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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族日盛,国教需要增加人类修行者实战能力为由,提出一项提案——青藤六院里除了摘星学院,各院师生之间只要同境,便可向对方发起挑战,若无充分之理由又或是离宫特批,被挑战的一方不得拒绝,当然,还有很多规则限定。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项提案都有道理、有必要,所以当初一提出便得到了诸殿和诸院的支持,朝廷对此也颇为赞赏,摘星学院更是要求也加入到这项计划中来。问题在于,那两位大主教当时提出这项提案的时候,是教宗陛下最忠诚的助手,而现在整个大陆都知道他们坚定地站在了圣后娘娘那边——是的,这两位大主教正是前些天梅里砂所说的转过弯来的那两位大主教。当现在整个京都的眼光尤其是离宫教士们的注意力,都被国教学院院门口的这场闹剧吸引过去的时候,两位大主教再次推动此事,究竟想做什么? 辛教士忽然想明白了,不禁心头微寒,说道:“教宗陛下……不会同意的。” “问题是有不同意的理由吗?”梅里砂声音有些疲惫。 “国教学院现在只有陈长生和轩辕破两个人,就算唐棠从天书陵里出来,人数也太少,按照提案里的规则,对国教学院太不利……” “两年前有这个提案的时候,国教学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你不能指责他们是故意针对国教学院。” 梅里砂最后说道:“现在国教学院只有三个半学生,那也是国教学院自己的问题。” …… …… 夜里的时候,辛教士去了国教学院,把这些情况对陈长生说了一遍。 “那个人叫周自横,出自宗祀所,是折冲殿的教士,有宗祀所教习的身份,而且他是天海家的客卿。” “野渡无人舟自横?” “周,周密的周。” “横又是哪个横?” “那是那个横。” 陈长生想起轮椅旁那个瘦高个的男子,想着他脸上挂着的淡淡嘲讽神情,心想确实是个很骄横的人物。 “周自横有三层身份,无论哪个身份,都能给他充分的出手理由,如果你对天海牙儿出手的话。”辛教士语重心长说道:“既然你已经忍了三天,不妨再多忍些天,如果折冲殿的提案真的通过了,到时候我们再来看如何处理。” “因为周自横是折冲殿的教士,所以守着国教学院的离宫教士不便对他做什么……”陈长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问道:“那么如果那项提案真的通过,周自横向我发起挑战,离宫也不会做什么?” 辛教士说道:“是的。” 陈长生说道:“但他是聚星境,比我高出一个境界,按照规则,我可以不接受。” 辛教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挑战的是国教学院,而你是院长,或者,国教学院有别的人可以接下?” 陈长生看着他说道:“这院长是教宗大人和主教让我做的,国教学院没有别的学生,您最清楚原因。” 辛教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总之你再忍些天,教宗大人当然不会让你吃亏。” 陈长生没有再说什么,把他送出国教学院,然后走进藏书楼继续引星光洗髓,继续修行剑法,继续破解那块黑色石碑的秘密。 一夜时间无话而去,清晨再次到来,天海牙儿与那位叫做周自横的折冲殿强者也一同到来。 今日依然有微风,有细雨,也有污言秽语与辱骂。 陈长生能忍,那些污言秽语,终究不是重油重盐的吃食,也不是满是灰尘的床铺,没有什么不能忍的。然而傍晚时分,离宫传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两位大主教的提案终于通过了,他再忍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一封挑战信递进了国教学院,落款正是周自横。 看着那个落款,陈长生沉默了会儿,然后继续引星光洗髓,继续观察那座黑色的石碑。 现在,他已经能够看清楚那座黑色石碑上的线条,确认就是王之策留在凌烟阁里的那块天书碑,并且已经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黑色石碑的那头,确实是周园的气息。 和天书碑、周园相比,天海家与国教内部某些人的手段,真的不算什么。只是当他的神识艰难地度过那片剑意海洋的时候,仿佛总是能够看到飘在汪洋里的一艘小船。那艘小船随浪不停摇摆起伏,似乎随时可能覆灭,却一直没有,看着有些令人心烦。 他本来以为,在院门外辱骂不休的天海牙儿和去年那座破掉的院门一样,都是天海家的耻辱。 但现在他发现,虽然他还是认为自己的看法是对的,可是面临这样的局面,谁会不生气呢? 第二天清晨,辛教士再次送来了两个不好的消息。 周通拒绝放人,折袖还被关押在阴森的大牢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整个大陆都知道,周通是圣后娘娘最忠心也是最可怕的一条狗,和他比起来,徐世绩什么都算不上,周通今次在这件事情里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某种极不好的预兆,山雨欲来城将摧,难道说朝廷真的要和国教撕破脸? 陈长生问道:“这是教宗大人的意思,主教大人亲自拜访,周通居然还不肯放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辛教士在这时说出了第二个坏消息:“主教大人身体有些不好,可能要晚两天才能去见周通。” 总算还是有些好消息。 折袖没能出来,某人终于要出来了。 清晨五时,陈长生准时醒来,带着轩辕破走出国教学院的院门,其时天海牙儿和周自横还没有到。 从国教学院到城南的天书陵有很远一段距离,当他们走过那条小河,来到天书陵的正门前时,晨光已然大盛。 看着眼前这座郁郁葱葱的青陵,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当初自己在里面观碑悟道时的情形,然后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日不落草原里的那座陵墓。