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为邵京华在假意开脱,只搂紧他,伏在他颈窝里,哭成一个泪人。 嘴里囫囵着问:“你到底把沈佳年怎么了?” 邵京华处理沈佳年也就十分钟的事,行事干脆,目的明确。 偏偏,现在哄起小姑娘,却是两倍时间也不止,最后解释得自己都语无伦次了。 他捏着楠伊的下巴,把人脸对着自己,这张脸抽噎后,涨得通红,身体一直抖着,邵京华看她皱着脸,如此可怜,心下后悔,疼惜地说:“好了,我的确嘴没把门的。” 楠伊反复确认,揣度他话里的真假,确认是一场玩笑,心才踏实下来。 旋即想他拿这种事骗自己,愤然就要推门下车,被邵京华拽了回来,一双眼睛漆黑发亮,水洗般,笑着瞅她:“我刚才说的,你还是要了解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楠伊泛着白眼横他,这托孤还上瘾了。 车里格外静谧,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不知何时气氛就变得暧昧。 楠伊闲闲地摆弄他领口两粒扣子,渐渐脸一点点红了,人再也不吭声了,不知何时,抱着她的男人,有了明显的反应。 晦暗的地下车库,待车系统久了,车内的顶灯早就熄了。 此时的感官更敏锐了,想不留心都不能,楠伊有了骑虎难下的尴尬。 他喑哑着笑:“好好养伤,眼下做不得什么的。” 她谨慎挪移,想从男人身上下来,却被他箍住,顺势依偎在他怀里,邵京华耳语:“抱一会,我下午还要回去。” 邵京华讲了几句有关老爷子为楠伊找专家的事,楠伊也是听得稀里糊涂,心不在焉。 女孩子摩挲着,温暖的指腹滑过邵京华手背上暗青色的血管,他定了定神,无奈笑道:“你还是下来吧,我还是趁早走得好。” 楠伊囧着脸,小声嘀咕:“里外都是你说了算。” 心里却是暗叹,原来这抱一会儿,全是骗人的鬼话。 第49章 有一些“朋友” 楠伊受伤的事,只有院里的主要领导和科室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知晓。 孟姿在知情第一时间,就赶去医院,坐在病床边,一边心疼一边埋怨。 而何蕊去拜访的时候,楠伊吊着胳膊的三角巾都撤掉了,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裙子,不与外人讲,谁也看不出她的异常,只是宽松的裙摆,衬得人更纤细了。 那还是孟姿婚礼前来借车的时候,楠伊和孟姿闲聊了几句。 楠伊问:“你婚礼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孟姿满面喜滋滋的:“再弄不完,婚也不用结了。” 楠伊问:“你要用什么车,我帮你借几台。” 孟姿涎皮赖脸地笑:“我不贪心,你把楼下那辆红色的欧陆借给我呗。” 楠伊欣然点头,不过一台车而已。 那天孟姿兴致很高,打开八卦的开场白:“何蕊最近不知借了哪股东风,众筹大量资金,要在远津弄一个生物化学研究基地。” 远津和北川两个城市毗邻,楠伊纳闷:“为什么没在本市弄呢?” 孟姿说:“据说规模挺大的,要做亚洲第一干细胞培养基地,着手于保健医疗和生物医疗两个方面。聚拢了众多投资人,许诺给第一批投资人等额的保健医疗项目。” 楠伊听着玄乎其玄,对何蕊三年一换的项目,总感觉虚空缥缈。 不过何蕊也挺厉害,一个姑娘,在北川没什么依仗,扑棱着也弄得颇有起色。 楠伊很多时候是佩服她的,何蕊能同任何形式的人打交道,推杯问盏间,从男人口中膨胀的吹嘘里,挑一点真实且可靠的信息。 她只感觉何蕊的付出配得上当下的成就。 隔日,得了信儿的何蕊拎着礼品登门造访,这也是何蕊第二次到壹号院来,只是这次,男主人不在家,她反而不那么拘束。 何蕊进门,在大平层逛了一圈,和楠伊倚在沙发里,艳羡地说:“这房子得有500平吧。” 楠伊敷衍地说:“没那么大吧。” 何蕊长叹:“无心生大用,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 楠伊娇笑:“你个几千万项目的企业家,少拿话在这挤兑人。” 何蕊微滞,略显尴尬,狭长的美目一抹落寞的光,她随手挽了下精干的齐耳短发,不经意间说:“我留了个项目赠予的名额给你,合同我都带来了,你看看签个字。” 楠伊连忙推脱:“我不需要的,你留给投资人吧。” 何蕊睇看,佯作恼怒:“你不就是原始投资人吗!当初不是你借我钱,我怎么起步。” 楠伊噗嗤一笑,娇声道:“从前的事,提它干嘛。” 何蕊不由得恼火,她就知道,名和利,没有一样是楠伊在意的,偏偏她都有。 何蕊说话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装订合同,递给楠伊,惯性拔出一支笔,也塞在了楠伊的手里。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你就签了,你不用可以让叔叔阿姨来做,咱们这个项目对老人真的好......” 何蕊开始眉飞色舞地介绍,楠伊推辞不掉,只能扫了扫眼前的合同,刚翻过两页,何蕊拿腔作势地说:“呦!小楠伊现在是大了,医院呆久了,严谨劲儿都拿到好姐妹身上来了,瞧得那叫仔细。” 楠伊横了她一眼:“我不是不懂吗,是你让我看的,签哪里。” 何蕊翻到了最后一页,指了指签名的位置:“这儿就行。” 随后又从包里拿出红色印泥,等着楠伊给她按手印,好像卖身契。 楠伊总感觉心里怪异,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时候张妈的声音在玄关处传来:“卿如来了呀!” 随即听见邵京华母亲的声音:“丫头怎么样了。” 张妈朝着屋里嚷:“姑娘来朋友了,一一呀,邵夫人来了。” 楠伊连忙从沙发里站起身,整理半披的围巾,只见廖卿如带个女医护已经进了客厅。 何蕊从未见过邵京华的母亲,但是一见来者的气韵,也猜到了三分,连忙把手里的文件收到了包里,恭敬地起身给廖卿如打招呼。 廖卿如示意两个年轻人坐,脖颈上一串如凝脂般的珍珠项链,是唯一装饰,衣着朴素,却是难掩雍容华贵的气韵。 廖卿如也是首次到儿子的小家来,粗略的扫了眼,和顺的说:“要不搬去院里住吧,家里人多,照顾也方便。” 楠伊想起从前种种,难免拘谨,客气推辞:“阿姨,我这不严重,过两天都能上班了。” 张妈听罢,不肯善罢,唠叨说:“你这丫头净胡闹,这么严重的外伤,整日想着上班,在家养病也不闲着,弄个电脑天天看个没完......” 廖卿如含笑点头,示意老太太磨叽都成毛病了。 何蕊见她们话家常,一时半会没有走的意思,女医护开始给楠伊换药,找了合适的位置准备打针吊水。 何蕊悻悻得站起来,就要告辞。 楠伊送她到入户门口,何蕊望着她,眼神里混着道不明的波澜,她噙着笑,笑里带着点狰狞,只是谁都未能察觉,她说:“楠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能有人给你托底。” 楠伊只以为她在自怜自伤,拉过她的手,握了握,恬静的笑:“我们就没必要商业互吹了,你有什么事不要跟我客气,虽然现在我位微力薄,未必帮得上你!” 何蕊脸上的表情是嘈杂的,像是一场争论不休的会议。 她终是走了。 这一日的北川晴空万里,冬日里的大太阳,照在人背上暖烘烘的。 只是何蕊的前路却是阴冷的,她只觉得怅然若失,然而还得硬着头皮往前走,那些荒唐的念头,像得逞的野兽,饱食餍足般,终于放过她的神经。 11月告罄,中午的时候,邵京华终于打通了汪承安的电话,听见汪承安混沌的声音,被子在电话里摩擦綷縩,他在鼻腔里哼着:“什么事呀,华子!” 邵京华调侃:“你不会真打算在欧洲定居了吧。” 汪承安习惯性地爬起来,惊醒了身侧的何妍,他披了睡袍到外间听电话:“你可算了吧,我还是习惯祖国的怀抱,怀念四九城的雾霾。” 邵京华笑骂:“那你滚回来啊,哥几个给你接风请你吸个够。” 汪承安听了挺高兴,随手点了支烟,吞云吐雾地吸着:“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哥们在这呆得都落灰了,瑞士这地方连鸟都没有。” 何妍闷在枕头里,听汪承安通电话。 在欧洲这种慢节奏的城市停留久了,自欺欺人地以为,汪承安也是可托付的良人。 曾几何时,她就要信了汪承安能跟她在这如诗画般的地方,相伴余生。 原来他从未变过,只是同你在一起时,总能给你某种错觉,让你以为他真的就属于你。 汪承安接完电话,明显心情不错,他漱了口,走进卧室,倒在何妍身侧,撩起女孩子的头发,湿润温热的薄唇挑逗她的面,女孩子再也装不下去,闭着眼咯咯笑,就要伸手来挡,被汪承安捉住手腕。 在她耳边呵气:“妍妍,要不要再睡一会了?” 瑞士的11月,比国内冷得多,一场雪接着一场,此刻仿佛能听见窗外雪落得沙沙作响。 何妍面对熟稔的他,从来都像是初涉情//事的少女。 她的每丝紧张和心跳,都洇开在细腻的皮肤上。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甚至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偶尔得见,仿佛看见好的狩猎者犀利的目光,而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猎物。 偏偏女孩子不由自主,双手环在男人坚实颀长的腰背间。 房间里欧式厚重的窗幔遮住了清晨所有的光,只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温暖暧昧的亮着。 何妍难以抑制地吞咽口水。 汪承安邪魅的笑,声音极致温柔,仿佛好心情也给了他足够的耐心。 何妍却问了亘古来,女子在床榻间都会问的问题:“承安,你爱我吗?” 汪承安勾唇笑着,声音和手指都在挑拨她的心,说出的话像是诱哄:“妍妍,跟我回国吧。” 跟他回国吧,所有在瑞士雪山下的憧憬,不过是黄粱一梦。 在他看来,他喜欢她,想留她在身边,就是莫大的不同。 他象征性地说过一些情话,潦草敷衍,只是从他嘴里说出,难得好听。 她的神智徘徊在汪承安的话里,这男人,如若有那么点喜欢,也会试着挽留你,只是诚意缺缺。 第50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11月的最后一周,在资本市场的洗礼下,沈氏家族落下了时代的帷幕。 