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么看不起她? 莫琳琅忍着反感,一一给那些夫人娘子洒水。因为心里不痛快,莫琳琅洒水时手尤其重,谁的目光最讨厌,她就故意泼很多水到对方的衣裙上。走到一位富贵庄重的中年妇人前,莫琳琅握着柳枝的手微微一顿。 这位夫人看起来身份不低,除了最上首那位老夫人,应当就数这位最尊贵了。这位夫人的身后藏着一个女子,察觉到莫琳琅的视线,那个小娘子往后躲了躲,似乎很不喜欢被外人看到。 莫琳琅暗暗掐了掐手,垂下眼睛,无事般走开了。莫琳琅急着提醒李朝歌,之后洒水敷衍了事,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她回到李朝歌身边,借着递瓶子的动作,飞快地拉了下李朝歌衣袖:“公主,好了。” “嗯。”李朝歌应了一声,她神情滴水不漏,对着上首的裴老夫人微微行礼,“裴老夫人,我的杀鬼符阵需要三天才能炼完,所以,今日我暂时做了几张护身符,化在水里,洒在各位夫人娘子身上。劳烦众位娘子回去后将今日这套衣服供奉在屋里,三日内千万不要让衣服碰到水和火。只要符水不失效,便能保各位平安,让鬼怪无法近身。等三日后,我阵法大成,便能来捉鬼了。” 裴老夫人即便不信裴家有鬼,听到这些话,无疑还是松了口气。他们裴府百年清名,书香门第,如果沾染上怪力乱神,像长孙家、曹家一样沦为市井谈资,那可比杀了裴老夫人都难受。裴老夫人点头,缓缓说:“有劳公主费心,老身在此谢过。” “皇命在身,秉公办事而已。”李朝歌微微笑着,说,“老夫人慢坐,我先回宫复命了。” 裴家的夫人们作势送了几步,停在屋门口,由侍女将李朝歌引出门外。裴府的侍女走在前面,莫琳琅见周围没人注意,悄悄走到李朝歌身边,低声说:“公主,我看到了,鬼在那个穿绿衣服的小娘子身上。” 今日穿绿衣服的唯有裴楚月。李朝歌完全不意外,说:“我知道了。一会见了裴家的人,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不知道这里有鬼,之后我自有安排。” 莫琳琅用力点头:“是。” 李朝歌拜别裴府,直接往宫城方向走去,看起来要回宫。裴相的人等了一会,目送李朝歌几人背影逐渐远去,便转身插上门闩,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马上就要宵禁了,这个时间点已不会有什么客人,裴府大门可以落锁了。 很快,宵禁的鼓声响起,外面传来打锣的声音。洛阳街道渐渐安静,余晖散尽,华灯初上,白日里繁华忙碌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幢幢风影。 这几天东都有闹鬼的传闻,裴家先前被妖怪撞毁的院墙还没有修好呢,天色一黑,没人愿意出门。裴府的灯光一间接一间暗去,渐渐的,府邸陷入安静中,裴家上上下下都睡着了。 裴家后院,丫鬟熄了灯出去,只余一盏昏暗的小灯指路。重重帷幔中,裴楚月闭眼躺着,她呼吸平稳,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守夜丫鬟忍不住开始打盹,黑暗中,裴楚月倏地睁开眼睛,瞳孔莫名散的很大,哪有丝毫睡觉的样子。 裴楚月直挺挺地坐起来,赤着脚下床,走路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径直走到屋子北墙,那里,用线香供奉着一套衣服,正是裴楚月白日所穿的那套。裴楚月盯着那件衣服,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裴楚月是家里幼女,平时被娇惯着长大,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性情十分天真可爱,鲜少露出这等阴鸷扭曲的表情。可是现在,裴楚月冷笑着看向衣服,缓慢用手指勾起来,一松手,就掉在地上。 “护身符水,捉鬼阵法?”裴楚月嗤了一声,这类表情出现在她娇憨可爱的脸上,颇为格格不入,“又是一个虚有其名的草包。凭你也配?” 裴楚月用胳膊轻轻一撞,供桌上的香灰炉落在衣服堆上,没烧完的线头若隐若现。裴楚月就这样坐在镜子前,也不开灯,对着镜中黑幢幢的人影,缓慢梳动头发。 她手很灵活,似乎做惯了这种事,很快就挽好了发髻。她满意地看着镜中人影,起身前往落地罩后。那里,用衣架架着一件精美的嫁衣。 世家小姐从出生起就开始准备嫁妆,裴楚月虽然还没订婚,但是嫁衣已陆陆续续绣了大半。她换上嫁衣,手指抚过上面精美的鸳鸯绣纹,神态间颇为可惜:“这么美丽的嫁衣,可惜没有绣完。” 