接着,他又想起了数月前的那个夜晚,王破和茅秋雨就站在自己现在站的地方,他和苟寒食等人则是抱着将死的荀梅站在里面。 茅秋雨不再担任天道院院长,接任英华殿大主教后,权高位更重,却沉默了很多,京都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想着庄换羽的死以及天道院最近的沉寂,他隐约明白其中的缘故,心情不禁觉得有些沉重。 一道轰隆的声音把他唤醒,伴着地面的微微震动,天书陵前的沉重石门缓缓开启。 …… …… 第433章 春雨里的太阳 渐渐有人伴着晨光走出了天书陵,大部分是参加了今年初春大朝试的三甲学子。那些人自然不可能不认识陈长生,看着他微觉诧异,然后纷纷行礼。那夜星光落下,无数观碑者破境,天书陵开了数十朵烟花,无论对陈长生的观感如何,众人总要承他的情,表示感谢。 陈长生回礼,然后再次望向天书陵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唐三十六终于出来了。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恶臭,名贵的衣衫上满是污渍,肩上扛着被褥与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裘皮,哪里还像当初那个万千少女宠爱于一身的翩翩贵公子,就像一个乞丐刚刚从哪座破落的府邸里偷些不知用处的家当。 但最大的变化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 以前他的眼睛也很亮,但那是一种清澈的亮。现在他的眼睛里的明亮,除了清澈,还多出了一道锋利的意味,即便是脏兮兮的头发也没有办法掩住。 “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陈长生看着他说道。 “更帅了?”唐三十六剑眉轻挑,说不出的轻佻。 陈长生心想果然还是这样的你比较好辩认,摇头说道:“脏了。” 说话的同时,他极不易察觉地、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与唐三十六站得远了些。 唐三十六把肩上的被褥与裘皮扔给轩辕破,大笑着上前与他拥抱了一下。 轩辕破看着手里臭烘烘的被褥与裘皮,一脸无奈。 在陈长生的脸上看不到无奈,因为他用手遮着自己的脸,避免闻到或者接触到什么脏东西。 唐三十六放开他,得意问道:“你看我有什么变化?” 陈长生很认真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道:“汶水家里断了你的金钱,你现在开始要学着自立更生?” 唐三十六说道:“这是哪里话?” 陈长生指着轩辕破怀里的被褥说道:“如果是以前的唐棠,怎么会把荀先生用了几十年的被褥都抱了出来?” “你懂个屁,这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陈长生心想这是要纪念什么呢? “纪念我们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的这段时光。” 唐三十六转身望向那座青色的山陵,感怀说道:“像你们这些贪图周园之宝、没能完整自己观碑岁月的家伙,何足以语此?” 陈长生不知该如何接话,说道:“看起来你在天书陵里的日子过的不错。” 唐三十六说道:“还算不错,前些天勉强进了通幽上境。” 说出通幽上境四字时,他的神情刻意扮的平淡,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无论陈长生还是轩辕破都能听出他的得意与骄傲。 陈长生记得自己离开天书陵的时候,他刚刚破境通幽不久,现在不过数月时间,便连破两道门槛,修到了通幽上境,确实有得意骄傲的资格,只是心想按照这个家伙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到底,果不其然,下一刻唐三十六便破了功,转身望向他眉飞色舞说道:“我操,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分分钟教关飞白做人!” 修行破境是极其困难的事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破三境,更是难以想象,唐三十六的兴奋自然可以理解,只是陈长生实在很难跟着兴奋。看着陈长生平静的脸,唐三十六才想起来,自己以及此次天书陵里观碑够有此境遇造化,都离不开他那夜引来的满天星光,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然,这件事情要感谢你,但归根结底,还是我天赋足够高。” 陈长生给出了一个相对客观的结论:“主要是你进国教学院后不再偷懒了。” 这也是天机阁那位智慧无双的老人曾经在青云榜点评里的说法。 唐三十六无话可说,只能说道:“难道你不恭喜我?” “恭喜。”陈长生很没有诚意地说道,然后望向天书陵里,不解问道:“苟寒食他们呢?怎么一直没有出来?” 梁笑晓和七间提前离开天书陵,进入周园。离山弟子中,还有苟寒食、梁半湖以及关飞白和唐三十六一样,留在天书陵里继续观碑悟道,虽说国教不要求观碑者何时离开天书陵,没有一定之规,但在陈长生想来,既然这么多人都结束了观碑,他们也应该出来才是,只是看了很长时间,竟都没有发现那三个人的身影。 唐三十六说道:“本来说好一起出天书陵,但不知道离山出了什么急事,他们昨夜便提前走了。” 陈长生心道原来如此。 看着他的神情,唐三十六微异问道:“你知道离山出了什么事?” 陈长生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离山出了大事。 如果不是真正的大事,向来没有人会打扰天书陵里的观碑者,唐三十六有些吃惊,问道:“什么事?” 陈长生示意轩辕破把酸臭无比的被褥与裘皮扔到车上,对唐三十六说道:“回去再说。” 