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说:“对啊。”他抬起头来,还是一张黝黑老实的脸,可是眼睛却有种独特的诡异。 第71章 故事里的人(八) 聊到这里,工人突然问道。 “你们说幸福是什么?” 宁微尘:“幸福?” 工人点头:“嗯,幸福我到现在都没体会过。” 他古怪的声音响在漆黑阴冷的地下迷宫中,内容却让人不由自主恶寒。 宁微尘想了想,笑道:“这个问题吗,我可以回答,我现在就挺幸福的。” 工人难以置信:“你现在?” 宁微尘含笑点头:“嗯。”他自然而然转头,用一个亲昵但又不是特别暧昧的姿势揽住叶笙的肩,语气温柔:“跟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幸福。” 叶笙:“……”宁微尘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带上我。 工人神色在黑暗中有一瞬间扭曲。 叶笙扯了下嘴角,低头看着手电筒的光,冷漠回答了工人的话:“幸福没什么标准,活着就是幸福。” 工人沉默很久,讪笑:“哈哈,看来你们都知道幸福是什么啊。” 叶笙心道,知道个屁。 还不如问什么是不幸,他从小到大的人生就是完美答卷。 * 旧体艺馆地下迷宫的不速之客,今晚远不止他们三人。 “宁少喜欢清纯一点的是吗?” 谢文慈洗完澡后,穿好睡衣,故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粉白的皮肤锁骨。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确保自己的眼神清纯无辜后,穿着拖鞋,往宁微尘进去的休息室走。 谢文慈抱着枕头,装作害怕犹豫的样子,想好完美措辞,结果话还没开口。 手一碰到门,门吱哑打开,房间里空空荡荡,竟然没有一个人。 谢文慈一下子愣住,不在? 半夜三更孤男寡男去哪儿了?! 谢文慈脸色阴郁,把枕头重重丢在地上,心有不甘开始挨个敲门。 咚咚咚!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睡得很熟,唯有夏文石和陈灿是意外。 “夏哥你这手表我认识,百达翡丽的吧。我表哥也有一块哈哈哈哈。本来其实我爸也想给我买的,但是我觉得它颜色有点不适合我于是我就没要了。哈哈哈哈。” “……” 他的表是江诗丹顿!你是不是只知道一个百达翡丽!不认识可以不要乱说! 夏文石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跟陈灿住一间房的,一晚上耳朵备受折磨。 所以听到敲门声的瞬间夏文石如同看到救星,眼泪汪汪的地跳起来开门。 “我来了我来了。” 不过打开门看到是谢文慈后,他激动的心就冷却下来。 夏文石对这个网络名媛实在是没有一点好感:“谢文慈,你敲门干什么?” 谢文慈脸色难看,三言两语说完刚才的事。 夏文石一下子瞪大眼:“你说什么!小叶他们失踪了?” 谢文慈气急败坏:“对。”他就知道小三的儿子肯定也不是表面那么高冷! 陈灿跟过来凑热闹:“什么什么,失踪了?!” 最后三个人决定去找人。 夏文石纯粹是因为不想再跟陈灿在一个房间。 看陈灿打肿脸充胖子,他比他还尴尬。 谢文慈司马昭之心就差写脸上。 陈灿想的就更开了,在他的观念里,你接触的圈层决定了你以后的高度。他就喜欢和有钱人玩,这不是嫌贫爱富,而是他情商高,提前给自己打造人脉。所以陈灿快快乐乐跟了过去。 夏文石毕竟是做户外灵异主播的,眼神好使,很快发现了楼梯下那扇被打开的杂物间。 “靠靠靠,我之前记得这里的门是关着的啊。小叶他们不会玩探险进去迷路了吧?” 三人就这么误打误撞,也闯入了这个“父亲的世界”。 楼梯狭窄低矮。 “这里怎么那么黑啊。” “好冷。” 夏文石用手机的手电筒打光,扶着墙壁刚走完楼梯,到了旧体艺馆地下的废弃空间,就听到了一个非常愤怒的声音。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谢文慈吓得脸色一白,他娇生惯养惯了,还没有谁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呢。抬眼望去,看到是一个戴黄帽子脏兮兮的建筑工人,谢文慈立刻捏着鼻子嫌弃地后退一步。 陈灿也被那股味道熏到了,后退。 夏文石一个人站前方,震惊道:“这位大哥你们那么晚还在这里工作啊。” 