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已经变成一阵一阵的,像锤子一样,近乎麻木。裴纪安手放在帐子上,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听脚步非常急切。裴纪安回头,看到一个内侍朝青庐跑来,因为太慌张,差点绊了一跤:“盛元公主,宫里急召。” 裴纪安惊讶,他正要问怎么了,身边的帐子被猛地掀开。李朝歌没料到外面有人,都吓了一跳。裴纪安也没料到竟然这么突兀地见到李朝歌,而且两人距离还这样近。 然而不等裴纪安胡思乱想,李朝歌已经怀着警惕,毫不留情地拉开距离。这时候,顾明恪也从后面跟上来了。裴纪安看到顾明恪停到李朝歌身边,轻轻瞥了裴纪安一眼,熟稔自在地对内侍说:“公公有礼。不知宫里发生何事?” “圣人突然晕倒,情况不妙。天后急召盛元公主及太子、广宁公主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夙夜勤慎,孝敬毋违。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大唐开元礼》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唐卢储《催妆》 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唐《咒愿文》 第116章 驾崩 内侍传话后, 热闹的婚宴戛然而止。长史代替李朝歌送客人出门,李朝歌立刻回到公主府正殿,脱下华丽的婚服, 换上素色便衣。 新娘妆容打扮起来麻烦,拆卸却很快。李朝歌很快变回平日模样, 交领窄袖,束腰长靴, 发髻高高扎起。李朝歌手里整理着袖子, 快步从更衣室出来, 发现顾明恪已等在外面。看到她,顾明恪起身,说:“我随你一起去。” 顾明恪也换了寻常衣服, 骤然从刚才的绯红变成淡蓝,李朝歌都有些不适应。李朝歌微怔:“你明日还要上朝……” “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些做什么。”顾明恪说,“圣人昏迷, 我作为驸马也该尽孝。我陪你进宫。” 李朝歌本来想说不用, 这些事她可以搞定。可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微微点头:“好。” 李朝歌前世习惯了自己拼自己闯,竟然忘了夫妻本是一体,无论遇到什么风吹草动,都该两人一起面对。 李朝歌终于意识到,今生和前世不同了。 李朝歌和顾明恪换好了衣服, 立刻进宫。李怀和李常乐也来参加了李朝歌的婚宴, 但是他们不需要更衣,收到天后传信后,两人就立刻套车进宫了。 李朝歌是最后一个到的, 宫人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走来,连忙进去传信:“天后,盛元公主及驸马来了。” 大业殿里一片惨淡,天后听到李朝歌来了,勉强打起精神:“快领他们进来。” 李朝歌提着衣摆进殿,她迈入内殿,看到皇帝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心中一紧,立刻跑过来:“圣人!天后,圣人怎么了?” 明明晚上送她出嫁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个时辰,皇帝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天后坐在皇帝塌边,她还穿着盛大的皇后礼服,然而天后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和典礼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天后撑住眉心,短短半年,她明显苍老了很多:“你出宫后,圣人很开心,和我说了很多话。后来,他说有点累,我便让人服侍他睡下。谁想……” 李朝歌看向塌上的皇帝,他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脸色蜡黄,嘴唇灰败,看不出生气。