唐三十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手伸进被褥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封信和一个笔记本,递给陈长生,说道:“这是苟寒食让我交给你的。” 陈长生认得那是荀梅留下的笔记,曾经帮助他在观碑悟道的过程里少走了很多弯路,也帮助了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些少年们。 信是苟寒食留下来的信,内容很寻常,说道提前离开京都,不能相见,借笔问候,来日山高水长,想必总有重逢之日。 唐三十六看着信纸嘲讽说道:“离山的朋友们看来还是不怎么服气啊。” 陈长生说道:“你怎么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想,苟寒食哪有你说的那意思。” 唐三十六忽然说道:“听说……你现在是国教学院的院长?” 陈长生犹豫了会儿,说道:“好像……是。” 传闻得到证实,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然后看着陈长生语重心长说道:“你身份地位已经不一样了,可不能还像以前那般天真幼稚。”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 陈长生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脏手,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与他争辩什么。 正所谓沧海巫山,米粒珠华,苏离在这件事情上都输给了他,再赢这个家伙也毫不足夸。 回到百花巷,马车停下,唐三十六看着向陈长生行礼的离宫教士,感觉有些不适应,跳下车进了巷口外的小店里。 轩辕破坐着马车,带着他破烂的家什先回了国教学院。 陈长生跟着唐三十六,看着他买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一路吃着一路向巷子里去。 明明是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食物,唐三十六却吃的兴高采烈,摇头晃脑,好不快活。 “有这么好吃吗?”陈长生真的很好奇。 唐三十六说道:“你不知道,在天书陵里别的事情还行,就是伙食太糟糕了,尤其是你和七间走了之后……我操,关飞白那白痴会做饭吗?我居然开始怀念起轩辕破做的饭菜,甚至觉得国教学院的伙食比澄湖楼的全宴还要好吃,你说有多惨?” 陈长生心想那确实很惨,又想着冷傲暴戾的关飞白在那个小院子里切腊肉炒青椒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真是难以想象。 唐三十六把手里的半根油条摁进微黄的豆浆里,说道:“要不要来口?” 陈长生看着他伸进豆浆里的手指,想着先前看到的他手指甲里的泥垢,连忙摆手说道:“不要。” 唐三十六很是鄙薄,说道:“我操,你懂生活吗?” 陈长生无奈说道:“虽然知道你是前些年扮贵介公子憋坏了,现在才是你的真性情,但……能不能少说些脏话,听着真有些刺耳。” 唐三十六从善如流,举起盛着豆浆的碗,以祭苍天,对着渐要被云掩住的太阳,说道:“日。” 说笑骂吃间,二人便进了百花巷,迎面便见周自横撑着一把纸伞,站在那里。 忽然间,天空里的太阳便被乌云完全遮住,有雨丝飘落,落在那把看似不能承风的纸伞上。 这幕画面很妙,而且隐隐间有种难以用言语说清楚的玄机。 周自横仿佛提前便预盼到了雨丝的降临,这代表着某种境界,表明他已然初窥天地之道。 然而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首先想到的是,前天落雨的时候,你为何不撑伞,接着,才想起来那封挑战信——此人要代表宗祀所挑战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更是对这画面毫在不意,他不知道这个瘦高男子是谁,因为太阳的忽然消失而有些恼火,只是想着陈长生的话,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麻烦让让。” 说完这句话,他便往前走去。 周自横没有让路,甚至没有看他。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个浑身恶臭,衣衫破烂的年轻人。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陈长生说道:“考虑好了,会给你回话。” 周自横微笑说道:“难道要一直考虑下去吗?” 这微笑很可恶,带着淡淡的讥讽与嘲弄。 唐三十六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大周朝,居然还有人敢在国教学院门口,对自己和陈长生用这种态度说话。 “这人谁啊?”他问陈长生。 陈长生说道:“周自横。” 唐三十六没听过这个名字,说道:“周自横,那是谁?” 周自横微怒,觉得陈长生和这个乞丐般的家伙是刻意用这番对话来羞辱自己。 唐三十六转过身去,看着周自横问道:“我说,你到底谁啊?” 周自横面无表情说道:“折冲殿周自横。” 唐三十六看着他问道:“你很出名?” 周自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莫名其妙。”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然后转身对陈长生说道:“你得弄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听都没听过的人物,哪里用得着理他,他够得着吗?” 说完这句话,他端着豆浆和油条走过周自横的身边,向巷子里走去。 周自横低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唐三十六停下脚步。 雨丝骤乱,然后重新垂落如柳叶。 周自横出现在唐三十六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百花巷一片安静。 