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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时的那些,但她们变老了很多,曾经连男女之事都听不懂的少女眼角爬上细纹。她们围坐在门槛前,低声闲话。 即便府邸已无主人,她们依然按着曾经的规矩,夜夜在主院守夜。侍女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大,聊来聊去,话题还是离不开旧主。 “公主和驸马离开,已有十年了吧。”侍女拨弄着炭盆,长长叹道,“不知不觉,都十年了。” “海棠姐姐,今日宫城似乎有动静……” “有没有动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被称为海棠的侍女悠悠说道,“我们只是替主子守着家罢了,若哪日公主驸马回来,总不至于无处落脚。无论外面的人是谁,总不敢对这座宅子动手。” 另一个侍女一想也是,便不再关心外面的政变。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去,海棠絮絮道:“当年公主和驸马真是神仙眷侣,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达官贵人,再没一对夫妻能像他们那样,风姿玉骨,默契天成。” “可惜天妒佳偶,公主和驸马早早就去了。” 海棠摇头,动作幅度虽小,但语气颇为坚决:“我总觉得,公主和驸马没死,而是去天上做神仙了。” “但城里人都说公主和驸马在那场战乱中死了。仗虽然胜了,人却没有回来。” 海棠依然摇头:“你是后面来的,没见过公主和驸马,会这样想也难怪。你若是见过他们,绝不会相信,那样美丽强大的两个人,会死在区区战乱中。” 另一个侍女无意瞥见后面的影子,吓了一跳:“有人?” 海棠应声回头,此时风吹散乌云,月光投注在地上,屏风后朦朦胧胧映出一道剪影。海棠怔了下,赶紧揉眼睛,而屏风后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侍女吓得不轻:“刚才那是谁?” 海棠喃喃:“公主……” “海棠姐姐,你说谁?” 海棠眼眶中忽然盈上泪:“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旁边的侍女将信将疑:“真的吗?今夜外面风大,可能是树影子吧。就算真的是盛元公主,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了,她怎么可能身形还如少女一般……” …… 李朝歌从公主府主院出来,从屋檐上踩过,轻巧落到偏院里。这里是他们刚成婚时,顾明恪自己居住的院落。主院依然有人守着,但这座院子萧条已久,早被人忘了。 也幸亏这里被人遗忘,李朝歌才能安安静静待一会。她推开门,静静打量着屋子。里面还维持顾明恪离开时的样子,连书案上的卷册都没有收起。看得出来主人走时只以为出一趟短门,回来会继续看,所以连书卷都没有收拾。 谁知道,他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呢。 李朝歌走入屋内,怀念地划过每一样东西。这里处处都是顾明恪的气息,李朝歌都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她渐渐走到桌案边,手指拂过书卷,划出长长的一道灰痕。 李朝歌感受到手指上的灰,忽然感觉到不对。她会干出将没看完的书顺手扔在桌子上的事,但顾明恪会吗? 李朝歌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声音震得她全身一阵紧缩。他不会,他一定会整整齐齐地收起来,哪怕只是出去片刻。 李朝歌记得,出征前一夜,顾明恪为了躲清静,特意搬到这个院子。既然他明知自己要随军出征,归期不定,为何会把卷轴堆在桌子上? 仿佛,是故意留在这里,等谁回来看一样。 李朝歌手指颤抖起来,她几次鼓起勇气,才终于拍干净卷轴上的土,看清下面的内容。这是一张舆图,李朝歌想起来了,这是他亲手画的舆图。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对山川地理感兴趣起来,翻阅了许多资料,最后还亲手画。李朝歌记得,她还曾在好几个深夜,亲手给顾明恪递过笔墨格尺。 他在暗示什么,或者说,他想通过这张地图,告诉她什么? 李朝歌想起萧陵的话,仙人只要神魂不出问题,无论身体变成什么样子都没事。而九九雷劫那天所有人都看到秦恪的魂魄化成流光,穿入云霄,所以才认定他死了。等等,献祭神魂…… 李朝歌眉毛微皱,脑中飞快地旋转着。她想起更多事情,那天她刺秦惟时,本来可以击中第二剑,但秦恪突然出来了。既然他能精准夹住李朝歌的剑刃,可见他控制身体并不吃力,那之前,他为什么任由秦惟占据他的身体? 而且,三九雷劫后,君崇给秦惟诊脉时,曾惊讶过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比君崇预料的还要好。