守夜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是被一阵烟味熏醒的。她咳嗽着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小姐闺房里传出火光,竟然已经烧着了! 守夜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救火。她一边呼喊来人,一边在心里心惊。她从出生起就学着伺候人,在小姐身边侍奉惯了,平时睡觉并不重,稍有风吹草动就醒了。为什么这次都烧起火来,她竟没有发觉呢? 守夜丫鬟忍着咳嗽,又是泼茶水又是盖东西,好容易把火扑灭了。幸而烧着的是一件衣服,火星小,好控制,没有酿成大祸。这时候守夜丫鬟定睛细看,发现正是盛元公主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碰水和火的那套衣服。 丫鬟皱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为什么偏偏是这套衣服着火了?她刚才灭火那么大的动静,按理娘子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早该醒了,可是这么半天,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而且,屋里失火,别人听不见就算了,娘子怎么会听不见呢?守夜丫鬟突然脊背生寒,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她猛地冲到床前,用力掀开帷幔,发现床榻上是空的。她伸手一探,已经冰凉。 丫鬟环顾四望,注意到梳妆台上的东西被人动过,而且,屏风后准备给小姐的嫁衣也不见了。 · 裴楚月穿着绿色嫁衣,手里握着团扇,缓步走在空荡荡的庭院中。四周十分安静,唯有夜风穿过树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脚上的绣花鞋精致柔软,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留下一道莲印。裴楚月一直走到中庭,这是裴家最大、最隆重的正院,一年中唯有婚丧嫁娶才会启用。裴楚月用团扇遮着脸,缓慢站好,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却给身边留了位置。 仿佛,那里也有一个人一样。 云涌月沉,一大团乌云遮挡住月亮,地上的影子也时隐时现。裴楚月对着正北,缓慢下拜。 一拜天地,结夫妻。 这些娇小姐胆怯,想要和表兄结为夫妻,却不敢说也不敢做。裴楚月不敢,那她来帮一把。 她的表兄顾明恪已经死了,按他们阳间的规矩,两人这辈子情缘已断,只能期待下辈子再续连理。不过对阴司来说,所谓阴阳殊途并不成问题。人死了又如何,结冥婚便是了。 “裴楚月”对着正北方娇娇一拜,随后她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座椅,俯身二拜。 二拜高堂,共生死。 人间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结了夫妻,那就要去阴间侍奉丈夫了。 “裴楚月”拜完后,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如同她对面还有一个人般,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从此礼成,便不能反悔了。 她帮裴楚月实现了愿望,之后,就该轮到她收取报酬。 属于裴楚月的身体正在下拜,忽然从对面飞来一柄飞刀,砰的一声打掉了裴楚月面前的团扇,中断了夫妻对拜的仪式。“裴楚月”霍得抬头,她瞳孔散大,幽暗无光,如同一个盲人一般。然而她靠着声音,依然准确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谁?” 对面屋檐上,白千鹤默默缩到了李朝歌身边:“公主,我有点害怕。” “少废话。”李朝歌十分嫌弃,一脚把他踹到墙角下,“下去干活!” 第57章 朱砂 白千鹤学轻功这么多年, 还是头一次掉下半空时这样害怕。他哇的一声喊出来,本能调整身姿。他刚刚站好,都没来得及缓口气,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女鬼举着指甲, 凶神恶煞地朝他冲来。 