唐三十六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傻逼,起开。” 这时候的唐三十六浑身污垢,恶臭熏鼻,衣衫破烂,真的就像个乞丐,但他的气势却像是个王子。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乞丐,而是这个世界最有钱的王子。 他比平国公主、落落、南客,这些真正的公主们加起来还要有钱。 所以当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盛气凌人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盛气凌人,居然也会难以想象吗?是的,因为这不是嚣张之气,而是底气。 没有千年底蕴,根本无法养蓄出来的底气。 周自横眯着眼睛,看着唐三十六,杀意渐起。 然而,最终他也没有动手。 因为陈长生正看着他。 很多离宫教士也看着他。 最令他感到警惕也是不解的在于,按道理本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羽林军中,忽然生起一道毫不掩饰的狂暴杀意。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出手,那么下一刻,那道杀意便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唐三十六再次从他的身边走过,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根油条,依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雨帘缓缓飘落,落在纸伞上,悄柔无声。 百花巷深处,传来天海牙儿的辱骂声。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唐三十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走到国教学院门口,他只见天海牙儿坐在轮椅上,对着院门不停地骂着。 “陈长生,你这个……” “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 唐三十六走到天海牙儿的身后,没有阻止他,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很多离宫教士与羽林军还有闻讯赶来的京都民众,都看着这幕画面。 百花巷里雨如烟。 陈长生问道:“你在做什么?” 唐三十六说道:“回忆人生。” 天海牙儿听到声音,转头望去,神情微变。 陈长生不解问道:“什么人生?” “我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人生。”唐三十六感慨说道:“……妈逼,还真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 …… …… 第434章 国教学院的棍子 虽然唐三十六现在浑身恶身,衣衫破烂,和传闻中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别,但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以及眉眼间那股漫不在乎的劲儿,还是让天海牙儿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当初他之所以去天道院参加青藤宴,就是因为唐三十六曾经对整个京都放过话,要废了他。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因为天道院师长们的约束,唐三十六没能参加那一场青藤宴,天海牙儿借故发飙,直接废掉轩辕破的一条胳膊,继而却被落落直接打成了残废。 二人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正式相遇过,但这并不妨碍天海牙儿把自己残废的责任归到唐三十六的身上。 他盯着唐三十六,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怨毒,恨不得把他吃了。但他没有做什么,相反,听着唐三十六最后那句话,联想起传中这个家伙的性情,他的心里生出一抹不祥的预兆,用尖利的声音抢着说道:“我是对陈长生说的!和你无关!” 有种你就来打我呀! 天海牙儿无赖无耻险恶,敢对所有人包括陈长生说这句话,可就是不敢对唐三十六说。 因为他知道唐三十六真的可以拉下脸来出手。 唐三十六微怔,有些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反应如此之快,再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干脆不讲理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打。” 说完这句话,他对陈长生说道:“帮我把袖子卷卷。” 他这时候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一根半油条,确实没有办法自行把袖子卷上来。 卷袖子是谁都明白的某种带有象征意义的动作,是某种出发的信号。 天海牙儿面色微白说道:“我可不会与你打,反正我是残废,你要不怕丢脸,就自己动手好了。” 陈长生正在思考要不要真的替唐三十六把袖子卷上去,忽然听着这句话里的不怕丢脸四字,心想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再想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不怕丢脸四字,唐三十六非但没有任何犹豫,眼睛却亮了起来,说道:“脸是什么?” 天海牙儿看着他不安说道:“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这个残疾人?” 