李朝歌心重重地沉下去。 她前世永徽二十四年十一月才到达东都,那时候李善、李泽俱已辞世,李朝歌前世从未见过父亲和兄长,李泽也终生不知李朝歌还活着。今生她提前两年回到东都,终于圆了前世的遗憾,没想到,却要亲眼看着兄长和父亲接连离开。 李朝歌问:“御医呢?快让御医来诊脉。” 太医署的御医早就在旁边候着了,闻言,为首的御医上前,对李朝歌行礼道:“回禀盛元公主,老臣已给圣人看过脉。圣人……脉象微弱,已到大限。请天后、太子和公主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做什么准备呢?李朝歌眼眶猛地一酸,旁边李常乐已经呜呜哭了起来,殿中人见状,连忙去安抚李常乐。 李朝歌垂头,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众人注意力都在李常乐身上,没人留意到李朝歌。李朝歌调整好情绪,抬头坐好,手背忽然覆上一个微凉的手掌。 李朝歌回头,见顾明恪目视前方,无声地安慰她。 他的手掌热度很淡,几乎是凉的。可是李朝歌内心却渐渐安稳下来,是啊,生老病死非人力能及,李朝歌能做的,只有静静陪皇帝走过最后一段时光。 众人静默地守在皇帝病榻前,谁都无心说话。后面天后熬不住,被宫人和李朝歌劝回去了。没过多久,李常乐止不住打瞌睡,李怀带人去安置李常乐休息。最后,大殿中只剩李朝歌。 顾明恪一直陪在李朝歌身边。天色将明时,他给李朝歌拿来水,说:“润润嗓子吧。你守了一夜,当心身体撑不住。” 李朝歌沉默地接过水,一杯水入喉,她却没有任何感觉。大业殿中安安静静的,都能听到青烟升起的声音。片刻后,李朝歌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今年春天,我不该出京的,我应该一直留在东都。” 李朝歌年初时带兵去汾州查武神庙的事,一去四个月,直到七天前才回来。她自从相认就一直奔波在外,很少和皇帝相处。她总觉得大事要紧,儿女情长不急,没想到,此后竟再也没机会了。 顾明恪静静陪在她身边,他将她鬓边散落的头发挽起,说:“不要胡思乱想。你身为女儿,已经做得无可指摘。圣人对你给予厚望,等他醒来,绝不想看着你游思妄量,胡乱自责。” 李朝歌闭上眼睛,觉得十分疲惫。李朝歌声音低低的,道:“我在外流浪十年,即便回来也总是跑动跑西,没在圣人身边尽孝几天。当女儿做成我这样,实在太失职了。” 顾明恪正要说什么,突然感受到皇帝气息变动,立刻看向塌上。李朝歌也跟着抬头,看到皇帝的指尖微弱地动了动,随即,费力地睁开眼睛。 李朝歌又惊又喜,立刻对侍从道:“圣人醒了,快宣太医,通知天后!” 天后和李怀、李常乐很快赶来,皇帝被众人围在塌上,刚刚让御医诊过脉。天后急匆匆奔来,她看到皇帝,眼泪险些掉下来:“圣人。” 皇帝刚才含了参片,现在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天后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心里痛极。 天后坐到塌边,李朝歌和李怀、李常乐分别围在周围。皇帝病危这么大的事,天后压根没有通知其他皇子皇女。李许远在寿州,李贞已是方外之人。昨日李贞没有参加李朝歌的婚礼,错过了第一手消息,等后面她再听到风声,也出不了公主府了。 皇帝环顾四周,道:“你们都来了呀。太子呢?” 众人愣怔,皇帝随即反应过来,低喃:“是朕糊涂了,太子已经病逝了。” 如今李怀已入主东宫,但是皇帝口中的“太子”,显然指李善。 天后转过脸拭泪,李朝歌心里难受,默默垂下头。李常乐捂着嘴,呜呜哭泣。李怀用力握拳,喊了句“圣人”,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来。 皇帝看起来倒很平静,他早知自己大限将近,这些年他饱受病痛,如今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皇帝说:“没什么好哭的,人终有一死,朕身为皇帝,儿女双全,四海升平,委实再无遗憾。