白千鹤吓得险些晕过去, 他当即运行轻功,一路跑一路叽哩哇啦乱叫。李朝歌站在屋檐上, 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真的太吵了。” “啊啊啊有鬼,公主, 快来救我啊!” “闭嘴。”李朝歌从屋檐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拈了片叶子, 随手一射挡住女鬼长长的黑指甲。李朝歌落地, 轻轻一跃,对白千鹤说:“她的眼睛看不见,只要你不发出声音, 她就找不到你。” 白千鹤一愣,这是真的?女鬼的攻击被李朝歌拦住, 白千鹤趁机窜上廊柱。他倒挂在横梁上, 悄悄观察女鬼, 发现没有声音后, 女鬼的动作确实变得杂乱无章, 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白千鹤多少松了口气。看不见就行, 他轻功好,如果女鬼看不到,他还是有把握从女鬼手下逃走的。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李朝歌在地上轻轻一落,在女鬼扑过来之前,又悄无声息地飞到其他地方。女鬼本来不是瞎子, 但是上次在东阳长公主府,女鬼看了顾明恪一眼,一瞬间被灼瞎。李朝歌也不知道女鬼看到了什么,但是她视线受阻是好事。李朝歌藏在树上,对另外两人授意,示意他们慢慢包抄女鬼。 有了李朝歌提醒,周劭和莫琳琅十分乖巧,自觉保持安静。莫琳琅不会轻功,由周劭把她从墙上带下来。周劭毕竟身体重,轻巧程度不能和白千鹤比,他带着莫琳琅落下,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闷响。夜风中这样的声响并不明显,普通人是听不到的,奈何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瞎了眼睛后,听觉格外敏锐的厉鬼。 女鬼霍地转头,死死盯着周劭和莫琳琅的方向,眼睛无光,神情凶恶,看起来很骇人。李朝歌见势不对,立刻跳下树,对白千鹤喊道:“白千鹤,引走她。” 白千鹤悲伤地发现他就是一个风筝,随时随地舍己为人。打黑熊精的时候是靶子,杀罗刹鸟的时候是靶子,现在捉女鬼,出去吸引火力的还是他。对上黑熊精、罗刹鸟等庞然大物白千鹤反而不怕,但是面对这种阴恻恻黏答答的女鬼,白千鹤真的浑身汗毛林立。 白千鹤痛苦地跳下房梁,一边故意发出声响,一边溜着女鬼在院里跑。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快惊醒了裴家人,一个护院胡乱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怎么了?何人在此喧哗?” 他话没说完,看到一个黑影从他眼前一掠而过,随后,一张阴森扭曲的脸迎面朝他扑来。对方长着小姐的面容,穿着小姐的衣服,但是指甲漆黑尖利,脸上鬼气森森,很明显不是裴楚月。 护院吓得呆住,他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过去。女鬼听到了护院的动静,张着五爪就要往护院心口掏,结果被一柄长剑架住指甲。李朝歌单手执剑,一翻手将女鬼远远掀开,冷冷道:“孽畜,还敢伤人。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裴府其他人陆续赶来,他们看到了“裴楚月”掏心那一幕,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裴楚月的嬷嬷在丫鬟们的扶持下,步履蹒跚地跑过来。她一看到庭院中央“裴楚月”的模样,吓得尖叫一声,险些晕倒:“娘子,您怎么了?” 丫鬟们慌忙扶住嬷嬷,对着庭院又是哭又是喊。裴家各房各院都被惊醒了,裴大夫人本来没打算出去,她派下人打听消息,结果回来一听,得知是裴楚月撞鬼了。裴大夫人吓了一大跳,慌忙披衣服出门。 正庭的人围得越来越多,李朝歌上次没拿兵器都能和女鬼打成平手,这次有趁手的武器,攻击越发有条不紊。李朝歌长剑又急又密,宛如织成一张大网,将女鬼牢牢罩住。女鬼用指甲做抵挡,青黑色的指甲撞在剑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这时候,周劭等人在后方喊话:“公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李朝歌缠着女鬼时,他们几人就在四周洒黄豆,画阵符,现在,阵法已成。