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口东西,看见季昀走进餐厅,便扬手打了个招呼。 季昀见他一个人坐着,倒是颇有点意外。走过来笑道:“嘉彦呢?还没起?” “去见他爸了。”钱赢咽下一口东西,随口来了一句。 季昀看着钱赢仿佛胃口不错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不那么善良的笑意,屈指叩了叩桌面。 “你倒还吃得下。” 钱赢一愣,抬起头来望着季昀,眉头一抬是个疑惑的意思。 季昀刻意放慢了语速,要让钱赢一字字都听得清楚。 “你知道,五年前他差点被林将军打死吗?” 钱赢猛然间站了起来,半杯橙汁在这震动中啪的落了地,果汁与碎玻璃四溅。季昀预料到了这个反应,及时退开了一步避让。他十分淡定地望着钱赢,在后者的眼睛里看到了迅速发酵并将爆发的惊和怒。 季昀用一句话堵住了可能会到来的发问。 “我不知道具体过程,不过想必你听过一句中国人的古话——慈不掌兵。” 钱赢的一只手用力抓住了桌子边沿。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怎么能没想到。林嘉彦在接到父亲电话时的异常态度,以及早上对自己父亲的评价。天下有哪一个坐镇一方拥兵以万计的将军是“从来不说一句重话”的?而当时那突然主动堵上来的亲吻,又是在回避什么? 钱赢拔腿就奔了出去,一边摸出手机给林嘉彦打电话。 身后的季昀笑吟吟望着他消失,那笑容里十分的不怀好意。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位仁兄倘再辜负,恐怕就只能动手解决了。 闻声而来的服务生跑来收拾满地狼藉,季昀让开了位置,笑道:“记在1609账上。” 钱赢坐进玛莎拉蒂,方向盘一打快速冲向了车流如水的快车道。 电话是通的,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他知道林嘉彦是往西边那方向去了,然而隔了这要命的五六分钟,恐怕早已经开出去很远。钱赢反复在拨林嘉彦的电话,他焦躁不堪,在将将要沸腾的情绪中极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默念:那是他爸,那是他爸,不会怎么样,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另一个声音压倒性地响起来:他差点被打死……他差点被打死…… 钱赢恶狠狠咬牙,仪表盘里的时速表猛然一颤,发动机嘶吼,他在超速边缘硬生生把脱缰情绪拉了回来。玛莎拉蒂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到了变灯只剩倒数两三秒的车道最前方,相当凶险地擦过了两三辆车,猛然间窜过十字路口。后方一大片此起彼伏的愤怒喇叭声,模模糊糊的京骂爆出来,钱赢一个字儿也没往耳朵里去。 他必须要以最快最稳的速度追上去,在径直向西的一大票车流里,去追上方才惊鸿一瞥的那辆奥迪。 第29章 林嘉彦并不知道那辆玛莎拉蒂从滚滚车流里杀了出来,以极度艰难与爆棚运气紧紧追在了后头,他甚至没有去碰兜里惯例静音的手机,从一坐进这熟悉座驾,他就将后颈枕在了靠背的软枕上,半阖上眼皮一言未发。来接他的是父亲随身多年的秘书,也是熟人,对这位小少爷的脾气可谓了如指掌。见他神色淡淡,便也一点都没打搅,只是任由司机快而平稳的一路向西,最后驶进了军事警戒区。 身后隔得很远像是传来了一声长而嘶哑的喇叭声,林嘉彦心上莫名一动,睁开眼睛时,看到奥迪的车速已经降了,翠意葱茏的花木掩映里,露出了远远建筑物的一角。 林嘉彦不由自主吸了口气,他有日子没来过西山别墅了,也是有日子没有见过父亲了。 印象里的最后,是父亲铁青的脸色,和雷霆万钧的一耳光。 奥迪停稳之后他没立即下车,过了一两分钟,他才从秘书拉开的车门里迈下了第一步。神色平静,步子踩得也很稳。 他走进那片葱茏绿意里去。 钱赢当着持枪警卫的面,将车一直顶到了那片警戒区的最前沿。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息,视线落在自己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上,他看到有几根指头在不自觉微微颤抖,为的是当下这极度无力的境况。他能做什么,他只能等。五年前他和林嘉彦之间隔了一堵难以逾越的墙,五年后竟然还要生生面对这残忍一幕的再次上演。 潮水般涌来的无力感扼住了钱赢的呼吸,他莫名想到,当年林嘉彦是以怎样的心理建设走进看守所,又是以怎样的绝望和心碎离开。