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杭锦书无语凝塞,鬼使神差地,真的信了荀野的话。 这条黛笔描摹过的眉弯,细而纤长,犹如一柄尖利的峨眉刺,刺破了脸上的婉约端庄,无比凌厉地串起了冬日的漫漫枯雪,很有一种气势夺人的冷艳感。 如此熟悉,又美得陌生的夫人,只能在眼下,再多贪婪地看几眼了。 荀野的嘴角溢出一缕叹气。 杭锦书曼声道:“夫君为何忧愁?” 荀野看向她:“我将赶赴苍州,与王氏决一死战,南魏占据一半中原,兵多将广,他在苍州部署了十万雄兵,等着我自投罗网。我此去吉凶难料,早则数月,迟则一年。夫人,今日我要安排你回零州,望你谅解。” 其实无所谓谅解,荀野也知道,夫人她,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应当很是激动吧。 杭锦书的确激动,只是不能表露出来,暗暗压抑着怦然的心跳,忍不住迎向晨光熹微里泛着温暖麦色的荀野的脸庞,语调急切了些许:“夫君此战没有把握吗?” 荀野勾住了嘴唇:“夫人还是担心我的。” 杭锦书不说话,荀野只是觉得,夫人的脸颊比方才红润了一些。 他眼中熠熠有光:“无事的,我自从戎以来,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场,你不要忘了,你夫君可是个常胜将军啊!夫人到了零州之后,可与家里重聚,只消等候我凯旋的消息,届时我便去接你。” 杭锦书应了。想到能够回家,心中实在难忍这股期盼。 盼了数年,终于能得再见双亲,在这乱局当中,多么难得! 荀野是一个守信的人,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但不过维系了几息,那个守信重诺的男子,忽地皱起了眉,心怀念念地,朝着杭锦书的嘴角袭来。 这一下杭锦书不设防,让他亲吻得结结实实,双唇被他的嘴唇擒获,碾在其间,静静地厮磨。 新搽的胭脂,转眼间便被吃掉了一半儿,荀野圈住夫人的腰肢,一只手捧住了夫人美丽的脸蛋,贪婪地吃了一口又一口,尤吃不够般,甚至她能感觉到他胸腹之下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若非严武城在外嚷了一嗓子,惊破了荀野的绮思,杭锦书毫不怀疑,自己只怕是要在出发前,还要被荀野拆吞入腹,饱餐一顿。 他干得出来这事。毕竟以往也没少干。 荀野面色尴尬,心中痛骂了严武城两句,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握住杭锦书的柔荑,切切叮嘱:“严武城心细如发,又擅武艺,由他护送夫人,我可心安。夫人,沿途颠簸,风急霜重,夫人不要着急赶路,累坏了自己身子,那调理脾胃的药,也一定要日日记得喝。” 杭锦书的心早已飞回了数百里之外的零州,对荀野的话,她只是一只耳朵听着,一张脸缓缓点着应是。 荀野呢,絮絮叨叨,两年多来第一次与夫人分离,他像个婆婆嘴,叮嘱个没完。 又或许是知晓,只要自己住了嘴,夫人就要起身,跟着严武城走了。 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一句话掰成三句说,揉碎了说,唯恐夫人听不进。 “夫人脚上的伤,要记得按时涂抹药膏,这伤势痊愈之前最好不要泡水,要清洁的话,用棉布蘸水擦拭就好。回零州的路上,一定到了驿站,就准备下一站的食物和药材,我们荀氏在中原也有自己的哨岗,每到一站,哨岗的戍卫便会飞鸽向我传信报平安……” 到了后面,杭锦书看这天色实在不早了,很想打断荀野的话。 不消她说,只需一个眼神缓缓地递过来,荀野便乖觉住了嘴。 只是还不能够完全住嘴,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没说,便把长话剪短。 