工人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国字脸,手里拿着铁铲,裤腿上还有泥巴,没有回答夏文石的话,愤愤道:“施工地是你们几个学生能随便进的吗?不像话!” 夏文石急忙解释说:“不不不,大哥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朋友的,我朋友失踪了!” 工人语气古怪:“你朋友?” 夏文石:“对啊朋友,大哥你有看到我朋友吗,是两个很高的帅哥。” 工人奇怪地打量着他,随后硬邦邦道:“我没看到。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的两个弟弟也在这里,你们跟上吧。” 夏文石喜出望外:“好嘞,谢谢大哥。” 他暗舒口气,主动拉近关系:“大哥,你和你弟弟这么晚还在工作啊。” 工人说:“嗯,这里要重修,时间紧迫,晚上都得加班加点。” 夏文石:“辛苦了辛苦了。” 工人国字脸上掠过一丝古怪:“辛苦有什么办法,村里的井坏了,出不了水,日子过不下去,我们三兄弟必须出来谋生。” 夏文石能说啥,只能讪讪笑。 工人语气古怪又低沉:“只可惜,我们三兄弟都有强健的身体,到现在却都没弄明白幸福是什么。” 夏文石:“???”是他漏了什么话吗,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那么魔幻的角度去了。 他一头雾水,两眼懵逼。 幸福两个字这也太魔幻了吧。他从小到大只在童话故事里看到这个书面语,比如“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于是夏文石只能硬着头皮接话:“知足常乐嘛,能吃饱喝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幸福了。” 老大恶狠狠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夏文石闭嘴了。 * 底下迷宫里,苏婉落跟着这只鸟走越走越觉得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耳边好像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什么液体一点一点溅落在地。 小鸟要她把手电筒关掉。 苏婉落强忍恐惧,关掉手电筒,借着极度微弱的光,跟着小鸟走。 脚下的地柔软下陷,鼻子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苏婉落颤声说:“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你的树朋友。” 小鸟说:“马上就到了。” 苏婉落从长袖里拿出一把刀来,紧握手中以备危险,她问:“树不应该长在森林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鸟说:“去年它是长在森林里的。但是我回来后,那里就只剩下树根了。” 苏婉落:“树根?” “对。”小鸟顿了顿,语气略有怪异,不情不愿说:“我问树根,树去哪儿了。树根说伐木工人把它砍倒,拉到了山谷里。我又飞去山谷,山谷里有一个很大的工厂。我问工厂的大门,树在哪里。大门又说树在厂子里被切成细条条,做成火柴卖到了城里。绕了一圈,我一定要找到它。” 苏婉落听完,脸色苍白如纸。 她跟着它往前走。 身边是粘稠的风、阴郁的血,每一步都踩在湿软的东西上,完完全全人间地狱。 可小鸟的话里。春天,唱歌,去年的树,山谷。这一瞬间,苏婉落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割裂的。 她不是在地狱,而是在童话世界,旁边花草缭绕,森林里春意盎然。 她在跟着一只鸟,穿过山野河流,去找它的朋友。 苏婉落:“它已经被做成了火柴,你还要去找它吗?” 小鸟说:“肯定啊,我和它是好朋友,我答应了过完冬回来给它唱歌,我还没给它唱呢。” “……哦。” 滴答,滴答。 苏婉落走着走着,不光是闻到那股浓郁的鲜血味了,她颤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小鸟浊黄的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和恶毒,嘴里却同样疑惑道:“对啊,怎么回事?为什么越来越冷了。