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动作快,杭锦书什么也不看,一会儿,罗衣锦裙都穿在了身上,荀野呢,居然还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知晓裙绦的系法,干得有模有样。 一件温暖厚实的裘衣,裹挟着淡淡体温,覆盖在了身上,杭锦书终于睁开了眼。 颤抖的眼睫分开,露出一线明光。 荀野屈膝半蹲在她身前,浑身上下还都在滴水,这天寒地冻的,呵一口气便化作热雾吹去,他竟丝毫不感寒凉。 但恕这件裹满了他体味的裘衣,杭锦书实难接受。 她好不容易才在温泉里洗干净了身上的尘垢,实在受不了这衣领间逸散而出的气味。 皱了下眉头,唯恐荀野看出,便低声道:“夫君身上湿透了,你先披上吧,我身子干燥,无妨的。” 荀野被她说感动了,愈发不肯领情,还将裘衣在她肩上拢了拢,往下轻轻压了压,关怀道:“夫人有心。我一介武夫,粗人一个,自小行军,又在北境生活,这些都习惯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夫人身骨娇气一些,不能受冻,你穿上避风也好,不许脱下。我们回去了。” 杭锦书真是反驳不了一点,惊诧之间,似一个纤细的香葱,被荀野粗鲁地连根拔起,须臾一瞬,便上了马背。 他在身后翻身上马,隔着一道厚实的裘衣,尽管前胸后背相贴,他湿透的衣衫也未能将水渍浸入她衣里分毫。 荀野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抱着他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利品,驱马快蹄折返营中。 这一路颠簸,杭锦书又起了胃翻欲呕的恶心感,强忍着不适才回到帐中,这一夜说什么也不肯再折腾。 荀野知晓她受累,不再上榻,更衣之后,觑见夫人已经睡着了,他没惊动她,在夫人的行军床边蹲了下来,伸手将夫人的没能掖好的被褥提上来,盖住她整块纤薄的脊背。 一灯如豆,长夜将尽。 杭锦书睡得憨沉,呼吸均匀,双掌合拢贴于颈侧,肌肤细腻如雪。 零州杭氏的嫡女,世家大族的规矩与涵养都在一举一动的动静得宜里,就连睡着时,也无有一处不温婉优雅。 旁人说,杭氏之女,为含金柳,为芳兰芷,为雨前茶,实乃闺门典范。就连当初江山风雨飘摇,杭氏临危之下仓皇嫁女,也是杭氏女下嫁北境草莽,他荀野空有将才,实则蛮夷之徒,不堪教化,若不是天下大乱群雄兵起,他这辈子也休想染指杭氏女一根手指头。 就连旁人对杭锦书的抬举和对他的谩骂,荀野都一应承认。 他像个趁虚而入的钻营之徒,的确,原本他是一辈子也不敢肖想夫人能嫁给他这么个蛮汉的。 可她嫁给了他。 这天下太乱,世道太险,而他迄今,还没有江山,无法给予她最周全的庇护。 帐子很深,极是幽静。 雪不知何时停了,只剩朔风一阵凄紧。 荀野起身一些,弯腰在杭锦书的脸上印下一吻,便低头出去了。 这潮润的吻,让杭锦书的梦境又变得黏湿。 总之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夤夜过去,天色破晓时分,火头长擦亮了朦胧双眼,正对着自己冷冰冰的锅灶,忽地一块肥鱼跳到了砧板上,绯红的尾巴闪动着漂亮的光泽,活像一把玛瑙制成的折扇。 火头还以为是自己天天水米醢菜吃出了幻觉,正要操刀庖丁解牛一番,视线中霍然出现一巨物,抬起眼,见到将军正站在面前。 火头吓得不轻,差点儿魂飞魄散,意识这鱼是将军弄来的之后,他大惊失色:“天寒地冻,水都结了冰,将军哪来的这么新鲜的鲤鱼?” 要是多弄几尾,为军营里加点餐也是好的。 这天天吃糠咽菜的,大家伙儿都腻味了。 