皇太子李怀聪明敦厚,堪表皇帝之器,尔等当竭诚辅佐太子,光耀大唐基业。朕走后,停灵七日则殡,江山社稷至重,不可暂旷,太子于朕灵柩前即皇帝位,服纪皆依汉制。太子守孝不必守满三年,以日易月,当以国家大事为重。朕身后园陵葬仪等,一切从俭,勿要扰民。” 皇帝断断续续说,其他人便哭着听,内侍跪坐一边,将皇帝遗诏字字记下。皇帝说完政事安排后,看向自己的妻子儿女。 皇帝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扫过,除了病逝的李善,其他孩子都围在他身边,李朝歌是和顾明恪一起来的。皇帝心生感触,沉沉说道:“后宫不可无主,赐刑部尚书孙女、陕州刺史刘延景之女刘氏为太子妃,太子出孝后完婚。朕即将去九泉之下侍奉父皇,广宁便不必留在道门了,等朕死后,广宁还俗,好好找一个如意郎君。” 李怀和李常乐抹着眼泪应下。皇帝交代完这两人后,看向李朝歌。 李朝歌微微垂首,露出听训的姿态。皇帝似有感慨,说道:“朕总担心常乐被人欺负,太子不出息不上进,却唯独担心你太辛苦。你什么都很好,无论为女为臣,都无可指摘。朕很欣慰有你这样的女儿,但你总是独来独往,朕不怕你荒唐享乐,却怕你身边没人陪伴。幸好你成婚了,日后,你们夫妻两人要同心同德,生死与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 李朝歌没料到皇帝竟然和她说这些话,眼睛一下子湿润了。顾明恪心中轻叹,抬手应下:“臣遵命,必不负圣人所托。” 国家大事安排完了,孩子也安排完了,剩下的唯有妻子。天后于他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二十年相伴,她是爱妻,是亲人,是同伴,也是政敌。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他知晓她的野心,也明白她的缺点,如今皇帝在生命尽头,依然为天后铺好最后一截路:“太子继位后,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天后听到这里,手里的帕子松了又紧。她无疑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面前气息奄奄的丈夫,又觉得哀伤:“圣人。” 皇帝刚才那些话虽然微弱,可是条理清晰,思绪敏捷,依然可见一个帝王的政治智慧。但现在面对着天后,皇帝褪去帝王身份,如一对寻常夫妻般,对天后说道:“我先走了,以后,就留你一人了。好好照顾孩子们,太子处事不成熟,你多教着他些。” 天后忍着泪,默默点头。 “朕死后,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内外文武九品以上各进一阶,军中年满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满五十者,皆免课役。” 皇帝声音越来越淡,殿中沉寂许久,天后试探着唤:“陛下,陛下?” 皇帝靠在枕上,手轻轻放置在床边,再无反应。 大业殿内外突然响起哭声,内侍快步跑到台阶前,对着长长的玉阶,哀声唱道:“圣人宾天了。” 此刻,东方鱼白,一轮朝阳跃上地平线,朝人间投来永徽二十四年七月廿一的第一缕阳光。 皇帝李泽,驾崩。 · 大行皇帝宾天,举国同丧。 天亮后,各坊市开门,天后整理好仪容,召集臣子入宫商议大行皇帝庙号、谥号。诸相昨日就听说了风声,但夜里有宵禁,众人没法出门,他们本打算今日入宫探望,没想到仅是一夜过去,皇帝就驾崩了。 相公们各自看过大行皇帝遗诏,都没有异议,按照李泽临终前的安排置办后事。李泽遗诏依然可见帝王心术,他不信任李怀,怕李怀被臣子牵制着走,便留下遗言,让天后给国家大事把关。但是反过来,李泽同时也限制了天后,“军国大事兼取天后”,那就把天后平常的执政权剥夺了。 在李泽心中,他信任天后,但也理所应当地觉得皇位是儿子的。他从未怀疑过,天后会有二心。 有人提议:“大行皇帝有令,让太子在柩前继位。先帝之令不可违逆,依臣之见,太子也该接手政务了。” 天后眼睛动了动,说:“太子和大行皇帝感情甚笃,先帝宾天,太子哀痛不已,暂时恐怕有心无力。