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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的声音。 鲁泰再蠢,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做得过了。 一张脸一时红一时白,下不来台。 但更令他狂怒的,是小宝先前招认,如今站在这高台之上,竟然不顾他嫂嫂的死活又矢口否认,反而使得自己陷入不利之境。 而谢危方才这一句话,更绝了他用那妇人来要挟他的可能! 至少现在不可能。 场面一时竟有些僵住了。 还是这时候万休子坐在上头咳嗽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通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近吗?这位姑娘,当时也在通州?” 鲁泰瞬间就被点醒了。 他一下反应过来,即便小宝不开口,也不是没有文章可做,这一时竟干脆放了小宝,站到中间来,指着姜雪宁问他:“方才你说,跟着度钧,所以自然认识这个女人。那我问你,这女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何背景,与度钧又是什么关系?” 小宝一听这话,面色便变了一变。 与此同时谢危一张脸也沉了下来。 姜雪宁虽不知鲁泰为何问起这话,可只看小宝与谢危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天教,或恐是一桩麻烦—— 这样一个与朝廷作对的教派,会怎样看待一名官家小姐? 鲁泰见小宝不开口,冷笑道:“说啊!不是认识吗?!” 小宝喉咙干涩,开口道:“姑娘姓姜,乃是,乃是……” 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鲁泰便冷哼了一声,自觉已经握住了胜机,环视周遭所有人,大声道:“你不说,我却知道,我替你说!这个女人,姓姜,叫姜雪宁,是狗朝廷里户部侍郎姜伯游的女儿!她父亲在朝廷里当大官,是皇帝的走狗;她姐姐嫁进了王府,是皇室的媳妇;而她自己,入过宫,当过公主的伴读,而且还是度钧的学生!这样一个女人,我教号称与公仪先生齐名的度钧先生,竟然枉顾伦常,还要与她修炼,更为她孤身涉险!兄弟们,可还记得我教的教规——” 竟然是官家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高台之下,一瞬间人声鼎沸! 不少人又惊又怒。 “竟然还是皇亲国戚?” “呸,难怪这架势,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 “户部侍郎,年年苛捐杂税收着的户部吗?” “度钧先生怎可与这种女人一起……” “师生之间,伦常何在!” “呸!” …… 若说先前还是看戏的人多,眼下姜雪宁的身份被公之于众时,大部分人先前那种看戏的心态便骤然转变了。大家都是贫苦出身,受尽了赋税的沉重与徭役的艰苦,对朝廷,对皇族,都有着深深的怨气,不然又怎会愿意为天教卖命? 求得不就是有一日“大同”么? 可这权贵家的姑娘,就这样立在高处,还与他们教中大名鼎鼎的度钧先生搅和在一起,实在扎眼,甚至让人的怒气与怨念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对象和出口。 教中有过明确的规定,凡入教者,从此与权贵划清界线,有家者离家,有产者交产,更不许与这样的女人有染! 也不知是谁先在下头叫了一声:“教规处置!” 紧接着便有人跟着大喊起来:“按教规处置!” 很快下面声音就汇聚到了一起:“三刀六洞,先来一刀处置了!” 姜雪宁头皮都麻了一下,只觉被鲁泰看着,犹如被毒蛇盯上,背脊窜上一股寒气。 所谓“三刀六洞”是江湖上的规矩。 一刀穿过身体的一个部分,却会留下两个窟窿,反是要退出教派的人,都要给自己三刀戳出六个窟窿,以表决心。 而天教的教规…… “我教规矩,凡是教众,不得与权贵牵连有染。度钧先生身在教众,为我教兄弟表率,却明知故犯!”鲁泰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寒厉,“若你不是教中人,当然好说。可你既然是,也还没有退教,就与这女人在一起。不能轻轻饶过吧?” 谢危盯着他没说话。 下头又有人开始喊“三刀六洞”。 姜雪宁面色微微煞白,心念电转,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 万休子在高处冷眼旁观,倒是渐渐看出点意思来。 他其实只是想借鲁泰之手,制住谢居安,又不让自己搅进其中,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毕竟谢危虽在此处,可边关上他那表弟燕临,还手握十万大军,不可小觑。若能联合去打朝廷,便如当年与平南王一般合作,自然最好。便是要杀谢危,也得顾忌外面,不能让边关与朝廷联合。 不过倒没想到,鲁泰对谢危恨得这样深。 公仪丞没白养这条狗。 他考虑片刻,竟然笑起来,一副和善的神情,道:“度钧这些年来,于我教有十万分的功劳。况这女子与他也不过就是一道修炼,并且婚娶。民间伦理先不顾,于教规虽有冲撞,却也不那么厉害。依本座所见,度钧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迷了心窍。” 全场都安静下来。 万休子却看了姜雪宁一眼,才将目光落到谢危身上,似乎全是为他着想,道:“三刀六洞对有功之人,未免太过。不如这样吧,度钧,念在你是初犯教规,我教也并非不讲道理,便给你一个走回头路的机会。只要你与这女人撇清关系,此事便当没有发生过,从此功过相抵。” 教首发话,谁敢不听? 没人表示反对。 然而谢危却知道,万休子断断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撇清关系容易,难的是如何证明! 果然,紧接着他便抬手示意身边的道童,竟然将腰间一柄佩刀拔了,掷在下方的地上,然后指着那刀对谢危道:“无须三刀六洞,可太过敷衍,只怕大家未必心服,一刀还是要的。腿伤难治,身伤要命,便穿她一只手好了。倘若你不愿,这刀可就要落到你自己的身上!” 话到此处,已显出几分森然。 万休子固然是要向谢危发难,可姜雪宁这筹码握在手中,他总要进一步地试探,这筹码到底价值几何,有多重要。 