烟雨笼着百花巷,雨势并不大,甚至渐渐的小了,在负责维持治安的离宫教士与羽林军的那面,已经围了很多京都民众。 天海牙儿在京都里的名声极为糟糕,但他毕竟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而且已经残废了近一年时间,双腿细的像麻杆一样,看着很是可怜,如果有人对轮椅上的他出手,只怕会惹来很多非议。但唐三十六哪里会怕什么责难非议。 他看着天海牙儿微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做一件事情。” 天海牙儿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颤道:“什么事情?” 唐三十六说道:“我最喜欢拿根棍子追着掉到河里的狗不停地打。” 天海牙儿明白了他的意思,打了个寒颤,颤声喊道:“快来人啊!汶水唐家的独孙打人啦!他要对我这个残废下黑手啦!” 唐三十六也不着急,任由他喊着,待天海牙儿声音终于停下时,才对巷外的人群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可没有出手。” 他确实没有打天海牙儿,连天海牙儿的衣服都没有碰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还特意举起自己双手里的豆浆与油条,示意众人,自己就算想打人,也做不到。 然后他神情骤冷,一脚狠狠地踹到了天海牙儿的胸腹间! 啪的一声闷响! 天海牙儿连着轮椅一起被踹到地面的雨水里,跌的头破血流。 唐三十六的踹得太狠,残废的少年像虾一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至极,痛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国教学院院门前,百花巷外,一片死寂,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谁都没有想到,前一刻他还面带微笑,举着豆浆与油条,二逼呵呵,下一刻,他便真向轮椅里的残疾少年下了狠手! 天海家的侍卫,还有周自横都没有想到,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止。 劲风呼啸而起,天海家的随从侍卫赶到场间,把天海牙儿护住。 周自横手里的那把纸伞早就丢了,右手已然握住剑柄,一脸怒容盯着唐三十六,似乎下一刻便会出剑。 唐三十六依然理都不理这名聚星境的强者,看着四周的人群,把手里的豆浆与油条举得更高了些,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真没出手,更没下手,我是用踹的。” 确实如此,他没有对天海牙儿下黑手,他下的是黑脚。 周自横怒啸一声,剑锋出鞘而起,剑意陡然大升,在国教学院门前回荡。 这道强大剑意的目标,自然是唐三十六。 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勤勉修行,唐三十六的境界提升极快,如此年龄便不可思议地修行到了通幽上境,但他不可能是聚星境的对手。 可是,他还是看都没有看周自横一眼,继续向国教学院的院门里走去。 走进百花巷,看到周自横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很想被世界看见,那么从始至终,他就是不看。 这当然是羞辱。 周自横是折冲殿的教士,是天海家的客卿,还是宗祀所的教习,无论哪个身份,都注定他有资格骄横。 骄横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份羞辱,所以哪怕此时已经知道了唐三十六的身份,他依然要出剑。 剑没能出。 只听得场间一阵密集的绷弦声起。 数十名羽林军在唐三十六身后布阵,手里的神弩平举,锋利而带着气息波动的弩箭,是那样的恐怖。 一名副将满脸冰霜站在后方,手里握着剑柄,盯着周自横的眼睛,警告意味非常清晰,只要他动,那么就死。 唐三十六和陈长生进了国教学院,院门闭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就像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天海牙儿被侍卫随从们扶着,脸色苍白,痛苦不堪。 周自横站在微雨里,脸色苍白,看着那名副将寒声说道:“我想知道,薛神将知道这件事情吗?” 众所周知,负责整个京都安全的羽林军由大陆第二神将薛醒川统辖,而薛神将向来忠于圣后娘娘。 今天羽林军在国教学院门前展现出来的态度,对天海家带着明显的敌意。 那名副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周自横,说道:“我外公家就这根独苗,我不拦着你,难道你想全家都被弄死?” 说完这句话,他挥了挥手示意下属们散开,然后走到国教学院对面的那间客栈里,继续喝茶发呆。 国教学院里,轩辕破和陈长生很热情地夹着唐三十六走进了藏书楼。 “你们的热情,让我感觉到相当的不适应。”唐三十六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感觉有些奇怪。 陈长生看着他一脸欣慰,轩辕破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你不知道,这些天那个残废了的小怪物天天在院门外面骂脏话,我们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就指望着你回来。” 陈长生看着他感激说道:“果不其然,你一回来便把这些事情都平了,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三十六有些得意,又有些恼火,说道:“你们就任由人堵着院门开骂?出息!”