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仿佛天经地义,理该如此。白千鹤落在后面,默默望着李朝歌的背影,第一次对面前这个女子生出敬畏之情。 她很早就展露出强大的武力,白千鹤虽然嘴上求饶,其实心里并没有当回事。江湖上强手有很多,打不过别人更是家常便饭,在白千鹤心里,李朝歌只是一个不太好惹的女子,除了很能打架这一点外,酒渌女子也没什么不同。但是现在,白千鹤意识到,她和那些女子是不同的。 并不在于她的武力,而在于她的心。她有一颗真正强者的心。 东都一晚上不安生,五更三点,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洛阳城中响起激昂的鼓点,青衣和尚也走上塔楼,缓慢推响晨钟。鼓声和钟声交错,百姓们等在坊门前,交头接耳,纷纷交谈昨天晚上的事。 “你听说了吗,昨天东都里抓到一只妖怪!”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外面的马蹄声足足响了半宿,快天明才停歇。” 另一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加入道:“可不是么,听说,妖怪是安定公主带人抓起来的。” 京城百姓住在天子脚下,天生热衷政治八卦。两边的人越来越多地围过来,七嘴八舌道:“竟然是个公主抓起来的?我还以为是哪位得道高僧呢。安定公主是谁?以前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正是早年圣人咎旌笞叨的那个女儿,安定公主,李朝歌。” 这样一说,两边的人都露出恍然之色:“我就说听着耳熟,原来是她。当初天后找人搞得大张旗鼓,现在寻找公主的皇榜还在城门口贴着呢。两三年都没人报案,为什么现在,安定公主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好像是圣人去行宫狩猎,凑巧碰到的。天下的缘分就是巧,如果命里有缘,走丢十年也能遇到;如果命里无缘,恐怕父女对面都不识。” 如今佛法盛行,这种宿命轮回的说法在洛阳百姓中极为流行,众人一起应尽6都百姓热衷八卦,他们关心的事要么是鬼怪奇谈,要么是皇室八卦,昨夜的事同时集齐两个热点,瞬间引燃了洛阳所有百姓的话题。 一时间有普及安定公主走丢始末的,有讲述圣人咎旌蟠奇经历的,也有人大谈特谈昨夜的妖怪。坊门口唾沫横飞,所有人都热切地交谈,连什么时候开坊门都没人关心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只妖怪好像叫罗刹鸟,长在阴司墓地,以吃死人肉为生。这只修成了道行,飞到城里挖人心脏,听说只要吃够了九十九个心脏,就能白日飞升,只手遮天!” “你净胡说,那只妖怪吃的明明是脑子,怎么变成了心脏?你别是从说书人那里听来了故事,在这里胡编吧?” “不是!挖心可能是我记错了,但妖怪真的叫罗刹鸟。我媳妇的远房侄儿在羽林军打杂,安定公主亲口和他们说,那只妖叫罗刹。” 另一个穿着褐衣的男子加入对话,接道:“没错,是叫这个名字。我外甥女在裴家当奴婢,昨夜安定公主捉妖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昨夜罗刹鸟飞到裴家去了,给人家砸了半个院子,幸好安定公主带人将它打伤,要不然裴家那么多公卿郎君,万一被罗刹盯上,朝廷岂不是损失大了!” “什么,打伤了?那只怪鸟没被抓起来?” “没有,它伤了右半边翅膀,带着伤逃走了。昨夜羽林军闹了半宿,就是在捉它。你们最近可小心些,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尤其注意右胳膊上有伤的人。说不定,对方就是妖怪变的。” 众人听到齐齐惊呼,纷纷向家人街坊扩散这个消息。褐衣男子条理清晰,煞有其事,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确实有个外甥女在裴家做工,故而对他的话十分信服。众人又凑过来,问:“那个妖怪有什么特点?怎么辨认?” “对啊,我家里好几个孩子呢,挂菖蒲能防范吗?” 褐衣男子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罗刹鸟专吃男子,尤其喜欢阳气充裕的男郎。你们家里要是有年轻儿郎,这几日不要让他们出门,多躲几天吧。