不是已经春天了吗,为什么。” 小鸟说:“今年的春天怎么那么冷啊。” * 三兄弟中的三弟走在最前方。叶笙等工人走远了,快速的抓住宁微尘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五个字。是他在pps中捕捉的关键词。 父亲的世界。 宁微尘被他主动握住手指时,身体一僵,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过他很快手指舒展开,任由叶笙在掌心写字。 等他写完,宁微尘笑着轻声说:“放心,这么远,他听不到我们声音的。” 叶笙点头,快速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宁微尘听:“人墙的异能是空间,可以创造出完全新的世界。我们现在应该就在人墙创造的世界里。我试过了,他世界里的人物我们是杀不死的。世界有自己的规则。” “规则?”宁微尘失笑,眼神深沉道:“哥哥,一个B级异端是不可能在空间创下规则的。它最多困住我们,创造出怪物来杀我们。能让这里产生规则的,只会是故事大王。” 叶笙愣住,有点惊讶于宁微尘对异能的了解。不过他没否认,因为这确实就是故事大王的手笔。 现在这里是父亲的世界,拥有“原人物不死”规则的世界。他们杀不死木偶也杀不死这个工人,还得躲避它们的击杀。 唯一出去的办法是,找到人墙毁了它,离开这个空间。 叶笙抿唇,分析说:“你离开后,那个木偶活了。它对我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笑是很重要的东西,谁要是不会笑,谁就没法过快乐生活。 “语序和内容都很奇怪,比起日常聊天,更像是一句台本。”叶笙说:“结合刚刚那个工人的问题。他问我们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什么……宁微尘,我怀疑这些人,都是从书里走出来的。” 宁微尘笑了下:“嗯,哥哥和我想的一样。” 叶笙举起手电筒,一双眼眸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工人。 宁微尘突然说:“像不像童话。” 叶笙愣住:“什么?” 宁微尘道:“在所有故事里,只有童话会光明正大讨论幸福,以及让木偶说话。” 叶笙沉默,他想到pps里面最后几句话。 童话故事。 叶笙垂眸思忖道:“就算是故事大王的续写。空间依据人墙而建,这个世界肯定包含着苏建德的意念。父亲的世界,到底是想展示什么?” 宁微尘:“宝贝你本末倒置了。故事大王自以为是续写的‘父亲的世界’,主要目标是为了杀我们。” 叶笙:“……”好吧。 工人带他们绕来绕去,来到了一个堆满废弃钢材的角落。工人疑惑地挠头:“不对啊,我记得大哥二哥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工作的啊。” 叶笙拿着手电筒乱照,照到角落一个黑魆魆的洞。 工人惊恐大叫:“啊,那里是什么?你们可以帮忙过去看看吗?” 叶笙很想说:你还能演的再假一点吗,但想想自己的演技,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没资格说话。 他拿着手电筒往前一步,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叶笙愣住,杏眸里路过一丝冷意,他偏过头,朝宁微尘伸出手道:“过来。” 宁微尘勾唇一笑,乐意之至地握住他的手。 叶笙拉着宁微尘走近,举着手电筒,照出了一口……井?! 井很大,看起来是刚挖的。 在井的旁边,歪歪扭扭地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说“禁止入内”。 这口井深得完全不见底。他想起夏文石曾经提过一嘴——旧体艺馆低下空间最开始打算建两层的。所以下面还有空间。 他在观察井,而宁微尘在观察他,唇角的笑柔情似水,桃花眼里细碎的光像一整片星河。 宁微尘轻声问:“你是发现了什么,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伸手的吗?” 叶笙说:“井下还有空间。” 宁微尘勾唇说:“哥哥,我很高兴。” 叶笙和他鸡同鸭讲,皱眉严肃道:“我觉得我们要下去。” 宁微尘终于从“恋爱脑”里醒过来,慢条斯理和叶笙十指交错,俯身笑着说:“放心吧宝贝,就算我们不下去,也会有人帮我们的。” 