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里了。” 李朝歌左右看看,眉尖不由颦起。如果是平时,她爬这样的悬崖完全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她巫毒未解,体内真气不继,爬山略有些麻烦。 李朝歌正在思索对策,顾明恪站在旁边,突然低声对她说:“抓稳。”随后,就揽着她的腰一跃而起。 李朝歌吃了一惊,下意识抓紧顾明恪的衣服。顾明恪在近乎垂直的山壁间如惊鸿掠过,期间连借力都不需要,很快就平稳落地。 他们落地之处是一个小平台,后方是郁郁葱葱的群山,雾凇随着山峦起伏,前方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洞口被藤蔓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朝歌用剑把枝蔓拨开,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明恪对她嘘了一声,率先进入山洞,轻声说:“跟我来。” 李朝歌跟在顾明恪身后,俯身进入山洞。这似乎是一条密道,修得极其狭长,好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石壁森森渗着寒气,地面上满是冰碴。走了不知多久,密道忽然平整起来,里面空间变大,路上可以允许两个人并肩行走。 李朝歌走在顾明恪身侧,静静环顾着周围的壁画。石壁上刻着人物,画面中心是一个小孩子。李朝歌仔细辨认,看到他出生、成长、游学、参战,最后是盛大的庆典画面,仿佛是什么人的生平。李朝歌看着壁画,问:“这是哪里?” “真正的武神庙。”顾明恪说完,示意李朝歌不要发出声音。李朝歌也听到前面的动静了,他们两人放轻脚步,轻轻靠在墙上,看向外面。 前方是一个极大的穹顶洞穴,李朝歌和顾明恪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洞穴半空。李朝歌躲在石头后面,看到下方有一个宽阔的圆形祭坛,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武神像,神像脚下跪着一层层村民,李朝歌将真气凝结在眼睛上,看到那个老婆婆就在其中,并且位置很靠前。 所有人都低头跪着,合着手,齐声念祷告词:“皇皇上天,照临下土。各得其所,庶物群生。既安且宁,王于兴师。以铃为引,唤君归来……” 随着他们低语,祭坛四周的铃铛无风自动,铃铃作响。仿佛某种路引,呼唤迷途之人归家。 李朝歌微怔,这不正是那日她昏迷时,隐约听到的吟唱声吗?当时背景里也有铃声。李朝歌梦中就觉得很耳熟,现在想想,她早就听过这句话。 十多天前在镇妖司库房,顾明恪解释上古引灵术时,似乎带着些怀念说:“客死他乡,不渡亡灵。以铃为引,唤君归来。” 顾明恪怎么会知道祭辞?而且,他对于武神庙未免太熟悉了。脚下这些村民都未必知道这里有一条暗道,顾明恪却能找到后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李朝歌恍神间,村民们祷告完了。他们站起身,按照尊卑位置退到祭坛下。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上祭坛,后面跟着三幅棺材。抬棺材的村民将棺材放下后,就垂着手退下。 面具人在棺材边绕了三圈,他跳着古怪的舞蹈,口中还念念有词:“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维予一人敬拜武神之祜,庆贺武神诞辰,卑献祭品三人,于皇天之上侍奉武神……” 李朝歌藏在石头后,一边观看仪式,一边和顾明恪嘲讽:“原来神灵也娶三妻四妾?我还以为成仙后,就不会耽于世俗了。没想到,神仙和普通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顾明恪本来淡淡看着,听到李朝歌的话,他略有尴尬,不由给神仙正名道:“没有,这是村民妄加揣测,自作主张。” 李朝歌奇怪地瞥向他:“你怎么知道没有?” 顾明恪卡住,还真没法解释。李朝歌轻嗤一声,摇头道:“男人真是死性不改,死都死了,还要三妻四妾。” 顾明恪默默抿着嘴,看侧脸憋闷极了。李朝歌看了一会,问:“那三个棺材里都是活人女子?” 