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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问,“你和秦惟怎么样了?” 秦恪无声睨她:“才想起来?” 李朝歌主动抱住秦恪,还讨好地晃了晃:“好了,还不是我看到你没事,忘了问吗?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秦恪很轻易地就被取悦了,他怕她着凉,搂住李朝歌后背,说:“我急着出来找你,没和他纠缠。” 李朝歌听到,眉毛不由挑起:“你饶过他了?” “不然呢?” 李朝歌一时语塞,是啊,秦惟毕竟是秦恪的兄长,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可是放任秦惟活着,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秦惟必会搞事。这次放他跑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他要生多少乱子。 李朝歌想着坐直了,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放心,你还有我。日后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她素白着脸,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他。她刚失过血,唇色很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仿佛在说什么誓言。秦恪失笑,由衷说:“这倒不必。你平安快乐,对我比什么都重要。你一时半会打不过他,他又素来会算计人心,你对上他,恐会吃亏。” 李朝歌不高兴了:“都没发生,你就说我不行?” “没说你不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秦恪抚上李朝歌的脸,缓慢地勾勒她的五官弧度,说,“他于我已经过去了,没有爱也没有恨,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不关心。但你不一样,我不想你承担任何风险。” 他曾经不懂那些仙人为什么明知重罚,依然前赴后继地和凡人相恋,现在他懂了。因为爱是忍不住的,凡人虽然比他们寿命短,但一生嬉笑怒骂,跌宕起伏,短短十年爆发出的情感比天界一千年都丰富。这就像是烛光吸引飞蛾,暖阳融化冰川,没有人能抵得住。 不是多么热烈的海誓山盟,但李朝歌心里立刻软的一塌糊涂,连眼睛也微微发热。他的动作、态度处处可见他对她的珍视,正因为如此,李朝歌才越发不能让人欺负他。 秦恪看李朝歌的表情,知道她还在介意。他好笑地拥她入怀,说:“不必气了,我已经走出来了。惦记着过去,才是真正输了。” 道理李朝歌明白,但就是气不过。李朝歌恨恨道:“有这么一个兄长,真是到了血霉。” 秦恪在她头顶沉吟了一下,说:“倒也未必。要不是他,我学不会那么多东西。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真的要被你嫌弃了。” 李朝歌没忍住,抵在他肩上噗嗤一笑。他没有明说,但李朝歌理解他的意思。 所有的悲伤苦痛,只要打不倒我,终将成就我。 李朝歌闭上眼,静静享受此刻的温情。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如何比得过心意相通。但很快秦恪就扶着李朝歌坐起来,一脸正经地说:“你该睡了。” 简直煞风景至极。李朝歌一腔柔情霎间被打散,李朝歌自认她就够不解风情了,没想到还遇到一个秦恪,真是绝了。 李朝歌不高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连睡觉都需要人催。现在我不想睡。” 秦恪却不为所动:“以后由着你,但是现在你有伤,必须保证睡眠。” 他越这样说,李朝歌越不想躺下。秦恪看她的样子,无奈:“你非得我给你施昏睡诀?” “你施啊。”李朝歌瞟了秦恪一眼,慢悠悠说,“施昏睡诀后,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醒吧。