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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陆续回宿舍的男生忍不住朝这边看来,目光充满纯真的坏笑。 程亦乔只想掉头离开,但见叶星礼一副不说话就一直站着的态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叶星礼递上来一本笔记,笑颜如花: 程亦乔看着粉红色的笔记,犹豫着要不要接,她的确很爱学习,也知道叶星礼专业能力很强,还没有正式上课,便对解密专业了如指掌。 可以说是解密专业的天才。 两人相识于图书馆,其她同学还沉浸在兴奋在校园里闲逛时,程亦乔喜欢独处,坐在角落里看书,她之所以能考上北大,除了自身聪明外,还有一个好老师。 关于老师的事情,她从未对家人提起,就算是时和辰也不例外。 只因为老师成分不好,在牛棚关过几年。 所以人们叫她牛棚先生。 牛棚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的东西特别多,但这是原罪,导致被烙印上黑五类的标签。 在牛棚先生病重无人搭救时,十一岁的程亦乔也因为夏晚棠的陷害被赶出家门。 一大一小在破庙里相聚。 程亦乔用稚嫩的身体,按照牛棚先生的吩咐,去后山头采药,好几次差点摔死。 牛棚先生因此活过来,从那以后,程亦乔便喜欢去破庙找她。 久而久之,牛棚先生把她当做关门弟子,告诉她知识改变命运,要好好学习。 他比高中老师懂的更多,更加深 入,所以教育水平更高。 程亦乔在牛棚先生熏陶下,逐渐成为一名人格独立,爱好学习的好孩子,尽管在家里遭遇极为不公平的待遇,但依旧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一股为国效力的信念。 这更是她没有堕落,依旧能坚持到现在根本原因。 牛棚先生经历过太多苦难,身体力行,告诉程亦乔一个道理,没有困难能打倒她。 只可惜牛棚先生在高考完后就去世,死在一个雨夜,程亦乔本打算将考上北大的好消息告诉对方,走进破庙时只看到一具发臭的身体。 那天晚上,她独自将牛棚先生埋在后山,拿着她赠送的一块玉佩离开。 那时候她失去唯一关心自己的长辈,也失去一名人生导师。 程亦乔当时无比痛苦,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时和辰。 可时和辰也就在那天,说用北大名额交换领证。 程亦乔当时的天都塌了,失去牛棚先生,又要失去一切吗? 于是她经历过巨大的绝望,终于决定为自己而过,将北大改成国防大学,要为祖国奉献一生。 她带着一个蛇皮袋,里边穿着几件破旧的衣裳以及牛棚先生留下的玉佩,离开伤心之地。 而在图书馆的时候,程亦乔思念最多的是牛棚先生,偶尔会拿出玉佩怀念对方。 叶星礼便是那时候闯入,目光一直盯着那块玉佩,眼睛极为明亮。 程亦乔自然知道叶星礼,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对方特殊身份。 据说叶星礼进入国防大学是一辆吉普车护送,学校的领导亲自迎接。 叶星礼从见到那块玉佩后,便一直缠着程亦乔,不同于其她男生的害羞,他性格开朗,丝毫没有将规矩当回事。 即便是在夜晚女生宿舍楼外边等待,叶星礼能无视旁人的目光。 望着递上来的笔记本,程亦乔心中叹息。 她觉得有必要与叶星礼讲清楚,接过笔记本后,盯着叶星礼明媚的眼睛,神色严肃: 叶星礼愣住,旋即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什么都没说,但情绪表达极其强烈。 程亦乔强忍着内心的怜惜,目送对方离开,她目前只想安心学习报效祖国,从未想过恋爱。 自从那天晚上,叶星礼再也没找过她。 军训结束后,新生有着一天的修整时间,大多数人选择离开学校去外边逛街。 国防大学的新生除了不用交一分钱学费,每个月还可以得到十块钱的生活补助,在1983年属于一笔巨款。 程亦乔没有乱花钱,而是如往常一样,待在图书馆学习解密专业的知识。 叶星礼坐在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赫然与程亦乔的那块一样,只不过程亦乔的是龙佩,而他的是凤佩。 这是一对龙凤玉佩。 叶星礼的一句话,使得程亦乔差点摔倒在地。 15 图书馆陷入几分钟的安静,作为新时代的学生,程亦乔讨厌订婚的这套,尤其是在遭到时和辰伤害后,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变得理智。 她不想要虚无缥缈的爱情,爱情就是作风问题,不得不说,叶星礼太大胆,放在前几年要被关起来,在大家眼中属于流氓,要被关在流氓学习班学习的。 程亦乔深吸一口气,稳定自身情绪,摇摇头,神情严肃: 她已经很明显提醒叶星礼,不要再谈下去,否则会被教导员谈话。 叶星礼似乎也知道刚才的话过分,传出去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但经过这几天思考,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 他指着玉佩,给程亦乔讲了一个故事。 