想着想着,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欠他的。 在这几乎能让人发疯的猜想和等待里钱赢只能摸出手机来,他不敢再打电话,于是就开始发微信。他问林嘉彦:你还好吗?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别怕。 他不知道林嘉彦是不是在怕,其实是他自己的手指已经抖得不行了。 毫无回音,钱赢想了一下,在搜索引擎输入了林将军的名字,立即出现了公开履历和官方照片。屏幕上的那男人确乎是如林嘉彦所说,面目和善,光华内敛。林嘉彦和他看起来并不很像,只有轮廓略微相似,然而林将军唇角的那一丝微笑,竟让钱赢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在胡思乱想之后拨了边以秋的电话,他需要有个人来跟自己说点什么,哪怕是要在这个时候对上柯明轩。他得确认林上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会对林嘉彦做出些什么。 电话竟然没有接通,钱赢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上那反复重拨的提示,恨不得把边以秋从里头一把揪出来。 千里之外的五分钟前,边以秋正跟柯明轩泡在温泉泳池里享受提前翘班的元旦假期,初升朝阳里他浸在暖洋洋的温泉里十分惬意,柯明轩解了浴袍,一条腿也跨进了水里。 这俩人的舒心适意才刚起了个苗头,小炮弹似的柯一宸忽然从另一头冲了过来,脚下刹不住步子,砰的一声撞进了池子里。巨大水花四溅的同时,池边被带歪了的竹木小茶几摇摇欲坠,一并砸进了温泉池子里。 边以秋一眼都没去管掉进水里的手机房卡等等各种杂物,立马沉下水去先捞儿子。 这一个中午对于钱赢来说,漫长到仿佛过了半辈子。当那辆奥迪再次滑进他的视野之时,他毫无生气趴在方向盘上的身子猛一下弹跳起来,砰一声撞上了玛莎拉蒂的顶篷。 顾不得脑袋发晕,他直接推开了车门站了出去。大北方岁末年终的午后暖阳毫不吝啬地照下来,钱赢眯起眼睛往那方向看去。那辆车在他前方十多米停下了,片刻之后,林嘉彦下了车,看起来一切都好,毫发无伤。 他侧身冲车里摆了下手,奥迪车缓缓掉了个头,又驶了回去。林嘉彦把双手插在兜里转了过来,立定了站在那儿朝钱赢看。 阳光在他额角肩头跳跃,逆光角度让钱赢看不清这宝贝儿的表情,他只是大步奔过去,当着荷枪实弹警卫的面,一把攥住了林嘉彦的肩膀,急迫而慌乱地问。 “你有没有事?!” 林嘉彦抬头看他,目不转睛几秒钟之后忽然忍不住弯了下眼角。 “吃顿饭,能有什么事?” 钱赢张了张嘴,一肚子焦灼的疑问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句。 “……我担心你。” 林嘉彦抿了下嘴唇,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玛莎拉蒂。 “上车说。” 钱赢几乎是拉着林嘉彦上了车,前挡玻璃没贴膜,他把人拉上了后座,砰一声撞上车门以后迫不及待地先伸手从林嘉彦的脸蛋开始往下摸,一边摸一边胡乱解释。 “宝贝儿,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怕你有事……” 林嘉彦被他这语无伦次的慌乱搞得有点懵,又在他这混乱的上下其手里微微气喘,他想要避开,奈何车后座空间实在狭窄。最后他一把抓住了钱赢的手,半羞半恼地呵斥了一句。 “干什么!怕我吃个饭会缺点儿什么吗?” 钱赢的动作骤然停住了,他僵硬了几秒之后,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五年前……你爸爸……” 林嘉彦一怔,随即意识到了必定是季昀搞的鬼。他看着钱赢焦灼上脸的面色,唇角轻轻牵动了下,忽然反问了一句。 “你昨晚说的算数么?” ——“我不会再放开了。” ——“无论怎样。” 钱赢点头,林嘉彦猛然凑上来用力咬住了他的嘴唇,低而坚决的声音和齿尖一并切进了钱赢唇间皮肉。 他恶狠狠地说。 “你记着,再骗我就杀了你。” 尖锐疼痛里钱赢用力抱住了林嘉彦,尽管他一点儿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发狠是为什么,但眼下这失而复得的狂喜是真实的,怀中剽悍骄纵的宝贝更是真实的,急促呼吸中他攫住了林嘉彦胡乱啃咬的唇,反客为主地一手压上了这小猫儿的后脑。 在大脑皮层发麻的急剧缺氧中,林嘉彦脑海里一瞬滚过了几个小时前,他对林维则上将说的那些话。 孔雀石与青金镶拼的立地屏风之后,他望见了穿便装的父亲,肩宽背直,站立如松。望上去是那年纪少有的舒朗挺拔,听见他脚步声,林上将布置餐具的手停了一下,视线投过来望了一眼,平静柔和,像是林嘉彦不过是早上才出门,这会儿忙完了回来吃饭。 