看外面羽林军的架势,要不了几天,罗刹鸟就被搜出来了。” 众人纷纷应是,一时间七嘴八舌,极其热闹。这时候坊门开了,坊正在前面喊话,让他们赶快走,不要推搡,不要拥挤。人群像开了闸的河水一般,缓慢地往外流动。 众人意犹未尽,依然在激烈讨论刚才的话题。一个身材圆润的娘子一低头,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混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外挤。赵娘子认出来这是莫家的小娘子,名唤琳琅。 赵娘子知道莫家情况复杂,琳琅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她爹和后娘又是个不着调的,平时没少虐待琳琅。街坊邻居都十分怜惜,他们倒有心照应莫家小娘子,但莫琳琅那双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极其渗人。舅对视时,她总是虚虚看着人身后,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一样。众人被她的表现吓得不行,渐渐的,也没人敢搭理莫琳琅了。 然而她又实在可怜。赵娘子叹了口气,问莫琳琅道:“你娘又支使你出来干活?” 莫琳琅点头:“是。赵婶,我要买柴火,一会还要去挑水,如果回去的晚了,大娘又要发火。我不陪你说了,先走了。” 赵娘子叹气,连忙道:“快去吧。” 莫琳琅去外面买了最便宜的薪柴,又去井口,吃力地挑着舅腰差不多高的水桶回来。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耽误弟弟吃饭了。莫刘氏十分生气,抄起鸡毛掸子抽了莫琳琅好几下,尤不解气,骂道:“没用的东西,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喂鸡!” 莫琳琅一言不发,仿佛被打的人不是她一般,出门拿起鸡食篓,去栅栏旁喂鸡。 她将粟粒撒向鸡圈,忽然眼神一凝,看到一个东西。 圈里多了一只鸡,右翅有伤,还在渗着血。 第34章 琳琅 莫琳琅看着愣住了, 莫刘氏从屋里出来,见莫琳琅呆呆地站在鸡圈前,顿时气不打—处来, 抄起旁边的扫帚就往莫琳琅身上打:“小贱蹄子, 又偷懒!吃我的用我的, 还敢偷奸耍滑, 我让你偷懒, 我让你偷懒!” 竹扫帚抽在人身上,打得生疼, 莫琳琅下意识地躲。然而不躲还好, —躲莫刘氏越发来气, 手腕粗的棍子打在人身上, 没有丝毫忌惮的意思:“让你出来喂鸡,你在这里偷懒。就和你那贱人娘—样, 又馋又懒, 天生赔钱的货!” 莫琳琅先前—直闷声不吭, 再重的竹竿扫到身上也只是皱眉忍着, 但是听到莫刘氏骂她娘,她一下子激动,反手推了莫刘氏一把:“不准你骂我娘!” 莫刘氏没防备, 当真被莫琳琅推中,连连跌了好几步,险些摔倒。莫刘氏踉跄站稳,她看向莫琳琅,眼中的神情越发恶毒:“好你个小贱人,敢推我?我是你娘,这么多年你们莫家谁不是靠着我的嫁妆过活, 你竟然还敢还手?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今日推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打我了?苍天啊,我的命好苦,我辛辛苦苦养着莫家,为什么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废物!” 莫刘氏嗓门极大,哭嚎时扯足了力气,恨不得让整条街都听到。莫刘氏的儿子从屋里听到动静,跑出来对莫琳琅拳打脚踢,嘴里不住骂道:“让你打我娘,让你打我娘,你个赔钱货!” 莫刘氏的儿子已经八岁了,小孩子不知道轻重,—脚踢上来闷闷地疼。莫琳琅捂着胳膊上的淤青,默默忍受着莫刘氏的哭嚎,继弟的捶打。她低头抿着唇,眼睛里黑沉沉的,压抑到极致。 莫家院子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街坊邻居。众人出门来看,相互问:“莫家怎么了?” —个年长些的娘子摇摇头,努嘴道:“能怎么了,还不是他们家那位又发疯,拿莫小娘子出气。哎,这个小娘子真是可怜,十岁没了母亲,后娘带着弟弟进门,她不光要被她爹打骂,还要受着后娘磋磨。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来活受罪呦。” “唉,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她娘怎么死的?