你是天尊,想来施诀越发厉害。你想动手就来吧,反正我势弱于人,无论你把我弄昏迷后想做什么,我都不能反抗。” 秦恪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被她一说,他还真不好动手了。嘴说不通,秦恪只能动手,他手指按住李朝歌穴位,微微用力就将李朝歌放倒,李朝歌又是痒又是气,她接触到被褥时,猛地擒住秦恪手腕。秦恪怕拉到她的伤口,不敢使劲,只能顺着她的力道俯身,撑在她身体两侧。 两人脸颊近在咫尺,秦恪皱眉:“胡闹。” 李朝歌轻哼:“反正我不想睡,除非你陪我。” 秦恪本想本着脸,最后没忍住笑了:“别闹。” 还敢说她闹?李朝歌伸手去抓秦恪腰上的痒,秦恪一脸清冷正气,喝道:“放手。” 李朝歌会放手才有鬼了,秦恪被迫躲闪,没一会就在床上闹成一团。秦恪长发微乱,和李朝歌的头发缠在一起,秦恪忍着笑,点了下李朝歌的鼻子:“你真是不依不饶,想干什么一定要达成。” 前世看上裴纪安,不管不顾强抢;这辈子又看上顾明恪,二话不说换人。 对此李朝歌十分理直气壮:“牛羊才等着食物送上门,猛兽总是挑选自己喜欢的。” 秦恪没脾气了,两人双手交叉躺在床上。秦恪问:“现在呢,猛兽姑娘?” 李朝歌如愿了,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秦恪肩膀,安心地闭上眼睛:“这是哪里?” “一个杳无人烟的小岛。”秦恪说,“离扬州城很远,你可以放心养伤。” 李朝歌点点头,安然睡去。 秦恪侧脸,看着身侧人恬静美好的睡颜,眼眸不觉变得温柔。 江南一个不知名小岛上,李朝歌和秦恪正相拥入眠,而九重天上的天庭已经炸开了锅。 今日,下界突然传来强烈的法力波动,将九重天的云层都搅动了。众仙纷纷停下,低声讨论下界怎么了。萧陵也被那阵剧烈的波动惊醒,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心中立即狠狠一沉。 他只是打了个盹,好几天偷懒没看须弥镜,秦恪又搞出什么事情了?萧陵拿出须弥镜,镜中快速闪过几个片段,都是这段时间凡间发生的最有代表性的画面,萧陵也不需要明白前因后果,他只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够了。 画面的最后一幕是秦恪和罪仙动手,秦恪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横贯云霄,甚至都惊动了天庭。看完后,萧陵许久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秦恪吗?他在做什么?” 萧陵意识到大事不妙,事情和他预想的相差太大,这回似乎是秦恪动了凡心!萧陵赶紧施法,试图推衍秦恪的未来。 他算了很久,须弥镜终于有动静了。然而萧陵看了镜中画面,脸色愈冷。 · 秦恪找到的岛屿人迹罕见,草木扶疏,每日早晨会泛起浓重的白雾,缈然如仙境。岛上仅有几处房子,但主人已搬走很久,房子空置了很多年,许多地方都旧了,幸而还能住人。秦恪用法力加固房间,又用除尘诀清洁了一遍,简朴的木房子坐落在朦胧雾气间,外面围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竟然生出种仙气。李朝歌对这里很满意,于是两人在这里隐居下来。每日除了对方,再看不到其他人。 秦恪疗伤果然不同凡响,才过了三天,李朝歌身上的伤口就陆陆续续痊愈了。李朝歌暗暗调动真气,发现气息流通连贯,经脉中并无不适,完全没有留下隐患。 这自然是秦恪的功劳。而且,因为雨夜对战强敌,她的力量还精进了许多。 等李朝歌休息好后,秦恪就开始了他的独家训练。李朝歌原本觉得自己吃苦耐劳,无论多苦多累都能坚持下来,但是被秦恪训练了两天,她就说不出话了。 秦恪可真舍得下手,没过两天李朝歌就全身淤青。白日李朝歌一声不吭,到了晚上,秦恪拿了药膏来,颇为愧疚地坐在李朝歌床前:“我是不是下手重了?” 李朝歌幽幽看着他:“你也知道。” 秦恪撩开李朝歌的袖子,看到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青,非常心疼。秦恪背过身,说:“你换一身方便的衣服,我帮你把淤血推开。” 李朝歌一听本能拒绝:“不用了吧。” 她身上这么多淤青,要是推拿的话恐怕得脱全身衣服,这…… 然而这回秦恪却很坚持:“不行,要不然明天会疼。” 