最终,邵京华没有把张忠全一流的材料递交上去,权了沈家最后的颜面。 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两家人在双方律师代表的陪同下,正式签署了股权变更合同,从此大权旁落,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仪式散场,双方分道扬镳,沈佳年一条胳膊打着石膏,脖子上吊着三角巾,脸上淤青未消,样子有点滑稽。 在离场前,沈佳年诡异地笑看邵京华,有多少恨我们不知,但是钱这个东西,确是有一种微妙的力量,能让仇家见面,仍能笑颜相对。 楠伊的片子在多方斟酌下,暂定观察看看,可能恢复效果很好,或者可以在拆固定钢钉的时候,再做肌腱修复术,人就无需遭二遍手术的痛苦。 从学医起,12年毫无间休的楠伊,忽然出现大段的空闲时间,人反而不适应。 终于在12月初,她回到了老家小城。 邵京华这阵子忙着给集团换血,辞旧迎新,承上启下,虽然格外不放心,偏此刻分身乏术,只得安排邵刚开车跟了回来,还装了整整一车厚礼。 楠伊想,一堆礼物就算了,还把这台招摇的车开回来了,一路上都在酝酿措辞,该怎么应付爸妈。 在家里窝到第二天,清晨爬起来,在院子里欣赏小城的日出,却意外看见了突然回城省亲的乔子杉,当红流量小生,乔洛。 这种最老式的白色二层小楼,两家之间的院墙只有齐胸高,乔洛望着沐光而立的楠伊,见惯了娱乐圈光鲜亮丽的浓妆华服,这讨厌的同学,仍旧是小时候清寂的样子,不染纤尘,浑然天成的温暖气质,骨子里的笃定,是在学术领域出类拔萃的积淀。 此刻的楠伊正在和晨会前的邵京华通电话,听见乔洛唤自己名字,诧异地转身,电话没有断,楠伊热络地答:“乔子杉,你也在家呀。” 声音顺着电话流了过去,邵京华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里,微蹙眉,恍惚觉得这人名很耳熟。 恰逢陈青华作为对口单位的公职人员,到振华传递红头文件,坐在不远的沙发上,把楠伊的话听个一字不漏。 陈青华今日脑子格外清晰,灵光乍现般,嘴型比划:“那个男明星!” 此刻却听见楠伊兴奋地跟他讲:“不跟你说了,晚点打给你。” 电话被莫名挂断了,邵京华刚抽出的烟,在暗沉的实木桌面上一顿,心想,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 这座北方小城,比北川还要冷上七、八度,乔洛手一撑,就翻过了那面矮墙,径直走到楠伊面前。 男孩子粲然一笑,有令百花失色的神采。这人本就生得女相,经过演艺圈的打磨,人更精致了。 他说:“楠伊,我们好久不见了。” 话音已落,呼出的白色烟雾袅袅,是个久别重逢的日子。 郑家和乔家都是北方化学工业集团的职工,两家父亲分管不同部门,又都是小领导,小时候两家最大的爱好,就是拼孩子。 这可苦了乔洛,所以童年里有一段,他最瞧不上楠伊。 这时母亲召唤闺女吃早饭,看见乔洛,熟络地一起拉进家门。 老人也是很久不见小辈,而且现在乔洛和孩子时完全两个样,母亲一边夸,一边把人让进了屋里。 最尴尬的当属早餐间,这场毫无默契的寒暄。 乔洛问:“你博士毕业了?” “我都已经转主治医师两年了。” 乔洛心底暗骂,自己真是嘴欠,转念一想,如今的自己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都是业内翘楚,也没那么大的落差感。 忽然想起院门口,那台红得扎眼的车,乔洛问:“那车不少钱吧 ,不低于300万。” 楠伊在桌下猛地踢他,挤眉弄眼,咬牙切齿暗骂,这人还是如此蠢,尬笑:“你是不是看错了,那是讴歌,哪有那么贵。” 乔洛也察觉出异样,转换话题:“老同学处男朋友了吗?北川青年才俊那么多,没挑一个喜欢的。” 楠伊轻咳,她还没跟爸妈交代清楚,却被这个呆货问个底掉。 父亲还是一贯的纵容女儿,跟乔洛客套完,笑呵呵地看着闺女,宠溺地说:“一一不着急,爸爸能养你一辈子。” 母亲嗔怒,怨怪父亲,这么大的孩子,你还纵容她无法无天。 乔洛见到郑家和睦的家庭氛围,莫名地有点吃味。 从早上那通挂断的电话,邵京华彻底动静全无,楠伊只当他这天格外忙,自己吃过早饭踢踢踏踏到楼上看书去了。 乔洛临走前试探:“你几号回去,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母亲还在楼下会心的笑:“一一,你别圈在家里了,跟子杉出去逛逛。” 父亲却是不动声色瞟了郑母,心下了然,自己女儿不中意这款。 楠伊在楼梯上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随你。” 乔洛喟叹,她还是这个死样子,从小到大,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P市这种城市,冬季下过两场雪,就再也化不开了,左手是银装点缀的北方小城,右边是皑皑白雪下光洁的湖面。 不如南方,四季常青的生机盎然。 但只有北方才懂,雪夜的天光,格外的明亮。 傍晚乔洛就张罗,几个同学要聚聚,问楠伊要不要一起去。 他坐在郑家的客厅里,听楠伊给德国教授通电话,就一个手术方案争论不休,这通电话于乔洛而言,竟然堪比奇文天书。 乔洛只感觉自己好像布场道具,暗自怯怯地把早上的傲慢之心收敛。 在等她时,乔洛看她,一楼的落地窗前,她穿着彩色横纹的柔软毛衣,白色的休闲裤,卷曲裤脚,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脚踝,穿着一双艳粉色的帆布鞋,没有人比她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无论是眉宇间的清透,还是人浮于世的疏离。 乔洛感觉,好似她一直都没变,只有自己在染缸里浸了几回,踽踰着走到今日。 挂了电话,楠伊还要婉拒这场邀约,乔洛指了指院落外停着一台白色轿车,车窗降下来,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齐齐绽在眼前。 看来今日势在必行。 楠伊无奈,随意搭件羽绒服便要出门。 乔洛拉住她,再次试问:“你不开车吗?” 楠伊迟钝,环城游只需30分钟的市区,自己为什么开车。 她也不理他,径直上了同学的车。 乔洛皱眉,苦大仇深地说:“楠伊,这世上还有你在意的东西吗。” 她挤在后排3个人里,缩成一团,坦坦荡荡地说:“有啊,只不过不太一样。” 比如右肩伤晦暗不明的前景,比如远隔700公里外悄无声息的某个人。 整座P城,只有这么一家像样的酒店。 谈不上富丽堂皇,过分效仿欧式风格,反而有点不伦不类。 而这里,是让乔洛感觉最能彰显实力的地方了。 冬季的五点钟,日光寥寥。 包间里早到了几个男生女生,楠伊好多都叫不出名字。 幸亏韩晶在,要说真发小,她算是唯一了。 这些同学,除了季洺宇早年辍学,很小年纪就进了社会,乔洛艺术表演类的,很早就进了娱乐圈,其余都是刚刚毕业没多久。 刚出大学校门,对社会的认知浅薄,稚气还没褪尽,吃尽了校园内“圈层人脉比努力重要”的毒鸡汤,反而对季洺宇一流,甚是追捧。 小有名气,稍许财富,膨胀的年轻人,信口吹嘘的实力,成了年轻人标榜自己底气的砝码。 韩晶在席间和楠伊抱怨,她姐姐韩悦在北川和一群富家子弟混在一处,一把年纪了,表演事业还没乔洛做的风生水起,若不是这次为了她姐姐,她也不想来这场聚会。 只须臾的功夫,这几个老烟枪,就已经把房间里弄得烟雾缭绕。 楠伊受不住,拉着韩晶到包厢外换气。 韩晶说:“我可坐不住了,过一会我要走了。” 楠伊笑:“那你此行来的宗旨还没达成呢。” 韩晶推好友入坑:“不如你进去,把乔子杉喊出来,他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楠伊感觉离谱:“给我面子?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最讨厌我。” 韩晶坏笑:“那是因为你迟钝,满脑子都是学习。” 楠伊本想反驳,静了一天的微信终于响了:“干嘛呢?” “和同学吃饭呢。” “在哪吃饭呢?” 楠伊直接省略了回答,顺手发了定位。 然后抱怨:“这饭吃的,还不如回家写个SCI。” 楠伊都能猜到对面的表情,戏谑,他回:“哦......你倒是可以多坐一会,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 楠伊莫名其妙地盯着手机看,哪里异样说不清。 这时乔洛推门出来:“你们两个在这干嘛呢,这么长时间。” 韩晶调侃:“你这么招摇,不怕狗仔拍到吗?” 乔洛不以为然:“谁会跟到咱们这种小地方。” 楠伊嗤鼻:“乔子杉,你不要忘本。” 乔洛伸手就要来捏她的脸,被楠伊本能一搪,身体自动向后退了一步:“晶晶,你不是找大明星有事谈吗,他正好出来了,我先回去了。” 乔洛的手搁置在半空中,尴尬地不知如何进退,讪笑:“着急走什么,我找你也有事谈。” 楠伊装傻充愣最是得心应手:“我妈喊我回家把论文写完,不然就要上老虎凳了。” 乔洛识破她的狡辩:“郑家叔叔阿姨这些年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你在这骗谁呢。” 楠伊听到这句话,感觉奉承得很贴心,暖意融融,她俏笑着:“我还不能是出去见个帅哥。” 乔洛暧昧地说:“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能去见谁?” 楠伊强辩:“谁说我没有。” 她自然地挑破氛围,找一个合适的安全距离,向后退一步,这一步却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怀里。 邵京华出声提醒:“丫头,你要去见谁?” 第51章 丫头,你要去见谁 “丫头,你要去见谁?” 楠伊猛然抬头,看见了眸底晕着笑的邵京华,一身黑色的西服,深灰色的过膝大衣,优越的身高,宽肩窄背,是最好的衣服架子,看似不苟言笑,实则心思诡诈。 只两天不见,却和每次他出差在外的心情完全不同,距离似乎拉长了时间,让见面变得更惊艳。 楠伊跳着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像个乍见主人的小动物,惊讶:“你怎么来了?” 邵京华单手环着她的腰,勾唇坏笑:“来抓小狐狸现形。” 