既然秦恪的身体再接一道雷也完全无事,那他为什么会昏迷? 甚至更早之前,秦恪在接受刑罚时,当着众人的面说秦惟什么时候死,他什么时候进刑天台。如果他真的不放心秦惟,他大可私下拜托萧陵,为什么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而且领命者是和他有过节的储熙,秦恪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就仿佛,他在故意给对方制造机会一样。 李朝歌慢慢瞪大眼睛,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她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如果从一开始,秦恪就是故意的呢?他进入刑天台前有意逼死秦惟,然后在三九雷劫仅剩一道的时候装晕,主动给秦惟提供机会夺舍。三九雷劫没有完成,秦惟的法力被压制着,终究要再进刑场,然后,秦恪才夺回主导权。 更改天规不只要闯过九九雷劫,还需要祭天,萧陵都知道,秦恪没道理不知。但谁说九九雷劫那天,秦恪的身体里只有一个魂魄? 那天在刑天台上散去的,到底是秦恪还是秦惟? 李朝歌立刻将舆图摊在桌案上,对着月光,仔细寻找地图上的线索。如果事情真如李朝歌猜测,那秦恪神魂无碍,极有可能通过秘术重聚身体。这个地方要隐蔽,而且,还必须是他们两人都知道的。 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两人知道而别人不知的呢?李朝歌飞快闪过几个地名,眼神突然凝住。 武神庙! 武神庙是他们两人单独探索的,后面李朝歌差点被当了祭品,还是顾明恪孤身救她出来。之后李朝歌发现武神手里握着潜渊剑,她害怕被别人察觉,进而给自己和顾明恪惹上麻烦,就命人将祭坛炸了。 秦惟的帝陵修在地下,那武神庙,会不会有配套的地下祭坛? 李朝歌抱着这个想法再看地图,果然,很快就找出线索。他在某些地方故意用了不同的比例尺,乍一看没问题,但仔细算就能发现不对。李朝歌二话不说,卷起舆图,提着潜渊剑就往外面跑。 李朝歌在崇山峻岭中走了很久,山路圈圈绕绕,要不是按照地图,李朝歌绝对找不到这里。她又穿了好几个山林,终于找到一个密道。 李朝歌进入密道,她原本预备着有机关,然而这个地方就像在等候什么人一般,一路走来没有任何机关、结界、禁制。李朝歌心里啧了一声,秦恪这是什么毛病,玉虚宫不设禁制,连复生这种要紧地方,也不设禁制? 李朝歌连岔路都没遇到,畅通无阻地走到一座巨大的宫殿前。她手掌覆在门口花纹上,深深吸了口气,才用力推开殿门。 里面古朴庄重,墙壁上嵌着夜明珠,幽幽散发着冷光。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宫殿中央的寒玉床。 李朝歌慢慢靠近,等看清上面的人影时,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她滑落在寒玉旁,哭得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个混账,看周围的摆设,他不知道为这一天筹备了多久,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和李朝歌说过。 李朝歌气得狠了,握紧潜渊剑,恨恨往寒玉上撞了一下:“你自己睡去吧,我不管你了。” 李朝歌虽然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在他没苏醒之前,少不得留在这里,日日守着他。 这张床用一整块千年寒玉雕成,凝聚灵气的效果尤其好。但若不是寒属性的人,仅是靠近就会被冻伤。 李朝歌只好挑了个不会被冻伤,又不会离他太远的地方,慢慢和他说着话。 “你既然早有想法,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当时,真的以为永远失去你了。” “外面山花开了,这里长着很多杏花,漫山遍野都是浅白色的花瓣。你如果看到,一定会喜欢。” “我今日去城镇,听说太上皇驾崩了。她自从退位后老得很快,短短几天头发就全白了。她一生都为了权势皇位,但是死时,却恢复了天后尊号,以高宗皇后的名义合葬干陵。重用酷吏是她,滥杀无辜是她,恐怖统治是她,可是重用科举是她,改善民生是她,培养一整套朝廷人才也是她。她生前最爱玩弄文字游戏,但临终时,只让人给她立一块无字碑。” “千秋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千古一帝还是篡位妖后,最终不过一块无字碑。外面百姓说,女皇终究是爱高宗的,兜兜转转,临死时还是恢复了皇后身份。可笑,对她的一生来说,爱情是多么渺小的东西,她之所以以皇后身份下葬,还不为了身后哀荣。她怕李怀清算武家,但如果她是高宗皇后,那就终是一家人。” “西奎天尊又派人来催了,这回连周长庚都来了。人家耗着性命在等我,我不好意思再耽误下去了。秦恪,你该醒了。” 