北境确实没啥好东西,不像他们中原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烤肉从不短缺,这自打跟了将军东征西讨,就没加过几顿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一条黄河鲤就馋得他垂涎三尺。 荀野道:“冰化了自然便能取鱼。” 卧冰求鲤? 火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大概不至于,将军不是故事里那小孩儿,他可是栖云阁上榜的高手,那一杆重达百斤的银枪往冰面上一搠,别说区区冰块,就是玄铁也得被他攮出个窟窿来。 荀野见火头沉思不动,天都要亮了夫人还没吃上饭,催促道:“把鱼剖了,一半炖汤,一半红烧,给夫人佐餐,别的不要说。” 用枪固然是能攮出个冰洞来,但鱼也吓跑了,下下之策。荀野在冰面上坐了两个时辰,等冰化了,才钓到这么一条鱼,一厘一丝也不能浪费。 火头不敢不听军令,忙“嗳”了一声捉住红鲤应答。 鱼虽肥美,教人垂涎,可不是自己的东西,火头不敢有非分之念,当下便拿出自己烧菜的十八般武艺来,把这条鱼伺候得周周到到的,让它死得不冤枉。 初晨,雪停了,一轮红日斜照向积雪覆盖的白色千帐,营地被一片浩大的桔红所笼罩。 香荔捧着清水粥,走入了杭锦书的军帐。 “娘子,您该用早膳了。” 香荔只是照常伺候娘子,不曾想,当她一进门,就发现娘子正扶着床围,一手按着胸口,黛眉深蹙,极不舒坦。 香荔吓了一跳,急忙放了碗碟,迎上去:“娘子?” 杭锦书花容惨淡,颜色雪白,看了一眼脸上充满担忧的心腹侍女,眸光示意她自己无恙,让香荔无需担忧,缓缓说道:“我近来胃口总是不好,胃里总是泛酸,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你不要紧张。早膳我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说起这早膳,别说娘子一个金尊玉贵养大的望族之女,就连她这么个服侍娘子的女婢,成日里只吃些清粥小菜,也慢慢地味同嚼草,嘴都快要吃歪了。 但她也知道,她们吃的已然是军营里最好的伙食,好些精壮的男人,甚至连白米都吃不上,火头从来没有苛待她们,相反地,一直对她们主仆俩毕恭毕敬。只是现今,天下已乱,长安祸起萧墙,到处都是死人白骨,活人能有栖身之地,能有一碗米粥喝,已是莫大幸运,娘子不挑剔,她也更加不敢挑剔。 香荔咬牙道:“这样下去也不行,娘子总不能不吃饭,奴婢这就去找军医。” 杭锦书拽住她的皓腕:“香荔,你别小题大做,我只是小毛病,须惊动不得军医,营中每日都有伤员送来,他们的安危自是比我这些娇生惯养的精细症重要许多。何况,也就是干呕罢了,旁的症状也没有了。” 香荔待要反驳,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登时没有说出话来。 第4章 夫人怀孕? 这只是一个可怕的推测,香荔不敢宣之于口,只是目光却忍不住,沿着娘子仍旧纤细瘦弱的身子,一直瞧到了她平平坦坦的肚子上。 杭锦书的干呕症状消退了许多,她平复了下,此时,荀野带着火头进来了。 荀野手里是红烧黄河鲤,火头手里是鱼头汤,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自离开丹阳城后便一贯茹素的香荔,都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夫人,”火头将鱼汤放在行军床边矮脚凳子上,供夫人取用,两道笑褶子堆在眼角,双眼浑浊,但眼光却在发亮,“夫人这些时日食欲不振,因此小人特调了这鱼汤,请夫人尝一口。” 鱼汤虽好,却有股淡淡的土腥味,杭锦书闻了不适。 