这大概是乔洛见过的最鲜活的楠伊了,从小到大,无论是胡闹被叫家长,还是一路跳级,被同学议论,又或是全省第一考进名校,她骨子里都是淡定的冷漠。 韩晶素来听闻,楠伊上大学的时候,确实有过男朋友,后来无疾而终。 今日乍见,良久才回神,这样的男人,不同于房间里轻狂的校园男生,甚至是如季洺宇这样的新晋小开也不能比拟,无需言语标榜身份,这人站在这,周身的贵气就让人下意识的信服。 楠伊转回身,眯着眼笑:“喏!我就说我有男朋友吧。” 此刻的乔洛脸上青一片红一片,酝酿一天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韩晶还神一般,拘谨地有点结巴:“你好,我是楠伊的同学,我叫韩晶。” 邵京华微颔首,算是礼貌带过,侧头问:“你还要等一会再走吗?” 乔洛僵硬地挽留:“既然都来了,不如和大家打个招呼。” 纵使年纪小,乔洛久在人情世故里打交道,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这人怕是根本没必要和屋里的任何人礼貌性客套。 大概是屋里的人,发现一下缺了三个人,实在不成样子,季洺宇推门出来找人。 门开一瞬,那傲慢的笑就僵在脸上,在包厢里端得十足的架子,被拆的七零八落,眼中的不可一世像是秋风残叶,摇摇欲坠。 季洺宇规整表情,严阵以待地问候:“邵董,您怎么来了?” 季洺宇当然记得大概六年前,自己有幸被领导安排,为张忠全开车,见识到了京城里云朵上的佼佼者,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位没什么交情的同学,只是大多数混京圈女孩子的结局,却没想到,今日又得见。 他偷瞟过邵京华护着楠伊的架势,心里涌出八九个歪主意。 邵京华对他是真没什么印象了,只淡淡回:“接女朋友回家。” 半敞开的包厢门,浓郁的烟雾寻隙涌出,所有同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楠伊有点窘迫,再没有久留的必要,探个头,打声招呼:“同学们,我先撤了,日后联系。” 不知深浅,不明就里的男同学在身后起哄:“楠伊,谁来了都不给大伙介绍一下。” 季洺宇朝屋内一嚷:“哪都有你!”那位同学悻悻坐回位置上。 楠伊不忘了替韩晶救场:“你要不要一起,顺便送你回去。” 韩晶迅速返回包厢,抄起外套走得毫不留情。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季洺宇追上来,拘谨地说:“邵董,您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是锦鹏化工的老板。” 邵京华收敛眸光,清冷地说:“联系业务,到集团递标书即可。” 季洺宇被拒绝,也不尴尬,谦卑地送了一程,被邵京华止住了:“不用客气,都是一一的同学。” 邵京华这人,从不空口许诺,从不交浅言深,恭维讨好见惯了,这些伎俩,太过拙劣。 随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韩晶跟在两人身后,一同走进电梯,消失在众人的瞩目下。 乔洛的心事,没等到雨季,花未开已凋零。 乔洛悻悻问:“这人是谁?”眼睛里望着回廊尽头,这话却是对着季洺宇说的。 季洺宇和乔洛互相瞧不上,这会儿却谦卑态度:“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邵京华的波澜不兴,被楼下停着的双色加配的幻影出卖了,他很少开高端车,今日却是按耐不住,有种男人们赛马时的好胜心。 楠伊噗嗤笑出声:“你这算什么,角斗士的名场面吗?” 邵京华难得露出不自然,揉揉她的头发,冷凄凄地说:“谁让你挂我电话毫不留情。” 楠伊笑不嗤嗤看着他:“你工作都忙完了吗?” 邵京华坦言:“明天10点前赶回去。” 楠伊伫立当场,心疼嗔斥:“你开5个小时车,只为了明天早上4点钟赶回去吗?” 邵京华不经意的笑,帮她拉开车门:“上车吧,时间越浪费越少。” 韩晶站在车门前,正在纠结如何开门,副驾驶被邵刚从车内按开,韩晶一脸惶恐地上了车。 车内焦糖棕色的内饰,照明灯光熄灭,只有中控台上漾出幽兰的光,和抬头就能看见的璀璨星空顶。 这种车,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调情的最好工具。 车上,邵京华饶有兴致地开口询问韩晶:“同学,你们班里,喜欢一一的男生多吗?” 韩晶的脑子好像没装避雷器,敞开话匣子:“谁敢轻易追她,掂掂自己的分量都吓退了。不过乔子杉应该有这个意思的,楠伊太迟钝,小时候我们就察觉不一样,乔子杉人长得好,喜欢他的姑娘也多,唯独见到楠伊就绷个脸。” 楠伊在后面一个劲咳嗽,前面韩晶信号失常,爆料的心毅然决然:“现在人家出名了,身价也上来了,都说贵气养人,他现在看见楠伊应该也不那么自卑了吧。” 韩晶调转头,一直讲得津津乐道,直到看见邵京华往身后一靠,微眯着眼睛盯着中控台,凉凉地说:“哦,当红小生,青年才俊,有点意思。” 韩晶只感觉他这样子,有点瘆人。 第52章 700公里讨个说法 送过韩晶,车子开向市区最好的酒店。 楠伊在电话里,拿韩晶做挡箭牌,跟郑母撒谎,邵京华坐在她身侧,长臂下垂,一只手摸到她卷曲的裤脚,顺势握住她的脚踝,拇指上下摩挲着,楠伊斜睨他,眼睛里是暧昧的警告,他挑唇笑,为所欲为更显嚣张。 电话挂断。 邵京华浮浪地问:“是不是以前就这么撒谎,跟小男生出去幽会的。” 楠伊抬脚蹬他,踢在黑色西裤上,是一片白灰,他不以为忤,笑得更加欢愉,自己掸干净,重新拉过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邵京华的车子停在了酒店的正门,迎宾老远就迎过来,踟躇半天,也没敢动手开车门。 四线城市,没什么五星级国际品牌,当地的品牌效仿大都市的奢华,还只学了皮毛,中式的装修,却搭配了西式的景观,不洋不土。 等他们入住,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的事情,整座城市住宅的灯火所剩无几,只公共场所还有几盏长明灯尽职地亮着。 洗过澡,邵京华穿着睡袍在客厅里打电话,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烟蒂,燃着青紫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里,楠伊只觉得,他吸得这种烟,完全不像晚上那帮男生吸得那般呛人。 敞开的睡袍里,清晰的胸廓线条,是勾人的弧度。 回来的路上,他没再提起聚会上的事,楠伊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 楠伊抱着枕头,凑到他身边,他安排工作的声音顿了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把烟揿灭在水晶烟缸里,侧夹着电话,探出手把她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膝上,仰靠在沙发里。 那只手上下撩拨着,宛如划水的桨。 直到一些诡异的叫声此起彼伏地隐约传来,两个人都是为之一怔。 电话那端的白焕明察觉到异样,浪笑着打趣他:“你不会特意开700公里回去看个动作片吧。” 邵京华睇望着身侧人,她的尴尬何止是这些暧昧的声浪,还有这所谓的套房,不过就是空有其表。 邵京华慢悠悠地道:“我还需要看那种东西?” 白焕明笑骂:“做人能不能低调点,行了,不耽误你的良辰美景。” 邵京华末尾讥嘲:“小人得志。” 此刻,楠伊在心里扶额捂脸,看来价高货实,诚不欺我,这也太给家乡丢脸了。 邵京华挂断电话,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看得楠伊脊背僵直,偷瞄了他两眼,便低着头摆弄怀里的白色枕头,邻居的声线时高时低,刺激着楠伊的神经,男人的视线愈发灼热。 他把枕头从楠伊怀里抽出来,双手一托腰,把整个人抱在了腿上。 眯着眼睛看她,看到她面红耳赤。 齿间摩挲着耳垂,忽然轻用力,像是惩戒。 楠伊撑开他,皱着眉,喊疼。 他带有侵略性地问:“怎么就那么巧呢?” 楠伊才意识到,乔洛的事他一点没忘,现在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楠伊抬眸望他,扬起唇角:“你不会真的吃醋吧。” 邵京华不答反问:“是哪个信口开河的,说自己从来不参加同学会。” 楠伊侧着头,白色落地灯,静静照在邵京华的侧脸。 他的喉结凸起性感的弧度,紧致的下颌线,因为严肃绷得更紧。 然而那双眼睛出卖了他,许多不知自的深情弥漫开。 她知道,这男人,今天来回1400公里,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卖乖谄媚,从未感觉跟他示弱是丢脸的事情,双手自然搭在他的肩上,温声哄着:“那你说,你怎么才能消气吗?” 邵京华挑眉看她,面前的姑娘太过甜腻,看得他有心装得冷漠,也只能宣告前功尽弃。 他不轻不重地拍一下楠伊的臀,以示警告:“我这么远过来就是听你拿话搪塞我的,嗯?” 楠伊轻笑出声,凑近邵京华,鼻尖蹭过他的鼻翼,轻触他的薄唇,侧头与他交颈。 却听见她在耳边颓丧地叹气:“邵京华,你哄哄我呗,我在家里呆得好想你,为什么同样是几天不见,在家里就更想你了。” 一个千里寻解释的男人,却被提要求,要反过来哄哄她。 而此刻的邵京华满意地笑了,一路上的心烦意乱,瞬间消弭。 他倾身深吻,房间里老式的落地钟表传来规则的滴答声,像吻合男人有力的心跳,他大力深沉地吻她,如同宣誓主权。 许久,他的唇终于停下,眼下的人,雪白的皮肤泛着潮红,她娇怯怯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邵京华刻意板着一张脸,语调却是缱绻:“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楠伊打趣他:“你快去镜子前面照照。” 他也不理睬,只把小丫头塞进被子里,任凭她在嘴上讨便宜。 