毕竟为情爱单枪匹马到洛阳救人这件事,于他而言,始终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就这么跳进了自己的全套,又似乎有些简单得离谱,以至于使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有阴谋诡计。 假如他与那女娃是装的呢? 又或许这一路就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使他觉得自己掌控了全局,好顺遂地踏入他设计的圈套。届时他以为用那女娃能威胁他,说不准谢危反将这女娃推出来挡刀,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回,他就是想要趁机看看清楚,这种情况下,谢危是选择给姜雪宁一刀,还是给自己一刀? 姜雪宁听见他这话,下意识看向谢危。 那刀就在谢危脚边。 他也朝着她看来。 这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这样从心中升起了,姜雪宁抬步就要向他冲过去,急急喊道:“不要!” 然而边上的道童几乎立刻将她制住。 无论她多用力挣扎,都不能逃脱掌控。 无数双眼睛看着。 谢危弯身捡起了地上的短刀,刀身雪亮,轻易映照出了他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灼灼的火光则燃烧在到刀尖,透出一种格外的凶杀。 他的手是弹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如玉,犹如被上天精心雕琢打磨,又仿佛山间凉风吹拂时屹立的竿竿青竹,带着几分温润墨气。 姜雪宁想起的是最初。 见着他时,病恹恹一张脸,白衣抱琴,信手拂弦,便使人如见巍峨高山,如闻潺潺流水。连身陷险境,自己都走不动了,还硬要连那张琴一起带着。她至今都不会忘记,在她发怒砸了那张琴时,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 还不起。 这个人情她还不起! 恐惧升腾上来,将她整个人攫住了,姜雪宁试图阻止他,几乎带着哭腔求他:“不要,谢居安,不要!我还不起……” 她泪水已然滚落。 谢危看向她,微微显出几分苍白的面容上,却浮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他攥紧了那柄刀。 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向她道:“还不了。那从今以后,换你欠我,好不好?” 姜雪宁说不上那一刹的感觉,仿佛痛彻了肺腑,又好像有什么拽着她跌坠,从此无法逃脱—— 鲁泰已不耐烦的催促,指着一旁惯用来行刑示众的刑台:“教首难得开恩,选谁你想好了吗?我数三声——” 谢危搭下眼帘,只道:“不用数,我选好了。” 周遭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右手攥刀,平静地在将自己左手放在了凹痕遍布的刑台上。刀尖抵着手背,刺破皮肤,血珠顿时冒出。他停了有片刻,似乎要彻底抛去什么,然后才紧抿着嘴唇,闭上眼,暗咬牙一用力,便将刀刃往下压去! 隐约似乎有“嗤”地一声,在人脑海中响起。 可实则无声。 这一刀锋锐地楔入,深深贯穿了他整只手掌! 第233章 不相负 所有人都没想到。 包括万休子在内。 没想到一个人在自己和别人之间, 可以如此迅速地做出抉择,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如此决绝地对自己下了手…… 一刀下去, 鲜血几乎立时顺着刀缝涌流出来。 刀尖抵在刑台。 下方那不知早已淌流过多少人鲜血的沟壑里, 便蔓延出去一片赤红, 在这高台四面火光的照耀下,触目惊心。 骤然袭来的痛楚, 让谢危两道眉蹙紧了, 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然而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压在刑台上的手指几乎用力地蜷缩, 连握住刀柄的那只手,手背上也陡然浮现出了几道青筋! 姜雪宁陡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颓然地跌坐。 道童们这时倒将她放开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一滩血, 仿佛那赤红的颜色是流淌在她眼底一般, 让她觉出了一种刺痛,一直投射到心底去。 万休子乍惊之后, 却是忽然自心底涌出了万般的惊喜, 甚至没有忍住大笑起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本座还当你谢居安连日来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没料想原来是真的情真意切,情根深种!连这只手你都舍得, 那便是连你执着多年的琴也不如她了,世间竟真有这样的痴情种子,哈哈哈,好!好啊!” 当年奉宸殿学琴, 她与琴一道摔倒,谢居安下意识救了琴, 却由着她摔倒在地; 后来壁读堂辞别,她向他赠了张琴, 谢居安伸手将她拉住,那张琴却跌坠损坏; 今日万休子催逼,要他在他与他之间选,谢居安一刀穿过了自己那只弹琴的手; …… 姜雪宁也不知怎么,看着谢居安立于刑台旁的身影,悲从中来,突地失声哭了出来,泪眼已是一片模糊。 鲁泰眼见得谢危下手不曾犹豫,也有那么瞬间,感觉到了几分悚然,只为这人的镇定与可怕。 然而这种悚然只是一时的。 他很快就想起了公仪丞之死的仇怨,目光在姜雪宁与谢危之间一阵逡巡,忽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目中精光四溢,大叫道:“还是教首英明!原以为度钧先生乃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与这朝廷官家妖女有染。如今让你在自己与这妖女中间选,你竟肯为这妖女舍了自己的手!这难道能说是你对这妖女毫无留恋?你分明是对这妖女情根深种,毫无真正的悔悟之心哪!这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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