女鬼感觉到四周弥漫起浓浓的寂灭气息,本能感觉到危险。女鬼突然对着李朝歌突出一口黑气,然后化成一股黑烟,离开裴楚月身体,飞快钻入四周人群中。 女鬼离开后,裴楚月的身体失去控制,软软摔倒。李朝歌用剑柄扶了一下,将裴楚月平稳地放到地面上后,转身看向惊慌失措的人群。 围观众人只看到一团黑气冲来,随后,鬼就消失不见了。众人惊慌,四处推搡,丫鬟们尖叫声不断。李朝歌看着乱成一团的女眷,轻笑:“黔驴技穷,还跟我来这招。” 莫琳琅紧紧盯着人群,她看到一个方向,忽然喊道:“公主,她在那边,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丫鬟身上。” 李朝歌听到毫不犹豫,反手挽了个剑花,直接朝丫鬟堆中袭去。女鬼见行迹暴露,立刻离开蓝衣丫鬟的身体,换了个人躲藏。 女鬼最近吸食了很多人气,再加上裴楚月是小姐,天然有身份优势,女鬼驱使着裴楚月,骗取了许多丫鬟同意。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按理女鬼如今的附身术已经天衣无缝,就算是修炼多年的道士,也未必能看出她的真身,偏偏李朝歌就像开了挂一样,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找到女鬼在哪儿。 女鬼并不知道,她藏身之处暴露,并不是因为她的附身术不够高明,而是李朝歌这边有作弊利器。莫琳琅眼睛飞快地从人群中扫过,不断喊道:“左边第三个。” “南面第二根柱子后面。” 女鬼一会换一个地方,不知道钻到谁身上。庭院中的人吓得不轻,尖叫声和推搡声不绝于耳。白千鹤默默搓了搓胳膊,觉得可怕极了。他回头,见一个娃娃脸的小丫鬟缩在墙边,极其可爱。白千鹤出于怜香惜玉,对小丫鬟说:“小姑娘,你也害怕吗?没事,到我这边来,我保护你。” 小丫鬟点点头,小鸟依人地倚到白千鹤身边。她的身体有些冷,白千鹤正打算说些什么关怀的话,却听到后面传来莫琳琅的喊声:“白千鹤,就是你手里的这个,小心!” 白千鹤愣住,愕然低头,见刚才还楚楚可怜的小丫鬟眼眶中突然流出血来,张嘴就往他喉咙上扑。白千鹤哇地一声叫出来,惊恐之下,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蹭的一声飞出老远,叽里呱啦地跑向李朝歌:“公主,有鬼啊!还是你来保护我吧!” 女鬼发现自己的行踪屡屡暴露,她终于意识到,是后面那个说话的女子在作怪。然而那个女子躲在杀鬼阵法中,旁边还站着一个杀气、阳气都很重的男子,女鬼不敢靠近,索性狠了心,直接往人群中扑。 她就算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她在裴府中躲藏了许多时日,知道那个老夫人地位最尊贵,其次是一个叫大夫人的中年妇人,也就是裴楚月的母亲。只可惜那个老妇人没有出来,不过,拉裴大夫人垫背也算值得。 此刻,裴大夫人正被护卫簇拥着进门,她一进来就看到躺在院子中央的裴楚月,脸色顿时大变:“楚月!” 裴纪安在自己院里听到打斗声,心知不好,立刻往前厅赶。他赶来时,正好看到李朝歌和裴楚月缠抖,裴楚月穿着嫁衣,疯疯癫癫,明显是撞了邪的样子。裴纪安担心不已,既担心李朝歌砍伤裴楚月,也担心李朝歌被厉鬼抓伤。这时候,他听到母亲来了,惊讶地回头:“母亲,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您快回去吧!” 裴大夫人摇头,女儿情况不明,她哪里能放心离开?裴大夫人说:“没事,我身上有高僧开过光的佛珠,鬼怪近不了我的身的。楚月怎么了?” 裴纪安没说话,脸色很不乐观。先前李朝歌说裴楚月招惹了鬼,裴纪安不信,还强行把裴楚月带走。万万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好在鬼不敌李朝歌,连裴大夫人这个纯粹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对战中明显是李朝歌占了上风。鬼在人群中躲躲藏藏,一个文弱的小姑娘站在庭院中央,不断播报鬼藏在哪里。裴大夫人看了一会,惊讶问:“这不是白日跟在盛元公主身后的侍女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朝歌的表现已经远超裴大夫人的想象,但她身边的侍女竟然也是异人?裴纪安沉默地看着庭院,没有说话。 裴大夫人上次没出面,所以不知道白千鹤和周劭,但裴纪安却记得。