奔波整日的倦容爬上眼角眉梢,凌乱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把人捞进怀里,慵懒地嘀咕:“明年市场会有大变动,我可能会很忙,就没时间盯着这些当红小生,我明天走得匆忙,不能去你家里拜见了,你要替我给老人道歉,过一阵挑个日子,上门正式拜见老人,顺便谈谈订婚的事。” 楠伊仰头看他,只看见他已经阖眼养神,精神也松弛下来,她试问:“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很忙。” 他少有得跟她解释局势:“我们属于超级能源进口国,国际原油价格直接影响我们的经济形势。我们现在逐渐强大,会引来西方世界的严重制裁,明年应该是一个转折点。我们打金融战,是要有足够的能力对抗世界风波,咱们三姑邵冠英,现在外交部,每天都在和各大国打迂回战,什么时候我们足够强大,坐在谈判桌上,可以直接驳斥他国,那我们这些企业才能真正的在国际交涉中挺直腰板。” 她完全没想到,会引来他如此的长篇大论,迎合着说:“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呀!” 也许她更想问,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好似两个人从相识以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分离。 邵京华在头顶轻笑:“造枪造炮搞经济,早晚会实现的。” 他笑得轻浮,可是字里行间的坚定不容置喙。 楠伊也很少听他提工作的事,仿佛他的工作就是批复不完的红头文件,和攀附在电脑屏幕上的曲折K线。 而她却不懂,那时候的“三桶//油”在国内发展中,有着扼住命脉的作用。 她初窥到他们身披红旗出生的真实意义,大概就是肩负的使命,从来都不是报纸上斗大标题的几行文字。 她心里莫名地悸动着,摩挲着,贴上他的心口,清晰地听他的心跳,和客厅里的落地摆钟相应和。 他撩起眼睑,低声笑说:“看来你是不想睡了。” 她江南烟雨般地呢喃:“要不......要不,我帮你处理一下。” 邵京华于黑暗里,瞧着她的那双眼睛,含着水似的。 嗓音比寻常低了很多...... 征伐无尽。 第53章 “库里南之星” 她犹豫了一会,支吾着小声说:“我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邵京华吻着她的额头,笑她:“你天天的欲拒还迎,跟我打得一手好牌。” 楠伊反抗:“我才没有!”索性翻了个身,背靠着他,气恼地说:“我是好心!” 邵京华服气的应:“好,我知道。” 他温热的手掌,滑过她的胳膊,同她十指相握。 湿热的唇从侧颈吻下去,沉声问:“一一,我们认识几年了?” “7年了,怎么了?” 他痞笑着:“你跟那个同学认识几年了?” 她知道他在耍气,佯作不理:“我不知道!” 邵京华在她耳边的热息浓郁地化不开了,忽然指尖上的一抹冰凉,炸开了神识。 一枚鸽子蛋大的戒指,被邵京华推上她的手指。 楠伊要起身去看,人被扑在了柔软的床里。 邵京华好听的声音,带着微磁,令人无端沉溺:“明天再看,我拿它买断你前24年的时光,这是定金,以后,没人比我认识你更久了。” 她去承受他的吻,心窝里乱跳着,意乱情迷间,缠绵的反抗:“一枚戒指,就要买断我的前半生呀。” 邵京华的唇贴在她的耳廓上,他耳语:“是啊,一枚戒指。” 她在湿漉漉的亲吻下,还不忘刚才的窘境:“这屋不隔音.....” 他却说:“我有分寸。” 北方清冷的夜,满室旖旎,云山雾雨里,是千般温存,万般疼惜。 情若有价,纵使你千金肉贵,也抵不上那枚戒指。 可偏偏爱本无价。 四点钟,她意外的醒了,听见邵京华在窸窣地穿衣服。 看她慵懒地翻身坐起,曲着腿,半倚在床头,声音沙沙的:“我想跟你回去了。” 邵京华笑了声,坐过来拥着她,崭新的衬衫,一丝不苟的西服,托着她的手举到面前。 她才看见,那是一枚梦幻般淡蓝的钻石,像雨后的天空,真的有鸽子蛋那么大。 楠伊不懂宝石,不过这种成色,任哪个女人都是喜欢的,她问:“这个很贵吗?” 邵京华清清淡淡地笑:“不贵,丢了再买。” 楠伊趴在他怀里,贪恋地嗅那独有的木质香,分别对于情侣来说,总是格外难舍。 邵京华轻揉她的肩,低声诱哄:“乖,陪陪父母,等你上班了,就没时间了。” 她在他肩头,不情愿地点头,粘人的腻着他,令他心里沙沙的,如雨后乍裂的淸池水。 “一一。” “唔?” 邵京华抿抿唇,缱绻耳语:“我很爱你。” 困倦如潮水褪尽,她抬眼望他,那里有万顷深情。 乔洛的档期排的很满,经纪公司催着他赶紧回去。 当楠伊不知情地带着这枚招摇的“库里南之星”,同乔洛告别的时候,常年出席珠宝展会的乔洛,紧蹙眉,盯着钻石看了许久,强自镇定地问:“这是他送你的?” 楠伊五指展开,在阳光下,净蓝的水波光纹,剔透的熠熠光辉,她嬉笑着:“怎么了,又不贵。” 楠伊家门前的庭院里,是枯藤老树,却不显凄凉,空气里凛冽的冷,带着独有的北方气味,女孩子仰靠在冬日暖阳里,境随心转,看得惬意。 乔洛注视她很久,料定她是真不知情,抛出一个炸弹:“这是今年香港苏富比拍卖行的头等拍品,叫价2500万美金,仅买方佣金都要300万。” 楠伊忽然滞住了,坐在藤椅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乔洛,只等对方承认这是一句玩笑,然而,乔洛很确定地点头:“拍得价格只会更高。” 她的清水眸里闪过慌张,一半为这惊人的价格,一半为愿意付这笔天价的人。 乔洛长叹口气,眸光黯淡。 其实,他今日的本意,带着些许侥幸,他以为邵京华不过是高端圈层里,耍女人的老男人,娱乐圈混久了,权色交易不过寻常事。 他辗转整夜,总结很多痛点,想要扎醒眼前的梦中人,却未料,自己才是痴人说梦:“我以为,他是跟你玩玩,不过花这种手笔玩玩,也是值得的。” 楠伊听出话里的刺耳,把戒指在手上转了转,把手揣在口袋里,坦然说:“乔子杉,我们认识快20年了吧。” 乔洛低声应:“嗯,差不多。” 楠伊凛然说:“你认为我是能陪人玩玩的样子吗?” 乔洛定睛瞧她,那种独属于她的清冷淡泊的风骨,直接婉拒了多少追求者。 楠伊又说:“你对我不是喜欢,是执念,对吗?” 乔洛惊愣:“你知道我喜欢你?” 楠伊笑笑:“我装作不知情,大家就都不会尴尬。其实你念念不忘的,是小时候我给你带来的种种不愉快,这也算PTSD的一种表现形式。” 乔洛皱眉强辩:“我才没有受虐倾向,难道我就不配喜欢你。” 北方的天空,如浓彩蓝钻一般,清透高远。 楠伊眺望着天,平静地说:“乔叔叔和阿姨常年很忙,对你的关照很少,所以你对我父母的感情不同于常人,你把他们看作一种理想的寄托,而你小时候很大一部分委屈都来源于两家家长拿孩子作对比,你怎么可能是单纯的喜欢我呢。” 乔洛垂下眸,盯着自己华丽的名牌鞋,再名贵的手工工艺,在北方走一圈,也是灰蒙蒙的污了一片。 楠伊笃定地说:“我要的爱,是纯粹的爱,你看宝石不纯粹,是因为你爱人的动机不纯粹,我看这颗‘库里南之星’就很干净,因为它是我爱人表达爱我的方式而已,不是你说的值不值得。” 乔洛愣愣地望着她,好似这许多年,他从未真切的懂过她。 楠伊轻浅地笑:“乔子杉,不要带着功利心去做事情,那样的人生,所有快乐都不在了。” 乔洛美丽的眼睛里闪过忧郁:“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从容的选择自己想做的事。” 楠伊唇边绽放笑意,让人看着痴迷。 她说:“我上个月,接过一个病患,先天脆骨症,你大概不懂,生存问题是她的第一要义,一台手术,能折损她半条命,几天前她出院,发信息告诉我,第一件想做的事,是能够在恭王府的城墙下,骑一圈自行车。” “乔洛,外人永远不会逼迫你选择一条怎样的路,沉沦与生长,都是生命,只是活法不同而已。” 乔洛目光灼灼,言辞切切:“如果你再也不能做医生呢,我的意思,重大医疗事故导致你必须失业。” 楠伊粲然地笑,这一日,是和自己的和解:“医生是一种信仰,不是一种职业,我已经申请了无国界医生,抱歉乔洛,就算我不能成为,享有金字招牌的知名教授,我也一定是救死扶伤的医疗从业者。” 第54章 心尖上的人 自从十一月枪伤过后,可能全国的知名外伤专家,都被邵京华折腾个遍,直到邵京华的爷爷给他找了恰当的老教授,他从全面撒网,变成了单一的折磨一个人。 那段时间,只要他还能腾出时间,从来没离开过楠伊身边。 楠伊这边有稍微的异样,他都要打个电话给教授,各种询问人家,夸张到后来,老人家在电话里婉转地劝慰他,放宽心态,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估计老教授一定认为邵家这孩子,多少有点魔怔。 有一次,她手臂垂得久了,伤口有些充血红肿,邵京华就在电话里问:“她这个不用打石膏吗?” 楠伊从他耳边劈手夺过电话,礼貌地跟教授道歉。 电话挂断,楠伊愤懑地望着邵京华,用学术跟他争论:“我不是骨折,我打什么石膏!” 邵京华痞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打趣她:“打石膏怎么了,你是不是怕影响形象?别怕,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楠伊凶巴巴地冲他嚷:“邵京华,你是不是听不懂,我才不打石膏!” 邵京华箍着她,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眯着眼笑。 孟姿婚礼过后,她在家厮混了10天,终于耐不住寂寞,有一天悻悻的问:“我能出去逛逛吗。” 结果,邵京华直接开车把她带去了集团,除了开会,把她搁置在眼皮底下,楠伊哭丧着脸,敢情是从这屋挪到那屋的区别。 有这个霸王时刻监督,还不如在家里,能刷网宕文献,在空旷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初冬的暖阳,穿透北川的雾霭,斜斜洒落。 一杯咖啡下肚,毫无提神效果,困意席卷,楠伊就像只乖巧的猫咪,蜷缩在沙发里,倦倦地睡。 邵京华和几个公司高层在办公室里商讨方案,面前的多个显示器上,堆满了各个业业务版块的树状图。 忽然他在下属的讨论声中站起身,径直走到沙发前,把沙发里的小人儿托着抱起,在一众下属避嫌的神色中,把人送到里间的休息卧室。 楠伊只在迷糊的神识里,看见邵京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清冷孤傲的眉眼间,融着满满柔情。 