寒玉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身着白衣,眉目如画,脸颊白皙清透,仿佛和身下的寒玉是一个颜色。这样安静不动,他的五官越发像玉雕,侧脸线条如山峦般高低起伏,漂亮极了。 李朝歌静静凝视着他的脸,她又想起十二岁那年,她无意抬头,在云雾之中,看到了她这一生的幻梦。 那时候他也侧身站着,身边白雾翻涌,和如今寒冰上的白气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李朝歌看得久了,俯身,轻轻吻住他的唇。他的唇又薄又凉,吻上去没有任何温度。李朝歌暗暗叹息,正打算撤身,忽然觉得手腕被人握住,随即,又把她拉了回来。 李朝歌没预料到这一下,一下子跌坐到寒冰床上。她手掌碰到他的胸膛,依然冷冰冰的,但是里面有微弱的心跳声。 李朝歌一点都不客气,她手掌摊开,微微一转,潜渊剑顿时从剑鞘中飞出,清鸣一声飞到她手中。秦恪只能放开她,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冷静,你要是现在给我一剑,我就赶不上你的继位大典了。” 李朝歌气的咬牙,她逼近秦恪脸颊,鼻梁相抵,眼睛死死盯着他:“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 “你骗谁呢。”李朝歌咬牙切齿,“我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不醒,才吻了你一次,你就恰巧醒了?” 秦恪叹气,他真的冤枉,他确实是这个时间点醒来的。秦恪眼睛中星光浮动,含笑看着她:“说明靠亲吻唤醒人当真有奇效。你应该早一点试试这个办法的。” 上次在行宫,他靠亲吻强行把她从梦中带走,这次,换成公主来救他。 李朝歌盯着秦恪,最终,没忍住笑了。她再次吻上秦恪的唇,秦恪手指按在她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 天庭,清光浮动,云雾缭绕。李朝歌站在高台上,公开比武。只要她能击败所有挑战的人,就能成为下一任西奎天尊。 她和季安过手,没过几招潜渊剑就抵在季安胸口。他低头,看着这柄熟悉的剑,含笑拱手,认输。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最后一个,是周长庚。 周长庚还是一副刚宿醉醒来的样子,但是今日,他难得换了身干净衣服。周长庚站在云雾另一端,道:“丫头,拔剑吧。” 李朝歌握紧潜渊剑,这一战,他们谁都没有手下留情。他们打了一天,从早晨打到日暮,李朝歌身上伤痕累累,周长庚也不好受。 最终,李朝歌以半寸之差,先一步将剑刃抵到周长庚喉咙。周长庚低头看了看,难得对她施予一个笑。 李朝歌收剑,连手指都是痛的。她抬头,看到高高的主位上,秦恪坐于正中,对着她遥遥微笑。 四周响起悠长连绵的道贺声:“恭喜李朝歌,继任西奎天尊。” 银汉迢迢,忍顾鹊桥归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篇完。 ——《谪仙》,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鹊桥仙》秦观 《谪仙》完结了,连载五个多月,将近一百万字,终于写完了。在这之前我写过最长的文是《拯救美强惨男二》,时隔一年,《谪仙》打破《美强惨》的记录,即将成为我的一篇百万长篇。 《谪仙》开文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篇非常冒险的小说。这篇不是我擅长的古言甜宠,甚至女主角的性格都不是常见的古言女主。她果决,强势,武力高超,有着宫廷公主的心机算计,但同时又有着江湖侠客的豪爽侠气。 给她起名字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商纣王的都城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李朝歌的性格就像是朝歌城一样,蓬勃日上,又危险重重,引人向往,又不敢接近。这样一个女主是很不讨喜的,远不如一个娇软善良的女主容易代入,我刚写出第一章 时,给好几个基友看过。所有人看了都说,女主杀人太多了,看起来很狠毒,建议改成女主有苦衷,或者干脆删掉。 但是我一个字没改——除了错别字。如果改了,她就不是李朝歌了。她不是影视剧里被迫杀人、什么都是被人逼的无辜女主角,她就是她,一个鲜明坚定、内心强大的李朝歌。 男主也是我第一次做全新的冒险。作为一个言情男主角,只需要宠女主就可以了,但是我不想再停留在言情上,而想做更高的尝试。因此有了顾明恪,也就是秦恪。在写他之前,我看了好几本法律相关的书,有讲解中国刑法的,有论述大陆法系的,有考证唐朝律疏的,也有辩证法律和道德的。看完之后就觉得我是个傻子,其余一些思考被我融在情节中,赋予了顾明恪。 李朝歌和秦恪这对主角越写越喜欢,后劲儿贼大,结局秦恪为了更改天规祭天的时候,我也跟着哭。许多人都说虐,其实我也觉得虐,但是,这才是秦恪。 