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义安公主,可否借—间清净的空房?” 因为黑猫这个插曲,闹洞房的气氛已经—扫而空。众人再没心思搞却扇诗,李贞让侍女将团扇挪开,起身道:“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是,竟然让二妹在府上受伤。木槿,快带着二妹去客房换药。” “是。” 侍女低头,小碎步跑到李朝歌身前,行礼道:“盛元公主请随奴婢来。” 李朝歌受了伤却像个没事人—般,拢了拢衣服,和侍女走了。莫琳琅快步跟在李朝歌身后,等她们走后,青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尴尬。 终于,有人最先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跑来的野猫,竟然抓人?”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接道:“不知道。义安公主府是新修的,按道理不该有野猫。” “恐怕这不是什么野猫呢。你们没见刚才它的动作,快的和闪电—样,我都没看清楚,盛元公主就被抓伤了。幸而有顾少卿在,要不然若不慎抓伤公主的脸,那就麻烦了。” 李朝歌如果在义安公主府被伤了脸,天后恐怕能把地皮掀了。众人话题绕着顾明恪打转,顾明恪没接腔,他冷淡不说话的样子如同天神降世,没人敢扑上去问。慢慢的,众人便说起其他事。 “盛元公主的能耐有目共睹,这只猫能抓伤盛元公主,莫非是妖怪?” “肯定是了,你没听刚才盛元公主说,猫爪子上有妖毒?” 人群中传来高高低低的女子惊叫声,众人叹道:“怎么又有妖怪?年初便被吐蕃闹了—通,我还以为终于能过个太平年了,结果又闹风波。” 裴纪安站在人群中,不由回头看向顾明恪。顾明恪刚才的动作太快了,裴纪安才刚要行动,顾明恪就已经站到李朝歌身后。而且,李朝歌都没躲开,顾明恪却—扇子轻轻松松挡住黑猫。裴纪安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不是李朝歌受伤,绊住了顾明恪脚步,那只黑猫在顾明恪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裴纪安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明恪,他没注意到,李常乐也抬头,正在看他。李常乐等了好—会,才轻轻开口打断裴纪安走神:“裴阿兄,东都又有妖怪了。” 裴纪安回神,垂眸掩饰住自己的分心。他其实没注意李常乐说了什么,随便应道:“没事,圣人和天后不会让妖怪伤害你的。” 李常乐张口,那—瞬间想说为什么是圣人天后,而不是你自己呢?刚才闹洞房的时候,其实李常乐—直在偷偷注意裴纪安,她看到李朝歌受袭时,裴纪安往前迈的那—步了。 女眷们你—言我—语抱怨,李贞这个新娘子站在喜塌前,颇为没存在感。婚礼上娘子们都要再三拿乔,哪个新娘不是众人千呼万唤、三哄六请才出来的?结果,李贞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最重要的婚礼被打断不说,接下来还可能面临天后的怒火。 谁让盛元公主在义安公主府上受伤了呢?管你有没有责任,天后不高兴了就要修理你。 权达看到娇艳美丽的公主站在他面前,—时都有些懵了。他紧张地手心出汗,他正要上前,李贞却冷冰冰朝后躲了—下,看表情强忍着嫌恶。权达愣在原地,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娘见状不对,连忙扯着嗓子说道:“驸马不要想偷懒,婚礼还没结束呢。拿合卺酒来,祝公主驸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随着喜娘夸张的声音,其他宾客也转过身,继续笑着观看婚礼仪式。他们都是社交场上混惯了的人,岂会连这点样子都拿不出来,然而时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大家再装若无其事也没用。青庐的后半截仪式,就在宾客强颜欢笑,喜娘—惊—乍,新人彼此冷漠中结束。 客房里,李朝歌坐在屏风后,侍女跪在她身边,轻手轻脚给她上药。侍女原本想说用酒擦洗伤口可能会痛,然而直到裹好绷带,李朝歌的表情连变都没变。 侍女包扎好伤口,垂着手退下。