孝期内就让太子安心守孝吧,不要接触朝政,以免分了他给先帝守灵的心思。” 天后这话一出,没人敢有异议。李怀哪敢说不,他一想反正只有二十七天,并不耽误什么,便点头道:“太后说的是,儿臣愿为父皇守孝。” 李泽驾崩,李怀继位,天后的辈分也随之升级到太后。李怀可以二十七天不问外事,一心缅怀父亲,大唐偌大的土地却不能保证二十七天内不发生大事。这段时间的政务势必要由人代理,众人看了看,请愿道:“依先帝遗诏,军国大事若有不决者,皆过问天后。太子在孝期内不能理政,恳请太后出面,代太子执掌政务。” 天后大致推了推,就顺势接下。帝王的葬礼都是有定例的,倒也好安排。国丧的仪式一道道发布下去,平时热闹繁华的东都也随之沉寂下来。 自大行皇帝驾崩二十七天内,朝内不能用朱批,全部换成蓝笔,各署衙的印章也要换成蓝色。全国戴孝三月,一百天内文武百官及平民百姓不允许宴饮作乐,京畿一个月内禁嫁娶。全国寺庙敲钟三万下,为大行皇帝祈福。 盛元公主府里也处处缟素,李朝歌昨日成亲,府里张灯结彩,结果才一转眼喜事就变成白事。宫人们忙着换犯禁的东西,李朝歌也换上孝衣。 天子可以以日带月,守孝二十七天,李朝歌这些普通公主却没有这等特权,她要结结实实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禁宴饮、作乐。不过李朝歌本来也不参加宴会,这些约束于她无用,真正和她休戚相关的,是丁忧。 按照古礼,父母亡故后,孝子应当搬到父母墓穴旁,结草为庐,茹素大哭,每日叩谢父母恩情,直到三年期满。如今守孝自然不需要做到这一步了,但为官者还是要辞官在家,不饮酒不作乐不思淫,清心寡欲守完三年孝期。 辞官这一条,委实打到了李朝歌七寸。李朝歌在府中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宫里的夺情旨意。 守孝这一个月内,皇帝李怀思念先帝,无心理政,朝政一律交给天后处理。天后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夺情起复李朝歌。夺情即为国家夺去孝亲之情,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 之后,天后还调动心腹出任并州、益州、荆州、扬州刺史,擢调三书省长官,顺便还给政事堂搬了个家。 这些人手变化微之又微,可是李朝歌知道,这是天后在为自己登基做准备了。 起复李朝歌,同时将宫门、城门守卫权交给她,就是彻底将洛阳握在掌中。天后那么多疑惜命的人,怎么会把自家大门交给他人。天后还借着除妖的名义将兵权挪到李朝歌名下,万一日后需要,这就是天后最有力的武力保障。 调动心腹出任地方刺史,则是控制洛阳之外。并州、益州、荆州、扬州分别是四大军事及经济要地,将这四个地方握在手心,大唐东南西北无论哪个地方出现动乱,天后都能迅速反应。而调整门下、中书、尚书的人手,则是细微地排除异己,将宰相位尽可能多地攥在自己手中。 至于最后给政事堂搬家就是天后独特的政治技巧了,政事堂是宰相们议事的场所,可以商讨国家政令,甚至驳回皇帝的敕旨。天后嫌弃政事堂束手束脚,却不明说,而是将政事堂搬远。 政事堂远远离开中枢,消息不便,自然没法再限制天后的权力。 李怀这一个月待在皇宫里,一心给李泽守孝,哪里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等二十七天过去,李怀正式受册,成为新任皇帝,李朝歌的头衔也随之变成盛元镇国长公主。 新皇登基,册立皇后,开始接手皇帝大权。李朝歌穿着素服回镇妖司办案,白千鹤等人从汾州回来了,带回了许多文书资料。最后的收尾工作李朝歌没有参与,定案总结时就尤为上心。 白千鹤说:“指挥使,所有卷宗都在此处。我们走前按照指挥使的吩咐,在汾州内安排人手督查,一旦发现死气,立刻上报朝廷。” 李朝歌点头,问:“山里那个祭坛呢?” “我们的人盯了三四个月,这些日子并无人来往。” 李朝歌有些遗憾,竟然没有人靠近吗?看来,对方要么有其他密道,要么,就已经防备起来了。 