后来她曾想,如若当年引诱夏娃吞噬智慧果的灵蛇,长成这个样子,那夏娃犯下的贪婪之罪,也让人心生同情。 11月末,汪承安的私人飞机降落在祖国大地。 这期间出了一件不算大的事,陈青华终于把自己玩脱了,被一个女孩缠住了身,拿着两个人亲昵的视频,威胁他。 恰逢陈青华家里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他怎么也不敢把这事挑明给家里,真怕自己父亲打折两条皮带。 汪承安在饭桌上讥嘲他怂样,隔日就把这事利落的解决了。 汪承安一向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查出这女孩就是个仙人跳,一个支招的野男人,一个装可怜的柔弱姑娘。 汪承安让手下带着几个杀气腾腾的大汉,只吓唬几句,这两个搭伙的骗子就把视频交了出来,把小姑娘吓得腿肚子打颤,男人跪着一直求原谅。 视频到手,随即以敲诈勒索给这俩人弄进了派出所,电话里陈青华好像受了委屈,有家长出头的孩子,憋屈又感激:“哥们记下了,以后给你补上。” 汪承安呵呵笑得畅快:“你能不能别娘们唧唧的,你怎么不跟京华说,让这俩玩意嚣张这么多天。” 陈青华支支吾吾半天:“他那阵集团忙得不行,哪有时间管我这芝麻点的事。” 汪承安弹了手中的烟,讥诮地笑:“你怎么年龄越大越矫情,华子对哥们从不是那样的。” 就是那样一个凝冷的灰色的下午,汪承安站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何妍隔着一扇窗听见他低沉刺骨的声音:“女人玩玩就得了,以后别走心。” 一句冰凉的话,是这个圈子的真实写照,那些人从来把深情当成疯魔。 孟姿婚后度蜜月从斐济归来,带着DV给楠伊解闷,结果楠伊越看越丧,碧蓝的海水,海下翩然起舞的魔鬼鱼,和五彩斑斓的粼粼鱼群,楠伊感觉自己被搁置的都要发霉了。 邵京华凑过来,看清楠伊一脸怅惘地盯着看的内容,不经意地问:“你喜欢看海吗?” 楠伊扭头可怜兮兮望着他,撇嘴说:“我只是感觉,我好像从来没出去玩过。” 邵京华笑她:“上学的时候要带你出去,你不是总嚷着学业为重。” 楠伊沉默了,表情愈加凄切。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热闹的餐厅,仿佛喧闹人世,都把楠伊抛弃了,绝世独立,就是独孤求败的苦恼吧。 结果,邵京华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周末,把两张飞往香港的机票摊在楠伊面前,男人不自然地解释:“我现在身份特殊,出国需要打申请,香港也有海,离海南也近,我们先去转转,以后再带你去国外。” 那是从P市回来的第二天,爽朗的下午,没有P市的干燥和寒冷。 楠伊猛然抬眸看向邵京华,像那枚“库里南之星”的蓝钻一样,他的深情只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 他从未提过一掷千金买下的浓彩蓝钻到底多么的价值不菲,只是讨好的问:“你应该喜欢蓝色吧,还是喜欢粉色,我猜你喜欢蓝色,如果喜欢粉色还可以再买。” 他在蓝色粉色中纠结不清时,楠伊的心早就化作绵绵春雨。 出行前夕,楠伊像个甩手掌柜,窝在大床里,重新杀回英雄联盟的战场,邵京华却成了整理行李箱的人。 他这人,虽然没从军,整理内勤却和所有当过兵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楠伊在游戏间隙中抬眸扫过行李箱里,被他放进去一包卫生棉,忽然红了脸,她不经意的问:“你装那个干吗?” 邵京华从抽屉里拿出两本通行证,仔细追忆一番:“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就是这几天吧,突发情况买不到,你不是要哭给我看。” 说这话的时候,邵京华在床沿边,正在查缺补漏。 楠伊忽然就把手机一扔,从身后搂住他的脖颈,女孩子歪着头,笑意盈盈看他。 他侧头瞟她,一脸疑惑地问:“你又耍什么鬼主意?” 楠伊粲然地笑:“我在爱你,是判决书上兀立的无期。” 第55章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出行前的一周,邵京华忙得焦头烂额,许多事情都要提前赶出来,事不等人,而人不耽事。 周三的晚上,汪承安在他的场子组局,请的都是些达官贵胄。 汪承安最近有些项目上的事,在商务桌面上谈得冠冕堂皇,形式主义,反而到私下里,彼此的戒心没那么重,更容易进行下去。 邵京华到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场了,包括闲散在家的楠伊,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地参加他们男人间的宴席,实在是太闷了,哪怕赶到那儿,跟承安插科打诨也好。 所有人,包括几位受邀前来的对应部门的领导,都候在空旷的会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侍应生把包厢门推开时,邵京华看见托月型的皮质沙发里,一侧坐着男人们,一侧坐着女人们,而楠伊在远离人群的犄角里,倚靠着高背椅,垂着头,全神贯注地涂指甲油。 楠伊入行三年,她好像就此告别了这种小女人的东西,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妆点着。 所有人都起身示好,邵京华微颔首,示意大家可以入席了。 汪承安便安排侍应生把人引到最大的餐厅。 邵京华径直走到楠伊身后,恶作剧般瘙她腰间的痒肉,她本来右胳膊不敢吃力,左手给右手画,有点帕金森的感觉,被他如此一闹,手一抖,整个画到指甲外面去,楠伊就有点没收住情绪,浑然忘了这是一个公共场合。 她怒目瞪他,声音不大,却是气势汹汹:“邵京华,你看你,都画到外面去了!” 这时会客厅里,还剩下零星几个人,顾磊对楠伊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初唱歌的样子,时隔许久,他都以为这俩人早就分了,此刻却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邵京华会发脾气。 何妍坐在人群里,这会才走过来,瞄过楠伊摊开的纤白的手指,右手的一个甲片被涂花,而楠伊在拿另一只手,拽着邵京华的袖子让他赔。 何妍本想上前帮邵董圆场:“楠伊姐,我帮你涂吧。” 却看见邵京华宠溺笑着,把人拉近面前,用膝盖夹着楠伊的两条腿,把好看的白玉手指抚平在理石吧台上,把一小瓶指甲油接了过来:“哪里不满意,我重新给你涂。” 车厘子的暗红在白皙的手指上弥漫开。 汪承安从身后揽着何妍的肩,两个人重新坐回沙发里,承安调侃说:“你俩快点,就等你俩了。” 邵京华也不在意,低着头,眯着眼,一边嫌弃呛人的化学气味,一边仔细地给她涂匀在每一个甲片上。 顾磊在各种场合见过邵京华,唯独眼前这一款,令人瞠目咋舌。 顾磊悻悻地坐在汪承安身侧,小声蛐蛐:“这是真嫂子?” 汪承安自从枪击案,对楠伊的态度大转变,直言:“嫂子还有假的吗?” 何妍回转头,看见两个人太过温情的互动,眼里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汪承安轻扭回何妍的脸颊,浮浪地说:“别看,他俩有毒。” 落在最后离开的两个女生,穿着精致的礼服,不敢盯着看,却是忍不住侧目。 有些深情可以演,她们都是最好的表演者,换一个男人,唱一曲情深,可是有些深情无需演,别人看着太假,其实最是情真。 她们投去的打量的目光,更多原因是对面人是邵京华,而顾磊不可置信的原因,是圈子里的女人如谈资般的轻贱,怎会如此恃宠而骄。 一张分餐制的条形桌,最上方的座位空了出来,邵京华拎着被他涂得里出外进的一双手,直接坐在了主位的下手边。 楠伊端着一双手,满脸嫌弃地抱怨邵京华:“涂的还没我这伤残人士涂得好。” 邵京华倚靠过来,凑在她耳边,唇珠划过耳骨:“你还想要怎么样!” 楠伊眼底溢出笑,用手肘捅他,小声嘀咕:“你怎么不坐主位?” 邵京华笑着侧头看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因为某人左手吃饭,好像脑血栓后遗症。 楠伊心知肚明,讨个半红脸,睇他一眼,满眼里都是柔情。 此时,汪承安给楠伊发来一条信息:“郑大夫,帮忙照顾一下何妍。” 楠伊瞄过坐在汪承安和甲方一号人物中间的何妍,料想汪承安这些年名声在外,走关系送女人的事,干得太多了,现在想改邪归正,已然来不及。 虽然承安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人到一定时候,还是需要收敛性子,踏实做事,才能被圈层接受。 所以大概,今日甲方一号,看好了身边的何妍。 楠伊暧昧地伏在邵京华的耳侧,轻声问:“这桌上,有什么需要你注意的人吗?” 他微摇头,笑着说:“你又出什么歪点子?” 她坐回到位置里,被他在桌下十指相扣地握着,楠伊娇俏俏地唤:“何妍,你过来,同我坐。” 这么一来,就要让下手的人依次调换座位,何妍赧颜地站在那等,楠伊推搡邵京华:“你过去坐到何妍的位置去。” 邵京华无奈起身,弓食指刮过她的鼻梁,好看的指骨,弯成一把白玉扇骨,他埋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随即把位置让给了何妍,只是嘱咐何妍,帮忙照顾楠伊,她手不方便。 然后自己坐到主位上,长桌的一端,真正是孤家寡人的位置。 这顿饭吃得很和谐,只是米其林主厨的分餐制,搭配着刀叉勺,唯独没有筷子,楠伊这个残障人士,眼巴巴望着盘子里的牛排,索性瘫靠在椅子里,放弃挣扎。 男人们的聊天,她听得乏味。 就在楠伊掏出手机,准备展开一局游戏的时候,何妍把邵京华分割好的牛排盘子替换了过来。 邵京华笑得暧昧,一双眼睛好像在说,你忘恩负义抛弃我,最后还不是我不计前嫌照顾你。 楠伊理所应当地接过盘子,在头顶明亮的射灯光柱里,笑得眉眼舒展。 把何妍夹在中间,好像一盏照明工具。 在这场宾至如归的宴席上,在这个以纯爱为疯魔的圈子里,他们少有的拥有了一份真挚的爱情。