他不再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宠文男主,而是一个有思想、有原则、有担当的仙人。他是贬谪在人间的神仙,因为他来人间执行任务,我们才有机会,一窥天上的世界。 《谪仙》这本书是我写过的第一本智力武力齐驱并进的男强女强,除了男女主,其他许多角色我都很喜欢。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世界并不围绕着男女主转。包括前期的天后、后期的女皇,文中很多情节改编自历史上的她真正做过的事情,当然调整了因果,进行了戏剧性处理。我无法评价她,她也用不着我来评价,千秋功过,留给后人的,唯有一块无字碑。 越写越伤感,当我打出“大结局”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要和一对男女主道别了。他们依然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快意恩仇,神采飞扬,只不过后面的故事不再有我参与。 李朝歌和秦恪的爱情大概是我最向往的感情,超越了宅院里那些吃醋算计、小三小四,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他们两人势均力敌,志同道合,是真正能在长生路上携手走下去的灵魂伴侣,远非第三者可以撬动。所以张彦之到最后也没有对李朝歌说出他的暗恋,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一场空欢喜。 至于很多读者说这篇言情戏份少……少吗?我觉得还挺多的,委屈。番外就没有主线任务了,可以随便搞CP,我大概会写李朝歌和秦恪在天界的日常,人间的后续,顺便把正文里的暗线解密。番外明天老时间更新,很快我就会开新文《拯救黑化仙尊》,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提前收藏,也是仙侠背景,只不过这篇是末日仙侠。如果能收藏我的作者专栏——九月流火,那就更好了(卑微)。 这场漫长的马拉松终于到达终点,感谢支持《谪仙》的读者,感谢留评、投雷、灌营养液的小天使,感谢你们喜欢《谪仙》,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 留言抽200个红包,祝大家生活愉快,好运连连~ ——2021年6月30日,九月流火 第166章 番外天庭日常之一 如今天庭有两件大事, 一件是李朝歌继任西奎天尊,一件是北宸天尊秦恪归位。 众人聚在玉虚宫,君崇给秦恪把脉后, 收回手,说:“那么强的雷劫, 你的神魂没有被雷劫劈灭当真是奇迹。经过天雷淬炼后, 之后神魂会更强大, 但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温养,要不然,就是一辈子的病根。” 秦恪点头,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有数,给君崇把脉只是让他们放心罢了。 君崇诊完脉后,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秦恪当了千余年的天尊, 手里积攒了不少宝物, 他身体陨毁重铸, 所用的东西绝不会差。 对于仙人来说, 重塑身体不算什么稀奇事。秦恪当年飞升的时候,凡间的身体同样毁灭在炉火中, 但凡人升仙本来就会由天雷淬体、洗精伐髓,所以秦恪的身体在飞升时重塑。秦恪大概和火犯冲, 这次他的身体又毁在雷火中,幸而他神魂强大, 硬生生顶住了一百道天雷, 然后用双生兄弟同体同源的魂魄骗过天道, 自己的魂魄投到聚魂阵中,一边养魂,一边用天材地宝重新凝聚身体。 他刚刚苏醒, 本来不宜大动,但是玄墨的事情已经等不得了,李朝歌必须回天庭,秦恪也跟着搬了回来。现在继位大典结束,一切尘埃落定,秦恪终于可以安心养伤了。 所谓的重塑身体问题不大,是和神魂俱灭这个下场对比的。想也知道,神魂接连两次经受雷劫,身体被天雷轰得完全毁灭,怎么都不可能是小伤。 无论君崇吩咐什么,秦恪都点头应了,十分有病人的自觉。李朝歌站在一边,听到君崇口中的注意事项,连忙记下来。 萧陵扫了眼,笑道:“你不用帮他记,他自己明白的很。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聚魂、塑体,想来后续温养的材料也早就准备好了。” 君崇也道:“是啊,我知道的恐怕还没有秦天尊多,说这些不过是班门弄斧。” 秦恪静静看了萧陵一眼,说:“我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比不得东阳天尊。多谢东阳提醒,我会注意的。” 秦恪虽然确实知道,但君崇无论说多少都是心意,总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萧陵被秦恪警告了一眼,默默摸了摸下巴,叹道:“我之前还在奇怪,你下了趟凡,怎么变得和煦很多。原来,只是我误会了。” 因为那段时间在秦恪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所以秦恪才会和人说笑、由人打趣。