魁伟英武的男子,忸怩了一晌,忽地凑近她一些,语气不那么自信地道:“夫人若是想念我,可以给我写信。一定要写,好么?” 杭锦书不想写,她只怕也没有功夫想念他,就算写了,也不知信里该写些什么。 她看着荀野,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委婉地道:“夫君用兵如神,奇袭纵横,日无定所,这种时节给夫君寄信,我怕难以寄到夫君手中,更怕被他人截获,成为迷惑,或者钳制荀氏的筹码。” 诚然夫人的考虑有道理,但荀野还是感到隐隐失望,眉梢坍落了下去,眼皮半耷拉着。 杭锦书语气温和下来:“妾会在零州乖乖等着,静候夫君凯旋。夫君并非池中物,金鳞化龙,指日可待。” 荀野知道。他知道当初杭况那老狐狸为什么挑中了自己,甘心把侄女嫁给自己。 随朝崩塌之前,曾向杭氏女登门求亲的世家俊彦多如过江之鲫,杭况从未点头应许,看中他,也不过是看中了他手中的兵马,和争鼎天下的魄力与决心。 夫人。夫人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荀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还是笑了下,握住夫人的手,拇指轻抚过夫人的指节:“大丈夫,纵横如是。我当让夫人看看,你从未错信于我。” * 荀野不想目送杭锦书离开。 他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有出息,是个不折不扣的儿女情长之人,纵然在战场上再如何雷霆万钧,到了夫人面前,他怕掩藏不住自己卑微乞怜的本性。 杭锦书随严武城走了,她走后,这军帐内仿佛瞬间暗了下来。 天光炽亮地落在穹顶,但荀野毫无所觉。 他在原地盘桓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不夺天下,便不去见她。 抱定这一个大的宗旨,荀野终于整顿自身,步出帐门,号令北境军拔寨。 北境军声势雄壮,高扬战歌,攻无不克。 到了入夜之后,荀野突然接到一个好消息,今日竟有两路反王前来投奔。 一路是龟缩于阳贾,以耕织维生,但被乱军铁蹄蹂.躏得难以存活的白字军,一路则是曾经被成聂率领的鹤鸣军打退的冯叔夜。 “当初成聂也想要我手里的兵马,但我却看出他绝非明主,”冯叔夜滔滔不绝,“即便身死人手为天下笑,我也绝不能苟同成聂,今良禽择木而栖,得遇将军,我之大幸。将军有安邦定国之能,救世济民之心,实乃大善。冯叔夜愿投奔于将军麾下,蒙将军不弃,可为将军刀斧手,马前卒。” 他还牵来了自己的战马。 “这匹宝马追随我多年,是正宗的吐火罗汗血宝马,可惜马虽赤兔,人却不堪其用,马无良主,尚且终日伏于槽枥之间,恹恹嘶鸣。今日冯某人将这匹宝马赠予名将,也算让它遇到了伯乐。将军,请收下末将的一片心意。” 荀野看这匹汗血马,通体枣红,四蹄健壮,神光烨烨,知它有日奔千里之能。 名将遇到宝驹,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吐火罗的马?可有名字?” 冯叔夜抱拳躬身,须发尽张,虔诚而谦卑:“往日的名字,可以弃用。” 荀野见他果真有心赠马,也是真心归降,他想了想,低头抱住马儿修长的脖颈,俊脸贴向战马凌厉炯炯的眼睛,烈马也驯服地靠向新主。 不愧是名驹,竟通灵性。 荀野大喜过望,朝它低声道:“好马,今后我赐你名字,不如便叫——伊纥曼吧。你追随我,我也不再教你无用武之地。” 左右有懂吐火罗语言的,听到这么个名字,不禁都臊得低下了头。 老郭是个直枪头,当下就笑起来:“将军,夫人才离开三个时辰,你就想成这样了,咱还能不能矜持点儿?再说这么威武一匹汗血宝马,你给它起这么个肉麻的名字——” 荀野抚着马背瞪了他一眼。 老郭气为之夺,觳觫几下,识趣儿地给嘴上了封条。 