顾明恪淡淡嗯了一声,李朝歌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些不高兴的意味。李朝歌没功夫管,叹道:“要不是我及时逃脱,躺在里面的就是我了吧。他们竟然打算把我送给武神……如果武神长得好看,我还可以勉强考虑,若他真长成雕像那副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顾明恪都决心不搭理她了,听到这话,又没忍住:“你就这么肤浅,只以貌取人?” “不然呢。”李朝歌十分理直气壮,“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找个好看的,至少我看着开心。” “我怎么记得,你的订婚对象是我?” “我又没说你,你对号入座什么。” 顾明恪撇过脸,气得不想说话。李朝歌又看了一会,用胳膊怼顾明恪:“差不多了,把他们赶走,赶紧把棺材里的少女救出来吧。” 顾明恪心想女人这么善变吗,有用的时候让他施法,没用了就一把扔开?看她的样子,仿佛刚才说“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的人不是她一样。 顾明恪腹诽归腹诽,人还是要救的。他手势变化,接连打出好几道法术,铃铛声骤然激烈,祭坛上的纹路一条接一条亮起。下方的村民大惊,有人惊慌奔逃,也有人跪下,对着高高矗立的武神像膜拜道:“武神显灵了!您终于回来了!” 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武神高高在上,眼神淡漠,并没有为下方信徒动容分毫。随着祭坛光线变亮,村民的身体渐渐化为虚影,像齑粉一样消散在空中。 很快,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李朝歌遥遥看着下方,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打散灵体,送去投胎。”这是顾明恪下凡以来做过的最大型的法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很不习惯如此衰弱的他。顾明恪敛起袖子,道:“他们本就是死人,何必再将他们拉回人间。黄泉之下自有人为他们核算阴德,此后各赴轮回,便和秦氏无关了。” 李朝歌挑了挑眉,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顾明恪:“秦氏?” 顾明恪面无表情地指了下神像:“他姓秦。” 李朝歌轻轻一声笑了。她点头,看神情不置可否:“好。” 顾明恪等下方的死气散的差不多了,才带着李朝歌从石洞中飘然落下。李朝歌轻轻落地,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棺材里的人,幸好,她们虽然对外界毫无反应,鼻息却还在。李朝歌确定这三个祭品还活着后,就绕着祭坛打量。可惜上面的文字实在太古老了,李朝歌努力良久,一个都没认出来。 李朝歌喟叹:“我竟然和一群上古时期的死人住了好几天,心真是大。” “上古怎么了?” “上古太老了。”李朝歌用剑敲了敲武神像石座,发现推不动,遗憾放弃,“上古时期的人,我都算不出他们年龄多大。” 顾明恪心中无奈,李朝歌攻击完长相,又开始攻击年龄了。李朝歌看得差不多了,便握着剑走下祭坛。顾明恪正站在祭坛下等她,看多了奇形怪状的武神,李朝歌现在看顾明恪竟出奇的顺眼。 李朝歌快步走下台阶,问:“这三个女子怎么办?” 李朝歌颇有心问,还是用药浴针灸的办法唤醒吗?她心里正有些不情不愿,就听到顾明恪说:“她们中了迷药,用解毒之物熏几天就好。” 李朝歌莫名的情绪立刻消散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们中毒就只需要熏药?” 话说出来后,李朝歌自己尴尬了,她试图解释:“我并非怀疑你……” “我明白。”顾明恪截住李朝歌的话,回道,“你从未见过这种毒,心有疑窦很正常。你有武功在身,他们给你的迷药是特殊调配过的。但这三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中的只是普通迷药。” 李朝歌点头,赶紧掠过这个话题:“我们要去哪里找解药?” “山里有。”顾明恪说着就要出去,李朝歌停在原地,略有些犹豫地指向后方,“她们还在昏迷。”