪。我十二岁那年见到的人是他,回到东都时遇到的人也是他。对我而言,夫婿到底姓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人是他就够了。” 秦惟轻笑一声:“这些话真是令人动容。希望日后经历天刑拷问时,你也能如此天真快乐。” 李朝歌听到天刑,本能皱眉:“你说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吗?”秦惟笑着看她,“我以为你至少是不同的,但没想到,你和那些陷入爱情的女子并无二致。盲目扑在甜言蜜语中,根本不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你甚至连他为什么下凡都不知道。天庭有令,仙凡不得相恋,他却同意和你假装夫妻。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朝歌心旌动摇,她马上意识到秦惟在扰乱她的心绪。这个人最擅长挑拨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动手,不要听他瞎哔哔。李朝歌闷不做声抽剑,用力向对方砍去,秦惟后退一步,躲开李朝歌的攻击,似叹非叹:“这么多年了,难得我想和人多说会话,你却不领情。” 李朝歌知道秦惟不好对付,于是没有留余力,一上手就使出全副手段。秦惟空手接刃,动作从容。李朝歌心情渐渐下沉,她意识到自己打不过秦惟。 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多年都没有死,皮肤也白的不似活人。 等等,活人? 李朝歌隐约记起,多年前在藏剑山庄时,盛兰初明明白白说过,潜渊剑是被人从墓里盗出来的,几经辗转流传到盛老庄主手里。既然潜渊剑是陪葬,那秦惟怎么可能活着? 李朝歌一剑刺向秦惟,秦惟用手指夹住,轻轻往后一带。两人的距离骤然逼近,李朝歌并没有从秦惟身上感受到温度,她紧盯着秦惟的眼睛,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秦惟一直游刃有余,听到这句话,他眼睛眯了眯,转瞬又笑了出来。但是这次,他的笑容里没有调情,只有危险:“那又如何?” 李朝歌短促地笑了声,眼睛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踩到你的痛脚了?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事情?” 李朝歌这句话终于惹怒了秦惟,他阴着脸挥出一掌,李朝歌立刻被远远震开。李朝歌紧抿着嘴,忍住喉口的腥甜,但还是有一缕血从她唇角划下。 列国千年来分分合合,不断吞并、分裂,没人能真正统治另一个国度,唯独秦惟做到了。这样一个人,必然是唯我独尊、心狠手辣的,先前他有耐心,陪着李朝歌过招,但李朝歌惹怒了他,他下手也不再客气。 秦惟曳着长袖,缓慢走近。他一身玄黑,发束高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睥睨,如地下的帝王。 他长着和秦恪一样的容貌,但没人会弄混他们。李朝歌不由好奇,许多年前,夔国王宫的人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大公子、二公子是两个人呢?明明他们各方面都不同。兄弟二人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冷淡的,但顾明恪是一种超脱世外、无情无欲的冷,而秦惟的眼睛里却全是欲望,那是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独断冷酷。 秦惟逐渐靠近,眼神中冰冷无情:“我不喜欢自作聪明、不识抬举的人。” 李朝歌不闪不避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惧怕。她明知打不过,但还是动手了,折则折矣,终不曲挠。 “我无须你抬举。”李朝歌撑着剑站起来,她胸肋一阵阵发痛,但李朝歌毫无痛色,依旧凛然无畏地将剑举起来,“他从未对不起你,你却杀了他。你能走到那个位置,其中有多少是他的努力?你真以为,天下是你一个人统一的吗?” 秦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袖子拂动,手心里旋转起黑色的灵光。李朝歌同样握紧潜渊剑,汇聚自己全身真气。 两道气波相撞,在地下宫殿里掀起一阵巨浪,帷幔、书卷被吹的划拉作响。