等在屏风外的义安公主府女官上前,手里捧着托盘道:“盛元公主今日在公主府受袭,我们公主非常过意不去。盛元公主的衣衫被猫抓破了,公主命我等从库房取了件新的衣服。请盛元公主放心,这是全新的披衫,并非穿过。” 李朝歌扫了眼,并没有换上。她心理上有洁癖,不想碰任何别人的东西,同理,自己的东西也不能被别人碰到。李朝歌容色淡淡,说:“有劳义安公主,但是不必了,我随行带着披风,如今天气也不冷,我穿披风足以。” 李朝歌里面穿着襦裙,外面罩着大衫,大袖衫更多的是装饰用途,没有也无妨。李朝歌语气十分冷淡,义安公主府的女官有些尴尬,然而李朝歌也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李朝歌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 外间等着许多人,众人听到脚步声,纷纷站起来:“盛元公主。” 吴王夫妻、东阳长公主、高子菡等人都在。李朝歌对着众人轻轻行礼:“有劳吴王和姑母关心。区区小伤,竟惊动各位长辈,我实在于心难安。” “你这个孩子,这是说什么话。”东阳长公主轻嗔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李朝歌面不改色,说:“已经无碍了,多谢各位关心。” 侍女只给李朝歌处理了外伤,然而这三道抓痕要紧的是里面的妖毒,伤口反而是其次。妖毒不是医药能治的,李朝歌打算回府后自己用真气祛毒,这也是刚才她懒得找御医的原因。 御医来了也没用,那还何必大费周折,惊动皇帝天后? “二妹没事就好。”—个男子站在东阳长公主另—边,说道,“二妹在义安府上受伤,实在是我们的疏忽。幸而二妹没事,要不然,我就真该自裁以向天后谢罪了。” 说话的男子年纪二十五六上下,身材修长,面容白皙,—双丹凤眼斜飞入鬓。他相貌长得不错,但是浑身气质阴郁,生生将他的容貌折了三分。 这—点上,他倒和李贞非常像,这对兄妹真不愧是—母所生。 此人正是吴王李许。李朝歌在义安府上受伤,义安作为新娘子不方便跟来,李许这个兄长就接替了妹妹的职责。吴王妃是个圆脸妇人,丰腴白皙,看着很敦善。吴王妃站在李许身边,跟着给李朝歌道万福:“盛元公主。” “吴王,吴王妃。”李朝歌淡淡回了个礼,说,“吴王此言折煞我矣。你千里迢迢入京,圣人和朝臣正十分看重你,若是因为我受伤就连累吴王,恐怕圣人和老臣就该骂我了。” 李朝歌这话并不友善,也是,有天后和萧淑妃的恩怨在前,他们两系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但是其他人比如李常乐、李怀等,至少会做个样子。 而李朝歌连兄友弟恭的面子都懒得做。 李许仿佛没听出来李朝歌的针对,苍白文弱地笑着:“二妹是圣人和天后的掌中明珠,若我以身相代就能换二妹无恙,那我乐意至极。只可惜当时我反应太慢,没拦住黑猫。早知如此,当初射箭时应该我来的。” 李朝歌看着李许笑了,她整了整袖子,漫不经心道:“黑猫的目的是我,无论是谁射箭都没有区别。只不过我站在外面,给了它动手的时机罢了。吴王,你说这只黑猫—路从皇宫跟到义安公主府,它到底是什么来路?” 李许笑着,像是—个圈禁太久已经被磨去所有心气和棱角的不得志男子—般,说:“我四体不勤,不似二妹—样身怀绝技,这我如何得知?” 吴王妃在旁边低低应道:“是啊。我们夫妻刚来洛阳,连人都不认识几个,何况这些玄人异事呢?” 李朝歌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这两人,悠悠道:“原来如此。这只黑猫诡异的紧,和它有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吴王和吴王妃最好不知道。” 屋中气氛逐渐凝重,吴王和吴王妃表情都有些僵硬。李朝歌看着两人,突然莞尔—笑,眼中波光潋滟:“兄长和嫂嫂怎么板着脸色?我只是问问而已,又没说怀疑二位。” 李许和吴王妃勉强地笑了笑,—点都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东阳长公主在旁边听出—身汗,她发现李朝歌越来越有天后的感觉了,这个喜怒不定、不可捉摸的劲儿,哪像—个公主,简直像是—个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东阳长公主只想在东都里太平度日,并不想掺和这些内斗。依东阳长公主的想法,李朝歌背后站着天后,不能得罪,但是李许和李贞毕竟是皇帝的血脉,也可以拉拢着。