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着她们上路。”顾明恪冷淡地把手背后,态度十分鲜明,“反正我不会动手。” 行吧,李朝歌放弃了,她追上前,道:“那我们快去快回,她们单独躺在这里,总归不安全。” 李朝歌和顾明恪在武神庙中停留了好几天,等三个女子解了毒、即将醒来时,他们放下食物和地图,悄无声息离开。李朝歌本想立刻出山,去城里找人手帮忙,却被顾明恪拦下。 顾明恪道:“你身上余毒还未解,现在出去即便有心也无力。村民已经消失,早几天晚几天根本没有区别。不如在山里再住几天,等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出去。” 李朝歌想想也是,便安心留在山中静养。等李朝歌回到汾州,再一次和外界恢复联系后,已经是正月十八。 汾州城内还残留着上元节的喜气,李朝歌进城后直奔刺史府衙,结果她才走到一半,就被另一行人截住。 “公主,我可算找到你了。”白千鹤见了她,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东都出大事了!太子病重,圣人天后急召你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先秦祭辞 第112章 薨逝 正月二十, 李朝歌赶回东都。 长街上炮竹的味道还没有消散,道路两边处处可见大红灯笼。百姓还在庆祝永徽二十四年的新年,而宫城里已经是一片戚色。 太子李善病危, 已到存亡关头。 在路上, 白千鹤大致和李朝歌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子从去年秋末身体就一落千丈,他仕途不得志,太子妃生死不知, 师父朋友接连被贬官流放,而他还为母亲所不喜。各种因缘重合在一起,太子病情日益严重。正月来了一阵寒潮,太子受冷气侵袭, 恐怕连今年春天都熬不到了。 李朝歌过年不在东都, 自然也错过这些消息。如今李怀和李常乐日日守在宫里,天后派人找了李朝歌好几次,可是李朝歌只留下一封书信, 除此之外踪迹全无。 白千鹤尝试过各种办法, 奈何怎么都联系不上李朝歌。白千鹤绝望了, 只能跑到汾州守株待兔。 幸而, 他终于等到了。 李朝歌听到白千鹤的话, 又气又无奈:“都说了我只是去汾州查案,很快就回来。你们按照往常的步调继续当值就是,何至于这样慌乱?” 白千鹤尴尬地笑:“我还不是以为……公主你和顾少卿私奔了。” 李朝歌听到,越发匪夷所思:“我给你的信里明明写了, 我去汾州调查龟背村一案。你一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白千鹤乖乖挨骂, 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冤。他最开始以为李朝歌和顾明恪只是出去过二人世界,差不多就回来了,结果一连二十天过去, 李朝歌毫无消息。白千鹤越来越慌,他真以为李朝歌带着顾明恪浪迹天涯、撒手不管了。 托了白千鹤的福,李朝歌和顾明恪私奔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李朝歌回到洛阳后,在皇城门口和顾明恪、白千鹤分别,她自己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忙忙进宫。 皇宫里如今一片萧条,谁都不敢大声说话,无论主子还是侍从,走路俱静悄悄的。 李朝歌先去文成殿见天后。现在还在正月,可天后脸上毫无喜气,反而憔悴了不少。天后看到她,打起精神道:“朝歌,你回来了。” 李朝歌给天后行礼,站好后,问道:“儿臣失礼,现在才得知太子生病,不知太子病情可严重?” 天后表情沉重,怎么能不严重呢?天后不欲多说,对李朝歌道:“今年过年唯独你不在,太子清醒时,问了好几次。既然现在你回来了,一会去东宫看看太子吧。” 李朝歌垂首:“儿臣遵命。” 李善毕竟是天后的亲生儿子,如今李善奄奄一息,天后岂能不心痛?然而丧子再痛,也不会影响天后的理智。天后交待完东宫的事情后,问李朝歌:“年前你匆忙出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回禀天后,当时事情紧急,儿臣来不及进宫请命,只能仓促出发。这段时间儿臣在汾州一带仔细搜查,终于查出了汾州龟背村死人的真相。” 天后打起精神,问:“哦,怎么说?” 