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一样的角色,眼角余光都看得一清二楚,偏偏只有身侧的何妍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她和承安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承安想带她来攒攒资源,混个脸熟,她却想,为什么承安会把她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还能全不在意的畅谈生意。 承安想,有邵京华在,在座的哪位会不给郑大夫薄面,何妍跟着她比跟在自己身边更体面,何妍却在想,邵董如此身份,也能护着自己女人到如此地步,而如今的自己,却是被他弃如敝履扔给了别人。 所以酒过三巡散场时,只剩下寥寥几个最亲近的人,何妍和汪承安吵了有史以来最凶的一架。 汪承安从来不和女人争辩,说出的话却是最露骨,任凭何妍据理力争地同他吵,他只是血淋淋地剖事实。 那一笔笔埋在彼此心里的烂账,原来承安的心里一清二楚,他宠着她,惯着她,却吃不起她清高这套。 一个悲哀地骂:“汪承安,你狼心狗肺!” 一个凉凉地鄙夷:“你不识好歹!” 最后楠伊被邵京华早早拽回了家,等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夜已经深。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宴席上的几个男士在楼下等了很久,终于盼到邵京华出了场子。 权贵场上的尊卑有别,从来都会被各种细节无情放大,比如主位没走,这些人就要态度谦恭,热情周到地把人先送走。 所以楼下站了一群背着名牌包的姑娘,冷得直跺脚。 这时邵京华领着人从正门徐徐走出。 甲方一号略显殷勤地上前询问:“邵董喝酒了,怎么回去?” 邵京华淡淡地答:“我爱人能开车,你们都回吧。” 此刻的楠伊站在车门前,她穿着毛茸茸的兔毛织就的宽松毛衣,纤细的黑色牛仔裤,浑然一个莘莘学子的模样,脚下的马丁靴不由自主地,前后搓着石子,有点沮丧地望着邵京华:“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才让他们两个吵成那样。” 他把楠伊塞进主驾驶,揉乱她的头发,嗤笑:“你傻不傻,他们这样子早晚要吵一架的。” 邵京华心想,吵得这般凶,也是承安难得一次,未尝不是好事。 他仰靠在副驾驶里,车窗降下半寸,同送别的人客套:“天冷,都回吧。” 对方还在奉承地迎合:“您慢点。” 车子开出隐蔽的别墅区,驶入主路,楠伊仍旧在纠结:“是我哪做的不合时宜,让何妍不舒服了吗?” 邵京华偏头看向她,漂亮的脖颈挺直着,一丝不苟地看着前面的路,完全没有开车几年的样子,这个严谨劲,跟手术台上如出一辙。 楠伊脑后,挽着的发髻到此时,松松垮垮地,有点慵懒,又带着点女人的娇媚。 邵京华忽然想起她每次欲拒还羞地勾搭自己,那双清澈的如水眸,不沾一丝情欲,却是最能勾得你意乱情迷,他低沉地笑了,抽了支烟点燃。 手指轻夹着烟递到半敞开的车窗边,烟云缭绕着飘散在呼呼风声中。 他极尽暧昧地说:“你关心她干什么,怎么不多关心我?” 说罢拉着楠伊的手腕,往自己的某处放,她猛地一缩手,用尖锐掩盖羞怯:“邵京华,你能不能别耍流氓!” 第56章 你还生气吗 邵京华听着她的娇嗔,哪里像在生气,反而像撒娇,他呵呵沉笑,喑哑的嗓音,如风拂过树叶嗡鸣。 他不再挑逗她,扣紧十指,在她手背上轻吻,温热的唇摩挲着女孩子微凉的手,玩笑说:“马路上又没有哪个指示牌,禁止耍流氓。” 楠伊被他撩得心痒酥麻,抿着唇,无力反驳,脚下猛踩油门。 邵京华轻佻地说:“这么着急回家吗?” 楠伊甩开他的手,再绷不住,忍无可忍的说:“你个色狼!” 望舒影绰,月华静谧。 邵京华不再胡闹,好像要说一句很私密的话,凑到她耳边:“今天要做一次吗?” 楠伊没答,抖动的睫毛,道破心事,红透了耳根。 邵京华的烟蒂直接弹飞在晚风中,车里是他朗声地笑。 周四晚上,邵京华的私人飞机,飞往南都,准备第二日和子公司对接工作,而周四当天,他还有一堆集团会议等着要开。 他在很努力的挤压工作,只为了腾出周末的几天时间。 即便如此,都没能幸免昨夜缠绵半宿,他仍旧能够神清气爽地起床,打理体面准备出门。 楠伊有时会想,到底是谁年长了六岁。 若是没有楠伊这通电话,这绝对是电影里温情浪漫的清晨。 电话里的女声,虽然讲普通话,却带着港音:“郑小姐,您好,您的MSF申请已经通过,请您在回复文函中的相应时间里,到我港参加面试。” 那个本来瘫软在柔软的真丝被褥里,精神萎靡的姑娘,霍然起身,光洁的锁骨上还有激情时留下的粉红印子。 邵京华听到不同寻常的苗头,把她提起来,端到自己面前,看到她肩膀上刺目的枪伤,微蹙眉,心里莫名烦躁。 他问:“什么申请?” 楠伊眨着清澈的眼睛,兴奋地说:“MSF申请通知,国际医疗援助组织。” 邵京华忽然沉下脸,从来没像此刻难以压制心中急迫,心底的躁动更强烈,出言阻止:“我不同意!你要当医生,在国内还不行,非要跑到国外去。” 楠伊只当他是一时担心,撒娇诱哄:“我只去几个月。” 邵京华把眉心皱成川字,态度坚决,声音暗含警告:“我说了不同意,不论是去多久,去哪个国家,都不行!” 楠伊终于意识到,这男人是在下最后通牒。 她感觉委屈,噘着嘴,情爱过后的嗓子有点哑,据理力争的态度薄弱:“你从来不会干涉我的事业。” 此刻她肩上的吊带滑落,那抹肩伤更扎眼了。 邵京华感觉她肩膀上的伤,像是他这辈子的耻辱,他不由分说把人抱在怀里,毅然决然的说:“别的都可以,哪怕你扔下我出国留学,我都能接受,这个坚决不行。” 他从政这几年,和中东的交涉一点不少,战乱区的状况多惨烈,绝不是文字能够书写的,不论去哪个国家,都是人伦底线。 楠伊气馁地往床上坠,他托着她的腰,不肯放手,两个人彻底僵持住了。 要说从相识以来,邵京华明确否决她的事,那就是当下了。 从前无论吵得如何凶,邵京华老成持重,说话都会留有分寸,今天竟然半分没有。 他不明白人好好的,为什么非要以身犯险。 她偏执地要用自己的方式,以国际医生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2010年的舍弃,从没在楠伊的心里消弭,那是他这个家族对她的否认。 包括这次受伤后,她曾一度认为自己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了,那仅有的底气被抽走,她也曾无数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即使这点微末的决心,与邵京华那个庞大的家族相比,不过是春雨扶摇,冬雪疏影。 她也要高傲的扬着头颅。 最终,楠伊在邵京华怀里推推他:“我们不要再吵了,你上班要迟到了。” 邵京华真是不得不走了,他紧皱眉心,当初枪响时的恐惧,再次席卷,令他呼吸一滞,实在拿她没辙,霸道地说:“你不要妄自下决定,我不让你去,肯定有的是办法。” 此刻,楠伊的倔脾气上来,睇望着他,耍赖地靠在床头,把身边的枕头掷向他,蛮横不讲理:“我的事不要你管!” 邵京华被她砸也不躲,心烦意乱间,杨凯打来电话叮嘱会议时间,也被他无情按灭。 邵京华盯着忿忿不平,和自己较劲的姑娘,感觉自己的担心都喂了狗了。 他冷笑着,语气变得危险:“你看我能不能管得了!” 两个人自从和好后,从未吵架,这次却都失态至极。 楠伊红着眼眶,抿着唇,从床上迈下地,毫不留情地摔门走了。 邵京华在后面喊:“你穿成这样,你去哪!” 楠伊砰的一声关上衣帽间的房门,声音嗡嗡地:“你走!”好像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要涌出来。 邵京华真是被气得不轻,声音凉飕飕地,隔着一扇门,说着和汪承安同样的话:“你真是不识好歹。” 房间里静下来,邵京华真的走了,楠伊坐在衣帽间的中凳上,眼泪再忍不住,穿线珠子般,砸在地面上。 她知道自己有无理取闹的地方,可是她就想邵京华可以理解她。 她现在也会迷茫,右臂抬起就会酸痛,不知道会恢复到什么程度,再坦然的心态,事临到头,拿得起放得下,谈何容易。 楠伊沮丧着,中午寻到中科院,可怜兮兮让栾昕辰请自己吃饭。 菜肴一道道上来,栾昕辰看着满腹心事的楠伊,直截了当的问:“你遇到什么事了?” 楠伊把早上两个人争吵的事讲给栾昕辰,栾昕辰静了半晌,问她:“这些年了,你还那么在意邵家的身份吗?” 楠伊一愣,猛地看向栾昕辰。 栾昕辰放下手里的筷子,眼观鼻,鼻观心,了然于胸:“你要知道,任何带有目的性的无国界医生,都会在前线影响正常医疗水平。” 楠伊咬紧牙,明确说:“师哥,我不是图个人得失,我是真的要去试一试,因为那一枪没把我打死,就证明我还有要尽的责任。” 栾昕辰毫不遮掩:“那邵京华说的对,你没必要冒风险到国外去,国内有大把的病人等着你。” 楠伊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异常坚定:“师哥,邵京华不缺一个花瓶一样的女朋友,我也不是一个贪图虚名的不实之辈,我从不认为,治病救人和自我实现有什么冲突,对我来说,30岁到副主任医师,应该是顺水推舟的事,可是我想衬得上邵京华夫人的身份,从来不是什么功利心很重的动机,从医是大爱仁心,我爱邵京华也是爱,没什么冲突的。” 栾昕辰淡淡的笑,欣然望着师妹,和颜悦色的说:“既然自己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跟他吵,他是个明事理的人。” 楠伊委屈,她就是越爱这个人,就越难自控,越是歪理邪说。 顿了顿,栾昕辰开口说:“一一,学会跟爱人沟通,也是一种成长。” 这顿饭结束的时候,楠伊耷拉着头,被教训的很服气,却是执拗着不肯道歉。 她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闲逛了半天,等她回家的时候正值黄昏,冬季的4点多,就快入夜,昏昏暗暗的天,让人感觉沉闷。 她暗自叹息,的确是邵京华的包容,让自己变成一个予取予求的骄纵者,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接纳自己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一天,邵京华没有一个电话,楠伊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她又赌气地暗想,不联系就不联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一夜,她失眠了,恍惚间连连做梦,梦里都是邵京华生气的样子。 