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滨18号”的老板从不露脸,只靠着每周直播里那双灵巧至极的手和极其惹人联想的绝佳身材,隐隐然被封成了Z市食肆圈里的野生男神。 他所擅长的并不仅限于老派菜系,国际上极为流行的分子料理和西餐也有涉猎。食材绝佳、烹饪过程赏心悦目,更为奇特的是,老板亲自操刀的这道菜,是送的。至于是送到哪个餐桌哪间包厢,据说是随机。虽说不过是一道菜,但也做足了噱头,谁能博上这一彩头,俨然能在朋友圈里洋洋得意地乐上不少时日。 钱赢大步走进了“南滨18号”,穿过等位的人山人海,他听到有人在指着正循环播放宣传视频的大屏幕说:“直播就要开始了!”于是越发加快了往后厨走去的步子。 他一进后厨就脱了外套,扔给迎上来的总厨,脚下步子不停,手上接过厨师帽低头戴上,指尖抹过额头将头发一丝不苟地塞进去。长袖厨师袍套上身,一粒粒扣子妥帖扣好时,已经气定神闲地站到了镜头跟前。 那一双手平直内敛,十指微张往案上虚虚一搭。但钱赢垂目看了一眼,忽然嘴角微微一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只手伸向了左腕,不紧不慢地解下了腕上的手表。 大厅里等位的食客中有识货的,一个妹子抬手指着表盘上几乎看不清的logo对同伴嚷:“沛纳海!男神好有品!” 大屏幕上的那只手将表递给了旁边伸过来的一个托盘,之后便开了水龙头洗手。晶莹水柱间那十根指头仿佛能翻出花来,不过是简简单单地洗净了指尖指缝、掌心手背,倒教一票闻风而动的花痴男女欣赏了半天。先头识货的那妹子举着手机在拍视频,小脸儿兴奋得通红。及至那双手裹在了雪白毛巾里头擦干了每一寸皮肤,再度落在食案上之时,一曲低低的法语歌从音响里飘了出来,这一天安排的是直播内容是法式甜品,相当讨好青年男女的主题。 来自南法凯尔西地区的蜜瓜已经在零下18度冰冻了四个小时,黄金色泽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的霜。锋利的解冻刀在修长指节间翻飞,薄薄果肉发出细碎的嚓嚓声,纷扬似雪地落在了透明如冰的玻璃器皿里。削下了一层浅金色的蜜瓜碎之后,剩余果肉切块入料理机,配上调配好比例的葡萄糖和右旋糖,金色的一道流虹在洁净清透的料理玻璃杯里开始飞旋起舞。 理当发出巨大噪声的操作过程被LED屏幕圈成了优雅演示,情歌旋律如爱人呢喃勾勒出相当旖旎的氛围,“南滨18号”店堂里高大的挑空之下众人翘首而望,完全是一副欣赏表演的架势。 钱赢将业已细腻至极的蜜瓜雪葩与先前备下的蜜瓜碎搅拌均匀后入模具急冻,之后开始制作草莓冰激凌淋面。 这一道蜜瓜草莓冰激凌他曾经制作过很多遍,有个人爱吃蜜瓜,却又嫌弃甜得太过腻人而不够清爽,他后来几次改进配方之后发现是原料的原因,从日本法国美国各自选定了最佳品种,最终敲定了当下使用的这一种。 可惜的是,在至臻完美的这一道酸甜口味甜品最终出炉时,他已经暌违了那个傲慢勾起唇角的笑容多年。 —————————————— “同我落黎!”=给我下来 第3章 玫瑰形状的硅胶模具里头脱出了非常完整的浅金色蜜瓜雪葩,之后均质机里已经搅打完成的草莓巧克力淋面酱就派上了用场。那截稳定有力的手腕微微倾斜,明亮润泽的宝石红色缓缓倾泻到了那朵金色玫瑰上,力度与角度控制得完美无缺,冰冻玫瑰渐渐被浓烈赤红的明媚色泽淹没,最后凝结成了一个漂亮的半圆。杏仁饼底在其下露出微微一角,撩人探寻。 大屏幕下的观众三五成群地低叹,心急的就抓住服务生尖叫:“不管多少钱,给我来一份!”服务生非常客气又娴熟地欠了个身,把倒背如流的一番话再说上一遍:“抱歉女士,我们老板的手艺是只送不卖的,您不要心急,晚点就能揭晓幸运顾客是谁,说不定就是您。” LED屏上的那只手提起了蘸过玉米糖浆的刮刀,行云流水又漫不经心地从光亮草莓镜面上一掠而过,乳白色糖浆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温差和表面张力的作用下迅速结成了一张缠绵细腻的网,将泛着宝石光芒的草莓蜜瓜冰激凌整个儿温柔包裹于内。 “Le coeur a rose。” 钱赢的声音经过了轻微处理之后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和着法语情歌绵绵的尾调,沙哑又性感。一直在拍视频的妹子激动尖叫,旁边有人开始鼓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南滨18号”华丽挑空的店堂之内一瞬热闹得像个秀场。不明所以的路人伸脑袋看了一眼这里头又是吹口哨又是跺脚的奇特场面,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一饭馆搞这么大阵仗,有钱烧的。” 没错,这个突然就开了个饭馆并且每周按时玩直播的前军火贩子,确实就是有钱烧的。 