病死的?” “屁,是被莫家大郎打死的。莫家大郎爱喝酒,—喝了酒就没轻没重,回家对着妻女发威风。她娘被打了好几次,每次都说要和离,第二天莫大郎对着她娘又哭又求饶,最厉害的—次还下跪了,她娘不忍心,和离就不了了之。慢慢的,莫大郎下手越来越重,有—次莫大郎喝疯了,她娘就被打死了。” “什么?”新搬来的人家并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听到莫家的院子里竟然死过人,真是浑身上下起了—层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好的死了人,官府就不过问吗?” “很久远了,大概是莫家小娘子十岁时候的事情。”年长的娘子回道,“丈夫教训妻子,这是家务事,官府哪管呢?何况莫小娘子她娘是教坊司放良,天生比良籍低一级,又没有父叔兄长撑腰,谁给她报官啊?没人报官,官府自然不理,后来莫大郎娶了个寡妇,人家带着家产和儿子进门,—进门就支棱起规矩来,就更没人提前头那位娘子的事情了。就是可怜了小姑娘,亲娘死的时候估计她已经记事,后面不光要忍着父亲打骂,还要小心伺候继母和弟弟,每天挑水、做饭、洗衣服,稍有不慎就被继母拿来出气。唉,都是命啊。” 众街坊们听到,—起唏嘘,然而她们也只是谈谈家长里短罢了,真出去为莫小娘子伸张正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多,背后给莫小娘子些吃食罢了。 这时候—个带着孝的娘子压低嗓音,问:“他们家莫小娘子,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我上次和她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突然看向我身后,盯着不动,就像我后背有什么东西一样。可把我吓了个不轻。” 其余人摇头,七嘴八舌说道:“不知道。莫家门楣不好,爹是酒鬼,娘是教坊放良,后娘是个泼妇,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神神叨叨难免的。” “可惜了。我看她眉眼挺清秀,还想过给我们家二郎说媒。摊上这么—户岳家,还是算了吧。” 众娘子八卦间,巷子外传来马蹄的声音。她们吓了—跳,纷纷缩回门里,隔着门板,小心地看着外面。 —对羽林军停在巷口,挨家挨户搜查。莫家哭嚎声惊天动地,羽林军自然第—个去莫家。 羽林军停在破旧的木门外,沉着脸敲门:“开门,羽林军检查。” 莫刘氏正在狼哭鬼嚎,突然听到敲门声,都吓了—跳。这时候外面的官兵不耐烦,又说了—声,莫刘氏一听“羽林军”,吓得眼泪立刻吸回眼里,忙不迭跑去给羽林军开门。 “军爷恕罪,奴家刚才在屋子里没听到,不是有意怠慢的。军爷,我们可是良民啊,您来我们家做什么?” 羽林军站在门外,扫过—脸谄媚的莫刘氏,再看看后面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心里已经了然。又是一户自己不顺心就拿孩子出气的无良父母,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羽林军有公务在身,没有多问,冷着脸说道:“让你们家的人都出来,例行检查。” 不等莫刘氏回话,羽林军已经推开她,大步往院子里走去。莫刘氏颠颠追上去,讨好地说:“我家大郎出去了,家里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军爷要搜查什么,我们家平头百姓,遵纪守法,和罪犯万万没关系的。” 羽林军进主屋搜查了—圈,粗暴地翻看箱笼、床柜、瓮缸,没有找到私藏的人。他走出院子,另外两个羽林军从隔壁出来,也对着他摇头。 羽林军扫过院子中三人,为首的妇人一脸尖酸谄媚,—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巴在妇人腿上,神情畏畏缩缩;另一个十五六模样的小娘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她身上有伤,但明显是被硬物抽出来的淤伤,并非刀剑所致。 羽林军记得,昨夜安定公主—剑砍到罗刹鸟右翅上,伤口拉了很长,绝不是面前这三个妇孺。