叶笙:“?”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一股低气压靠近。 手电筒的余光,照着他们后面,是工人一张扭曲又恶毒的笑脸。他举起双手,完全是一个要把他们推下去的姿势。 第72章 故事里的人(九) 叶笙:“……” 宁微尘你下次说话可不可以只挑重点说,前面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工人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语气诡异又贪婪,在他们身后喃喃自语:“太好了,把井填好后,智慧的女儿就会出现了。” 灯光照出他黝黑扭曲的脸,一双布满泥土和粗茧的大手就要把叶笙他们往下推。 叶笙摸了下后颈,反应迅速、抬起手肘,重重往后一击。 工人瞳孔紧缩,捂着肚子后退,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叶笙转身一脚恶狠狠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同时举起手里的手电筒,动作又狠又厉砸向他的脑门。咚,仿佛在用刀砍颅骨。偏僻的暗室里响起工人凄厉的尖叫。工人脸上很快渗出了血,鲜血流满了整张脸。 叶笙在阴山长大,打架从来都不是点到即止。 “你,你……”工人眦目欲裂,嚯嗤嚯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笙稍微俯下身,手指抓住工人的衣领。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的一双杏眼也像是染了血,言辞冷漠。 “智慧的女儿是谁?” 工人在异端世界毕竟也还是人,人性的弱点就是欺软怕硬,完全被叶笙这种杀人的气势吓到了。哆嗦着跌坐地上,往后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叶笙漠然说:“我不杀你,你告诉我智慧的女儿是谁。” 工人痛哭出来:“智慧的女儿是让我们去寻找幸福的人。” 叶笙:“……你们三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工人是兄弟中最胆小怕事的,被这么一吓就全都招了,呜咽着说:“我说我说,我们三兄弟原本是牧羊人,有一天森林里的泉口堵了,我们就疏通泉眼,造了口井。这个时候来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她问我们井里的水她可以喝吗。我们说可以,于是她捧起水喝了三口,她说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她将代表整个森林赐予我们幸福。二哥问她,你赐我们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呢。” “女人说,幸福需要我们自己去弄明白。十年后她会和我们在这井边重新见面,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她就告诉我们。” 工人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全是血,七窍流血,颤声说: “可是十年后我们如约来到井边,她却不见了。我们怀疑是因为井出了问题,所以想找人填井。” 叶笙没说话。 这就是三兄弟所在的童话故事吗? 宁微尘安静听完这个故事,意味不明轻声一笑。 这时,忽然一道怒斥传来:“住手!你们两个要对我三弟做什么。” 工人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后,喜极而泣大喊:“二哥,二哥救我!” 跟懦弱的三弟不同,二哥脾气暴躁,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锯子,怒目圆瞪看向他们,凶恶的脸上满是血腥气和匪气。 叶笙:“……”其实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他根本不能拿这三位兄弟怎么样。 杀又杀不死,还得被追着咬。能套出这些话,叶笙就已经满意了。他拿起手电筒,强光直直照着二哥的眼睛,擦去手里的血转头低声对宁微尘说:“跳下去。” 