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确实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轩辕破在旁说道:“天海牙儿仗着残废瞎骂,脸都不要了,我们能怎么办,难道真把他打一顿?” 唐三十六心想自己刚才不就踹了他一脚,踹的很愉快,为何不能? 陈长生无奈说道:“那家伙现在就像是一坨屎,怎么处理,都不免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只好等你回来。” 唐三十六说道:“为何一定要等我回来?” 陈长生转身去看窗外风景。 轩辕破比较老实,说道:“你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多,再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比他还要不要脸。” 唐三十六闻言微怔,然后大怒:“什么意思?你俩给我说清楚了,这什么意思!难道在你们看来,我也就是一坨屎?” 轩辕破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想要开解两句,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长生安慰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说,你胡搅蛮缠和不怕脏的能力刚好用来对付这种人。” 唐三十六把这句话在心里重新建构了一遍,更加生气,说道:“这不就是撑屎棍?哪里更好了!” …… …… 当然不会真的生气,只是打趣,陈长生和轩辕破确实是在等唐三十六回来,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擅言谈,更不擅思维谋划,落落自然有这个能力,但她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想要解决国教学院当下面临的问题,还是只能指望唐三十六,事实上很少有人注意过,国教学院以前的很多问题,就是唐三十六解决的。 听陈长生把国教新规讲了一遍后,唐三十六想了想,然后把手里的油条摁进豆浆里,说道:“淹死他们。” 陈长生和轩辕破没有听懂,淹死是什么意思。 …… …… 第435章 共商何事 “你们不用管,我来解决。”唐三十六没有对他们解释太多,直接说道:“如果这事都解决不了,我就不叫唐三十六。” 这句话说的极有信心,但陈长生和轩辕破却更在意别的三个问题。首先,这碗豆浆里落了很多雨水,该有多淡,其次这根油条被他在手里拿了这么长时间,该有多脏,最后就是,唐三十六改名字是很常见的事情,这种承诺听上去怎么总觉得有些不怎么靠谱? 他本来就不叫唐三十六,他叫唐棠。而且他现在进了通幽上境,必然要离开青云榜,进入点金榜,只是不知道会排第几,想来总不可能那般凑巧还是三十六,再就是上次青云换榜后,他借口位次不大好听没有改名,这一次总不能还以相同的理由唬弄过去。 轩辕破觉得唐三十六这话说的太没诚意,摇着头走了出去。 陈长生想要问清楚,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懂这些,何必自寻烦恼,问道:“你觉着自己这次会改个什么名字?” “我想怎么着……也得进前三十吧?” “那是点金榜,不是青云榜。” “那又如何?我现在可是通幽上境!我只要不懒,分分钟追上你。”唐三十六得意说道。 他的脸上有很多灰尘,但依然能够看到肤色白了些,而且瘦了很多,很明显在天书陵里的修行极为辛苦。 这样的年纪就能进点金榜,而且有自信进前三十,在以往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他确实有足够的资格骄傲。 陈长生真心替他高兴,说道:“要继续努力啊。” 唐三十六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院长啊。” 陈长生笑了起来,准备道歉,唐三十六却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一想着你和徐有容在前面跑那么快,我这么了不起的成就居然也不能震惊天下,只能震惊一下汶川里的那些亲戚,确实没劲。” 说完这句话,唐三十六站起身来,看了看藏书楼四周,忽然问道:“落落殿下不来迎我倒也罢了,折袖呢?” 在他的心里,狼族少年折袖是他用重金替国教学院买来的优质生源,现在国教学院面临的问题正好需要他解决,可不能让他走了。 陈长生说道:“有件事情我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唐三十六转身望向他,问道:“什么事?” 陈长生说道:“折袖现在在周狱里。” …… …… 从陈长生与折袖离开天书陵、进入周园直到今日,这个故事看似有些长,讲完却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连豆浆里的油条都还没有泡烂。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唐三十六说道:“别的事情先不管,但折袖……我们是花了钱的,必须得尽快弄出来。” 折袖是国教学院花了钱的,那他就是国教学院的人,是国教学院的人,国教学院就要护着,这是一个很朴素的道理。 而且周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在里面多停留一日便如同在地狱深渊里停留一年。 陈长生也很担心折袖,只是国教与朝廷正在对峙中,离宫内部又出了问题,偏生梅里砂主教的身体不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种意义上,周通像你们没办法的天海牙儿一样,只不过比天海牙儿可怕无数倍,强大无数倍,为了达到目的,再凶残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他是圣后娘娘的一条疯狗,娘娘要他咬谁,他就咬谁,对付这样的人,什么谋略算计都没有用。” “可他为什么要咬住国教学院不放?” “因为教宗大人已经表态,大周的皇位应该归还皇族,但娘娘很明显不这样想。” 