李朝歌知道不可毕其功于一役,于是也不气馁,交代道:“让他们继续盯着,不可放松。” “指挥使放心,山洞外日夜换岗,保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朝歌和白千鹤说起其他事情,末了,正事说的差不多了,白千鹤吊儿郎当地说起闲话:“指挥使,如今太后退位,圣人大婚,东都里冒出好些新鲜人。这些天皇后娘家门前的车马都快把路堵了,外面都在恭贺圣人新婚,指挥使不去和新弟媳说说话?” 李泽死前给李怀指定了太子妃,并留下遗诏,让李怀守孝结束后立刻登基册后。皇帝大婚非常麻烦,只有一个月根本来不及准备,但是先帝遗命如此,无论可不可能,他们都必须完成。 李怀仓促地和刘氏完婚,同时从大臣家中选女,册立了二妃四嫔。 四妃九嫔转眼满了一半,能看出来,李怀是真心过来当皇帝的。 “有什么可说的。”李朝歌语气不以为意。李怀守孝期满后,天后还政于李怀。天后把持朝政近十年,宫闱内外树敌良多,如今新皇帝登基,册立新的皇后嫔妃,宫里完全换了批血液。许多人便躁动起来,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天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所有抱这种想法的人,李朝歌都祝他们九泉之下走好。 白千鹤悄然挑眉,这段时间身边全是投门路的人,连镇妖司也被波及。毕竟人尽皆知,李朝歌是天后一系。曾经做主的人是先帝天后,先帝愿意宠女儿,由着李朝歌胡闹,但如今皇位上的人已经换成李怀,李怀作为弟弟,还愿不愿意纵容李朝歌这个僭越的姐姐呢? 恐怕是个人都要打个问号。李怀和广宁长公主亲厚并不是秘密,如今宫里还多了新女主人,宫廷的天,恐怕要变了。 而且,还有一个小小的变化。曾经的左拾遗裴纪安,在前段时间投入赵王潜邸,如今随着赵王飞黄腾达,官拜中书舍人,再一次成为圣前红人。 众郎不由羡慕裴纪安眼光好运气佳,两落两起,绝地翻身。虽然他和广宁公主的婚约不作数了,但裴纪安家世优越,品貌不俗,还有大好前程在身,要什么样妻子没有? 现在裴纪安是皇城里的大红人,每日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白千鹤又稍微多知道一点东西,李朝歌和裴家大郎君看似毫无交集,但以白千鹤的眼力,不难看出裴纪安对李朝歌还是有些意思的。如今旧人飞黄腾达,白千鹤特别想知道,李朝歌是怎么想的。可惜,李朝歌冷淡的很,完全看不到什么好戏。白千鹤有些遗憾,当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哔哔道:“最近裴舍人炙手可热,公主的驸马和裴舍人是表兄弟,公主就不打算让驸马去和裴舍人走动走动?” 李朝歌面无表情地指了下隔壁,说:“驸马就在不远处。你这么好奇,不如去和他当面说?” 白千鹤顿时萎了,他哪有这个胆子。外面传来敲门声,李朝歌和白千鹤回头,莫琳琅推门进殿,一看到里面有人,一下子愣住了。 莫琳琅赶紧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白兄在里面。我这就出去。” “不用了。”李朝歌摆手,嫌弃地瞪了白千鹤一眼,“听见没有,别人还有正事,你可以滚了。” 白千鹤伤心欲绝地从正殿出来,胳膊一甩一甩,做作极了。莫琳琅注视白千鹤出去,疑惑问:“指挥使,我真的没有打断你们吗?如果白兄有急事,我再等一会也无妨。” “没事,他能有什么急事。”李朝歌轻嗤一声,问,“你有什么事?” 莫琳琅正色起来,说:“指挥使,前段时间你让我查的夔国皇帝,我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李治《遗诏》 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阶,三品已下赐爵一级。就徽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废万全、芳桂等宫。——李治《遗诏》 第117章 洛图 李朝歌立刻打起精神, 问:“你查到了什么?” 李朝歌其实已经疑惑很久,即便荧惑守心,天相生乱, 这段时间东都的妖怪也太频繁了。