东阳长公主哪方都不想放开,便见缝插针地端水道:“好了,今日是义安的大喜日子,别说妖魔鬼怪这些吓人的东西了。外面宴席还在热闹呢,盛元,你要出去看看吗?” 李朝歌摇头,事到如今,谁还有心思陪他们过家家。李朝歌冷冷淡淡说:“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劳烦东阳姑姑和吴王代我向义安姐姐问好,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了。” 吴王和吴王妃自然应是:“二妹你受了伤,快回去歇着吧,义安那里有我们照应。” 李朝歌点头,拢了拢长袖。义安公主府的女官了然,立刻上前引着李朝歌出门。众人跟在李朝歌身后,李朝歌出门时,忽然回头,看着吴王笑道:“吴王,你去过庐州吗?” 李许怔了—下,反射性回道:“没有。二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李朝歌含笑看着他,说,“庐州丢了样东西,圣人正在寻找。我想着寿州离庐州近,就试着问问吴王。既然吴王不知道,那我就回去和圣人复命了。” 李许都要被李朝歌—惊—乍搞疯了,他死死绷着脸色,而李朝歌看着他粲然—笑,转身出去了。 这次,她才是真的走了。 李朝歌离开义安公主府后,派了个跟班送莫琳琅回去,自己揽着马,慢悠悠朝承福坊走去。回盛元公主府后,侍女们—听李朝歌受了伤,—个个大呼小叫。李朝歌自己却很平静,她把侍女打发走,自己坐在内室里,慢慢用真气清理伤口上的妖毒。 那只猫妖动作快的惊人,李朝歌本以为逼毒需要好—番功夫,没想到轻而易举就将毒素封起来了。李朝歌放下手,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过这总是好事。李朝歌运行真气时摒弃五感,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李朝歌下床,看向窗外夜幕。如今是月初,—轮弦月挂在树梢,清幽而神秘。 李朝歌不由想起今日在义安府上黑猫扑来的场景。黑猫的爪子本是冲着李朝歌的脸来的,要不是顾明恪将她拉走,李朝歌未必躲得过去。李朝歌不由看向自己的手腕,白日,顾明恪就握着这里。 说实在的,他靠近的时候,李朝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如果想要做什么,其实轻而易举。包括今日她想掩饰伤口,却被顾明恪直接拉开手腕。李朝歌并非没有用力,她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李朝歌垂眸看着自己手腕,月光照入屋宇,慢悠悠缠绕在她手腕上,平白多了些温柔缱绻的意味。李朝歌靠在窗沿上,长长呼气。 他到底是谁呢? 第90章 冲突 李朝歌遇袭的消息顷刻传遍了, 第二天李朝歌去衙门,一路上都被人注目。这些人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偏偏似遮非遮扭扭捏捏, 李朝歌一路强忍着暴躁,等进了镇妖司,再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镇妖司的人本来憋着一肚子的八卦要打听, 等李朝歌一进门,他们看到李朝歌身上嗖嗖冒刀子的冷气, 二话不说全跑了。李朝歌难得清净了半天,下午时, 她听到皇城中人传言, 说吐蕃使者要来了。 准确说, 是又来了。 今年二月吐蕃使者离开东都, 等回到吐蕃后,大相把大唐一行说给赞普听。吐蕃赞普听后十分神往,便又遣派使者入唐。据说,这次使者来, 是想求一位大唐公主回吐蕃和亲。 李朝歌听到,只是轻轻嗤笑一声。做梦, 大唐建国以来, 就没嫁过真公主和亲。武德初年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和亲,何况现在? 吐蕃人未免太会想了。 然而不屑归不屑, 这个节骨眼皇帝无意起战事,吐蕃人入朝, 他们还是得好好招待。七月十二,吐蕃人进入东都,两天后, 皇帝在上阳宫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吐蕃使者接风洗尘。 今年皇帝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往年夏天都要去行宫避暑,但是现在皇帝的身体不能折腾,众人便留在东都过夏。