说完,毫不犹豫地两腿踩入黑黢黢的洞里。 宁微尘叹口气,无奈跟上。 刚刚砸的太用力,手电筒已经有点坏了。 叶笙直接把它丢在井外,视野一片漆黑后,落到半空时,叶笙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他差点在空中呕出来。好在他适应能力很强,忍住胃部的翻涌,调整姿势,不至于到井底时摔断腿。 不过他杞人忧天了。叶笙踩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 落地时除了软、潮湿,没有任何感觉。滴答滴答,有什么液体从上方往下低落。 空气浓稠,带着根本无法应掩去的腥臭味,是人肉和鲜血的味道。 “……” 叶笙都不需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已经能猜到周围是什么环境了。 他平稳情绪,将手机拿出来。站在这个鲜血淋漓的世界里,打开光,意料之中的照到了一片地狱。 地上湿软是血红色的人肉,里面交错着白色、青色、紫色的筋。 头顶是一样的血肉组织,湿淋淋往下滴着鲜血,缓慢蠕动呼吸,仿佛刚刚被剥完皮,功能没完全退化。 铺天盖地的脂肪、纤维、骨骼、血液。 为墙,为天,为地。 井下,是一个完完全全由“人”组成的世界。 叶笙站稳身体,面无表情打量着周围。 宁微尘在他后面走近,若有所思看了下环境,笑着说:“原来人墙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人墙啊。” 叶笙低声说:“宁微尘,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温度不对。” 宁微尘:“好像是有点冷。” 叶笙说:“已经不是有点冷了。”叶笙拿手机照了照四方,人墙世界有好几个通道,错综复杂,比上面一层更像个迷宫。光线右移,叶笙看到一条格外与众不同的路。那里路口的血肉染上一层淡淡的白霜,就跟肉放在冰箱里面结霜的状态一样。 “这里的气温应该在4到5度。”叶笙往那条被冻结的路走去,说:“去这吧。” 叶笙话音刚落,突然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木偶说:“你们要去哪儿啊?” 叶笙骤然瞪大眼,把光对向光源处,就看到那个拖着斧头的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追到了井下。 木偶的身体和脸已经布满霉斑,可粉笔和刻刀弄出的笑却成为永恒印记留在脸上。木偶笑嘻嘻地提着染血的斧头走向他们,起先还是缓慢地走路,手足僵硬扭曲,后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木偶突然跑了起来。 眼神狰狞,高举斧头,配合那张大大的笑脸,惊悚得让人头皮发麻。 “嘻嘻嘻,你们去哪儿啊!” 叶笙咬牙看他一眼,想也不想,拉着宁微尘就跑。 宁微尘在黑暗中微愣,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木偶穷追不舍,可是叶笙和宁微尘的体力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快步甩开那个木偶。 走进那条凝霜结冰的血道时,叶笙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如果说外面的温度是3到4,那么这里已经是零下了。越往里面走越冷,人墙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等完全听不到木偶笑嘻嘻的声音,叶笙才慢下脚步来。这时冰层越来越厚,把肉*体组织都盖住了,世界一片雪白,寒风刺骨,像是身处在一个茫茫的冬天。 前方又是个岔路口。 叶笙站在岔路口前,皱起了眉。 因为这一次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宁微尘体贴道:“哥哥,你冷吗?” 叶笙:“我说不冷你信吗?” 宁微尘笑出了声。 叶笙抬起头来,冰天雪地更显得他神色如霜。宁微尘走上前,抓住他的手,明明平时宁微尘的体温都是微凉的,但现在指尖却好似一团热火。 叶笙愣住,歪过头看他。宁微尘勾唇一笑,眼眸潋滟像是霜雪里盛开的桃花,他轻声说:“别往前,我们先等等。” 叶笙:“等什么?” 