李朝歌抱拳,她微垂了眸子,道:“龟背村灭村一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他们蓄意在龟背村投毒,等将所有村民毒死后,他们搬弄邪术,意图将尸体练成刀枪不入的亡灵军团。幸而儿臣去得早,已将龟背村尸变掐灭在萌芽中。儿臣如今已经找出投毒方式和破解之法,只可惜敌众我寡,仅凭儿臣一人难以施展。望天后允许儿臣调令三千禁军,去汾州搜山,彻底诛灭乱臣贼子之心。” 天后听到李朝歌的话,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她不知道想起什么,沉思了好一会,问:“你确定是死人军队?” “儿臣确定。”李朝歌视线恭敬下垂着,语气却十分果决,“儿臣从龟背村带回许多证据,镇妖司及汾州刺史都是目击者。儿臣亲眼所见,刀剑砍在那些怪物身上根本无法伤其分毫,儿臣带着七个属下分而化之,各个击破,才勉强将十具铁尸击溃。仅是十人就已经如此难缠,若是给对方喘息之际,养出千万人大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天后听完,不由站起身,来回踱步。汾州是洛阳的北门户,如果汾州出事,洛阳最先受到冲击。而且,天后想的还要更深远一些。 当年朔方兵变就是纸兵纸将作乱,被纸兵咬伤之人很快就会全身溃烂而亡。前线士兵大哗,其称为“鬼兵”。朔方兵变差点覆灭大唐王朝,其实时到今日,天后依然不知道朔方兵变为什么突然结束,如同他们不知这场灾难因何而起。仿佛有一天醒来,那些诡异的纸兵纸将突然消失了,朔方节度使暴毙帐营,妖道不知所踪,叛军失去了依仗,群龙无首,溃不成军,朝廷军这才占领上风。 这场兵变开始的诡异,结束的突兀。天后甚至觉得,并非朝廷平息了叛乱,而是幕后之人没有再推动下去了。 这些年,天后一直不想细想朔方兵变的事,她和皇帝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如今,龟背村的事,又将一切挑露在明面上。 纸人本是烧给死人的东西,如今龟背村一事又和死人有关,天后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这两件事,背后是不是同一人在推动? 天后不敢赌。太子病危,皇帝因太子的事伤神,身体每况愈下。权力更替已经到紧急关头,天后决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天后紧张地踱了一会,最后痛下决心般,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你需要多少禁军尽管去北衙调,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解决所有隐患。” 李朝歌抬手,郑重行礼:“儿臣遵命。” 李朝歌的声音浩然正义,然而她的睫毛却悄悄垂下,掩住了眼睛中的真实情绪。 太子病危,大限就在这几天。太子一旦去世,皇帝内定的接班人空悬,大唐后继无人,称帝之途才真正坦露在天后面前。以李朝歌对天后的了解,如此天赐良机,天后绝不会放过。接下来无论是立李怀为太子,还是天后自己谋夺帝位,都可以预料洛阳都要乱很长一段时间。浑水湍流中最容易惹祸上身,李朝歌若想谋取大业,天后之女是她的资本,李氏公主也是她的资本。 支持天后就会得罪宗室和朝臣,但如果支持李怀,她活不到登基就会被天后弄死。李朝歌谁都不想得罪,既然如此,不如将这滩浑水交给他们自己搅,李朝歌带着三千禁军去外州逍遥。 有兵权在手,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应变之力。而且借着彻查死人军团一事,李朝歌可以光明正大躲在汾州,不管东都发生什么她都不表态,等尘埃落定后她再以功臣的姿态回来。到时候有破案的功劳在身,又可以保住天后、李唐双方好感,何乐而不为? 李朝歌和天后禀报后,就遵照天后旨意,前去东宫探望太子。 此刻东宫内十分压抑,李怀、李常乐都在。听到外面传话,里面静了一瞬,李常乐和李怀纷纷站起来:“盛元姐姐。” 太子听到李朝歌来了,脸上的表情也狠狠一怔。他费力地坐起来,一回头,就看到李朝歌面色冷肃,稳步走入宫殿:“参见太子。” 李善看到李朝歌,内心情感颇为复杂。他听从属臣的建议,送李朝歌去和亲,一方面他觉得江山社稷为重,另一方面,他也心存愧疚。 