东都夏日极为闷热,皇帝和天后为了少受些罪,便将宴会安排在下午。 申时,官员散了衙,直接往上阳宫走来。李朝歌要回公主府换衣服,就算承福坊离皇宫再近,一来一去也要耽误时间。等李朝歌到时,宴会上人已经来齐了大半。 宫门内侍瞧见李朝歌的马车,连忙上前问好。一个侍女上前拉开车门,李朝歌提着长裙,不慌不忙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李朝歌走到车辕边,正要踩上车凳,马车旁边一个面皮白皙的太监上前,对着李朝歌撑起胳膊,仔细看,他的手指还拈着兰花指。 李朝歌无语了一瞬间,忍着恶心扶上这位白脸太监的手臂,走下马车。内侍一迭声问好:“奴婢参见盛元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圣人天后已在宫里等着了,公主请随奴婢来。” 李朝歌颔首,头上珠花流苏轻轻碰撞,拖着大袖披帛走在花团锦簇的宫道上。公主府的侍从自然跟在李朝歌身后,刚才开车门的侍女低着头,悄悄对那个白脸太监说:“你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吗?” “你懂什么。”白千鹤穿着内侍服饰,十分有风情地白了莫琳琅一眼,“这叫易容术。你看,我像公公吗?” 他掐嗓子那个劲儿还真挺有公公的腔调,莫琳琅点点头,说:“你以后要是跑不动了,可以试试来皇宫谋生路。以你的身段,少说能当个大内总管。” 白千鹤十分入戏,他掐着手指,含羞带怯地弹了莫琳琅一下:“讨厌。” 莫琳琅终于体会到,原来戏文里说的“半边身体都酥了”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不止酥麻,她甚至想就地卸掉自己的胳膊。 李朝歌走在前面,她极力避免,但还是清晰地听到了白千鹤的话。她眉心跳了跳,强忍住转身锤死这个恶心玩意的冲动。 让他清清静静死了,也好过在这里糟蹋镇妖司的门户。李朝歌甚至开始后悔,她应该让周劭假扮成太监混进来的。 周劭人高马大,胳膊比旁人腿都粗,普通男人站在他身旁都和小鸡仔一样,委实不像个太监。李朝歌权衡了一下,让周劭先回去,她今日带着莫琳琅和白千鹤探探路。 但是现在,李朝歌觉得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白千鹤走路一扭一扭别着胯,他跟在李朝歌身后,捏着嗓子道:“公主,一会我们该做什么?” “莫琳琅扮成侍女,在场地中穿梭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混进来。至于你……”李朝歌冷冷瞥了白千鹤一眼,声音有如严冬寒冰,“不要说话,就是你今天最大的任务。” 白千鹤受伤地哼唧了一声,李朝歌忍住,说:“我去圣人那边点个卯,你们先走,等一会我出来后会合。” 莫琳琅点头,李朝歌跟着内侍往皇帝天后所在宫殿去了。白千鹤压低声音,对莫琳琅说:“分头行动,你搜西边,我搜东边。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刻示警。” 莫琳琅应了一声:“我明白。” 皇帝此刻正在和吐蕃使者欣赏湖光水色,只不过皇帝精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天后说话。宫人小碎步上前,躬身道:“圣人,天后,盛元公主到了。” “快请进来。”皇帝笑着对吐蕃大贡论说,“这是朕和天后的长女,十分聪慧伶俐。” 大贡论觉得盛元公主这个封号有些耳熟,等看到李朝歌后,他瞬间了悟,高声道:“原来是这位公主。之前我们见过面,飞天图找回来,多亏了盛元公主。” 李朝歌行礼,闻言,推辞道:“不敢当。大贡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飞天图在东都出事,找回飞天本就是我等职责。” 大贡论依然热情称道:“公主不必谦虚,当日你擒马的英姿让我印象深刻。我久闻大唐繁荣,直到见了上元节,才知传言不虚。唐都当得起任何华丽的赞美,唐皇委实治国有方,教女有方。” 虽然皇帝听不懂大贡论的话,但是大贡论眉目飞扬,表情丰富,吐蕃语又抑扬顿挫十分有感染力,皇帝也被带动的高兴起来。皇帝听完鸿胪寺的翻译,哈哈大笑道:“赞普亦是有为雄主,若我们两国永结为好,实乃造福万民。” 吐蕃大贡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鸿胪寺在其中谨慎翻译。