事实上的秦恪依然高冷寡淡,别人开玩笑时他理都不理,更不必奢望配合。 一说起这个,萧陵又要感叹:“你们这对兄弟是真的了不得,环环相扣,套里有套,说到底,我才是被你们玩弄于股掌的人。他假扮你的时候我信了,你假死的时候我也信了,我还为你担心了那么久,没想到,丑角竟是我自己。”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秦恪脸色素白,双眸幽黑,认认真真地看着萧陵说,“但秦惟多疑,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我没能提醒你们,对不住。” 萧陵只是随口说说,没料到秦恪竟然真的道歉。这个一板一眼、端正肃穆的性格……确实是秦恪无疑了。 萧陵摆手:“你这话太重了,我们当不起。你为了更改天规,以身引雷,天庭已经欠了你一份大恩。告天者必须祭天,我们原先都以为你陨落了,你没事已经是意外之喜,我怎么还敢当你的赔罪?” 天规并不是给秦恪一个人设的,说白了,李朝歌已经飞升成仙,原本的天规不再拘束秦恪和李朝歌,这条天规无论改不改,都和他们没关系。可是秦恪依然为了天下以身犯险,差点魂飞魄散。秦恪没有出事是他实力强、智计高,或许还碰了一点机缘,但萧陵绝对没有脸面指责秦恪欺骗众人感情,没有提前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失败了怎么办?这关系的可是秦恪的命。 李朝歌见他们绕来绕去又开始说客套话,连忙打断道:“都行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如今这个局面皆大欢喜,好好安排接下来的路才是要紧。” 秦恪和萧陵都止住这个话题,不再深入。萧陵说:“秦恪,你这些天可要好好养伤。天规改了,许多案子都要重判,曾经被罚到下界的仙人也是个问题。这些人要不要召回,召回后如何安置,曾经他们受过的刑罚要不要补偿,都等着你来安排呢。” 秦恪听到这里脸色凝重起来,道:“我知道。我已经想了很久,等过几日我拟一个章程出来,另行讨论。” 君崇静坐一边,听到这里对萧陵笑道:“你说着让秦恪养伤,却给他带了好些公务。你要是再不走,有人就要不高兴了。” 众人不由看向李朝歌,李朝歌面不改色,坦然道:“既然知道,那还在这里坐着?” 萧陵和君崇都笑着起身,连连讨饶,这次秦恪难得没有反驳他们的玩笑话,而是一脸“李朝歌说得对”的表情站起身,送萧陵、君崇二人出门。李朝歌走了两步,发现秦恪也出来了,连忙道:“你伤还没好,回去休息吧,我送他们就好。” 秦恪摇头:“几步路,无妨。” 李朝歌听到,不再劝了。这也是秦恪和秦惟很大的一个差别,秦惟自认为模仿秦恪时毫无破绽,他言行举止确实学得很好,但真正暴露他的,并不是言辞,而是各种小细节。 以前李朝歌在玉虚宫假装照顾“秦恪”时,她一守一整夜,秦惟也坦然受着。当玉虚宫有客人来时,李朝歌去外面送客,秦惟会待在屋里,并不会走太远。显然秦惟早已习惯唯我独尊,众星捧月,而秦恪不同,他从不会让李朝歌一晚上不睡觉守在榻前,也不会心安理得接受李朝歌的照顾,即便是病中,秦恪也会亲力亲为。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说了秦恪不必出来,他依然将人送到玉虚宫外,目送萧陵、君崇走远后才折身回殿。 萧陵和君崇走后,玉虚宫又归于安静。窗外云卷云舒,明亮的天光从窗格中照入,投映在寒玉地砖上,交相辉映,皎净圣洁。 两人的衣袂从玉砖上扫过,李朝歌已经换了天尊的服饰,朱红为底色,袖缘、衣摆绣着黑色花纹,花纹中心是刀枪剑戟,外面围绕着祥云仙鹤。秦恪穿着白色衣衫,衣袂上绣着金色的嘉量星芒。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色彩强烈冲撞,却又奇异的契合。 李朝歌问:“九重天风大,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身体没事吧?” 秦恪心想这点风都受不了,他还修炼什么。他脱口而出:“无妨。”说完后,顿了顿,忽然低低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大妨碍。” 凡间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秦恪这是全身骨头都重组了一遍,光想想就能知道有多么要命。李朝歌看着秦恪冰冷素白的脸,叹气道:“都说了让你在阵法里再养一会,你偏要跟回来。” 秦恪在凡间一个废弃的地陵中设阵复生。天上聚灵的效果自然更好,然而秦恪未苏醒前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留在天上的变数太大了,相比之下凡间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本来秦恪苏醒后应当留在原地养一段时间,最好不要贸然移动,但李朝歌要回天庭,秦恪坚决不一个人待着,也跟着回到天庭。 