宁微尘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嘘”了声。叶笙手机耗电严重,他关掉手电筒。凭借冰雪微弱的光,跟着宁微尘随便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发现什么了吗。”叶笙开口道。 宁微尘深深看着他,随后语气平静道:“哥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百年前是被蝶岛记录的‘灾变之年’?” 叶笙微愣,点头:“嗯。” 宁微尘:“灾变之年是一切异端的起源,所以当年的环境、教育、时政和大大小小异动,一直都是非自然局研究的重点。我对一百年前的教育稍微了解过一些,你跟我说那个木偶的事情时,我就感觉有点熟悉,等你问出那三个兄弟的故事,我确定了。” 他眨眼笑道:“哥哥,我们确实是在童话世界里,而且还是当初淮城人人都读过的童话。” 叶笙难以置信:“人人都读过的童话?” 怎么可能…… 这个爱笑的木偶和所谓智慧的女儿,他闻所未闻。真要说人人都读过的童话,应该是安徒生,是格林,是一千零一夜。 宁微尘含笑说:“为什么不可能呢?你要知道,它们可全是当初淮城小学教材里的课文。” 课文?! 叶笙一下子瞳孔微缩,彻底不说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木偶的故事是,老木匠认为笑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只给了它‘笑’这一个表情。然后木偶因此一路被人污蔑欺负。” 宁微尘若有所思笑了下,淡淡道:“除木偶和三个兄弟外,这里应该还有一只鸟。” “《幸福是什么》《去年的树》《小木偶的故事》……” 宁微尘唇角噙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哥哥,现在你信了吗,我说故事大王是一个被困在小时候的大人。” 血与骨骼堆砌的世界里一片霜雪,但这一瞬间,叶笙不光皮肤觉得冷,好似灵魂也战栗了一下。大脑刺痛的片刻,他回忆起了梦中那个在书店角落,瘦骨嶙峋的男孩。 灰扑扑的影子,干瘪的身躯,昏黄的岁月如苍白洪流,衬托出那双眼睛安静到极致,好似望向故事的尽头。 他本以为故事大王是个小孩子。 可是那些刻薄阴郁的ps、荒诞血腥的鬼故事、一个个荒诞又疯魔的都市传说,完全不可能出自孩童之口。 第七版主的侧写始终模糊不定。 这么一个S级的人类版主。阴郁、古怪、沉默、灰扑扑的同时,又天真、疯狂、残忍、拥有无尽的倾诉欲。 原来故事大王,是一个被困在小时候的大人。 叶笙抿唇,隐去眸中的戾气说:“宁微尘,第四个故事是什么?” 宁微尘:“嗯?” 叶笙:“语文教材的编写一个单元一个主题,童话主题不可能只有三篇课文。” 宁微尘想了想,失笑道:“哦,确实有第四篇。” “第四篇,叫《巨人的花园》。” * 好冷啊,冷的苏婉落感觉自己呵出的白气都要在空中凝结成霜。她其实有点近视,不开手电筒,行走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完全看不清路。 小鸟口水都快流下来,怕她发现周围的不对劲,连忙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要找你的爸爸。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啊。” 苏婉落愣住,低声说:“挺好的一个人。” 她很少跟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在二年级的时候,爸爸就失踪了。他们从凉港县搬来淮城,无亲无故,她后面由隔壁书店的爷爷抚养长大。 “我是单亲家庭,不过我小时候过得挺快乐的。” 小鸟吸了吸口水:“你没有妈妈吗。” 苏婉落:“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小鸟虚伪道:“真可怜啊。” 苏婉落勉强露出一个笑。身边的环境越来越冷,她觉得自己握在手里作为防备的刀都要结霜了。苏婉落问:“请问一下,还要多久……”突然她话语愣住。因为她想往前走一步,可是脚步和地面凝固在了一块。是冰——把她完完全全固定在原地。 她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蔓延,透明的、脆弱的、美丽的冰晶落在她皮肤上,和她的皮肤完全融为一体。 