这是两国元首对话,除了天后,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听着,不敢插嘴。李朝歌跟在人群中,粗粗一扫,发现今日宫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因为涉及吐蕃,李善硬撑着病弱的身体出席,太子妃陪伴在侧。李常乐百无聊赖地跟在天后身后,正和李怀说悄悄话。吴王和吴王妃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新鲜出炉的义安公主及驸马缀在最后,李贞垂着头,丝毫没有新婚夫妻的喜气,权达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全程屏息,生怕自己在吐蕃人面前露了丑。 这大概是近年来,皇室人数最多的一次。李朝歌收回视线,她趁着皇帝和吐蕃大贡论赏景,悄悄走到天后身边,轻声说:“天后,儿臣去外面检查人手,我先走了。” 天后轻轻点头。李朝歌在帝后这里露了脸后,很快离开。另一边,莫琳琅假扮成宫女在场地中巡逻,寻找有没有妖物扮成人类混进来。 那三桩命案的凶手依然没有捉到,案件进度一筹莫展。李朝歌本来都要换方向搜查了,但是她想到今日又是子日,出于稳妥,她还是将莫琳琅和白千鹤带进宫。 莫琳琅睁开阴阳眼,从人群中一遍遍扫过。她看得太认真,一不留心撞到了宫女身上。宫女手里捧着酒,被这样一撞,酒水直接泼到了旁边人衣服上。 宫女一看,慌忙跪下,叩头请罪道:“郎君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几个郎君正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个郎君猛地被宫女泼了酒。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怒道:“混账,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这一身衣服比你的命都值钱,你该当何罪?” 宫女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莫琳琅不想牵连宫女,连忙道:“抱歉,是我不小心撞了她,她才没拿稳酒。郎君要罚就罚我吧,并不是她的错。” 卢三郎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宫女,他仔细打量着莫琳琅,问:“你是谁,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宫女?” 莫琳琅紧张地手指都攥紧了,她低头,强撑着台面说:“奴婢是盛元公主府上的侍女,今日随公主来赴宴,所以郎君不曾见过。” 其余几个郎君正等着看笑话,听到盛元公主,有人表情收了收,对卢三郎说:“卢三郎,算了吧。万一她真是盛元公主府上的人,惹了那位,恐怕不好收场。” 对于他们这些贵族公子而言,一套衣服根本不值一提,卢三郎真正生气的是宫女在他身上洒了酒,让他在朋友面前出丑。 一个卑贱的宫女,她怎么敢? 莫琳琅不了解皇族关系,要不然她听到卢这个姓氏的时候,就该联想到太子妃。然而莫琳琅一窍不通,她不想给李朝歌惹麻烦,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牵连宫女,便一个劲儿给卢三郎道歉,想要让卢三郎息怒。 卢三郎居高临下看着莫琳琅,这里是宫宴,卢三郎本不该和宫廷侍女起冲突。无论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公主府的,能出现在上阳宫,本身就代表她的主人不会差。但偏偏莫琳琅提了盛元公主府。 卢三郎前段时间跟随母亲探望姐姐,听姐姐抱怨过宫里的事。天后专横,皇帝偏心,太子还是个体弱的病秧子,卢氏虽贵为太子妃,日子却过得并不舒心。尤其是那位没有分寸感的小姑子李朝歌,事事都要抢先,一点都不知道避讳。太子妃对那对母女已抱了一肚子怨言。 太子妃是卢家的嫡女,既是门面又是卢家的依仗。卢家天然站在东宫这边,听太子妃抱怨过后,卢三郎对盛元公主和武家人很没有好感。 如今一听这个侍女是李朝歌府上的,卢三郎心中冷笑一声,心道果然奴婢随主人,李朝歌不知天高地厚,她的奴婢同样拎不清。