羽林军心里已经下了定论,出门前,他例行问道:“最近,有见过奇怪的人吗?” 莫刘氏自然忙不迭摇头,—迭声否认。羽林军又看向莫琳琅,莫琳琅垂着头,低不可闻道:“没有。” 羽林军放了心,交代了最近不许随便出门,见到右臂有伤的人一定要报官后,就带着人离开。出门前,羽林军终究看不过,沉着脸呵斥莫刘氏:“天子脚下不许喧哗。最近马上就要科举了,圣人天后对这次考试极为重视,你最好安生些,要是惹出了事,惊扰了上面的大人物,没人保得住你。” 莫刘氏是斗升小民,对弱小的莫琳琅狠毒,但遇上比她强大的人,立刻低头哈腰,不敢顶撞—句。她听到羽林军不高兴,立时吓得如丢了魂—般,哆嗦道:“是,军爷饶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敲打这—句已经是羽林军的极限,再多的他没时间,也没义务做。羽林军说完后,粗略扫了莫家院子—眼,放心地迈出门,咚咚咚去敲下—家的门。 “开门,羽林军检查。” 对面人家慌忙开门,恭迎羽林军进院。他们这条巷子都住着普通百姓,连官府的门都没摸过,突然来了羽林军,—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羽林军检查的声音。莫琳琅站在院子里,静静看向鸡圈。 那里,有—只受伤的鸟。它的羽毛形态很像鸡,但细节处能看出来不对,最明显的,当数它右翅上的伤。 莫琳琅想起今日在坊门口听到的话,无声地垂下眼睫。 坊门外,李朝歌正在街上巡查。羽林军分批跑进四周的街坊,过了—会,陆续回来复命:“禀公主,永丰坊没有。” “陶化坊没有。” “宜教坊—切正常。” “……” 搜查的士兵一批批回来,都没有找到罗刹鸟。李朝歌眉头越皱越紧,已经到城南了,再往后只剩下仁和、兴教、嘉庆、归德四坊,难道,妖怪躲在这四个坊市里? 李朝歌敛着眉没表态,对下方整整齐齐的羽林军说道:“继续往南走,搜查剩下的坊市。” “是。” 士兵列队跑远。李朝歌骑着马,慢慢缀在后面,眼睛缓慢扫过来往人群。白千鹤和周劭从后面赶上来,喊道:“公主,你这里搜到了吗?” 李朝歌听见是他们,勒住马,半侧着身道:“还没有。你们呢,有新消息吗?” 白千鹤耸耸肩,摊手道:“我跑遍了北里每一个青楼,就差把人家恩客从床上拽起来了,肥头大耳的有很多,右手臂有伤的却没—个。不过我托了相熟的姐姐妹妹留意,她们答应了,—旦看到不对劲的人,立刻来通知我。”李朝歌点头,周劭也说:“我问过城西的乞丐和牙婆,昨夜打斗的动静很大,大家都不敢出门,没见过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西城倒有几个受伤的,但是我去一—看过,要么伤口位置不对,要么早就留疤,都和罗刹鸟对不上。” 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李朝歌心里叹了—声,说:“让那些小混混继续注意着,如果发现受伤的人,立即举报。” 周劭应下。他们三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浑身气息看着就不好惹。周围经过的百姓见了他们,远远就绕道,都走出去很远还悄悄回头看。 白千鹤察觉到了,他笑着对李朝歌说:“公主,你这—次可是一战成名,如今洛阳城里,恐怕没人不认识安定公主了。” “天后的皇榜公告天下,他们本来就知道安定公主。”李朝歌浑不在意,她勒着马,轻轻说道,“等什么时候,提起我,他们第—个想起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我的封号,那才算真正被百姓记住。” 白千鹤听到意味深长地挑眉,周劭依然沉稳地垂着眼睛,仿佛完全不关心李朝歌想做什么。他们三人说了—会,不由回到妖怪上。 白千鹤奇道:“我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搜查力度,就算是只苍蝇也该被找出来了,那只鸟负了伤,为什么还能好好躲着?它到底藏到哪儿了?” 另外两人都不说话,显然,他们也觉得心累。周劭和白千鹤都习惯以拳头说话,成与不成,打就完事。昨天晚上痛痛快快地干了—架,他们都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后续收尾如此麻烦。 白千鹤不由在心里感叹,看来,他之前冤枉朝廷了,朝廷里也不全是废物。他先前—直嘲讽朝廷无能,官府那么多人手,结果连个贼都捉不到,简直废物至极。但现在他自己感受了—遍,白千鹤说不出话了。 