钱赢在各种立功和优良表现之后,终于在服刑四年零两个月的时候得以提前释放。出狱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园拜祭了他爸钱运昌。 钱老三这一辈子恶行累累,从当年跟着黎玖出来混天下开始,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手底下血债无数。除了对九爷忌惮三分之外,可以说谁都不怵。一直到了四十开外膝下空空,一大票女人都没能给他留住个一儿半女,他才终于后怕地想起了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于是立马拜遍了各路寺庙教堂,东西方神佛一起求,终于在四十八岁的本命年之际得了个八斤八两的宝贝疙瘩。 要以钱三爷当时的身家地位和向来的行事风格,得了这么个活龙完全应该立马昭告天下,钱家有后了!但半世横行的老东西忽然学会了收敛,甚至连洗三满月百日等等应当操办一下的事儿都非常低调地混了过去,道上的兄弟知道风声,却也捉摸不清他的意思,一个个都没妄动。只有九爷派人送来了一对翡翠嵌朱砂的骰子,说是百日贺仪。钱老三恭恭敬敬地收了,之后琢磨了阵子,也没请师父取名,自个儿给儿子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赢”字。 此后,钱老三渐渐开始了韬光养晦的日子,不知道的说他是年纪大了褪去了火气,知道的却晓得他是在为儿子积德。 可以拜遍八方神佛求子,可以为儿子平安长大收敛爪牙,之后,又为了能给儿子多留些家业重新出山跟九爷叫板,坚决不肯吐出走私这一大块肥缺。哪怕要跟一路追随的大哥杠正面,甚至被一个小字辈边以秋当众拿枪顶了脑门。 这些钱老三都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钱赢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十几岁时就已人高马大气宇轩昂,教钱老三一眼看去,满心乐开了花。他读书不多,但颇有远见,在钱赢中学的时候就送他去了意大利读书,送机时非常用力地抱了又抱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大小伙子,说:“阿赢,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爸爸只要你过得好。” 如此成长起来的钱少爷,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他不是初生牛犊,倒是一头爪牙初现的老虎。要按照钱老三自己的意思,他是不希望儿子回来走自己的老路的,但钱赢在欧洲游荡了几年,吃不惯那边的饮食,也瞧不上体毛过盛的白种人,最后到底还是非常有气势地站到了他爹面前,放言要接他的班,去夺个囫囵的天下。 钱老三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已经长成的大小伙子,半信半疑地给了他钱和人,结果没多久,公海上的赌船白鲨号就不声不响地成了气候。钱老三虽说是低调行事了好些年头,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暴徒,对儿子小试牛刀之下的成果还是相当满意的。但他乐了没几天,发现初战告捷的钱赢打算对边以秋下手,要从九爷留下的玖安那里夺一杯羹。 他立马告诫钱赢不可妄动,昔日当家人九爷虽说已经不在,但他留下的继承人边以秋完全不是个好惹的。这警告不仅被钱赢无视了,甚至还激起了非常微妙的逆反心理和争强好胜心。于是很快这两人正面对上,钱赢的白鲨号沉没、边以秋竞拍到的5-17地块事故频发,最后甚至连环引爆了钱赢绑架边以秋和军警联合围剿钱家军火库的连锁炸弹。 总之,钱赢非常高调地伸了一只脚到涉黑的泥潭里去,最后收获了八年的牢狱之灾。 在他服刑的第二年,钱老三病重,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只能在律师带来的手机视频里,看到父亲蜡黄着面孔,却还是微笑地对他说:“阿赢啊……爸爸要你过得好,还要你平平安安的。莫争闲气,莫做恶事……” 钱赢隔着探视室的厚重玻璃,跪倒于内,对着那个小小的屏幕磕足了八个响头。 也之所以,在他出狱之后,面对着已经空空荡荡的钱家大宅,和一票仿佛盼来了主心骨的钱家班底,钱赢往父亲昔日那张大圈椅上一坐,视线从所剩无几的那一张张面孔上扫过去。沉吟良久之后来了一句。 “爸爸不在了这几年,承蒙列位还认得一个‘钱’字,我也不能薄待了大家伙儿。但是有一句话先放在这里,过去的营生,我是不干了。老爷子托梦给我,要我背那24字核心价值观呢。我琢磨着既然要从良上岸做个好人,理当带着兄弟们一块儿建设和谐社会去。