这块玉佩是成双成对,由他父亲和另外一名故交保管,承诺如果双方生的是一男一女便成为亲家,如果是同性便是兄弟。 多年过去,叶星礼父亲从未忘记当年承诺,只可惜那名故交因为特殊问题被劳改,不知所踪。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那块玉佩,叶星礼也不打算结婚,所以便报考国防大学,想不到缘分如此奇妙,竟然在图书馆看到了程亦乔脖子上的龙佩。 听完叶星礼的故事,程亦乔陷入沉默,并不觉得荒谬,以牛棚先生的学识,并不是本地人,应该有个很厉害的身份吧。 只可惜是时代的牺牲品,不知道为何牛棚先生在平 反后没有离开,反而选择住在破庙,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难怪牛棚先生当时将玉佩交个她,神色莫名。 直到现在,程亦乔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一块定情信物。 道理说,面对一个家世背景良好,将来可能成为青云阶梯的未婚夫,放在谁身上都是天赐良机。 但程亦乔经历过时和辰的伤害,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在国防大学,大家如果要有感情,只能是革命情感。 程亦乔犹豫片刻,将龙佩交给叶星礼: 不给叶星礼解释的机会,程亦乔起身离开。 叶星礼坐在凳子上,望着合拢的两块玉佩,正好是一个圆月,心中觉得很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叶星礼在见到程亦乔后,便觉得她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气质,眼神中除了坚定的革命信念,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是在同年龄中从未见过的眼神,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只要靠近便会沦陷。 叶星礼握着玉佩,来到窗外,图书馆上空的夜色很美,在操场边上的梧桐树,那一片片树叶,仿佛没有受到秋天的召唤,依然换发勃勃生机。 程亦乔回到宿舍,坐在阳台上,抬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她觉得以后应该好好学习,远离叶星礼。 军训完毕,开始上文化课,百废待兴的时代里,学生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很强烈,他们身上有着强大的信念,也有纯净的灵魂。 程亦乔除了努力学习文化知识,还会经常保持锻炼,好几次在食堂遇见叶星礼,两人都是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以前很多人传闻两人关系不正常,指导员差点来谈话,但没多久两人关系疏远,事情不了了之。 大多数男生如释重负,觉得叶星礼那朵花就不该属于某个人。 这一天,程亦乔如往常一样在操场上跑步,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16 是他,时和辰! 当看到程亦乔出现的瞬间,他便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控制不住脚步朝她走去。 G(p兔!ce兔_故*W事a,屋U提H取?本}S文~=勿Nm私eis自lu搬N运bLX 可程亦乔的一个小动作,使得时和辰脸色瞬间泛白。 曾经无比依赖,见面便满脸幸福的小女孩儿,竟然后撤几步。 这是对敌人特有的心理防御。 时和辰的心脏像是被击穿了一个大洞,难过到无法呼吸,满脸苦涩。 程亦乔此时就如此厌恶自己吗? 时和辰强忍着心中酸楚,再次上前,却又逼退了程亦乔,神色极为受伤。 不待时和辰说话,程亦乔冷漠打断, 时和辰深眸中闪过震惊,这话为何如此熟悉? 他猛地想起程亦乔考上北大,兴奋冲到面前分享时,自己说什么? 他下意识保持距离,告诉程亦乔,这里是院子,要注意影响。 时和辰心中委屈,终于体会到当时程亦乔当时的难过。 眸子闪过哀痛。 时和辰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 听到这话,程亦乔神色平淡。 她没有反驳,可那种漠然的态度,狠狠刺痛了时和辰的心。 他明白程亦乔的意思。 活在那种没有爱的家庭,被逼着将最好的东西让出来,一次让,一辈子都要让。 她已经绝望了。 只有消除身份,隐姓埋名一辈子,永远不想联系。 这得多么绝望才做出这个决定! 时和辰光是想想都感到心脏刺痛,可程亦乔过了十几年如此残忍的生活。 他怎么还有脸问。 程亦乔如果不悄然离开,结果肯定会被逼死。 时和辰抬起头,想要像是小时候那样抚摸程亦乔的脑袋,可手臂悬在半空,对上她那淡漠的眼神,精神世界再次被重创。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对不起,时和辰不知道说什么。 