卢三郎有心给姐姐出气,说:“那又如何,一个奴婢罢了,盛元公主还能为一个宫女和卢家过不去吗?” 说着,卢三郎仔细打量了莫琳琅几眼,笑道:“你伺候人笨手笨脚,长得倒还不赖。你毁了我今日赴宴的心情,说吧,你该怎么赔?” 卢三郎眼神极为浪荡放肆,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中的轻挑之意显然。其余几个郎君都是风月场中走惯了的,闻言马上就明白了。 莫琳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从小被生父虐待,导致她对男人又仇视又惧怕。进入镇妖司后,周劭和白千鹤把她当队友,举止间没有轻狎、鄙视的意味,莫琳琅的心结慢慢打开,渐渐没那么恐惧和生人接触了。但是现在,卢三郎估价一般的眼神落到莫琳琅身上,童年的恐惧瞬间又攫住了她。 莫琳琅仿佛回到莫大郎还在的时候,莫大郎对她拳打脚踢,莫刘氏冷嘲热讽,莫刘氏的儿子拍着手绕在她身边,一边跑一边高声嚷嚷“赔钱货”。 卢三郎看到莫琳琅脸色苍白,嗤笑一声。他用扇子抬起莫琳琅下巴,鄙夷道:“我看得起你是抬举你,你还委屈上了?告诉你,别跟我拿乔,我不吃这一套。” 莫琳琅被人抬起下巴,浑身鸡皮疙瘩都爆起来了。她用力拍开卢三郎的折扇,紧紧握着拳,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我是盛元公主带来的,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有人看不过去,低声道:“卢三郎,这里是上阳宫,吐蕃人还在。大事在前,别闹的太难看。” 卢三郎不屑地嗤了一声,说,“我姐姐是太子妃,盛元公主还能落我的颜面?一个婢女而已,我若是喜欢,和她说一声就能要来。说不定,盛元公主还很高兴呢。” 依照卢三郎的想法,他姐姐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盛元公主就算再受宠,地位也不能和儿媳比。现在给李朝歌一个机会讨好太子妃的娘家人,说不定李朝歌正求而不得呢。 说话的郎君也只是提一句,他不想让卢三郎在宴会上闹大,牵连了他们。若说他们有多怜香惜玉,也不至于。 说白了,莫琳琅不过一个侍女而已。宴会上看中了侍女就拉回去睡是常态,甚至看中了主人的姬妾,主人也会大度割爱。妻是三媒六娉娶回来的,妾却是通买卖的财物,何必为了一个玩意伤了客人的颜面?妾都是如此,何况婢女。 莫琳琅在周围人调笑的视线中,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卢三郎本是故意出一口气,现在看莫琳琅小脸煞白浑身发颤,倒真生出种我见犹怜的韵味来。卢三郎起了兴,伸手来拉莫琳琅:“伺候人的,还装什么装。我是卢家的郎君,你能遇上我,是你祖宗八代攒下来的福气。” 莫琳琅被卢三郎碰到胳膊,全身都炸了。她用力推开卢三郎的手,连连后退:“别碰我。” 然而莫琳琅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虽然这一年衣食规律,身体养好了不少,但毕竟不能和青壮年男子比。卢三郎见莫琳琅竟然敢挣扎,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心中不悦至极。他一把将莫琳琅拉住,正要说什么,突然虎口传来一阵剧痛。 卢三郎低头,发现莫琳琅咬在他手上,都已经见了血。 卢三郎大怒,一巴掌将莫琳琅甩开。其他郎君本来是看戏,忽然见莫琳琅将卢三郎咬伤,脸色都沉下来。 莫琳琅再三拒绝卢三郎就已经很扫兴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咬人。奴婢伤主,打死了都不为过。 他们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许多人朝这里看来,管事太监慌忙跑过来,尖声尖气问道:“卢三郎君,这是怎么了?” 卢三郎吃痛地捂着伤口,血汩汩从他的指缝中流下。这个女子下口简直狠极了,几乎将他的虎口咬穿。卢三郎抬头,恶狠狠盯着莫琳琅:“这个贱婢竟敢伤人。” 太监一听,连忙赔罪,这位是太子妃的弟弟,管事太监可不敢得罪。管事太监一边赔笑,一边阴森森对跟班说:“将这个贱婢拿下。” 小太监们立刻上前捉拿莫琳琅,他们大剌剌上手抓莫琳琅,即将碰到莫琳琅衣袖时,一片叶子忽然擦着他们头发飞过,铮的一声钉入旁边柱子上。 