陈长生低着头说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皇位有什么重要的。” 唐三十六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说道:“那是大周皇位,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谁都无法抵抗的诱惑。” 陈长生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可我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我只觉得为了这些事情而付出时间与精力,真的很没道理。”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干净,没有丝毫作伪,不由微微动容:“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的。”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你真是个怪物,而且是真正的怪物,并不是天海牙儿那种变态。”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你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我也很难理解你,为什么会真的不在意这些。”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我见过……更重要的一些东西?” “比如?” “……生死。” …… …… 生死之外,皆是闲事。 死生亦大矣。 人生无大事,唯生死系之。 这些都是前人典籍里的话。 陈长生通读道藏,记得很多,但都不需要,他只需要记住生死二字便足够。 对普通人来说,生死在他们的百年之后。 对修道者来说,生死在他们的数百年之后。 对陈长生来说,生死一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一念之间,让他念念不忘。 生死在前,他又如何还会对生命里的那些附属物感兴趣,至少,在他解决自己的问题之前,不会太感兴趣。 唐三十六不知道陈长生的问题,但在听到生死二字后,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窗外的雨带来了一阵不属于夏天的寒意。 陈长生接着又想起别的事。 他想着病中的主教大人、国教内部的那些纷争以及苏离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道:“这个世界真的这么不堪吗?” 唐三十六说道:“至少不会像我们期望的那样干净,就没有人理解你为什么能够当上国教学院的院长。” 即便在天书陵和周园里,接连为国教与大周立下大功,以陈长生十六岁的年龄,也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国教学院的院长。 在唐三十六以及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们看来,这件事情必有蹊跷,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或者说内情。 陈长生不认为那些事情不能见光,至少可以对唐三十六说。 “我的老师是教宗大人的师兄。” 他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在国教学院满是青翠的校园里,说道:“他就是以前的国教学院院长。” 唐三十六很震惊,比刚才听陈长生讲故事讲到苏离,讲到浔阳城里那一段时更加震惊。 十几年前的国教学院血案,直接或者间接地改变了整个人类世界,就连远在南方的长生宗与离山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前任国教学院院长,那是谁都无法忘记的大人物,虽然他的名字早就已经被国教典册划掉,在京都更是被严禁提及。 “难怪你只是个乡下的少年道士,却能够通读道藏,教宗大人让你做国教学院的院长,要培养你做他的继承人……难怪周通会对国教学院下黑手。”唐三十六看着他,喃喃说道:“原来你竟是那位大人物唯一的传人。” 陈长生说道:“不,我还有位师兄。” 离开西宁镇时,老师交待过他些事情,所以他在京都很少会提到师兄,到现在为止,只在徐有容和唐三十六等寥寥数人面前承认过。 唐三十六问道:“你还有个师兄?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长生想了想,发现余人师兄真的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或者是因为师兄从来不说话? “师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多了不起?难道比我还了不起?” “师兄比以前的你了不起一万倍,你现在开始勤奋之后,师兄也要比你了不起一百倍。” 陈长生看着他说道,没有刻意嘲弄轻蔑,而是认真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唐三十六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看来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陈长生说道:“是的,他是我的偶像。” 唐三十六忽然问道:“你老师究竟想做什么?”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应该非常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计道人不仅仅是计道人,还是前任国教学院院长,是反对天海圣后的领袖人物,那么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值得仔细地想一想。 