李朝歌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怕我明天行动不方便,影响你的进度?” 秦恪手指推了下她的眉心:“你又来了。我先出去了,你换好了衣服叫我。” 秦恪出去,反手拉上门。李朝歌只能起身,脱下衬衣衬裤,换了身宽松的白衫。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秦恪似乎很着急教她,就算李朝歌暂时学不会,也要把技巧提前传给她。 两人谁都没有谈外面的事,一心留在岛上练习。仿佛只要李朝歌能飞升,所有事情都可以自然解决。 李朝歌换好之后,主动拉开门。秦恪站在外面,一回头,明显怔了一下。 李朝歌长发披散,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斜襟长衫,浑身上下只有一根腰带松松系着。李朝歌往屋里走去,走了两步,回头:“怎么了,这身衣服还不够吗?” 秦恪缓慢地进屋,推上门栓:“够了。” 有些过于够了。 关上门后,屋里的空间仿佛瞬间逼仄起来,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无比强烈。烛影晃动,光影半明半暗,李朝歌略有些不自在,问:“要怎么做?” “你先躺好,先推背部。” 李朝歌乖乖点头,从肩头将衣服褪下,安安静静趴在榻上。秦恪调好药膏,转身看到后面的景象,呼吸重重滞了一下。 她双臂交叠趴在榻上,头发被顺到一边,白衣堆叠在腰上,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背。背部线条柔美流畅,在腰肢处猛地下凹,折出一个惊险的弧度后又上行,正在要紧处却被衣服盖住,难以一探究竟。 从秦恪的角度,能看到她侧面露出一团白的惊人的皮肤,压在榻上,若隐若现。秦恪用力攥了攥掌心,念了两遍清心诀,尽量平稳地走过去。 他坐在榻边,手指剜了药膏,在掌心化热后,缓慢推开。原本美玉无瑕的肌肤,现在横亘着青青紫紫的淤痕,有些地方还能看出来是指印。现在,那双罪魁祸首的手就盘旋在青痕上方,缓缓打着旋。 李朝歌被碰到淤青,有些疼,但是药物顺着他的力道化入肌肤,清清凉凉又有些舒服。李朝歌忍着不发出声音,秦恪又温了药膏,顺着脊背往腰窝处推拿,李朝歌不由唤了一声:“哎……” 秦恪手指停下:“怎么了?” 李朝歌想到秦恪手指的位置,紧紧攥着下方的毯子,最终摇头:“没事。” 秦恪手指有些凉,现在凝了药膏,越发像是有魔力一样。腰脊处仿佛有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李朝歌手臂越绷越紧。幸而秦恪没有继续向下,停留在衣服边缘,说:“好了,你穿好衣服,转过来吧。” 说完后,他就从榻边走开了。李朝歌松了口气,拉好外衣,重新系好腰带,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 秦恪听到她准备好了,再次回来。李朝歌曲着腿,一双修长紧致的腿从纯白衣摆中伸出来,自然地踩在榻上。秦恪取了一块药膏,在掌心化开,然后按住她的小腿,熟稔地揉捏她腿上的穴位。 刚才背着身看不到,现在李朝歌坐正,能清楚地看到他手指修长有力,漂亮的如同艺术品。她见惯了这双手拿笔、执书、握剑,现在这双手却握着她的腿,轻轻摩挲打旋。 原来越漂亮的手,做起这种事情越惹人遐想。药膏中香气扩散,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这股草药香。秦恪的手渐渐向上,越过膝盖,停留在李朝歌大腿上。 秦恪说:“衣摆稍稍往上拉一下,不然不方便。” 李朝歌看着秦恪清冷如玉的侧脸,灿若星辰的眼睛,缓慢拉高下摆。她这一身本来就宽松,全靠腰上一根细带系着,现在衣摆堆到上面,衣料相互牵扯,腰带处慢慢松了。 秦恪修长的手指按在她大腿上,两个人都紧绷住了。秦恪在一个穴位上打圈,最终忍耐不住,抬手按住李朝歌后脑。 清冷的气息倏忽靠近,下一瞬间,李朝歌就被他吻住了。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然而情形和上次截然不同,两人唇瓣相触,仿佛有火花噼啪闪过,情况立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秦恪一手按着李朝歌后脑,另一只手还捏在她大腿根上。