林嘉彦踌躇了片刻,走过去接下了一把筷子,然后伸手用力抱了一下父亲。 他自小娇生惯养,直至大学毕业了照样跟父母撒娇成性,这动作做起来毫不违和,只是从前他习惯性抱着腰,而今却是用力搂了一下肩膀。 林上将拍了拍他的背,微笑着说了句:“瘦了,倒是结实了。” 林嘉彦嗯了一声,掩饰性地眨了下眼睛,之后便立即开了口。他不是个懂得迂回的人,但此时的脱口而出,实际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孤注一掷。 他攒了一路的勇气,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连同这些年反反复复酝酿着的那些复杂情绪,最后变成了一句话。 他对数年未见、关系降到冰点的父亲说。 “对不起,爸爸。” 林上将挑了下眉,还未有更多表示,林嘉彦说出了下一句。 “但我还是放不下那个人,请您原谅。” 林将军安静了三五秒钟,之后就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坐。林嘉彦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点更多的反应,林将军只给了他三个字。 “先吃饭。” 菜色精美,然而食不知味。林嘉彦几次放下筷子,又在父亲一个平静的眼神下闭上了嘴,继续味如嚼蜡进食。他早先跟钱赢说的其实没错,林上将是个很和善的人,在家从来没有一句重话,然而他做政委时当得了性如烈火的柯司令的家,林嘉彦实际上是怕他的。 但怕是一回事,该说的还是要说。饭后的漱口茶才端上手,林嘉彦就硬着头皮盯上了父亲的脸。 他忐忑地,坚决地,几近壮烈地把自己的视线强行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他叫了一声:“爸……” 林上将站起身来,说:“来书房。” 林嘉彦得到了两份出人意料的东西。 一份是他在N大的成绩单和后来进入Garden后经手的数个项目成果。 另一份就要厚得多,上头几页的抬头是桐山监狱的核准减刑评定表,附带了一叠图文资料,他匆忙翻了几页,看到署名钱赢写的核心价值观学习心得,几张彩图是监狱里的篮球联合大赛报道,个中有人非常显眼,飞身上篮的姿势飘逸潇洒,忍不住让他轻轻牵动了下唇角。 再往下翻是南滨十八号的工商卫生消防各种审批资质,甚至还附带了不少媒体报道。 林嘉彦面色古怪地一页页往下翻,他看到了意大利文,又看到了时间落款是二三十年前的中文卷宗,攸关一个叫钱运昌的人。 林上将这时开口说了话。 他说:“宝宝,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是爸爸,能替你做的极限,也就到这儿了。” 林嘉彦抓着那些纸页的手指紧了紧,他倔强地平稳了呼吸,嗓子眼里漏出的声音一毫不乱。 “我不后悔。” 第30章 林嘉彦这样的孩子,大概就是生来便要让父母操碎心的那种。 他并不是林维则和梁慧的第一个孩子,他是第四个。前面三个都没能保住,月份最大的一个,是在怀孕七个月时小产,没能存活。那时林维则在西北带兵特训,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连这个噩耗都是在半年后才知道的。那时苍白消瘦的梁慧已经能反过来安慰他了。 梁慧说:“还会有的……” 年轻时的野战部队林副队,心痛麻木地拥住了妻子,说:“我们不要了。” 但是梁慧瞒着他做了手脚,一年以后又怀孕了。这一次,她从发现了那枚幼小胚胎的存在开始就始终卧床保胎,连呼吸眨眼都极度小心翼翼。老天垂怜,十个月后,她平安顺利地得到了一个天使般漂亮娇嫩的孩子。 嘉者,美好。彦,品格。 给这个无比珍贵的孩子取名时,林维则斟酌良久,最后拟了这两个字。军校出身的他聪明绝顶心计深沉,从戎之后一路越级升迁,前途无量。然而对于自己的孩子,却不求出人头地,也不求建功立业,只愿他平安顺遂,在父亲撑起的这太平盛世里过得简单快活。 老友如柯震山,见他把孩子娇惯上天时,忍不住把七八岁时淘出花儿的柯明轩拉过来,痛心疾首地告诉林维则:“男孩子要摔打!否则绝不成器!” 林维则笑眯眯地举起时年四岁的林嘉彦,让这宝贝儿骑在自己脖子上:“大点儿了再说。” 这一“再说”,就等到了二十多年后。 自家单纯无辜的宝贝,与一个涉黑分子的全部交往记录放在他案头时,林上将绝少动了真怒,他甚至给了儿子一巴掌,那一声脆响之后最痛的是自己。然而这个傻透了的孩子还要眼含热泪苦苦相求:“他不是坏人,他只是误入歧途。他还这么年轻,您帮帮他……” 林上将冷静到几乎冷漠地回答这个鬼迷了心窍的儿子。 “国家法律会裁定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一句话出口,他看到了林嘉彦瞬间惨白的面色,第二天,接到了梁慧伴着巨大恐慌的电话。 他完全有机会在林嘉彦出境时拦下他,然而硬生生止住了这一不智举措。 让这个踩到了涉黑大案边缘的孩子暂时离开中国或许更好些。 林嘉彦在非洲吃苦受罪,又辗转至欧洲求学,进了公益组织,与另一个年轻人过从甚密。林上将万里之外从焦灼到心安,从几次想要把林嘉彦再抓回来,到颇为欣慰地打开儿子的成绩单。从电话、照片、视频里拼凑出来的孩子变得沉静斯文、端方有礼,他觉得有点儿陌生,然而又有点儿终于长大了的骄傲。另外,还有一些隐隐的妥协。 如果非要跟男人厮混在一起,身家清白履历优秀的季某人,勉强也算是配得上林嘉彦了。 林上将甚至考虑过是否要让梁慧以私人名义去一趟英国。 至于钱赢,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人。 从林嘉彦在梧叶山以涉案绝密人物的身份被解救那一刻起,这桩枪械走私大案的侦破及公诉进展就一直在他的案头更新。在这桩大案里险些送了命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柯明轩,更是让多年老友柯震山一夜之间现了老态,且愈加暴躁愤怒。 两人拍档十数年,都是头一次见了彼此无可奈何又隐忍难安的怒气。柯震山问:“连同那姓边的,一块儿解决了?” 林上将沉默良久,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涉黑分子不过是草芥微末,然而他得要提防伤了那万里之外的宝贝。 他甚至不无自嘲的想:为人父母,谁拐走了自家孩子,谁便是握着了这世间最有价值的人质。 否则,他何必全程过问了那案子审理的始和终,在钱赢因为其父的上下钻营而轻判了八年之时,只是一声冷笑。而后又一直没松懈过对这个所谓“不是坏人”的囚徒的关注。直至钱赢的提前出狱申请几经辗转到了他的案头,他斟酌良久,那薄薄几页纸在手边搁置了整整一个月。 爱子昔日的泪眼与哀求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他还那么年轻……” 最终一声长叹,原件奉还。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林嘉彦竟然还是要跟钱赢纠缠不清。当梁慧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家这宝贝儿子拒绝了她对季昀的邀请时,林上将心里就咯噔一声。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个执拗的孩子,恐怕本质上根本没有改变。他立即遣人去调查钱赢出狱以后的动向,顺带翻出了钱家过往几十年的老底。 连篇累牍的黑历史堆砌出钱家发迹的全背景,归结到钱赢这里,林上将却不自觉地要从沙里披捡出金子。他一开始没注意到自己是在往好了找那年轻人的亮点,陡然意识到之后,只能无奈苦笑。 那些资料的最新动向里头,是一张林嘉彦前几日的笑脸,拍摄地点是旧宫入口处的监控记录,他侧头向着钱赢露出了个傲慢恣意的笑,眉眼间灵动飞扬。 那是他所熟悉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孩子真正开心时是什么样。 柯震山可以拿边以秋的案底和一条命来威胁柯明轩,要他必须服软结婚。 他却不得不要对自家那宠破天际的孩子妥协了。一世父子,便是这一世脱不开的记挂和成全。 林嘉彦最终走出那栋别墅之前,又去抱了抱父亲,他垂下脸埋在了那个多年来始终坚实稳定的胸膛里,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会不会给您惹事儿?” 林维则拍了拍已经长得挺拔高大的儿子,淡然笑道。 “你过得好,这世上就没别的事儿。” 林嘉彦咬紧了嘴唇,眼圈微微泛红,林上将又慢悠悠说了下一句。 “你过得不好,有人就会有大事儿。” 林嘉彦才要被上一句里隐含的一腔慈爱融出眼泪,听到下一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反倒把老父给逗笑了,他笑着把林嘉彦往门口送。 “你是我和你妈妈最大的事儿,所以,你懂了吗?” 林嘉彦恶狠狠咬住了钱赢的嘴唇,发泄般的把那满腔情绪都灌注到了这男人身上。唇齿间迅速弥散出血腥气。他比他想象的更要在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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