程亦乔抬头望着天空,许久后又落在操场边上的梧桐树,脑海中浮点出十一岁那年,被父母赶出家门,蹲在树下哭泣,那时候的时和辰如同天使,带给她新的希望。 可正因为这种希望,将她推下深渊。 直到现在心还隐隐作疼。 程亦乔收回目光,眼神变得坚定,盯着时和辰: 时和辰脸色剧变,疯狂摇头: 他很想告诉程亦乔,以前都是误会,并不是不喜欢她,也没有不接受,但回想那段时间做错的事情,很多话根本没脸说出来。 程亦乔不想与时和辰接触,看到那张脸便想起半年前的伤痛,她好不容易用半年时间抚平伤口,对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 时和辰身体一颤,似乎感觉到要彻底失去程亦乔,急忙抓住她的手。 眉宇间带着哀愁和委屈。 时和辰声音颤抖,神色痛苦不已。 程亦乔平静回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和辰为了夏晚棠,一次次带来伤害,程亦乔无数次在心中大声质问。 就在时和辰还想继续纠缠,程亦乔接下来的话,让他如遭雷击,停在原地。 时和辰僵硬站着,脸色瞬间惨白,直到程亦乔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蹲在地上。 无尽的懊悔和悲伤涌上心头。 即便中弹也不皱眉头的铁娘子,此刻双目噙着泪水,悲痛爬满脸颊。 脑海中那个乖巧的女孩儿,满眼都是仰慕之情的程亦乔,无法与此刻的她重合。 时和辰清楚意识到,好像真的要失去程亦乔。 深秋的梧桐树,终于落下一片树叶。 掉在时和辰的肩膀上。 时和辰从未有这么一刻,无比肯定自己对程亦乔的感情。 萁跰秾淽閦杭楶檻侎輳縟鼈痒婰絙蝢 可当他意识到时,人已经丢了。 17 湘南的天气炎热,但时和辰感觉到空气一片冰冷,身体麻木无法挪动,看向程亦乔消失的方向,心脏的剧痛后知后觉袭来,疼的天昏地暗。 当程亦乔悄无声息的离开,时和辰的生活像是一片真空,永失挚爱的悲伤袭来,理智回归大脑。 他能很快察觉到夏晚棠 伪装,并且找到陷害的证据。 但为何程亦乔每次受到伤害,她会视而不见? 半年来,时和辰在疯狂寻找程亦乔的消息,不惜冒着前途毁掉的风险,但依旧无法穿透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防线,直到时国峰不忍心儿子继续浑浑噩噩,才不得已拨通国防大学老友的电话。 时和辰在得知程亦乔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杀了过来。 他以为见面之后解释清楚,一切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当见到程亦乔,看到她平静而淡漠的目光,时和辰才知道自己多么天真。 程亦乔看着她的目光,再也没有曾经的爱慕,那个凡事都愿意分享,情感上极度依赖自己的女孩儿,随风而散,取而代之是一个陌生的程亦乔。 时和辰好几次想要解释,但想到曾经所作所为,开不了口,只能任由她离开。 像是秋天的梧桐叶子,终究要归于大地。 他在梧桐树下站了很久,俯瞰着地上的落叶,脑海中再次响起那年牵着程亦乔的手,说以后给她一个家,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可惜他违背诺言,带给程亦乔的伤害,或许远超过夏晚棠。 这一刻,时和辰神色茫然,内心痛苦。 他也体会到离开前,程亦乔对家人和他彻底死心的绝望。 程亦乔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漫步,她只是单纯不想面对时和辰。 原本平静的大学生活,因为时和辰的出现,再起波澜。 程亦乔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走到图书馆,望着紧缩的大门,蹲在阶梯上,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身体瑟瑟发抖。 十一岁那年,是时和辰给她新的希望,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去爱对方。 可惜十八岁这年,又是时和辰亲手毁掉她的所有期待。 如今她来到学校,说一切都是误会。 但那一幕幕被伤害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程亦乔不知道是否该相信时和辰。 在见到时和辰的那一刻,程亦乔很清楚,原以为彻底断情绝爱,却依旧会悲伤。 她终究没有彻底放下。 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在月华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程亦乔缓缓抬头,看到了叶星礼。 叶星礼坐在旁边,一起看向夜空: 程亦乔心里憋着很多话,找不到倾诉,这些年藏着太多痛苦,几乎将她逼疯。 叶星礼的出现,虽然认识不深,却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借着月光,程亦乔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偏心的父母,背叛的未婚夫,以及破碎的自己。