他朝后使力,李朝歌也顺着力道躺倒,腰上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白色衣衫翩然落下。 睡榻窄小,原本也没预料过会发生这种事,压下两个人后,榻上空间明显紧张起来。 秦恪的手垫在李朝歌脑后,手指越来越紧。李朝歌被迫半仰着头,脖颈悬空,腰部又不着力,唯独靠胳膊肘撑着。她的腰带刚才就松了,如今动作激烈,没几下就彻底散开,虚虚挂在她的手臂上。 衣襟下,是纤长的肩,雪白的乳,紧致的腰。秦恪终于松开了她的唇,李朝歌脱力倒在榻上,两人都气喘吁吁,濒临窒息。 李朝歌躺在宽松的白衫中,剧烈喘息,她的胸上下起伏,小腹绷得紧紧的,隐约可见线条,另一条腿曲在秦恪身侧,此刻状况可以说顾此失彼,狼狈至极。而秦恪依然衣冠楚楚,面色冷白,要不是他的手还留在李朝歌大腿上,实在看不出来害李朝歌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 秦恪头发已经散了,此刻滑过肩膀,胡乱堆在身侧。他嘴唇薄,往常唇色总是淡淡的,看着就疏离冷漠,此刻却如雪后红梅,艳丽惊人。他的眼睛本就很黑,现在含了水,越发黑润盈泽,潋滟不可方物。 李朝歌看着一时失神,都说美色惑人,现在看来,神仙动情才是真正勾魂摄魄。秦恪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失控,李朝歌身下衬着白衫,衣料是冷白色的,而她的肌肤是莹润的暖白色,交叠在一起既让人想呵护,又让人想捏碎。 然而完美的玉器上却多了淤痕,秦恪划过她的肩膀,在青紫上轻抚:“为什么白天不说?” “习武摔摔打打很正常。”李朝歌不以为意,“看着严重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秦恪手指流连在她身上的淤青,不知道想修复还是想加重:“即便我严苛,也不至于不通情理。” 李朝歌被他蹭的有些痒,抬腿躲开,被他握住:“还敢动?” 李朝歌感觉到这个姿势不太妙,只能僵硬地停住。秦恪视线从她细长的腿扫过全身,最后停留在唇边。秦恪俯身,指尖缓慢摩挲她嫣红的唇角:“太生疏了,下次记得换气。” 李朝歌不由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生疏?” “那你证明给我看?” 李朝歌明知道是激将法,但还是揽住他脖颈,吻住那双薄薄的唇。听说薄唇的人薄情,他平时总是疏离淡漠,握着一卷书,垂眸不语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是不是薄情看不出来,冷情倒是真的。 李朝歌想过好几次,他这样清冷自持的人,到底发生什么,才能让他失态。这样想着,她报复般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牙齿轻轻研磨。秦恪闷哼一声,反客为主,更加用力地掠夺她的气息。 等两人再次分开,秦恪的呼吸声落在她耳边,已经有些乱了。他的声线清冷好听,说话时清正凛然,不可侵犯,没想到这样压着声音喘息的时候,越发勾人。 李朝歌眼睛中浮着笑,她躺在榻上,眼波流转,眼尾轻轻勾了上方的人一眼:“依我看,你才该练一练了。看你的样子,不太像会。” 李朝歌话没说完,腿上就被秦恪掐了一把。李朝歌轻轻嘶了一声,双眼挑圆了瞪他:“放手。” 她眉眼如画,眼尾上挑,下方有一颗泪痣。这本该是偏柔弱娇媚的长相,但长在她脸上,就显得美艳英气,勾魂摄魄。她衣衫半解地躺在榻上,身后黑发胡乱枕着,本来就勾引人,她还偏要挑衅。她那一眼瞪过来,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松手。 秦恪身体渐渐压下来:“我若是不呢?” 李朝歌抬腿欲动,被秦恪压住。秦恪抬起她的背,声音响在她耳边,又清又哑:“还真想还手。既然你这么有精力,那我教你另一种修炼方法。抬手。” 李朝歌的胳膊从衣袖中伸出来,那件白衫终于彻底落下。李朝歌双臂环住秦恪,自然去拉他的腰带。白色的衣物垂落到地面上,相互交叠在一起。屋外,一阵风吹过,梨花随风飘落在池塘中,很快被水打湿,逐渐沉入深底。 月色皎然不染,此刻洒落在水面上,像是突然有了重量一般,随着水波往复荡漾。夜渐深,风声骤起,吹来远方潮润的雾气。外面的动静掩盖住里面刻意压制的喘息声,一滴汗掉落在李朝歌身上,划过胸口的伤疤,最后没入皱巴巴的白色衣料。 ! 第157章 情劫 白雾日复一日, 岛上只有他们两人,李朝歌每日白天修炼、晚上厮混,整个人非常忙, 修为也突飞猛进。 渐渐的,她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 仿佛日子一直是如此, 以后也会永远持续下去。 傍晚,李朝歌抱着木盆, 去溪边洗衣服。其实昨夜秦恪用法力清理过, 看起来白净如初, 但李朝歌还是觉得不干净, 总得过一遍水才能安心。 李朝歌蹲到水边,熟练地将衣服浸湿。这段时间她的修为称得上一日千里, 这诚然是秦恪这个师父教得好,但李朝歌总觉得,和他们晚上的活动也有关系。 尼姑、和尚不能沾欲,但道家对此并不排斥, 道术中甚至有双修之法。李朝歌和秦恪修为差距极大, 他们俩行事, 自然是流入李朝歌这边更多, 久而久之李朝歌自己都能感觉到她占了很大便宜。李朝歌拿不准秦恪知不知道这回事,她好几次想问, 话到嘴边都不好意思提。 李朝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浣衣。她的手从水中掠过, 忽的顿住。她低头看向清溪,水面似乎在晃动。 但波澜只兴起了一刹那,溪水很快恢复如常。杏花花瓣落在水中,打着旋飘远, 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李朝歌凝眉,真的是错觉吗? 远离岛屿的一处海面上,猛地兴起一阵大风,将海浪高高抛起。此刻夕阳正斜挂在海平面上,浩荡的风吹皱水面,如打翻一盘染料,浮光跃金,碎银粼粼。 浪花散去后,万顷碧波上凭空出现两个人。他们俱穿着白衣,清隽颀长,衣袂飘飘,仅看着就让人想起仙风道骨、回风流雪之类的词。画面如此仙气,而画中的两个人气氛却并不美好。 “秦恪。”萧陵紧盯着对面的人,表情已经差极,“你在做什么?” 秦恪同样冷冷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是秦恪难得的安稳日子,他确实放松了很多,但并不代表毫无戒备。刚才秦恪感觉到有人靠近,欲对李朝歌不利。秦恪二话不说,立刻将萧陵带走。 两人面对面站在海面上,彼此都觉得对方疯了。萧陵质问道:“秦恪,你可还记得你下凡的使命?你只是来掩护贪狼渡劫而已,如今贪狼劫难已过,你早该回天庭了。你还留在人间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秦恪看着萧陵,目中寒芒如刺,“我在人间你们尚且如此,若我不在,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两人共事千年,萧陵很明白秦恪的性子。之前秦恪看他的眼神就很冷,但那是疏远淡然、漠不关心的冷,不像现在,里面含着冰,带着刺,毫不掩饰敌意。 萧陵自认算是天庭中少数和秦恪有交情的人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秦恪用这样敌对的目光看着。萧陵深吸一口气,索性摊开了说道:“我为何避人耳目、悄悄下凡,你再清楚不过。秦恪,天条有令,仙凡殊途,不可相交,相恋更是大忌。你掌管刑律,理当比我更清楚动凡心的下场。远的不说,只说牡丹,牡丹堂堂百花之首,被剔除仙骨,废去修为,在轮回中受六世之苦,那个凡人更是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赦免。你是北宸天尊,天庭四尊之首,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若是你被人发现和凡人有首尾,恐怕反噬会更大。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听到牡丹和杨华,秦恪静了静,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牡丹的事情。她只是和一个凡人结为夫妻,未曾作乱人间,未曾扰乱秩序,甚至未曾杀过一只蚂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判这么重的刑罚?” 萧陵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秦恪,你在说什么?动凡心者一律受二等刑罚,此乃天规。