那些冰晶渗入她体内,依旧温度不减,在她血管里冻结她的血! 苏婉落感觉一阵剧痛,豁然瞪大眼。 小鸟回过头,一双诡异贪婪的浊黄眼和她对上。它大张着嘴笑起来,神情狰狞,密集的牙齿上挂满肉丝。 第73章 故事里的人(十) “很少有人会记得童年的课本,但是你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总会在你人生中留下点什么。”宁微尘想了想,轻轻笑了,漫不经心道:“毕竟教育,本来就是件潜移默化的事。” 叶笙抬头,看了看被霜雪凝固的血肉天地,沉默没说话。 宁微尘说的没错,在任何一个时代,能被编入小学教材里的课文,一定都是从世界文库中千挑万选出的故事。它们的背后必然宣传着一种美德、一种价值。 故事大王以这四篇小学的教材为蓝本,续写出这样一个古怪荒诞的世界,就好像是把他们留在了他的童年。小孩子的最大特征是想象力,他们拥有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故事大王成年后写了关于真爱谎言的验真桥,写了惩恶扬善的夜行者,极端又血腥,冷酷又残忍。 可是他小时候呢。一百年前,在华国教育尚显贫瘠的年代,对于一个贫穷瘦弱的男孩来说,接触到的第一本故事书可能就是语文书。 语文书里有乌鸦喝水,有七色鹿,有卖火柴的小女孩。 关于人生的旅途就此开启。 叶笙冷漠说:“他要是真的读进去了这些童话故事,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故事大王该有的真善美一样没有,对别人倒是要求很多。 宁微尘被他逗笑了,桃花眼弯起,轻声说:“故事大王对善恶的要求非常极端,而且非常信奉善恶有报。我猜测,或许他的人生在童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快乐的时光了。可能这一生处处碰壁,只在书里见过真善美。” 叶笙微愣,想到了之前在鬼屋时黄琪琪和夏文石讨论剧本,聊到童年,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很少有人会记得童年的课本,但故事大王记得,就连台词都记得清清楚楚。 笑嘻嘻的木偶,寻找幸福的三兄弟。 “笑是很重要的东西,谁要是不会笑,谁就没法过快乐生活。” “十年后她会和我们在这井边重新见面,告诉我们幸福是什么。” 喜欢读故事的人性格往往都敏感而阴郁,他不知道故事大王的一生都经历了什么,死后才能变成都市怪诞之主。 但至少这一刻,叶笙对他的性格越发清晰,故事大王既是疯子又是孩子。所有人都会长大,奔波于鸡零狗碎的人际交往、奔波于精疲力竭的工作婚姻。学会长大是人生的必修课。 可是他被困在了时光里。 他好像懂得了,为什么故事大王会成为第七版主。因为人类所有的感情,那些极致的爱和恨到最后都只会归于两个问题:生死,时间。 “你要等什么?”叶笙抬头问宁微尘。 宁微尘:“等冰雪融化。” 叶笙面无表情:“说人话。” 宁微尘:“好吧。最里面的温度有零下几十度,我们过去就是找死。” 叶笙猛地想到什么,快速开口道:“宁微尘——我们从上面跳下来时,井边有一块告示牌!” 宁微尘:“嗯?” 叶笙说:“告示牌上写着‘禁止入内’四个字。” 叶笙越说眼眸越冷:“巨人的花园里不也是这样的情节吗。巨人为了不让小孩子进花园玩,在牌子上写上‘禁止入内’。从此之后,巨人的花园里再也没有了春天。”他抬眸,看着被冰霜冻结的血红人墙,低声说:“原来井下面就是花园。” 叶笙的大脑快速转动,最后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说:“这里会一直是严酷的冬天,不如我们直接去找巨人。我觉得找到巨人,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宁微尘久久凝视他,随后扬唇一笑:“有道理。” 世界冰天雪地,血肉猩红,像是走在一个藏尸的冷库中。往里面走,渐渐有了光。微弱的寒光从洞穴深处渗出来,再被冰棱反射,视野逐渐变得明亮。叶笙为了省电,刚打算关掉手电筒,视线忽然落到了正前方走过来的两个人身上。 ——洛兴言和苏婉落?? 苏婉落的体质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差的,她唇瓣发白,眼眸通红,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哆嗦着一句话不说。 