这个妹妹从小多灾多难,她出生在天后最困难的时候,在国难关头走丢,独自一人漂泊了十年。好不容易回来,还要面临被送去和亲的命运。 李善内心一直饱受折磨。天后责骂他优柔寡断,无能开拓疆土,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李善毫无反驳的能力,为此一病不起。这段时间李善在回忆中反复挣扎,他一直想当面和李朝歌说声抱歉,可是等李朝歌真的从殿外走来的这一刻,李善骤然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 莫说皇帝没有同意李善的提议,就算皇帝真打算让李朝歌去吐蕃,她也有的是办法将和亲搅黄。她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李善是金身泥胚的太子,一举一动必须符合皇帝和朝臣的期望;李怀李常乐是帝王家的燕,筑巢在金銮殿下,却毫无自保能力;唯有李朝歌,是自由生长的荆棘,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李善回过神来,不由苦笑。他有什么资格怜惜李朝歌呢?李善躺在东宫里气息奄奄,而李朝歌穿着窄袖束腰的便装,身上风尘仆仆,一看就刚从外地赶回来。她健康,强大,聪慧,果敢,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李朝歌行完礼后,殿中陷入安静,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李常乐一看到李朝歌就想起裴纪安,不由避开眼睛,李怀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觉得讪讪。 明明最初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一眨眼,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都变了?他们像当初在紫桂宫玩马球那样自由自在、亲密无间,不好吗? 最终,太子最先开口。他掩着唇角咳了咳,有气无力地对李朝歌说:“过年时没见二妹,圣人天后深以为憾。这段时间二妹去哪儿了?” “不敢当太子记挂。”李朝歌半垂着眼睛,语气虽然恭敬,但态度十分疏离,“汾州一案未了,年前我突然发现一些疑点,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赶赴汾州,故而没赶上宫廷宴会。我在外漂泊惯了,没什么可讲究的,反而是太子金尊玉贵,乃是全朝的希望,殿下勿要为了我等小事牵挂,妨害了养病。” 太子主动示好,李朝歌却并不领情。先前太子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子要将她送去和亲,等风波平息后,却又摆出一副愧疚之态。假仁假义给谁看呢? 李善苦笑,他情绪变化牵动了病情,忍不住回头咳嗽,每一次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所有人听着都捏一把冷汗,李怀见状,实在看不下去,说道:“盛元阿姐,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担心你。太子都病成这样了,依然惦念着你的事情。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好和太子说说话。都是亲兄妹,哪有隔夜的仇?” “是啊。”李朝歌慢悠悠接话,“都是亲兄妹,怎么忍心看着同胞手足受苦呢。” 李怀被呛住,剩下的话噎在喉咙,无法再说了。李善脸色越发惨白,李常乐心疼地扶着李善,连忙道:“快拿药来,大兄又犯病了。” 宫人们慌忙端着药碗上前,东宫里一阵人仰马翻。李朝歌让步,静静站在墙边,漠然地看着前方忙成一团。 太子喝完药后,有气无力地靠在枕上。他脸色苍白中透着蜡黄,旁边人看着,都心生悲戚。 所有人都意识到,太子活不久了。李善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一生饱受病痛,身为太子却始终无法让父亲母亲满意,或许死了才是解脱。李善已经接受了他的结局,但始终有些不甘心。他抬头,隔着人群看向李朝歌,道:“之前的事情……是我这个兄长对不起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缠着我,时常拉着我陪你一起放纸鸢。