这两个男子一个是通缉重犯,一个是死刑囚徒,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听今日李朝歌和顾明恪的话音,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也是从牢里捞出来的。 李朝歌简直胆大妄为。但抛开对错不谈,仅从效果上分析,不得不承认李朝歌挑的人极好。 灵活、力量、侦查,每一个都恰到好处,配合起来,远比朝廷成百上千的正规军还要有效。裴纪安在心中深深叹气,李朝歌到底想做什么呢?重来一世,难道,她还是想当皇帝? 她是女子,一生注定属于后宅,相夫教子、安享富贵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争夺不属于她的东西。今生她父母、亲情、财富、地位都有了,如果她想,家庭和孩子也会有。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当皇帝? 裴大夫人和裴纪安被护卫簇拥着站在边缘,谁都没心思说话。裴大夫人一心担忧女儿,裴纪安因为想李朝歌,走神片刻。恍神间,一股阴寒潮湿的鬼气直接冲着裴大夫人而来。 裴纪安感受到一股阴湿,他明明没学过方外之术,但是这一刻如本能一般,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鬼气。裴纪安下意识挡在母亲身前,他瞳孔渐渐放大,原本无形无迹的黑气在他眼中逐渐显露出本来模样,裴纪安看到了厉鬼扭曲的脸,流血的眼眶,也看到了流动的鬼气轨迹。 他耳边隐约响起梵音,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天宫云海,仙鹤啼鸣着从云雾中穿过,清音阵阵,寒光习习。正北方一座威严的宫殿拔地而起,仙气缭绕,高居云端。裴纪安听到有人叫他:“季安,那是北宸天尊的宫殿,不要看了,我们该走了。” 北宸天尊是谁?他是谁? 裴纪安仿佛陷入幻境中,耳畔的惊呼声都模糊了。裴纪安眼睁睁看着那只厉鬼龇着牙靠近,在即将碰到裴纪安时,一阵金石之鸣从后方袭来,顿时刺破混沌,划破虚空,四周的空气、声音刹那间倒灌进来。裴纪安重新恢复五感,他亲眼看着那柄剑穿过厉鬼的脑袋,一往无前,险险停在离他鼻梁纤毫之分的距离上,呼吸之间,裴纪安都能感受到剑身上的寒气。而那柄剑,那个持剑的人,却勇往直前,没有丝毫犹豫颤抖。 裴纪安没有在意几乎抵在他脸上的长剑,定定地和李朝歌对视。李朝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笑了笑,收剑,铮的一声插入剑鞘中,转身离开。 被裴纪安挡在身后的裴大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她腿脚跌了一下,慌忙过来看裴纪安:“大郎,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裴纪安缓慢摇头,他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朝歌的背影。 刚才,她本来可以继续刺下去的,却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裴纪安知道她恨他,那么,她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裴大夫人顺着裴纪安的视线看去,见李朝歌收了剑,走向地面上那个不断挣扎惨叫的黑影,庭院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夜风吹过,他长发如墨,白衣翩跹,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裴大夫人惊讶,这不是顾明恪吗?他怎么出来了? 李朝歌没往顾明恪的方向看,她走到院子中,踹了踹地上那团鬼气,不客气道:“继续跑啊,之前不是很猖狂吗?” 莫琳琅几人站在五行方位处,手里拿着阵法盘,说:“公主,东西准备好了。” 李朝歌冷笑一声,她走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裴楚月,单手将她拎到回廊上,果决道:“开始。” “是。” 莫琳琅启动阵法盘,四周渐渐亮起细光,地上线条纵横交错,最后织成一个法阵,慢慢朝女鬼身上收紧。裴大夫人惊魂甫定,她看到裴楚月被拉出来,顾不上外面的女鬼,慌忙推开人群跑过来:“楚月!” 