洛兴言救了她后,就懒得管她了,咬着棒棒糖,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初步判定这里是一个B级异端创造的‘空间’。但空间里有一股令人忌惮恐惧的S级气息,将这里的危险直接拉高了好几十倍。 “叶笙?”苏婉落是最先看到他们的。 洛兴言听到声音,扭头,见到叶笙和宁微尘两人,难以置信瞪大眼。把棒棒糖拿出来一脸怪异:“你们怎么也来了?”要知道宁微尘可是从来都对异端不感兴趣的,甚至对于非自然局给出的任务也一万个敷衍。想到这里洛兴言就呵呵一笑,阴阳怪气:“我不是做梦吧,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太子爷,难得啊。” 宁微尘风度翩翩,语调含笑:“不难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和哥哥约会的样子。” 洛兴言:“……”他妈的,你俩来这约会的?! “你废话真多。”叶笙对洛兴言满眼不耐,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洛兴言刚被宁微尘气得一噎,现在被叶笙这么一怼,咬牙切齿,不情不愿把棒棒糖塞嘴里,不想搭理这对狗男男。 倒是苏婉落开口了。 “我来说吧。”她眼眸里还有恐惧和后怕,红着眼颤声说:“叶笙,我们分开后,我往西走,在一间房间里看到了一只鸟。那只鸟它会说话,它说可以带我去找我爸爸,但前提是要先帮它找到它的朋友树。我跟着它走,它把我带到了这里。” 想到后面的事情,苏婉落脸色一白。今天的一切遭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是超越极限了。 她尽量克制住自己恐惧的语气:“我走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两只脚被冰霜凝结。皮肤上也有白色的冰晶,它们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身体里,那一瞬间我根本无法动弹。这个时候小鸟突然停下来,露出真面目,张开嘴,咬上了我的手臂。” 她抬起手来,鸟的喙又深又利,初见的时候就将她指腹咬得可堪见骨。在确定猎物落网后,更是毫不客气。苏婉落右手的长袖已经完全被血浸湿。她现在脸色发白不光是冷的,还是痛的。 叶笙轻声说:“《去年的树》。” 苏婉落愣住:“对,它确实是在找去年的树。你们也看到它了?” 洛兴言这个时候把棒棒糖拿出来,没忍住翻白眼:“他们看到个屁,那只鸟已经被我亲手捏死了。” 叶笙说:“捏死了?” 洛兴言完全没把B级世界里一只破鸟当回事,点头:“对啊。” 叶笙:“那你后面是什么?” 洛兴言:“?” 洛兴言和苏婉落回过头。 后面,一双怨恨到充血的浊黄鸟眼正愤愤看向他们! 那只明明被他用铁锁勒死的鸟居然又活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他们。明亮的空间照出了这只鸟的全貌,鸟的羽毛本色应该是青黛色的,有一根长长的尾羽。但现在它好似从血潭里爬出,羽毛颜色被染成血黑色,爪子、眼睛、嘴巴,处处都是污泥般的血肉。 苏婉落忍住尖叫的冲动,后退一步。 洛兴言骂了一声,拿起手里的铁链就要再把这只怪鸟杀一遍。然而,他的铁链这一次居然直直穿过了鸟的身体。 怪鸟嘶哑大叫一声,嚯嗤嚯嗤:“你们这群恶心的人类都该死!该死!该该死!” 它冲过来,尖叫着,啄向洛兴言的眼珠子。 洛兴言一个S级执行官,哪会怕它,随随便便抬起手,仅用一只手就把这只鸟活生生捏死在空中。 “阴魂不散。”洛兴言眼里全是轻蔑。 小鸟眼珠子凸出,身体僵硬,重重掉在地上。气息消失,死透了。可是它周围突然又浮现一层淡淡的白光来,星星点点居然让这只鸟翅膀颤动,它又悠悠转醒,死而复生,而这一次鸟眼中的怨恨更深。 洛兴言:“……” 小鸟发出怪叫,尖锐高分贝的声音好似能刺穿耳膜,直冲过来。 洛兴言咬着棒棒糖,烦不胜烦地抬手。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根本碰不到鸟。 叶笙终于看不下去了:“洛兴言,这个空间的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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