李朝歌用袖子遮住眼,这么强大的灵力,果然,她和秦惟拼内力就是个错误。 但是,前方那一掌并不是李朝歌打的。李朝歌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袭白衣立在她身前,长袖鼓动,墨发飞舞,身姿如竹。 他单臂伸直,手心打出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和对面的黑光对峙。黑光浓郁翻滚,阴寒蚀骨,相较之下,蓝光就显得太浅淡太脆弱了。然而就是这阵浅光,看似脆弱却源源不绝,后继有力,很快就占了上风。 李朝歌惊喜:“顾明恪!” 不对,他应该是秦恪。 对面秦惟已经感觉到吃力,但他依然表现的谈笑自如,胜券在握:“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走。”秦恪没有回头,声音冷清短促,对李朝歌说道,“你先出去。” “可是你……” “这里有我,你先去安全的地方。”秦恪说完,不顾另一只手还在和秦惟对峙,凝聚起灵光送李朝歌离开,“出去后立刻去找周长庚,不要回头。” 李朝歌都没来得及反对,就被一阵冰寒之气裹挟着飞出地宫。李朝歌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她抬头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地面,刚才那个塌洞不见踪迹。 李朝歌握拳,她很不放心秦恪一个人面对秦惟,但是又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不顾安危送她出来,她不应该浪费秦恪的心意,若是自己不肯走或者胡搅蛮缠地跑回去,那才是浪费别人给她争取的时间。 李朝歌用力看了地下一眼,转身往外跑。她一个人打不过秦惟,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趁这段时间找帮手过来。对了,周长庚还在。 天上轰隆炸响一道惊雷,风中吹来水汽,看起来要下雨了。李朝歌这个念头刚落,夜空突然砸下来豆大的雨点,视野顷刻间被大雨笼罩。 李朝歌擦掉下巴上的水,心想这场雨不同寻常,江南春日很少见这么大的雨。 她走了两步,慢慢在雨中停下脚步。雷声轰隆,掩盖了其他声音,一行黑衣人手里拿着武器,飞快地绕成一圈,把李朝歌包围。 · 地陵里,李朝歌走后,秦恪和秦惟动手不再顾忌。地下宫殿倒塌了一片,碎石和金银珠宝胡乱压在一起,再不见刚才的华丽恢弘。 秦恪再一次将秦惟逼退,他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已再生不起波澜:“王兄,收手吧。” 秦惟自一千年前苏醒,之后陆续陷入休眠,但其余清醒的时间,他一直在修炼。他忍耐了一千年,本以为自己的实力足以匹敌秦恪,没想到,还是远远不及。 尤其讽刺的是,这还是秦恪被压制成十分之一的水平。 秦惟忍住体内翻滚的气息,不肯表露出丝毫吃力。他依然闲适从容地笑着,说:“你急急忙忙把她送走,是怕我和她说什么吗?” “和她无关。”秦恪冷冷看着秦惟,“我们的恩怨早已结清。夔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她是另一个王朝的公主,和你我之事毫无关系。” “没关系?”秦惟笑了,“你死时十八,未婚未娶,之后多年父王母后一直引为憾事。如今你终于要往秦氏族谱上添人了,我这个兄长,连看一看未来弟媳都不行吗?” “秦惟。”秦恪注视着他,眼中几乎要凝出冰刃,“你适可而止。” 秦惟感觉到主导权重新回到手中,再次变得气定神闲:“是你不顾违反天规也要和她成亲,你敢做,为何不敢听人说?仙人不老不死,独步天地,没想到,生活竟然比凡人还要刻板。凡间最低等的庶民尚且能娶妻生子,你们却不能自由成家,真是令人唏嘘。” 秦恪不想听他说这些。谈话时若是跟着秦惟的步调思考,那才是中了圈套,秦恪问:“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天庭的事情?” 这话对秦恪来说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但秦惟却被深深刺痛了。他费尽心思搜寻仙人的踪迹,千年来有任何线索都视之如狂,然而于秦恪而言,这些不过是他生活中的常识,细小的不足为道。 秦惟勾唇笑了笑,明明是一样的脸,在他身上就显得阴鸷扭曲:“我如何得知就不用你关心了。我倒想知道,等渡劫结束后,你打算如何处置她?杀了她消灭痕迹,玩够后就当无事发生直接飞升,还是陪着她堕入轮回,经历生老病苦?” 