可惜那天风大,风筝线断了,你哭了很久,我没办法,只好答应给你画一个新的纸鸢。后面朔方之变起,我没能把那个纸鸢转交给你,但这些年我一直收着,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带着你再放一遍纸鸢。先前的事情我无意解释,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妹妹。” 李常乐在旁边听着,大受触动。众人都露出不忍之色,纷纷看向李朝歌。可李朝歌依然远远站在墙边,她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后眼神恢复清明,轻轻垂下眼帘:“太子安心养病,勿要多思。您是君,我是臣,为太子分忧是我的本分。” 李善大为失落,眼中的光霎间黯淡下去。李常乐不忿,道:“盛元姐姐,太子都病成这样了,他好心关心你……” “太子病重,所以越发要静养。”李朝歌抬手,不想再听这几人磨叽下去,说,“天后有令,让我去汾州调查灭村一事。我还有差事在身,不敢耽误,先行告退。臣祝太子千秋,告辞。” 李朝歌说完就往外走,步伐坚定果决。李常乐几乎惊呆了,怎么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呢?就算太子提议过送她去和亲,但毕竟没有成真,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太子?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太子都和李朝歌道歉了,她还要怎么样? 裴纪安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李朝歌大步往外走,东宫根本无人敢拦她。李朝歌走到殿门口时,后面传来李善勉力抬高的声音:“你我之恩怨我无意多说,但冤有头债有主,太子妃是无辜的。太子妃至今下落不明,她到底在哪里?” 李朝歌嘴边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殿下的太子妃,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再无停顿,大步迈出东宫。 李朝歌走后,东宫侍者看看面色灰败的太子,再看看表情不善的赵王、广宁公主,哪一个都不敢劝。他们垂着头,悄无声息退下。 李朝歌得到天后首肯后,回公主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去北衙挑人。调遣军队并不是件小事,粮草、辎重要事先安排,铠甲要和兵部申请,正式的调令也要等门下省审核。李朝歌这段时间在忙调兵的事,整个人焦头烂额,根本没心力关注其他。李朝歌去北衙整顿人手,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出来时,她看到天边飞舞着纸鸢,几个孩童牵着线跑在草地上,一边放风筝,一边肆意打闹。 李朝歌顺着细线抬头,看到几只形状各异的纸鸢飞在天上,其中一只升的最高,忽然风筝猛地一扽,地面上紧接着传来孩子们的喊声:“风筝线断了,它飞走了!” 侍卫见李朝歌盯着那个断线的风筝,问:“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李朝歌摇摇头,揽着缰绳走向城门,“断了也好。一生被绳子束缚,如今,它终于自由了。” 李朝歌刚走入城门,公主府的人就迎面赶上来,压低声音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太子病危。” 李朝歌立刻往宫里赶,但是等她到时,东宫已经响起哭声,侍从们换上了麻衣,在殿中呜呜哭泣。 李善病逝了。 李朝歌回公主府换孝衣,然后就进宫,直奔仁寿殿。如今所有人都守在皇帝身边,皇帝本来就身体不好,经过这重打击,精神更萎靡了。天后脸上未着粉黛,气色苍白,仿佛一日间老了三岁。 宫人在门口禀报,皇帝听到李朝歌来了,说道:“你也来了。太子走了,一会,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李朝歌应下。皇帝已经听天后说了汾州的事,皇帝虽然心痛丧子,但江山的事也不能马虎。