现在是永徽二十四年八月,同样是景明元年, 按照前世的经历,直到今年十一月李朝歌才第一次来到东都。所以, 李朝歌之前以为是她前世没经历过这两年, 所以不知道罗刹鸟、扶乩鬼、黑猫妖等妖怪, 可是渐渐的, 李朝歌觉得不对劲,直到从武神庙回来,李朝歌终于确定,这一世有问题。 她身边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这其中有前世发生过,但今生轨迹不同的, 也有前世压根没有出现,今生却掀起轩然巨波的。 前世李朝歌在国史上看到过吐蕃进京的记录,却没有听说过飞天图。而且在她生前,吐蕃和大唐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边境摩擦甚多。所以,李朝歌猜测,前世楼笙多半还是放出了飞天, 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把那些飞天找回来, 吐蕃国宝图在大唐都城里出事,吐蕃使者非常生气,两国由此交恶。 黑猫妖是萧淑妃转世, 萧淑妃两世都死于天后之手,而且五六年前宫里就有人见过黑猫,想来前世也有黑猫。但前世天后掌权后,曾公开养猫,而且看天后的表现也不像怕猫的样子,可见前世那只黑猫并没有对天后造成太大影响。那么,今生它为什么突然如此妖异,甚至能抓伤李朝歌的胳膊? 除去这些变化极大的妖怪,还有一些是这一世凭空冒出来的。李朝歌前世翻阅过东都怪物志,上面没有记载罗刹鸟和扶乩鬼。子不言怪力乱神,朝廷正式文书极忌讳鬼神,李朝歌不清楚这两件事是不了了之,还是压根没有发生。但是以李朝歌和裴家的接触,裴楚月并不像经历过冥婚,裴家众人提起表公子、裴楚月时,也没有避讳模样。再加上李朝歌看到的婚书,李朝歌基本能确定,冥婚是这一世“顾明恪”带来的变故。 毕竟按照前世的轨迹,“顾明恪”今年十月就要病死了,但李朝歌看自家驸马的气色,怎么看都不像要病逝的样子。李朝歌莫名有种直觉,冥婚的事,多半因他而生。 长得漂亮的人真是祸害不浅。 如果前面几个妖怪李朝歌还是怀疑,那武神庙她就可以保证,必然是今生新发生的。大唐每日都有官员记录当地的天气、地理、人口、事端,如果发生全村覆灭这样重大的事故,必然会载入实录,但李朝歌却没有任何印象。可见,龟背村和武神庙一事必有猫腻。 为什么两世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偏差呢?李朝歌想了很久,发现两世最大的差别,就在于顾明恪。 这一世扰动因素有重生的李朝歌、裴纪安,背景神秘的顾明恪。李朝歌和裴纪安也是局中人,李朝歌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裴纪安如果干得出驯养猫妖、起死回生等事,前世也不会被李朝歌逼上绝路。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也有能力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唯有顾明恪。 顾明恪不会害人,但他来历成谜,谁知道会不会有敌人故友看不惯他,故意给他找麻烦。 最近夔这个字频繁地出现在李朝歌身边,潜渊剑、武神庙彼此呼应,李朝歌下手的第一个突破点,就是夔帝。 夔帝是已死之人,夔国更不知道灭亡多久,史书空白一片,只能从死人身上入手。幸好李朝歌手下有莫琳琅,她让莫琳琅去问孤魂野鬼,打听了很久,今日终于有消息了。 莫琳琅回道:“上古离现在太远了,知道夔帝的人不多,我找到一个狐鬼,以帮它寄香烛为代价,让它在族里打听。它回来后说,这位夔帝惹不得,他们族里长辈听说它在打听夔帝,吓得连忙警醒它,说不可靠近任何和夔帝有关的地方。曾经有鬼魂无意误入,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李朝歌问:“他们知道夔帝的墓穴在哪里?” “不知道。”莫琳琅如实摇头,“只是传言,似乎在他们妖怪中,都知道和夔帝相关的东西不能沾。他们说夔帝是帝王命数,镇住了龙脉,谁沾染谁死。” 李朝歌有些遗憾,她还以为能从鬼怪中得知帝陵所在地呢。