但是一时还没想好能干什么,不如一起合计合计。” 众人一开始是懵逼的,钱老三死后群龙无首,手下班底略微不坚定些的已经四散,剩下的都是些死忠派,绝大多数也曾经在四年前跟着钱赢做过事,知道当时的少爷是把出鞘亟待饮血的刀,虽说后来折进了监狱里,但不过是四年多时间,出狱时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完全还是好汉一条,正等着他一声号令重整山河,却怎么也没想到得来了这么一摊子话。 有胆大的试探着提出做贸易,现成的渠道和门路,钱老三的旧业就是走私。被钱赢一瞪眼给否了。又有人提出三爷当年留下了不少地,可以盖房子卖卖,钱赢也没同意,因为他完全不懂建筑行业。之后他自个儿想了半天,说:“开个饭馆吧。” 于是“南滨18号”仿佛从天而降地落成了。 餐饮行业入门门槛低,一开始众人都以为钱赢不过是玩票,结果开业不久就大跌眼镜,谁都想不到钱少爷那双玩枪的手拿起厨刀来竟然更加出神入化。在看守所里锤炼出珍贵友情的狱友边以秋一个人偷摸来吃了一次霸王餐,之后连续一星期每天来报到,并且恶霸到提前一天指定食材。钱赢招待了三天之后烦不胜烦,大吼道:“你先把这几天的单给买了!”边以秋凉凉地挖耳朵,说:“啊?你这个消防资质和安保措施什么的通过验收没?我记得南滨路是直属市局管的啊。” 只想安安稳稳开个饭馆的钱老板只好忍气吞声地洗手做菜去。 他的厨艺十成中有七成是在欧洲游荡的那些年学来的,他天生一条灵敏度过分的舌头,从不肯委屈自己的味蕾,且另有三分娘胎里带来的厨艺天才。跟法国人学了甜品和酒,跟意大利人学了奶制品和烘焙,跟德国人学了肉类,跟西班牙人学了海鲜。最后一勺烩进了中华美食的基因里去。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在于,他不缺钱,所以尽可以大手笔地往里砸,“南滨18号”与其说是他开了个饭馆,不如说是为了安置一众死忠兄弟而打造的安乐巢。如楼面经理宋致,就是当年跟着他从意大利回国的死党。 当年钱赢在意大利读书,拿着他爸的钱使劲造的时候,在某个酒吧的后巷子里,将宋致从一群嗑药磕得神志不清的混混手里救下来。从此之后,宋致就成了他的死忠粉,不仅跟着钱赢在意大利胡天胡地,后来钱赢回国,他二话不说就买了张机票跟着上了飞机。 要什么天下,还不如就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人间茶饭,讨一张现世安稳的餐桌。 *** Le coeur a rose=心有玫瑰 第4章 一道蜜瓜草莓冰激凌做完,视频切换成了店面里的镜头,画面中频频闪过不同面孔,有熟客知道这是要在随机抽选当晚的幸运顾客。最后中选的是个穿深蓝裙子的大美妞儿,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地高声欢呼,不过她甚至还没入座,还在等位区,立即就有服务生带她去预留了位置的餐区。 处理完车祸的宋致这时已经匆匆回了店里,本来想跟老板汇报一下结果,但是看到钱赢一张脸拉得三尺长,非常有眼力见地没去触霉头,只是小心翼翼地伸脑袋看了一眼他对着的监控屏幕,正看到蓝裙美女衣袂飘飘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蓝色啊。” 钱赢的眼珠子转到眼尾,冷冷扫了他一记。宋致立马闭嘴,他知道这所谓的随机抽取个中有什么玄机——他老板喜欢穿蓝色的人,无论是蓝仔裤还是蓝裙子,有时候甚至是一双蓝色的鞋子。“南滨18号”开业至今送出去二十多道菜,这一票幸运儿看起来是没什么规律,实际上都有一个共性,他们身上必定会有一件蓝色调的东西。但到底会是什么,却只看老板当天的心情。若不是宋致心细如发,也绝不会发现这一特征。 但是这一点他看出来可以,说出来却明显是要找骂,于是宋致立马悄无声息地缩身往后退,试图彻底消灭存在感。 不过钱老板从头到尾也就是看了他那一眼,之后就没再注意他的小动作。 钱赢满脑子闪现的是另外一张脸,以及昨天边以秋跟他说的那句话。 彼时边以秋带着他那宝贝儿子在南滨18号的贵宾包房里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一边啃着他秘制的将军排骨,一边问他现在身边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这不像他的风格。 钱赢十分惆怅地在喝苏打水,半真半假地说:“我现在对谁都不行。” 边以秋恶意嘲笑他是ED,吃得满嘴都是酱汁的柯一宸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问:“什么是ED?” 边以秋抽纸巾帮儿子擦了擦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钱叔叔的英文名。” 柯一宸点点头:“噢,那我以后就叫他ED叔叔了。” 