秦惟不愧是攻心高手,每一句都往秦恪最痛的地方捅。秦恪冰冷地看着他,秦惟含笑回视。秦惟本以为秦恪会生气,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秦恪敛了下眼睫,没有怒斥,反而平淡地说:“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和她共入轮回。我本就是凡人,进入轮回没什么不好。生生世世投胎,也算永存世间。但是王兄,你还能坚持多久?” 秦惟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挑衅我?” “我在提醒你。”秦恪说,“修鬼道并非长久之计。回生诀是邪术,秦氏已经没有后代可以供你吸食了,你再这样下去,必自取灭亡。” 他们兄弟不愧是一母双胎,彼此最知道说什么能刺痛对方。秦惟冷笑:“呵,当初如果不是我搜罗来天材地宝,供你祭祀,你岂会获得飞升的机缘?” 秦恪当年是怎么死的,兄弟二人心知肚明。秦恪即便见了秦惟,也全是就事论事,没有再提那场惨剧。可是,秦惟却主动说了出来,用的还是“要不是因为我你岂会占这么大便宜”的口吻。 秦恪再也忍不住,用力扼住秦惟的脖颈,狠狠将他掼到墙壁上。黑色的石墙裂出细碎的蜘蛛纹,秦惟脸色惨白,依然紧咬牙关,不甘示弱地盯着秦恪。 “你把那称之为机缘?”秦恪眼瞳幽深,冰冷漠然,里面看不到一丝温度,“当年如果换成你,你愿意吗?” 秦恪答应祭剑时,当真抱了赴死的心。他并不知道祭剑后他会阴差阳错飞升,如果提前得知,那死去的会是谁,活下来的又是谁? 秦惟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这个选择无法重来,假设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你获得了永生。”片刻后,秦惟艰难地说,“你飞升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父王母后临死时都在念你。你心肠之冷,也不遑多让。” 秦恪觉得可笑:“自我出生以来,我从未被选择过。每一次我都要为了你让步,最后甚至连性命都让给你。他们余生惴惴不安,到底是思念我,还是怕我报复?” 秦恪说完,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秦惟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目的,但今夜秦惟的话未免太多了。秦惟屡次没话找话,而且,专挑能剧烈刺激秦恪情绪波动的话题。秦惟想做什么? 秦惟见秦恪神情变化,唇边含笑,慢条斯理道:“被你发现了,倒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秦恪想到独自离开的李朝歌,骤然生出一股害怕。他手指攥紧,几乎将秦惟的脖子掐断:“你做了什么?” 秦惟被掐得无法呼吸,但他还是维持着笑意,断断续续说道:“你最好直接杀了我,要不然,这会是你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秦恪紧盯着秦惟,他知道秦惟在故意激他,若是今日放开秦惟,以后必后患无穷。但他若是动手,秦惟临死反扑,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这段时间,李朝歌怎么办? 秦恪最终不敢赌,他不敢让李朝歌冒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秦恪冷冷看了秦惟一眼,最终放手,飞快往地陵外赶去。 秦惟终于获得自由,他立刻俯身,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经过刚才那一番打斗,秦惟的头发已经乱了,长发披散在他身侧,遮住了半张脸颊。他侧着身体,许久未动,明明该是很狼狈的样子,可是秦惟嘴边却慢慢爬上一丝笑意。 他这个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猜呢。 · 一个月前。 自从盛元公主随大军出征后,女皇就睡不好,时常要做噩梦。众人以为女皇忧心前线战局,心照不宣地避而不提,只是给殿中换了安神的香,增多了每日守夜的人。 今夜,轮到张彦之守夜。张彦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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