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叶星礼拖着下巴,安静的听着。 他们一个平静的说,一个安静的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等程亦乔倾诉完毕,叶星礼扭头,深眸闪过一丝好奇,平静的声音里藏不住一点惊慌。 程亦乔原本以为会很纠结,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便得到答案。 真的就不爱了,在失望累积到极限的时候,她对亲情和爱情,早就绝缘。 叶星礼也没想到她那么快回答, 愣神好久,脸上多了笑意。 像是三月的春风,明媚的烟火,带给程亦乔足够的温暖。 不得不说,她喜欢与这样的叶星礼待在一起。 叶星礼起身,拍拍程亦乔的肩膀, 程亦乔解开心结,回到宿舍便沉睡过去。 当她醒来,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浑身轻松。 接下来几天,程亦乔正常上课,不过经常遇见时和辰。 不管是在去教室,还是食堂,甚至晚自习,都会在路上遇见,时和辰安静站在路边,温柔深情望着她,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清冷的面容,在整个校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渐渐的,有人发现时和辰与程亦乔的关系。 1983年冬,禁锢的思想尚未得到完全解放,感情的事情很容易变成个人作风问题。 风言风语在涌动。 在时和辰来到国防大学第六天晚上,炎热的湘南终于迎来一场冷雨。 程亦乔正在宿舍里看书,却听到舍友说楼下有个男人一直站着。 她立即明白对方是谁,沉默很久,终于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程亦乔觉得应该与时和辰好好聊聊,彻底讲清楚。 来到楼下,看着被大雨朦胧的倩影,程亦乔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去。 18 今年第一场秋雨带着浓浓的寒意,朦胧大雨中的倩影,站在宿舍楼下,任由浑身湿透,只剩下那双饱含深情无助的眼睛,望着走来的程亦乔。 程亦乔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内心却极为平静,曾经时和辰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她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月亮哄他开心。 此时时和辰那么难过,那么悲伤,可她依然情绪稳定,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她苦守多年的爱情,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男人,在一次次偏袒中失去原本的意义。 当程亦乔断情绝爱,报考解密专业报效祖国,时和辰却告诉她一切是个误会。 或许,他们的相遇才是个美丽的误会。 程亦乔把雨伞放在时和辰头顶,抬起手,为他擦掉脸上的水珠,那温柔的样子,使得时和辰眸子泛着光彩。 程亦乔摇头,脸上露出解脱的笑,抬起头看向时和辰身后,雨幕深处,隐藏的那株梧桐树, 时和辰脸色剧变,发紫的嘴唇颤抖,喉咙发出颤音,拼命摇头。 他想要告诉程亦乔,自己一直都是她心中的哥哥,一直都是那个爱她却不敢面对的哥哥。 可对上程亦乔平静而冷漠的目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无法说出半个字。 程亦乔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珠,那双握住了无数次充满温暖的大手,此刻散发出冰冷的寒气,涌遍全身。 明明人还在面前,时和辰却感觉到她在离开。 时和辰拼命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孩儿,但程亦乔的话像是一根根钉子,扎进心脏,鲜血横流,他的整个世界都是血色。 脑海中浮现出在父母逼迫下, 在她无情的抛弃中,痛苦绝望的呐喊。 回想起那天晚上,从二楼摔下来,痛得无法呼吸的程亦乔,露出渴望的目光,却被他不由分说的甩了一巴掌。 也许那一巴掌,彻底斩断程亦乔的爱。 时和辰擦掉眼泪,神色期待。 程亦乔没有回答,静静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任凭他难过流泪,无动于衷。 两人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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