白字军的蔟葛,却忽然想到一事,他上前来,恭声道:“荀将军,末将从薜荔城来,沿途窥见一支南魏军鬼鬼祟祟绕道凤首山,像是往南边去了,不知荀夫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第14章 “夫人,疼不疼?” 杭锦书踏上返乡归程,一路上行程安排都按严武城的命令办事,包括每日行进多少里,在何处歇脚、换马,准备粮食与水。 虽归心似箭,但稳妥更为重要。 行了一日,到了子时,见到一方驿馆。 严武城下马来问杭锦书:“夫人,天色已晚,将士疲惫难堪,如果再赶路,只怕路不好走。” 杭锦书端坐车内,靠着侧壁睁开了困倦的美眸:“听凭将军安排。” 严武城便提议队伍在驿馆暂时歇脚,他打听过了,这驿站是随朝传信的中站,随帝发往安西都护府的大半信件与敕令,都要经过驿馆。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对荀家是极为熟悉的。 果不其然驿丞听说了杭夫人今夜将在此处下榻,古道热肠地便迎了上来,亲自护送两位女眷入馆驿歇脚,还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北境军,原来是杭夫人大驾!小可这厢失迎了嘿嘿。” 谄媚的褶子在驿丞脸上画了两道月弯,杭锦书脚步放缓,侧眸询问:“你识得我?” 识得杭锦书的人,会唤她“杭夫人”,至于不相识的,便以夫姓代称,称呼她为“荀夫人”。杭锦书不知自己居然也算得威名远播,让这小小天地里的驿丞也知晓了姓名。 驿丞踮着脚,发出猫儿走步般的伶仃动静,一面提醒着杭锦书留意脚下,一面恭声回应:“哪能不识呢,夫人与荀将军贤伉俪夫妇情深,都说荀将军行军打仗也不忘带夫人在身边。夫人您看着些门槛,对了,夫人这是要南下回娘家?” 杭锦书回答:“是的。” 驿丞了然:“小的道是说呢,要不是回娘家,杭夫人与荀将军怎舍得作别啊。不过您也别担心,小的这处虽然简陋,但还收拾得一尘不染,夫人住着保管舒服。” 严武城带人去安顿了马匹车驾,又安置了士兵的住处,折身回来时,夫人已经登上了馆舍二楼,舍内灯火熠熠,明炽璀然,在夜雾中那缕灯光尤为温暖。 他加快脚步跟上几人,向驿丞道:“你们盼着北境军南下?” 驿丞抚掌含笑:“当然。现在民间都有歌谣传颂了,说着荀家天下,荀军来了不纳粮!不像南边那几位,现在这时节,还向老百姓打劫余粮,干这些不义勾当!就连南魏,也是一样的,王氏出身士族,对我们寒门,对黎民百姓,那是拿着鼻孔俯视的。所以啊,什么百年世家,千年世家,在我们老百姓眼底,狗屁都不是,谁不抢百姓的粮食,给百姓衣穿,那就是真皇帝。” 听这位驿丞出身不高,言辞之间对世家多有攻讦,杭锦书听了心头不大舒服。 香荔憋闷不住向怼回去,杭锦书扯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去反驳,主仆二人无话,相与步入了寝房。 等外边的人去了,驿馆的寝房被一团宁静的夜雾吞没,只余下桐油灯闪灼,香荔才愤愤不平地道:“他说话好生难听,士族是怎么得罪他们了?我们杭家是诗书传家,是好几百年的望族,还出了好多名士,都是与世无争的真名士,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变得那么难听了?” 杭锦书站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小娘子面红耳赤的容颜,微垂长睫,心中不无认同,但还是缓缓劝抚道:“乱世之中,人心生隙,百姓不再相信士族,也是情理可原,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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