他应该很清楚,陈长生的来历不可能一直是秘密,通过梅里砂与教宗大人的态度,甚至可以确认,在陈长生到京都之前,他就已经联系过离宫。那么他更应该清楚,天海圣后或迟或早,总会知道陈长生的来历,这也就意味着,陈长生的处境将变得极其艰难,甚至危险无比,但他依然坚持让陈长生进京赶考,并且没做任何交待,这是为什么?就因为那份与徐有容的婚约?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只不过陈长生一直没有想过,或者说,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直到唐三十六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 …… “禀报大人,寒山郡那边传来最新的消息,确实有个行医的计道人来过,但侦骑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像商院长这样的人,娘娘当年都没能杀死他,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找到的?” 周通坐在桌后审看着昨夜前院送来的十几分审案笔录,不曾抬头。 那名下属站在桌前,低声说道:“按照西宁镇那边的说法,我们查实,计道人……商贼确实还有一个徒弟。” 周通正在翻页的手指顿住,然后抬起了头。 …… …… 第436章 锦鲤,沉塘,铁刀的光芒 周通放下卷宗笔录,望向那名下属说道:“确认了?” 那名下属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说道:“千真万确。” 周通没有接过来,就这样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那名下属接着说道:“按照资料里的记载,陈长生来京都这一年里,从来没有提过此人。” 周通看着窗外的天光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你说,昭明太子究竟是死了,还是被皇族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给偷偷抱走了?” 那名下属不知该如何回答,很是紧张,声音微哑说道:“您的意思是?” 周通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下意识里想起了这件事情。” 那名下属不敢接话。 “有些事情暂时查不清也不用在乎。”周通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说道:“梁笑晓为什么愿意与黑袍这种魔鬼交易,宁肯自杀也要试着对付苏离父女?因为他要报仇。苏离当年为什么会上长生宗杀了那么多人还跑到浔阳城去大开杀戒,从而弄得梁家实力大损?因为南人想要借着我大周内乱北进,抓了他的老婆威胁他让他发了狂。大周为何内乱?因为国教学院的那场血案,所以说万物皆有源,一切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大周皇位的问题,只要能够认识清楚这点,我们的方向就不会出错。” 那名下属说道:“五天里陈留王去了三次教枢处。” “不要忘记,娘娘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但是先帝还是有很多儿子和孙子的,就算娘娘将来真的退位,把皇位归还给陈氏皇族,陈留王这般年轻,又能有几分机会?他当然会着急。” “大人的意思是指陈留王想要争取国教的支持?” “梅里砂大主教即将回归星海,不在这时候多露面,争取一下离宫教士们的好感,他怎么能在京都里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越来越好?” …… …… “虽然你不在意皇位,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意,所以我认为,所有问题到最后,或者说所有问题产生的根源,就是皇位,商院长的想法最终也要落在那把椅子上。” 听完唐三十六的这句话,陈长生在思考之前,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称呼。 “商院长……是谁?” “你的老师,商行舟。”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他已经和这个名字的主人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最近这段时间,他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知道这个名字,但他没有问,无论是梅里砂主教还是教宗大人,因为他不想知道这个名字,不想因为知道这个名字而出现一些他不想面对的问题,同时,他也不想别人知道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让他有些难过。 唐三十六隐约猜到了些他此时的心情,对他的老师不知为何生出些反感,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 陈长生有些茫然,问道:“师父在溪畔拣到的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姓陈。” “然后?”陈长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唐三十六说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你可能是皇族?” 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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