李朝歌没兴趣抬着裴楚月,正好裴家人来了,她顺势将裴楚月扔给裴家。放手时,她隐约看到裴楚月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李朝歌不动声色,悄悄把袖子里的东西拿走。 院子里光芒越来越盛,女鬼倒在石板中央,虚弱地显出原形。她被顾明恪灼瞎了眼睛,还被李朝歌重重刺了一剑,现在早已气力不支。她露出原本的人类模样,眼睛中还流着血,凄凄切切地求情道:“仙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作乱了。请仙人绕我一命!” 厉鬼是想修炼成大鬼,但是她撑死了只敢吃几个凡人,哪敢招惹仙道?女鬼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学过些道法的凡人女子,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力量已经超越道士级别,渐渐触碰到仙术门槛。神仙和妖魔鬼怪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等级,女鬼集至阴至怨之气,仙术对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更可怕的是,这个院子里的仙气不止一道。 她一个没成型的小鬼,何德何能,撞到了神仙窝里?蚂蚁看不到大象有多高,燕雀也不能理解鸿鹄的强大,女鬼压根没察觉到裴府里有仙气,还是方才,庭院里气息剧烈动荡,女鬼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清气从她身后袭来。 那股清气十分熟悉,女鬼这时候才注意到,这股气息和她在给裴楚月推算姻缘时感觉到的一模一样。裴楚月问顾明恪会不会娶她,女鬼去推算顾明恪的命格,发现他天生无妻无子,但是姻缘线却未断绝,上面隐隐有股正北方的玄威之气。女鬼觉得很奇怪,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命盘格局,一般而言,命格和外相是一致的,如果命格中写着英年早逝、无妻无子,那姻缘线和生命线便是断的,哪有这种命格中写着无亲缘,姻缘线却似有似无,将绝未绝的? 女鬼不懂,她将指针置于正北,这是她唯一可以推算出来的东西。直到刚才,一股磅礴的清气从她背后猛地爆发又骤然收敛,女鬼才终于发现,这股气息,和顾明恪命盘上缭绕的威严清宁之气如出一辙。 女鬼心里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是万万不敢来裴家的。女鬼声音悲切,而李朝歌不为所动,抱着剑站在台阶上,静静注视着女鬼被绞杀。 李朝歌今日来裴家驱鬼,包括在裴家女眷面前说杀鬼阵法需要三日才能炼成,全是作秀。李朝歌重生后加紧修炼周老头留下来的心法,现在体内真气虽不能和前世比,但杀几只鬼怪却绰绰有余。那些话,李朝歌是故意说给女鬼听的,目的就是逼女鬼尽快行动。 鬼嚎叫声极其尖锐,听的人心悸。白千鹤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悄悄靠到周劭身上:“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我好害怕。” 周劭直犯恶心,差点一拳头打死他。女鬼知道自己没有求生的机会了,她放弃哀求,反而怨毒地盯着李朝歌:“我生前亦是被人害死,你们枉为仙人,不替天行道,却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这就是天理吗?” 李朝歌完全不动容,说:“枉死就去找害你的凶手,欺软怕硬、残杀妇孺算什么能耐?敢做就要敢当,你害人时,就该想到今日这一幕。” 女鬼悲愤,仰天长啸,尖叫声凄厉刺耳。庭院中的人受不了,纷纷捂耳朵,李朝歌却没动,平静地注视着女鬼身周的鬼气被阵法一点点绞碎,随后,化成一地细碎的粉末。 四周的人还用力捂着耳朵,耳边一阵阵嗡鸣,尚没有反应过来女鬼已经死了。李朝歌走下台阶,不紧不慢踱到女鬼的丧生之地,俯身拈了拈地上的齑粉。 是朱砂,隐隐有股血腥味。那个女鬼说自己是枉死,想来,是被人杀害后,血又融入朱砂中,故而才滋生出这么重的怨气。莫琳琅是最常见鬼的人,她最先恢复过来,跑到李朝歌身后,小心问:“公主,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李朝歌叹了一声,说:“收起来,找个佛塔,让和尚给她超度吧。