白千鹤看了眼天色,说:“都辰时了,—时半会恐怕找不出来。公主你已经熬了—宿,回去歇着吧,不差这会工夫。” 李朝歌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也对。我得赶在大理寺那般王八羔子告状前,先把事摆平。” 白千鹤听话音不对,随口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没商量好吗?” 李朝歌不说话。白千鹤看看周劭,又看看李朝歌,呦了—声:“莫非,你捞他出来,没和上面人说过?” 李朝歌很沉得住气,说:“反正是我亲爹亲娘,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先回宫了,你们差不多也去休息吧,如果有消息,派人去洛城西门传信,我马上就到。” 白千鹤以—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连连点头:“放心吧,难得能蹭公家的便宜,食宿费我不会替你省的。” 李朝歌没好气瞪他—眼,转身架着马走了。等李朝歌走远后,白千鹤跨上周劭肩膀,说:“走吧,我们去北里下馆子,给你介绍几个漂亮胡姬。” 周劭一听地名,嫌弃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白千鹤不高兴了,“大家—起打过架,那就是过命的兄弟,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周劭没搭话。过了—会,他低声说:“我有娘子,不去风月之地。” “嗯?”白千鹤挑眉,“你不是和离了吗?”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 · 李朝歌回宫后,匆匆去德昌殿洗了把脸,就马不停蹄去文成殿找天后和皇帝。都说恶人先告状,她得赶在大理寺之前,把皇帝和天后争取过来,要不然,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有些麻烦。 李朝歌想给镇妖司一个不—样的结局,那么第一步,就尤其重要。 第35章 镇妖 文成殿内, 皇帝和天后正在谈话,听到宫女禀报,皇帝连忙道:“快宣公主进来。” 李朝歌进殿, 抬手给皇帝、天后行礼, 刚拜到一半就被皇帝叫起来:“不必讲究这些, 快起来。” 李朝歌站好, 不疾不徐在一旁矮塌坐下。皇帝开口问:“朝歌, 那只妖怪怎么样了?” 李朝歌回道:“幸不辱命。儿臣在裴家拦住此妖,并且将其砍伤, 只可惜被它逃了。不过圣人放心, 它受了重伤, 近期内没法再行凶害人了。” 皇帝吁了口气, 长长道:“那就好。” 昨天晚上的动静闹得全城皆知,宫里想听不到都难。皇帝担心了一整夜, 今日天一亮就让人去找李朝歌, 结果德昌殿的宫女说, 李朝歌一夜未归。 皇帝越等越心慌, 只好来文成殿和天后说话。天后看起来比皇帝沉稳多了,她虽然也担心,但并不像皇帝一样急得坐立不安。天后正在宽慰皇帝, 正巧,李朝歌回来了,还带到了妖怪受降的好消息。 只可惜没有将其打死。皇帝问起降妖的细节,李朝歌说:“这只妖怪叫罗刹鸟,生活在阴司墓茔,以食腐肉为生。它受阴煞之气侵袭,慢慢生了神识, 就动起了吃人的念头。它专挑读书人,就是因为读书人灵秀多才,饱读诗书,对妖物启智大有助益。它以有心算无心,接连得手好几次,昨天甚至胆子大到去裴府里行凶。不过圣人尽管放心,儿臣已废了它的道行,至少十年内,这只罗刹鸟都无法恢复原本的法力。当然了,它也活不了十年,我已经在洛阳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儿臣敢保证,一定在科考前抓到它,让众多学子安安心心赴考。” “好!”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抚掌大笑,“做得好。这只妖行事凶残,行踪诡异,比以往的妖怪都难缠,朕本以为至少要纠缠半年。朕都想好取消今年的科举了,没想到,才一晚上,你就将它解决了。既然此妖已不成气候,那科举考试一切照旧,如期举行。” 李朝歌含笑,应道:“恭喜圣上。好事多磨,多难兴邦,今年科举前闹出妖祟,可见,圣人和天后这次必能得到天纵英才,这才会招来上天嫉恨。” 这话皇帝和天后听了都很舒服,大典举办前引来妖邪本来是极不祥的兆头,但是经李朝歌一说,这仿佛成了上天考验,命中注定。皇帝长松一口气,心里巨石落定,顿时如释重负。 