梦做得多了,信以为真,竟然在梦里止不住得哭着。 一次次惊悸的醒来,不知第几次,天灰蒙蒙见了点微光。 忽然在迷离间感觉床垫深陷下去,她彻底从朦胧的睡意里惊醒,地灯因为人的走动感应,点亮了房间,昏黄的灯光里,邵京华拖着疲惫的神色,俯身靠近她。 她惊呼:“你怎么会回来?” 明明不是今天早上8点以后,在南都给南部公司开会吗? 下一秒,整个人被拥进一个木质沉香的怀抱里。 邵京华冰凉的拇指,划过她眼角的湿润:“我把你气哭了,一整天都很惦记,把他们半夜就叫去公司开会了,会开完连夜赶回来,只想问问你,还生气吗?” 第57章 谣言诚不可信 杨凯从来没见过自家领导把行程赶成这个样子,晚上9点的飞机降落南都,与会人员全部半夜调回子公司,凌晨2点多又从南都两个小时飞回了北川,各位高层领导始料未及,竟然有一天被催着到公司,半夜加个班。 邵京华抱着她坐在床上,羊绒大衣被他随手扔在床头柜子上,落地窗外的天,纤凝暗滞,飞雪洋洋洒洒,楠伊侧头看见这场雪的时候,远处的建筑顶端,已经是白皑皑一片。 楠伊轻声呻吟,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哽咽:“下雪了,你是怎么回来的,飞机能飞吗?” 邵京华埋头在她的肩上,唇贴合在她的颈侧,低声说:“我着急回来见你,没管那么多。” 他们如交颈的黑白天鹅,白日里争执不下的问题,被无声搁置,如果爱是赌桌上的筹码,那么邵京华就是最豪的赌徒,他甘愿梭哈所有,只为赢回这局里全部的爱。 他们相拥着占有彼此,如疾风骤雨般,直至筋疲力竭,楠伊蜷缩在他的怀里,他们相拥而眠,一切归于静谧,仿佛能听见雪落的沙沙声。 只是在睡梦中,楠伊感觉邵京华忽然把她抱得更紧了,紧得她感觉不舒服,她会在恍惚的意识里,睁开眼,打量那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 只是此刻他深皱着眉头,眉心的川字纹装得下穷崖绝谷,和他常年处变不惊,波澜不兴的样子全然不同,楠伊知道,他是真的很担心。 私人飞机落地停泊在香港机场。 飞机坪外停着一辆香槟金色的慕尚,最为扎眼的是,紧随其后的十来辆黑色迈巴赫。 栾文凯,站在宾利车头前,一身娇嫩的粉色高定西装,手里摇着墨镜腿,显然恭候多时,那风骚的姿态,让跨出机舱门的楠伊,辨认许久,随即由衷感慨:“他怎么变成这个死样子。” 楠伊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汇聚”成立初期,那个喜欢在工作室里,穿花衬衫的少年,后来这人就被邵京华调到了香港坐镇,再见面的今天,虽然没有花蝴蝶的装扮,却骚包的分外张扬。 邵京华握紧掌心的手,语气轻嘲:“少理他。” 楠伊还在纳闷为什么邵京华严防死守,如临大敌。 直到两个人下了滚梯,栾文凯径直迎来,一脸献媚讨好:“呦!一一,咱们好多年没见了吧,越来越漂亮了,老邵那么忙没时间带你玩,哥哥开车带你兜风去!” 楠伊尴尬地扯起唇角,斟酌措辞,怎么才能既不下了邵京华在兄弟间的面子,又能怼得对面招摇的花蝴蝶心服口服。 栾文凯对邵京华冰冷的目光,视而未见,嬉皮笑脸地挑衅:“晚上哥哥带你坐游轮,还特意安排了港湾的烟花秀,是不是比邵董有情趣的多。” 楠伊秉承中肯的态度,眼底闪着狡黠的光:“邵董还需要讲情趣吗?没实力的人才要花样百出。” 邵京华挑唇得意的笑,栾文凯浪荡的表情一瞬凝滞,马上恢复毫不在意,并肩走在两人身侧,胳膊上搭着那件娇嫩的粉色西服,聒噪地啰嗦,仿佛他今天接的东道主不是邵京华:“妹妹想到香港哪里玩,海港城最近新进了几个牌子,还不错的,你是不是也要给你的小姐妹买一些回去。” 邵京华被他碎碎念得烦躁,凉凉地说:“文凯,你够了。” 栾文凯才满意地侧头望向他,一脸奸计得逞地无赖相:“邵董,我在讨好妹妹呢,这点玩笑你都开不起喽。” 邵京华最懂拿捏人的手段,冷言道:“我看是香港公司的工作不够忙。” 栾文凯哀嚎着:“你做资本家剥削我们打工人,让我没日没夜的给你赚钱,简直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邵京华打开车门,把楠伊让进后排座位,拎了下栾文凯手里的粉色高定:“剥削到一件西服30万的程度?” 栾文凯朗声大笑,转身从副驾驶把西服外套随手一抛,扔在中控台上,笑呵呵地说:“都说你不近女色,谣言果然不可信。” 香港的12月,微湿的空气,冷风裹挟着海雾,迥异于北方的干冷飞雪,仿佛这座城市都如楠伊的心境,舒朗明媚,温柔多情。 第58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栾文凯想了无数种这两个人约会的场景,游轮,旋转餐厅,烟花酒会,弥敦道上横扫名品店,唯独没想到,浑身官威的邵京华,竟然陪着楠伊去逛海洋公园。 栾文凯踩着手工定制的皮鞋,讪讪陪在两人身后,看着前面楠伊如同邻家傻妹妹,混在一群孩子里,趴在水族馆的玻璃前,仰看露着白肚皮,摇曳的魔鬼鱼。 幽蓝的水光,涌动着倾泻在楠伊的身上,山茶花的皎洁面庞,于是独立。 栾文凯从烟盒里掂出两支烟,要递给邵京华,却看见这位矜贵的北方男人,单手擎着手机,若无其事地给前面的姑娘拍照,那点不经意欲盖弥彰。 栾文凯毫不留情,调侃他:“你不会是因为人家救过你的命,才甘愿做田螺姑娘的吧。” 邵京华轻蔑地笑:“我是那么低趣的人。” 栾文凯常年不在内陆,对两人的事,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经过人言粉饰渲染,传到栾文凯耳朵里的新闻,俨然骇人听闻,邵京华为佳人休妻毁约,豪掷两个亿为博佳人一笑。 栾文凯一直不信他们这个圈子,拜高踩低现实到骨子里,竟然会有人为了姑娘,赌上自己失势的代价。 海洋公园分海滨乐园和高峰乐园,山下是海洋馆,山上是游乐园。 直到三个人站在高耸的过山车下,楠伊涎着脸,献媚般讨好:“你要不要跟我玩这个?” 邵京华操心地拉住她:“这个不适合你玩。”他说的不合适,是指高速旋转对外伤的冲击是不可控的。 栾文凯会错意,连忙附和:“是啊,这东西都是有容错率的,他现在的身份真不适合玩这些。” 栾文凯却在以为邵京华怕出意外。 楠伊全然不理栾文凯说什么,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转身离开了过山车。 邵京华望着楠伊失落的小表情,拉住她的手,沉声问:“要不陪你玩个速度慢点的?” 楠伊陡然抬头,眼里亮晶晶的,猛地点头。 结果这两个人就在栾文凯的惊愕中,上了海盗船,在一群吱哇乱叫的童音中,邵京华冷峻的一张脸,穿着看不出品牌,却造价不菲的黑色羊绒衫,格格不入地坐在孩子堆里,对着身侧的楠伊,笑得和煦温暖。 两个人从海盗船下来,十指紧扣着,那光景能晃瞎栾文凯的眼睛。 栾文凯拨了袖口,点着表盘,反抗说:“两位能不能换一个我也能消遣一下的地方。”他微抬下颌,指了指满园的半大孩子,嫌弃地说:“这地方以后你们有孩子了,还是带孩子来吧。” 邵京华也不管他的抗议,只笑着问楠伊:“你还想去哪?” 楠伊翻着手机里提前做好的攻略,不管栾文凯死活的说:“我们去看海吧。” 栾文凯在身后痛苦抱怨:“你们俩真是来香港旅游的吗,浅水湾有什么可看的,维多利亚港湾不就有海吗。” 楠伊向身后摆手,大放厥词:“那能一样吗?你无聊你可以找点乐子嘛!” 栾文凯想说我的乐子,都不在这些平民化的娱乐里。 栾文凯是最好的“金手腕”,超前的眼界,清晰的投资头脑,唯独喜欢纵情声色。 所以,当栾文凯不得不陪着邵京华散步在浅水湾的沙滩上,看着远处追着海浪,肆意疯跑的楠伊,这种落于凡尘的不真切,与他的流光盛宴,名利灯火恍如两世。 而身侧的邵京华的黑眸,盛着一团身影。 栾文凯转头看着他,问出困惑一天的疑问:“这女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值得你跟沈家火拼,自断一臂,我竟然想不出,你身边都是汪承安一类,会出一个你这样的痴情种。” 邵京华挑唇微笑,望着远处的人,看见她转身冲自己招手,微抬下颌示意看见。 “有些人,就是不一样。” 栾昕辰嗤笑:“有什么不一样,长得再好看,或者有点才情,也不过是个女人,情爱场上的事,还值得你赌上自己前途。” 两个人寻到一个吸烟筒,站定后栾昕辰点燃一支递给邵京华,他深吸了一口,烟雾在鼻息间萦绕,被海风一吹,散的无影无踪。 邵京华想了想说:“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无理取闹,凡事只要能解决,两个人坐下来,条理清晰说清楚,就事论事。” 栾文凯说:“我当然记得,要不我们怎么嘲笑你,不会有女人缘,你一冷脸,别说女人,我们都害怕。” 邵京华转着手里的烟,火红的星火在晚风中烈烈燃烧。 “你知道一一的性格吗,无理都能辩三分,一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可偏偏这样,你也不想让她失落,来之前我们还在因为她要去国际医疗援助的事吵架,我开了一天会,上了飞机还在担心这傻姑娘,会不会气得哭成泪人。” 栾文凯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听老蔡说,你把南都高层,半夜调回公司开晚茶会,原来是你连夜赶回去哄佳人,你就这么惯着她,不怕她将来越来越疯?” “听着是挺骄纵的。” “哪有你这么惯女人的,你小心被拿捏!” 栾文凯想,邵京华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出生的权贵,从落地那天,就是芸芸众生顶礼膜拜的人物,家里娇惯着,外人追捧者,霸王的性子何须看任何人脸色。 邵京华把烟捻灭在烟桶上黯沉的鹅卵石子里,笑了笑:“如果是她,被拿捏又有何妨。” 栾文凯愣怔地看着他,海岸线的落日,把云朵和苍穹染成红霞。 他抱着臂,有点不服气的问:“为什么是她,你怎么知道未来不会是别人。” 他想说,人心易变,情爱易散,他们身边从不缺优秀的人。 邵京华顿了顿,低沉的嗓音问:“你应该知道‘四渡赤水’这场战役吧。” 