但荀野在,她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荀野微垂长目,深邃的眸凝视她的眉眼,带着鼓励:“尝尝,也炖了些时候了。” 这种寒天冻地,也不知这一尾鲤鱼是从何处得来,再看香荔,对面似乎也在怂恿她吃些好的滋补身体,杭锦书被架在了高处,却之不恭,只好低头应是。 调羹打在瓷碗里,叮一声,那充满了腥香味的鱼汤入了嘴,并不难喝,只是火头处理的手法有些问题,军营的火头做工不细,鲤鱼里的肝肠都没扔掉,全一锅炖了,那香气别提多腥。 杭锦书在荀野面前不敢失仪,强撑着咽下去,脸颊上挂着淡淡笑意,只是脸孔愈加苍白了。 “夫君从何处得来的鲤鱼?” 荀野看她吃了,心里稍安,笑道:“碰巧遇到人家,向人买的。” 既能买鱼,想必也能买肉,他却偏买了鱼。 鲤鱼本就带一些腥味,让火头处理得不干净,鱼的肠胃都混杂在锅里,那滋味别提多难熬。 荀野看不到她的难受,一径道:“夫人清瘦了许多,多吃一口。” 杭锦书只好忍着,蹙眉又伸向那碗,只是这回,还没碰到汤匙,实在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地作弄起来,扔了汤匙,弯腰靠向床围只干呕。 吓得荀野面如土色,一屁股坐上行军床,从身后揽住了夫人的腰,“怎么了?” 莫不是—— 荀野一记冷眼,刀子般戳向火头。 火头也被吓成了木偶,半晌后,他把手要起来,直晃得像两支拨浪鼓:“不,将军,不是我啊,这鱼你是看着属下做的!” 的确如此,自己盯着火头下厨,他没机会做手脚。 可怀中的夫人干呕得却厉害,像是中了毒,荀野心焦如焚,立刻吩咐香荔:“把军医叫过来。” 不消荀野吩咐,香荔担忧娘子安危,“奴婢就去。”便转身撩开帐帘出去。 荀野的长臂环绕着杭锦书,不敢用力抱紧,更加不敢撒了手,“夫人哪里难受?” 杭锦书直想推开他,这个人一靠过来,他身上那股雄浑厚重的气息,熏得他更加难受了,可身为名门淑女,枷锁绑在身上,杭锦书总无法推开自己的夫君,便忍了下来,只是胸内翻涌,无法张嘴,只好缓缓摇下头,想坐起身。 一旁的火头心惊胆战地看了半晌,突然石破天惊飞出一句:“夫人难道是怀孕了?” 杭锦书感觉到,那双虚虚笼住自己身体的结实长臂,像被飞来暗器狠扎了一下,猛地一震。 她自己也震惊不已。 荀野仰目,寒渊一样的漆黑双眼燃起烈焰,盯住了火头。 “你说什么?” 火头不敢说假话,搔了两下发麻的头皮,惊恐回话:“小的家乡还有一房妻室,两房妾室,生了五个孩儿,她们怀孕的头俩月,都吐,吃不得一点荤腥,但凡沾了一点鱼腥,便不再能吃饭。小的看夫人这症状……” 这就是乱世,连火头这样的其貌不扬的男子,在军中也没有太大的军衔,都能娶到三个女子,民间仓皇嫁女以求军户庇佑的,更不知多少。 杭锦书幽怨地垂下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肚腹。 从与荀野成婚以来,他便对她兴致高昂,新婚头一个月,夜夜笙歌不过家常便饭,他浑然不知疲倦。 杭锦书没有打算与荀野长久,如果荀野战死沙场,她便会落入敌手,届时自然给荀野陪葬,荀家得了江山,她也不愿去做那个锦上添花之人,惟愿就此放手,杭氏一族定将鼎力支持荀氏,在各世家中位荀氏争取。既不会长久,留下一个孩儿又作甚么? 何况荀野此人特点鲜明得让她无法忍受,他的孩子,想必也同他一样吧? 天下尚未平定,无论如何,在此时怀孕都绝不可能是一件好事。 所以,杭锦书一直在采取措施避孕,在荀野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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