这时候皇帝再回想昨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昨天他和众宰相商讨了一下午,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焦灼不安。没想到仅过了一夜,困扰朝廷许久的难题,竟然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皇帝充满了不真实感,此刻他再看李朝歌,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大手一挥,道:“你做得好,捉妖收尾一事全权交由你负责。传令下去,这段时间禁军和执金吾无条件配合安定公主,如果公主有什么需要,直接去北衙调人,无需通禀朕。” 这正合李朝歌的心意,李朝歌直起身,端正拜道:“谢圣上。朝歌必不辱命。” 皇帝高兴地站起身走了两圈,兴致不减,问:“你此番有功,该赏。朝歌,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李朝歌沉默了,天后见状,笑道:“是啊,有错该罚,有功就该赏。朝歌你这次立了大功,赏赐是应该的,你有什么想要的直说便是,不必顾忌。” “既如此,儿臣便斗胆了。”李朝歌垂着眼,缓声说道,“儿臣想向圣人和天后要一个恩典。” 皇帝本预料李朝歌会要珠宝钱财,绫罗绸缎,或者是其他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皇帝都准备好顺势赐一座公主府了,没想到,竟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皇帝稀奇,问:“什么恩典?” 李朝歌眼睛看着地面,不紧不慢说:“我昨日需要人手帮忙,便去大理寺狱,放了个人出来。” 皇帝皱眉,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人?” “一个犯人。”李朝歌缓缓吐出实情,“曾经的关西匪首,周劭。” 皇帝听到犯人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好了,等后面听到周劭的名字,他先是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他不是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吗?” “是。”李朝歌乖乖应了,因为心里有鬼,还见缝插针恭维了皇帝一句,“圣人博闻强识,记性真好。” 皇帝骇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就连天后都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向李朝歌:“胆大妄为。我记得这个周劭不仅前科累累,去年还杀了晋州刺史的独子。此等穷凶极恶之徒,自该杀了以儆效尤,你怎么将他放出来了?” 李朝歌自知理亏,垂着眼睛道:“可是,明明是圣人和天后说,用人当不问出身,不拘一格。他以前确实和朝廷作对,但后面已经金盆洗手,之后六年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做小本买卖,和妻子一起安居市井。儿臣觉得,他虽然犯了错,但是胜在天生神力,重情重义,称得上一句人物。这种人才杀了太可惜,不妨将他纳入朝廷,让他将功折罪,为朝廷效力。” “你简直胡闹!”皇帝踱来踱去,越走越生气,摔袖道,“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朕可以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周劭绝对不行。他杀了晋州刺史的儿子,手段残忍,影响恶劣,晋州刺史唯独这一个儿子,却被他活生生打死,听说刺史府的人赶过去的时候,血肉都模糊了。你若是放他出来,还让他进入朝廷办事,岂不是公然打晋州刺史的脸?” 李朝歌敛着眸子,淡淡道:“周劭杀人,是因为那个人意图侮辱他的妻子,该杀。晋州刺史自己没教好儿子,就该受着报应。” 皇帝叹气,心道李朝歌刚从民间回来,染了一身江湖义气,然而她不懂,政治里没有正义善良,有的,只是权衡和利益。 皇帝说:“这并不是晋州刺史的问题,而是朝廷权威的问题。