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活好来生才重要。” 莫琳琅点头,默不作声地蹲下收朱砂粉末。裴家的人亲眼看着鬼在李朝歌手下化成一堆粉末,心里既畏惧又忌讳。李朝歌握着剑走近,环廊上的下人轰的一声散开,没人敢靠近李朝歌。 李朝歌也不理会她们,她垂眸扫了眼昏迷不醒的裴楚月,说:“她差点和人结了阴婚,接下来恐怕会大病一场,你们小心些吧。” 说完,李朝歌和裴家人再无什么可谈的,便快步往外走。经过侧门时,廊下的人平静如常,对李朝歌说:“你要去哪里?” 李朝歌步履不停,完全懒得搭理:“当然回我自己家。” 李朝歌现在心情不好,连顾明恪都不想理。刚才,又是他横插一脚,阻止她和裴纪安算账。顾明恪没在乎她的恶劣态度,而是问:“宫门已经落锁,你要怎么回?” 李朝歌动作一顿,不由怔住。她被前世的记忆影响,竟然差点忘了,现在她还没有公主府,晚上没地方可回。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李朝歌没当回事,不在意道:“东都有的是客栈,随便找一家就好了。” 裴家人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一听这话,赶紧盛情邀请李朝歌在裴家住下。李朝歌本来不愿意,但是顾明恪在旁边,不紧不慢说:“你便是不顾你自己,也该想想其他人。已经深夜,找住所不易,暂时住下吧。” 李朝歌回头看向白千鹤和莫琳琅几人,白千鹤和周劭不成问题,他们两个闯荡惯了的大男人,露天席地都能睡。但莫琳琅不行,莫琳琅先前被关在地牢里,今夜无处可去。她生父和后娘都不是好东西,深夜回家万万不可,客栈也未必能找到安全的,还不如住在裴家,好歹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李朝歌最终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第58章 婚书 裴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家, 李朝歌深夜帮裴府捉鬼,还间接救下了裴家嫡小姐裴楚月,他们本就该置备厚礼, 亲自登门道谢。现在夜深了, 李朝歌一个公主不方便在外面露宿, 裴家自然二话不说,立刻给李朝歌和白千鹤几人准备房间, 盛情邀请恩人留宿裴家。 李朝歌没拒绝, 算是默认。白千鹤和周劭漂泊江湖,住哪儿都无妨, 莫琳琅更是不会提什么意见。莫琳琅在莫家一直住的是柴房,无论客栈还是裴府,对她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高档环境。 莫琳琅环顾四周, 想到她今夜要住在这样的大宅子里,都吃了一惊。裴府占地广阔,纵深雅致, 厢房里随便一件摆设都比莫家院子贵。曾经莫琳琅连靠近官员府邸都不敢, 现在, 却要住在东都最有名望的卿相世家。 莫琳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大夫人忧心裴楚月,但李朝歌要留宿,她作为女主人又不能将公主扔下。裴大夫人进退两难,裴纪安见状, 说:“母亲,您去照顾阿月吧,盛元公主下榻之事我来安排。” 裴大夫人松了口气,道:“好。大郎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勿要怠慢了公主和几位壮士, 我先走了。” 裴纪安点头。裴大夫人亲自去和李朝歌解释,说:“公主赏脸下榻,妾身本该亲自做陪,但是小女现在还昏迷不醒,妾身要赶紧给她请郎中,一会还要给婆母禀报,恐怕没法陪着公主了。妾身安排了长子接待您,公主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大郎说,切莫客气。” 李朝歌对身外之物一向随和,她看不惯裴家,但是裴家做事稳妥,礼数周全,这一点李朝歌也没什么指摘。李朝歌点点头,说:“大夫人自去方便吧,我这里无妨。” “谢公主。”裴大夫人道谢,就赶紧带着裴楚月走了。撞鬼的动静闹了这么大,裴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裴大夫人着实没什么时间浪费。 裴大夫人走后,正院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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