皇帝郑重道:“汾州一案交由你彻查,朕最近心力不继,人手、银饷方面有什么要求,你直接和天后说罢。” 天后柔声应道:“圣人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圣人只管养好身体,外面的事不必操心。” 这些话放在往常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太子病逝,东宫空悬,天后这番话突然微妙起来。殿中人都垂下眸子,静默不语,仁寿殿中只能听到皇帝时断时续的声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太子的葬仪你来安排,他仁善孝顺,生时未能登上皇位,死后务必让他走得风光。” 天后一一应下。天后似乎迟疑了一下,试探问:“圣人,太子的丧事自然要大办,但朝歌婚期就在今年七月,要不要推迟?” 皇帝声音低哑,有气无力道:“不必了。朝歌年纪已长,无需避讳,婚礼照常举行吧。” 天后微顿,无言应下。其他人或许看不懂,但天后敏锐地感觉到,皇帝之所以这样说,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尽快看到李朝歌完婚吧。 事关自己婚事,李朝歌不好表态。李常乐在旁边听到,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因为和亲一事被迫遁入空门,至今还守着道身,而李朝歌胡闹了一通,毫无惩罚就和中意之人订婚,如今连太子死了也无需避讳。 李常乐不知道该怨父母偏心,还是该怨时运不公。 太子的葬礼林林总总,十分繁复。李朝歌参加完下葬仪式,回公主府时,已经累极。 侍女给她送上茶汤,李朝歌眼睛一瞥,在多宝阁上看到一个盒子。 李朝歌之前没注意过这里有东西,问:“这是什么?” 侍女看了一眼,回道:“回公主,是前段日子东宫送来的锦盒。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孝敬太子的丧事,长史忘了这件事,一直放在库房,今日才拿出来。” 李朝歌微微愣怔,她顿了一会,问:“哪一天送来的?” “好像是二月初三。” 二月初三,是李善薨逝的那一天。侍女见李朝歌的视线停留在盒子上,起身上前,轻手轻脚将盒子打开,捧到李朝歌面前。 红色钿螺的木盒中,是一个泛黄的燕子风筝。李朝歌看了很久,其实她不记得童年的事情了。她走丢后,六岁前所有的事情都如一场梦,隐隐约约,不知来处。李朝歌连父母双亲都不记得,更不会记得小时候和李善一起放过纸鸢。她本来以为,那日只是他夸大其词。 原来,他真的保存了很多年。 侍女小心觑着李朝歌的脸色,问:“公主,这个纸鸢看着模样精巧,要挂起来吗?” “不用。”李朝歌合上眼睛,伸手按住眉心,淡淡道,“拿去库房吧,以后不必再和我说了。” 侍女霎间迷惑,不明白李朝歌的心意。公主若是不喜欢,何必看那么久,但若是喜欢,又为何扔入库房?侍女不敢多说,低声应道:“是。” 侍女提着木盒小步退下,另一队侍女进来换茶,问:“公主,明日膳食还照旧吗?” “不必了。”李朝歌放下手,双眼慢慢睁开。灯光下她的眼睛清透黑亮,方才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准备行装,明日我要去汾州。” 李善下葬的第二天,李朝歌带着镇妖司全部人手及三千大军,奔赴汾州查案。 走时,她借口需要其他部门配合,顺便拉走了顾明恪。武神庙相关的事情唯有顾明恪最了解,而且,李朝歌就算再绝情,也不能自己出来避风头,却把未来驸马扔在漩涡中心。于情于理,顾明恪都要同行。 上次李朝歌和顾明恪孤身查访武神庙,行动时十分小心,这一次他们再无顾忌,李朝歌直接带着人冲上神庙,大肆搜山。 莫琳琅和周劭留在山脚搜查村庄,李朝歌和白千鹤在深山里检查祭坛,顾明恪则带着大理寺去盘查山路。祭坛里已空无一人,武神像高高矗立着,无喜无悲注视着脚下的凡人。祭坛上的三个棺材大开,食物和地图已不见踪迹,想必那三个女子已经逃走了。 镇妖司的人在祭坛各个地方翻找,不放过任何可疑之物。李朝歌站在祭坛前,仰着头,久久凝望着这尊神像。 所有线索都是围绕武神展开的,龟背村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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