天规自古有之,数万年来从未出错,你怎么会怀疑这个?” “自古有之,就是对的吗?” 萧陵默然,最后一挥手,说:“我不欲和你辩道。无论天规对不对,那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们亦只是接手前任天尊的担子,替他们维持天庭秩序而已。这个位置不是你我,就会有别人,你需要做的只是按照天规判刑定量。看在我们共事千年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悬崖勒马,犹未晚矣。天界知道你下凡的人寥寥无几,贪狼即将升任西奎天尊,为了大局,他应当不会说你的事情。所以,只要杀了李朝歌,天庭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动了凡心,你还能回去安安稳稳当北宸天尊。长生大道,无上权力,和一个凡间女人,该怎么选,你应该明白吧?” 秦恪性格清高刚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萧陵不是这样。他要比秦恪圆滑的多,也正是因此,秦恪当了主持刑律的北宸天尊,而萧陵成了预言辨祸的南极天尊。天规的威严不容侵犯,但那是对普通仙人而言,秦恪是主管刑狱的人,只要秦恪不说,萧陵不说,谁知道秦恪曾知法犯法呢?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消灭证据,杀了那个让秦恪动心的女子。 也正是因此,萧陵才悄悄下凡,想趁众仙没察觉的时候解决李朝歌,将秦恪的名誉危机扼杀在摇篮里。萧陵知道秦恪不舍得动手,那就他来,刚才他正要下手,忽然被秦恪带走。 萧陵愈发沉重地意识到,秦恪比他预料的,陷得还要深。 秦恪不同意,就算是萧陵也没法对李朝歌怎么样。萧陵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秦恪赶紧想通。 夕阳沉到海平面之下,刚才还美不胜收的海面像染了墨汁,颜色一层层加黑,渐渐生出种可怖的威压感来。秦恪立于海波之上,长风浩浩从他衣袖中掠过,他的长发散在身后,仙人清绝,如欲乘风归去。 萧陵期待地望着秦恪,秦恪静静看着海平面,终于开口了:“法不容情,天规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便是我,犯错了就该受罚。” 萧陵的心倏地沉下去:“秦恪!你这几年因为主持刑狱,得罪了不少人,天庭里许多人都暗暗记恨你。若是你爆出丑闻,还是和凡人相爱这种重罪,必惹得舆论大哗。你的刑罚只会比牡丹更重,到时候就算我有心,也无法给你改刑。” “我知道。”秦恪脸上淡然到漠视,仿佛话语中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掌刑人员知法犯法,理该如此。” 萧陵气急,不由大骂:“你疯了!你修炼到这一步费了多少功夫,就算你不心疼你的修为,但是天庭呢?如今西奎兵解在即,交接时期本就容易生乱,若是北宸也缺位,天柱倾塌,天下大乱,那才是祸事将起。我知道你重原则,但无需在这种时候,略微缺一次根本无伤大雅。” 秦恪没有再说,可是看他的神色,分明心如磐石,毫无更改。萧陵恨得咬牙,他突然想到什么,说:“好,你不关心你自己,那李朝歌呢?牡丹的案子里,那个凡人什么都没做就被封印魂魄,贬为畜道,你若是回天庭自首,你自己倒是一身正气慨然无畏,但是李朝歌呢?你是忍心让她投为畜生道,还是忍心让她灰飞烟灭?” 萧陵如愿看到秦恪沉默了。萧陵等了一会,又说:“好,我们各退一步。你和她断绝关系,随我回天庭,我同样饶她一命,但必须抹除她的记忆,废去她的修为。你看如何?” 萧陵自觉已经拿出了十足诚意,他始终觉得应该杀了李朝歌,不光是为了秦恪,更是为了天庭。但秦恪正在兴头上,萧陵不好和他对着干,等秦恪回天庭冷一冷,自己想明白了,萧陵再派人把那个凡人女子杀掉。 萧陵也是稀奇了,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天庭仙人一个接一个在她这里栽倒?前一世她害得季安渡劫失败,这一世萧陵学精明了,搬来天庭的重器掩护贪狼。结果贪狼成功了,但折进去一个天尊。 刚才萧陵顺势看了眼李朝歌,长相是不差,但也没到引得两个仙人竞折腰的程度吧?