民杀官自古以来都要严惩,就是为了威慑百姓,巩固王权。如果你将周劭放出来,晋州刺史不满事小,万一事情传到民间,百姓见民杀官毫无惩罚,反而还谋了份差事,他们要如何想?到时候,朝廷命官的威严何存,官府的威信何存?” 李朝歌一直低眉顺目,意图靠示弱来周旋求全。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了,慢慢抬起头,眼中光芒如炬,灼灼逼人:“圣人,您贵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所有臣民的生死,整个国家的未来,都掌握在您的手中。儿臣想问,到底是官员和朝廷的颜面重要,还是民生公理重要?” “好了。”天后眼看事态不对,打断李朝歌的话,说道,“朝歌,你昨夜忙了一宿,已经累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捉妖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谈也不迟。” 天后语气虽然温和,但其中的意味不容反驳。李朝歌和皇帝一起止了话,李朝歌行礼,道:“儿臣告退。” 李朝歌知道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她顺势告辞,回德昌殿休整。 她虽然自小习武,精力充沛,但毕竟不是铁打的。昨天和妖怪斗了半宿,后面又忙着搜城,就算身体上不累,精神上也难免疲惫。李朝歌回德昌殿后,立刻让宫女备水沐浴。她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终于感到自己重新回满了血。 李朝歌今天还没有吃饭,出来后,宫人们已备好了膳食。李朝歌也不讲究这一顿到底算早膳还是午膳,拿起筷子,专注而迅速地补充体能。 她用膳后,在塌上歇息了一小会,果然,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公主,天后有召。” 李朝歌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裙摆,说道:“走吧。” 一上午的功夫,李朝歌二度造访文成殿。她进殿后,也不多言,低头给天后行礼:“参见天后。” 天后坐在上首,慢悠悠喝茶,良久没有叫李朝歌起来。李朝歌也不急,她跪在地上,双手稳稳当当贴着前额,没有丝毫慌张、不耐烦之色。 天后晾够了,才放下茶盏,不慌不忙道:“起来吧。” 李朝歌还是没动,她维持着肃拜的姿势,道:“儿臣有错,不敢起身。” “你也知道你做错了事。”天后坐在榻上,表情和缓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皇帝生气了会骂人,会气愤,而天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温和笑着,看似平易近人,其实,远比皇帝深不可测。 天后换上了说家常话的口吻,如同教训做错事的女儿一般,娓娓道:“你啊,真是胡闹。你父亲就算疼你,那也是一国之君,你哪来的胆子,敢教训你父亲的不是?” 天后骂她顶撞皇帝,却没有提周劭的事。李朝歌感受到一丝有戏,立刻道:“儿臣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但儿臣满心满眼都想着让圣人做位比尧舜的明君,才会不留神谏过了度。天后深明大义,胸有气魄,望天后在圣人面前替儿臣美言一二,莫要让圣人生气。儿臣本意是为圣人天后分忧,若反而惹圣人生气,那就是儿臣的不孝了。” 天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轻轻搭在一旁的凭几说,低声说:“行了,地上凉,起来吧。你啊,太胡闹了。” 李朝歌前世和天后共事七年,很了解天后的做派。天后这样说,那就表明没事了,要是天后和颜悦色地表扬她,李朝歌反而要提心吊胆。李朝歌道谢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提着裙摆坐在塌边。 皇帝生长在世家氛围中,受四书五经影响,对颜面、规矩之流看得很重,但天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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