秦恪坐到榻上,说:“天庭迟早都要回来,我不想一个人住在密闭昏暗的地下,不如早一点动身。” 李朝歌一下子想到他小时候身份无法见光,就被母亲和宫人养在废弃的冷宫里,从早到晚关着门窗,许久见不到人。李朝歌心中一痛,有这样的童年经历,难怪他如此排斥阴暗封闭的地方。 李朝歌默默覆住他的手,秦恪见她似乎误会了,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说:“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不过,我还是很庆幸,在我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而不是冷冰冰的地陵。” 李朝歌不知道说什么,唯有坐近了,更加用力地握着秦恪:“以后不会了。以后无论你生病还是受伤,醒来时,都不会只有你一个人面对。” 秦恪轻轻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满足地闭上眼睛:“好。” 秦恪虽然靠着她,但并没有把重量放上来,李朝歌由他抱着坐了一会,低声说:“但我更希望,你以后不要受伤。” 殿中寂静,片刻后,一个声音低低在李朝歌耳边响起。因为离得近,李朝歌仿佛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震动:“你还在怪我不告诉你?” 李朝歌摇头:“我不怪你。你也有你的事情,计划隐秘,再告诉一个人确实会另生风险。” “并非我不信你。”秦恪靠在李朝歌肩膀上,他脸颊轻轻移动,头发就扎在李朝歌脖颈上,又酥又痒,“我并不知道这个计划会不会成功。如果成功,我恢复意识后自然会来找你;如果不幸没有,不给你希望,让你早日开始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结果。” 李朝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太刺耳了。李朝歌静了一会,问:“你从什么时候察觉的?” 秦恪下巴压在李朝歌锁骨上,低声说:“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清润又冷感,平时说话如高岭之花,令人望而生畏,但现在压低了声音,声线沙哑,尾音还带着微微的旋,勾人极了。 李朝歌默了片刻,伸手去掐他的腰:“让你说就说,还敢用美人计?” 李朝歌的手指碰到秦恪侧腰,在上面微微用力。秦恪身体僵了一下,依然保持这个姿势不躲,说:“刚醒来,真的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李朝歌都气笑了:“那你记得什么?” 秦恪沉吟了一下,慢悠悠说:“只能记得起最近的一些事情。得看你想问什么。” “飞升前,你骗我的那些鬼话呢?” “什么话?” 还装。李朝歌不紧不慢,手指悠然从他腰线上划过,顺着肌肉纹理滑到后背,慢慢在脊椎侧打旋:“真的不记得?” 李朝歌的手指纤细修长,隔着凉丝丝的布料,那些触碰落在秦恪身上像跳舞一样,若有若无,若离若即。这实在是一种很有暗示的动作,没有朋友会做这种事。如果秦恪不记得诀别那天说了什么话,那同理,他也不会记得在江南小岛上和李朝歌做了什么。 秦恪静了下,恍然大悟般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那时候天规横亘在头上,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也知道,杨华和牡丹相恋,被投入畜道,我总不能让你经受这种危险。” 李朝歌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李朝歌执拗又好强,秦恪要是不把话说死,李朝歌绝对不依不饶,说不定会做什么傻事。她当时还是凡人,和仙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事实证明秦恪的猜想是对的,李朝歌以为自己被第二次背叛,受到强烈刺激,化悲愤为动力,很快就飞升了。这个办法无本万利,唯一的麻烦就是后续收尾。 狠话好往外说,却不太好往回收。 秦恪承认了,李朝歌反而越发气了。和他说正事时顾左右而言他,一提起其他事就精神了。李朝歌知道秦恪腰上敏感,手指划过他的腰线,又掐了下:“刚才还记不清说了什么话,现在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李朝歌才刚刚用力,手背一下子被人握住。秦恪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手,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低哑:“还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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