萧陵觉得这次秦恪总该想通了,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秦恪说:“她是被我诱骗,与她无关。等回到天庭后,我愿意承担双份责难。” 萧陵一怔:“你说什么?” 秦恪长发猎猎飞舞,面容素白,唯余一双眼漆黑如墨:“她很有天赋,再过几年说不定会引来飞升雷劫。左不过就是天庭的几日,不妨再等一等,西奎天尊的人选不急着决定。我知法犯法,无可辩驳,但没必要为了我,毁了她原本前途无量的人生。” 萧陵静静看着秦恪,已经猜出来他想做什么:“秦恪,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四十年后红颜枯骨,亦不过是一抔黄土。可是你拥有的,却是悠长无尽的寿命,得天独厚的法力,人人歆羡的尊位。你为她放弃这些,值得吗?” “值得。”秦恪轻轻一笑,回身望向岛屿的方向,“因为她是吾妻。” · 李朝歌洗完衣服后,天色已经暗了。她回到屋子,等了许久,竟然不见秦恪踪影。 李朝歌奇怪,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 外面已经大黑,李朝歌起身拿起潜渊剑,打算出去找他。虽然她知道天底下没人能伤到秦恪,但这么晚不回来,她还是担心。 她刚合上门,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气涌动。李朝歌怔住,慢慢回身,看到院子中凭空出现一个人。 他换了衣服,虽然还是白衣,但衣服上绣着浅金色的嘉量、华表和星芒,站在夜色中流光溢彩,法威庄严。这显然不会是凡间的布料,李朝歌放下剑,站直了,定定看着他。 李朝歌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秦恪,可是今日她才知道,仙凡终究不同。秦恪给她展示的,依然是他幻化成凡人的模样。如今墨发飞舞、积威深厚,冰冷华贵又高不可攀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李朝歌问:“你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清淡平静,没有任何质问,仿佛就是妻子询问晚回家的丈夫。往常秦恪必然已经走过来,轻声和她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但是现在,他依然远远地看着她,说:“本尊历劫成功,不日回归天庭。念你我有凡尘之谊,特来辞行。” 李朝歌听到这里,心脏猛地抽痛。她用力攥着手,反问:“历劫?” “是。”秦恪站在庭院中,他的衣摆无风自动,灵气四溢,仙姿魄艳。他平静地看着李朝歌,那双眼眸如浩荡晴空,冰山长川,里面倒映着万物,却又空无一物:“本尊感应到命盘浮动,故到人间应劫,顺便掩护同在凡间渡劫的贪狼星君。” “应劫……”李朝歌似乎笑了一声,心里越痛,语气中就越是嘲讽,“贪狼就是裴纪安?” “是。” “我之所以重生,也是因为裴纪安要历劫?” “是。” “你和我经历的那些事,说过的承诺,做出的牺牲,都是为了渡劫?” 秦恪似乎极短地停顿了一下,不等李朝歌发现,就继续面无表情地颔首:“是。” 李朝歌用力盯着秦恪,想从他脸上看出玩笑、勉强甚至欺骗。可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双眼睛冷而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佛,太上忘情,慈悲又冷漠地俯视着人间蝼蚁。现在,她就是那个蝼蚁。 李朝歌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秦恪,我不信。” 她最开始在洛阳见到他的时候,他高寡冷淡,不苟言笑,确实不像一个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会低吟浅笑,会亲吻纵欲,会为她挡去头顶的雪,也会暗搓搓地争风吃醋。他不再完美,但越来越像一个鲜活的人。这些,都是假的吗? 李朝歌眼中光芒逼人,眼底隐隐噙着泪水。秦恪几乎想转过头,可是他最终忍住了,依然直视着李朝歌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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