钱赢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边以秋你别教坏小孩子!” 然后他花了半个小时跟柯小少爷解释他的英文名其实叫Edward,虽然可以简称ED,但一般没人这样叫,因为那样不礼貌——天知道他的英文名什么时候叫Edward了! 边以秋忍笑忍得脸抽筋,钱赢实在很想在店门口竖个牌子,写上“边以秋和X禁止入内”。但是这也就是想想,且不说他俩那份一起坐过牢的诡异友情,边老大身后的柯明轩,可还一直虎视眈眈地等着抓钱赢的小辫子呢。 因为五年前那些破事,柯明轩本来就对他心有不满,如果不是看边以秋的面子,钱赢的提前出狱还真不一定能顺利办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白吃白喝吗……开饭馆图的就是个和气生财,忍! 钱老板心塞塞地抹了把脸,眼睁睁地看着吃饱喝足的边以秋父子扬长而去,依旧没有结账。 走到门口的边老大突然回过头来:“你知道林妹妹要回国了吗?”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有所反应,抱着儿子就出了包房大门。 钱赢对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手忙脚乱追出去。可惜边老大腿太长,就这一闪神间已经走到了不知哪里去,快步追到门口的钱赢一口气差点没喘匀,却还是连背影也没抓着。 他站在大门口立马摸出电话拨了边以秋的号码:“边以秋,你他妈把话说清楚!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林嘉彦要回来了?” 边以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手机,老神在在走到自己的车前。 “人家回来关你什么事啊?” “我操。”钱赢忍无可忍爆了句粗,“不关我的事你告诉我干嘛!” “哦,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听听就算了呗。我开车了啊,拜拜。” 边以秋直接把电话挂了,钱赢气得差点儿当场捏碎了手机。 然后他这一晚都没睡着,躺在偌大的一张床上,这五年多来已经习惯了的一个人生活陡然无比的冷。 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林嘉彦的脸,走马灯似的,每一帧都还不重样。笑着的林嘉彦,哭着的林嘉彦,朝他发火的林嘉彦,一句话能怼死他的林嘉彦,脾气上来朝他脸上呼巴掌的林嘉彦,被他操得浑身发软在他身下浪出天际的林嘉彦……可惜最后全都会变成两人最后一次在看守所见面,因为他那些混账话绝望离去的林嘉彦。 到最后钱赢自虐地冲去了洗手间洗冷水澡,他把脑袋塞进了哗哗落地的冰冷水柱下去,一闭上眼睛,却发现记忆里的那个人更加无比鲜活的缠上了身来。 他几乎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在铺天盖地砸下来的冷水中兴起了莫名燥热。片刻之后,狠狠一记拳头砸上了白瓷墙面,通的一声巨响之后,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类似野兽受伤的低沉闷吼。 还有什么资格去想那个人,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以那样鲜血淋漓的方式割裂彼此。 但是他到底没忍住还是在第二天给边以秋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不出所料的一个都没接通。最后一次去电的时候他正堵在那个十字路口,听着单调铃音一遍遍回旋往复,心头那点固执又悲哀的念想被一寸寸地碾压到了最低谷。 之后借着视线余光看到仿佛变灯,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那一声巨响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像是从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里被猛然惊醒,他转头看到车门外的朗朗晴天,这城市车水马龙,过往的数年和数个月里,他一个人闷头走了那么久,始终怯于去向着某一个方向伸出手去,他知道自己与那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那一道彼此身份的鸿沟深过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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