栾文凯想都不用想:“当然啦,哪个考学的没学过这么著名的战役。” “后人评说这场战役,说教员是站在上帝的视角,开了天眼的一场诡谲之战,而我们这些军人后代都知道,当年到底有多艰辛和绝望。敌我兵力悬殊,装备相差甚远,而那个年代的中国军队,从没怀疑过教员的方针,真正做到了指哪打哪,有种信念就是如此根深蒂固,毋庸置疑。” 邵京华说:“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就是我的星星之火。” 哪怕前路渺茫,哪怕局面不稳,哪怕敌我悬殊,可是没有人规定,只有重机枪坦克,才能平四方天下。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烟草熏染后的沙哑,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沙滩上,同一群孩子打闹的楠伊:“我的意思是,哪怕这是一场必败之战,我也必选在她这一方。” 第59章 凉薄的人儿 “哪怕这是一场必败之战,我也必选在她这一方。” 那天的夕阳很美,绯红的光线笼在海岸线,楠伊穿着白色的裙子,光着脚,拎着鞋,怀揣笑意向他奔来,清脆地唤他:“邵京华!” 邵京华笑着应:“别跑,小心扎脚。” 楠伊扑进他的怀里,粲然地笑,问栾文凯:“你们在聊什么?你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栾文凯从触动中拉回神识,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嫂子,烟花不看了吗,我花了心思布置的。” 楠伊爽快应允,就要穿鞋,被邵京华拎起来:“先去把脚冲了再走。” 然后就把姑娘扛在肩头找浴场边的淡水龙头,楠伊趴在邵京华肩头,难为情地莞尔一笑:“我很快的,你再等一等哦。” 栾文凯站在远处,第一次认真欣赏浅水湾的景致,浅白的海和金色的沙滩,都被落日染成橘色。 还有不远处俯身帮楠伊擦拭水渍的邵京华,姑娘还在俏皮地用脚撩自动水管下的水柱,邵京华不厌其烦地给她擦干净。 也只有此刻,栾文凯感觉,功名利禄大抵没什么意思。 就在他们的车刚驶入1号干线的时候,意外接到了汪承安的电话。 承安从周三与何妍不欢而散,这几日憋闷,听说邵京华到香港,追着两人的飞机,傍晚就降落在香港。 等他们几人在港口的码头相聚,只见他从阿尔法保姆车上下来,把手里的西装外套甩在肩上,一脸兴味索然地对栾文凯说:“看来我们这群人,谁也没你潇洒。” 栾文凯很港风地一摊手:“我也有人管的好吧。” 汪承安讥诮地说:“三四个情儿,你告诉我京华怎么管的你?” 栾文凯揽过他的肩:“你不要刻薄,嫉妒给你找一个喽。” 汪承安无趣地挑挑唇:“胭脂俗粉,毫无新意。” 两个人互相嘲讽着,踏上游轮的甲板,还能听见栾文凯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什么类型都通吃,长得好,身材好不就行喽。” 中环码头有很多泊位,港口上成百上千的帆船游艇,楠伊他们登上一艘纯白巍峨的超级游艇,不同于身侧其他游艇,这艘船,让你置身其中,抬起头,数不清到底几层。 那晚的游轮上,不是一个简单的朋友聚会,二层的娱乐厅里,各界名流衣着光鲜,难得邵京华会到港,慕名而来的商界贵胄,举着杯子频频示好。 楠伊爬出二层船舱,踱步到宽阔的甲板上,两岸是全球瞩目的维港夜景,璀璨灯火印在海面上,水波粼粼美轮美奂,这座城市,没有一处不是亮着的。 尖沙咀的海风吹过,吹乱她鬓边的碎发。 汪承安从身后给她递了杯香槟,她嫣然一笑:“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要出来跟我吹风?” 汪承安淡然一笑:“我这人雅俗共赏,有时候也想诗情画意一番。” 楠伊佯作好奇,侧身看他:“汪总不是现实流派的吗?”圈内谁人不知,汪承安最是唯利是图。 汪承安挑唇轻蔑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人不图利,只是我的目的性更强,我才不愿意和一些既当又立的人浪费时间,功利心强一点,那些装腔作势、不入流的人自然就吓退了。” 天幕彻底黑下来,远处的霓虹彩灯交相辉映。 楠伊声音悠远:“包括何妍吗?” 汪承安鄙夷地笑了,迎着风举杯自饮:“我跟华子不一样,华子能为了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我不能,我很迷恋权势给人的感觉,说白了,只有我的局面是稳定的,其余的一切都可以唾手而得。” 他穿着暗色的衬衫,灯光下衬衫上的银丝纹理,泛着昂贵的光泽。 汪承安说:“你以为华子去掉一个沈家就轻松了吗,偌大的集团,跟古代的朝堂没两样,派系纷争从不会停,就算是上面也不会让你拧成一股绳,有竞争才不会一家独大。” 楠伊睇望着他:“汪承安,你今天应该不是来跟我讲道理的吧。” 汪承安把金色的威士忌凑到唇边,啜饮,颇有情致地说:“郑大夫,我们也算有些交情,我对你的看法早不是从前的样子,你可以放心,现在华子的局面很稳,但是往后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我们这群人,从小就是给别人脸色看的主儿,所以谁也受不了一朝失势,被别人踩着讨生活。” “所以,何妍我不会娶她的,除了婚姻,她要什么我都能给她。” 楠伊笑着问:“你今天是想让我帮你劝劝何妍,还是想告诉我,如果有一天邵京华背弃我们的感情,让我不要怪他。” 汪承安撇嘴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楠伊灿烂地笑,如若换了从前,肯定又要和汪承安争论出是非曲直出来,可是她现在不想了,因为她知道,邵京华是那个真的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从未做过抉择,只是单一选项的心尖尖上的人。 楠伊给他讲了一个故事,烂俗的爱情故事,分手是最打动观众的卖点,然而故事的结局,男人曾有过无数女人,他带着那些人,从当年初识的梨花树下走过,只为找到最初的感觉。 却怎么也寻不到初见女孩的第一面。 原来,隔着三千梨树,六百湘水,他始终记得初见她的第一面。 楠伊坦荡地说:“何妍无需我劝,如果你值得,她自然会留下,如果不值得,你也留不下。” “至于你的阴谋论,早晚会有人击碎给你看。” 汪承安放声大笑:“那我们拭目以待,明年国内外形势大变天,逐鹿天下,就看成败吧。” 不知从何时起,连汪承安也愿意跟她说些体己话,这凉薄的人,让夜色沾染,也有了人间烟火气。 栾文凯人未至,浮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悄悄话,聊得这么开心。” 汪承安不屑地点烟,把一团雾喷在栾文凯面前,看着他矫情地躲避,呵呵讥笑。 楠伊还没来得及转头,被邵京华从后面披上一条柔软的披肩。 她侧仰着头望他,邵京华从身后搂住她,手指着太平山顶的方向,耳语说:“看山上。” 船头调转方向,香港时间22点,烟花划破天空,似流星碎落人间,刹那繁华,却炸开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客人们涌上甲板,男女依偎,无论下船后是何种关系,此刻都暧昧着赏味这场盛宴。 在蓝色火焰如磷火般洋洋洒洒坠落,邵京华的唇就在她的耳边,酒气萦绕在耳廓,他微醺着说:“真的那么想去吗?” 这句话在空旷的甲板上,轻飘飘的被怦然炸裂的烟花声遮盖,可是楠伊还是捕捉到爱人的动摇,她一愣,侧头看他几秒,想确认那不是醉话。 邵京华却在她转头过来之际,大力的吻过她的唇,楠伊仿佛从他的唇齿间尝到威士忌的甘醇。 楠伊抿着唇,偷瞧身侧的人群,唯恐这一幕被外人看见。 邵京华逗着她,舒心畅意,随即无奈叹气,再次妥协:“给我个理由,说通我就让你去。” 第60章 永远的退路 “给我个理由,说通我就让你去。” 12月中旬的香港,潮湿阴凉。 烟花秀结束之时,邵京华这位座上宾,简明扼要的交代了商务合作契机,就把一众达官贵胄扔给栾文凯。 栾文凯丧着脸抱怨:“邵董如此重色忘义,你是丝毫不在意我的死活,不榨干我最后一滴价值,都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栾文凯万分笃定汪承安会留下陪他,不会为该死的情侣当背景板,却没想到这三个人一般无情。 汪承安挑唇笑他:“我比较热衷于郑大夫还能怎么变着花样骂我。” 其实承安是不喜欢应酬的,私下里朋友厮混,全凭个人喜好,他是真的不热衷走场面的事。 而此刻那两个黏腻的情侣正在车内打电话,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车下抽烟,盯着硕大明亮的广告屏幕,思绪里短暂的闪过一个人。 栾文凯瞧他那样子,拍手笑道:“北川的风水难道养情人种,怎么把你这浪荡子也浸出情愁来了。” 汪承安毫不留情,抬腿就是一脚,踢在栾文凯的屁股上。 栾文凯佯作委屈,嗳唷连声,不忘嘲讽:“说急了还要打人,我看你要走邵董的老路哟。” 汪承安一副睥睨的样子,叼着烟,凉凉地说:“老路,新路,哥们乐意。” 夜晚10点半,楠伊把电话拨通给郑父,电话只嘟嘟响了两遍就被接通。 免提里,郑父的声音和煦温暖:“一一,这个时间打电话有急事吗?” 楠伊两个人坐在保姆车的后排座位上,邵京华仰靠在座椅里,好似酒气上头,郑父在电话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当下他正在追的剧,郑母最近和姑姑闹别扭,把他夹在中间,里外难做人。 好半天楠伊支吾着问:“爸爸,我想去国际医疗援助队。” 电话里郑父的唠叨停止了,他是个很开明的老人,因为楠伊,家里人了解过很多医学上的事,郑父知道MSF到底意味着什么。 电话里老人那端的电视嘈杂声被关掉,郑父反问:“你男朋友同意吗?” 楠伊陡然听说父亲知道自己谈恋爱的事,腼腆地结巴:“你怎么知道的,爸?” “闺女,你看手机那个傻样子,爸爸也是过来人,这点还不懂
相关推荐:
浴血激战
老婆,我爱你
在樱花之下相见
墨染民国
天师·从入门到入坟
当我成为乙女文妖皇
结婚之后
刺玫花的憔悴
沐紫之键
LOL:什么叫抽卡滴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