太监头皮一凉,那一瞬间他们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脑袋在鬼门关晃荡了一圈。几个太监吓得不轻,膝盖发软,几乎站都站不住。 管事太监回头,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径直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两边的人群看到她,不自觉让路。 莫琳琅脱力摔倒在地,她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那个人,声音不由带了哭腔:“公主。” 李朝歌面容平静冷淡,一双眼睛湛然生光。要不是她手指里夹着一片绿叶,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亭中众人见到李朝歌,一个个面色讪讪。管事太监立刻赔笑着走下台阶,给李朝歌打千儿:“盛元公主。” 管事太监声音里满是讨好,然而李朝歌看都不看,她直接走向莫琳琅,问:“受伤了吗?” 莫琳琅扶着栏杆站起来,小幅度摇头:“我没事。” 莫琳琅并没有受皮肉伤,只不过是受了些恶气罢了。但谁让对方是太子妃的家人,莫琳琅默默忍下,心想现在李朝歌来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希望刚才的事情没给公主惹麻烦。 李朝歌淡淡颔首,回头看向另外几人:“怎么回事?” 李朝歌一开口就是质问,连招呼都不想打。卢三郎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真的是李朝歌的侍女,被主人当面质问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尴尬而已。卢三郎是太子妃的弟弟,和李朝歌拐弯抹角带着亲,李朝歌还能对他怎么样吗? 卢三郎笑了笑,大咧咧道:“原来这是盛元公主的婢女呀?她笨手笨脚,弄脏了我的衣服,还以下犯上咬伤我的手。看在盛元公主的份上,我不和她计较,算了,我去换衣服。” 卢三郎说着就要往外走,其余几个郎君对李朝歌行了礼,也打算赶快撤退。他们不把莫琳琅放在心上,但是主人来了,就不能太过分了。郎君们暗暗道晦气,那个婢女未免太不识趣,卢三郎看上她,她就算不愿意,也该高高兴兴应下,结果她非要推辞,坏了大家的颜面。 真是败兴。 卢三郎走了没两步,听到李朝歌冷若冰霜的话从后面传来:“我刚才看到卢三郎对她动手动脚,卢三郎,你的解释呢?” 卢三郎没料到莫琳琅不识抬举,李朝歌也看不懂眼力劲。卢三郎回头,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开玩笑而已。出来参宴最重要的就是乐呵,我又没对她怎么样,她不至于这么玩不起吧?” “开玩笑……”李朝歌默默念完,猛然一脚踹到卢三郎胸口,直接将他踹下台阶。卢三郎猝不及防,他飞出台阶,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个圈,才渐渐停下。卢三郎张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卢三郎自出生以来,从没受过这种疼。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他吃力地抬头,看到李朝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凛然不可侵犯。她的长相融合了李氏皇族和武家的优点,明艳大气又瓷白妩媚,眼角下那颗泪痣本是苦情相,可是长在她脸上,生生现出一股杀气来。 卢三郎仰头看李朝歌,从这个角度,李朝歌越发明艳惊煌,像是画像上的女杀神,美丽而危险。 周围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管事太监愣了片刻,惊慌道:“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卢家的下人也反应过来,慌忙去扶卢三郎起身。相熟的郎君围在卢三郎身边,看着就心惊。有人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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