李朝歌又问:“从古至今死了那么多皇帝,为什么他们独独害怕夔帝?” 莫琳琅说:“因为夔国盛行巫术,和夔国有关的墓穴里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而且夔帝登基后,一直在求仙问道,寻找长生不老药,陵墓里的机关比其他人更多。那位夔帝唯我独尊,最恨别人闯入他的地盘。据说夔帝给自己修了一座地下宫殿,里面随葬了无数金银财宝。最开始有人盯着他的墓,想要从里面盗宝物,但无论活人还是野鬼,但凡进过他的墓穴的,出来后全部不得善终,连子孙后代也无法幸免。慢慢的,阴阳两界流传起一个说法,绝户人,冤死鬼,夔帝墓,三不沾。” 李朝歌听后沉思,问:“夔帝既然这么厉害,应该留有不少后人才是。为什么所有传说里只有夔帝,却没有他的子孙后代?” “狐鬼说,夔帝登基后追寻长生,子嗣不丰,他死后子辈不出息,二代而斩。他儿子未曾留下血脉,所以没有夔帝的传人。” 李朝歌挑眉,这么惨?传言里牛气哄哄,李朝歌还以为这位夔帝多厉害呢,结果,身后事竟然如此潦草。 李朝歌再问其他事情,莫琳琅也不知道了。李朝歌让莫琳琅回去,人走后,她慢慢踱步到窗口,出神盯着窗外的树荫。 史书里关于他的记载语焉不详,武神庙的传说又太过玄幻。李朝歌结合各方面听来的消息,抽丝剥茧,大致还原出一个上古骄子的人生轨迹。 剥去神话色彩,这就是一个天之骄子大杀四方的故事。他一出生就是王国公子,被大祭司占卜为天生王命,他的父母当了真,此后一直倾力培养他。这位公子也争气,从小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学什么会什么,干什么成什么,文治武功样样不落,最后还自学占卜术。李朝歌站在皇帝的角度,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大祭司的存在极大地分散了王权,所以才露出一副亲神亲祀的态度,这样等他登基,就可以政教合一,将王权和神权全部握到自己手中。 如果亡灵村的传说没有夸大,那么他做这些的时候才十二岁。年仅十二就有这种意识,不愧早慧之名。 确实是块当皇帝的料。 后来这位公子逐渐长大,开始四处征战。李朝歌其实不懂他的父母为什么要让他出去打仗,精心培养、给予厚望的继承人,万一在战场上出点什么意外,岂不是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但偏偏他出去了,而且如有神助,战绩卓然,民间甚至流传起他是武神的传言。王宫有没有推波助澜李朝歌不得而知,但是战功对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是勋章,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名声。后来,民间甚至把他神话成三眼八臂、通天入地的神君形象。 看武神庙的雕像,这位公子在外征战时用的是潜渊剑。难怪盛兰初说这是凶剑,杀气极重,上过战场、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剑,可不是嗜血如狂,煞气冲天。 剑是万兵之王,时间越久、杀过的人越多,剑就越凶。而且为了增强潜渊剑的运势,夔国还用人活祭过这柄剑。这样看来,前世李朝歌死于潜渊剑下,倒也不冤。 再后面消息就很少了,李朝歌只知道他统一列国,登基称帝。多年夙愿成真,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他之后的人生走向却有些迷。儿子不出息就不说了,他自己也沉迷寻仙问道,长生不老。常年征战后最要紧的就是修生养息,他却带着足以掏空国库的金银珠宝下葬,看山脚下那个村庄的模样,夔帝还找了不少活人陪葬。这些做法,委实不能说英
相关推荐:
宅男宅女肉色生香
崩坏的童话_御书屋
公主喜色
反穿书之神级偃师
不可名状的储藏柜
乱伦天堂
红日(父女 NPH)
为活命:恶毒女配被迫勾引大佬(np修仙)
淼淼入林(1v2,高H,师生骨科)
【排球少年】当经理的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