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又是哪个婊子养的?纵酒狎妓糟蹋戏,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破烂玩意!”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跟着后头的就是一记闷响。 裴山听得心里一紧,心道这小戏子倒是挺有血性,听这声,拳拳到肉,估摸着对面那几个人竟是没占上便宜。 再往里走时,砰乓的动静就更明显了,还没等拐弯,裴山就瞧见几个穿着长外套的人,跌跌撞撞往外跑,脸上手上都沾了些血污。 那些人看到裴山,一刻没停,急窜窜地就往光亮处去了。 “没胆儿没钱还敢学人泡相公!跑什么,有本事再抡两拳啊!” 拐角里又传出叫骂,带着喘气声,越来越近。 裴山往里探了探头。 只见一个穿着戏服的人冲出来,见到拐角站着裴山,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喊:“哟嚯,又来一个,怎么着,就你这小身板也想来讨打?” 妆面给立体明朗的骨骼蒙了一层柔光。那眉尾的口子汩汩流血,把妆染脏了。 少年却像不怕疼似的,直直瞪着裴山。 裴山平日里不听戏。 他父亲裴林早期抽大烟早就败光了家底,烟戒了,身体也垮了。为了治病,裴山一边做着大学教职,一边在闲暇时给女中学生补习国文;而且,到底还有些文人的锐劲儿,笔杆子也是没法停的。一来二去,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戏台子? 此时看见唱戏的少年,只猜测可能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对面的人仍是梗着脖子。血都流到眼睛了,少年眨都不眨一下。 裴山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来,上前一步,却被少年躲过去了。 “我只是看你血快沾到衣服,想给你手帕擦擦。”裴山站定,保持五步的距离,“没有恶意。” 少年将信将疑地抬起手,裴山便递了过去。 “你是老师啊?”唐立言嗤笑了一声。 裴山愣了,笑问:“你怎么知道?” “瞧你袖口啊,沾灰了。”少年指了指被洗得发白、开线的袖子。 裴山有些局促地把手靠在背后,“还挺仔细。” “那是,我眼睛可尖了。”少年说,“合着我遇见位年轻的先生。”说着露出羡慕的笑,“真好,有好多书看,还有人教。” “不用叫先生。”裴山点点头,权当是说过谢谢,“裴山,字怀璋。” “啊,行。我叫唐立言,字……字什么好呢?”少年拿手指敲了两下下巴,“字之白吧。” 唐立言给的是本名,而不是艺名。为了凑裴山的滑稽动作,他还装模作样起了个表字。 裴山觉得有趣,便多问了一嘴,“为什么字之白?”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我觉得好听。” 唐立言刚说话,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声。 “饿了?”裴山问。 “有点。” “怎么不回家?” “刚刚被砸了场,我现在不好回园子,不然又得挨一顿揍。” 裴山听完,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馅饼,犹豫了一会,拿出来,“热的,要不要吃?” 唐立言下意识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摇摇头。 裴山想他是拉不下脸面,于是把馅饼拿围巾包好,留在了雪地里,转身走了。 唐立言没说谢谢,也没跟他道别,只是在身后喊:“先生在哪里教书?” 裴山微微转了小幅度,指指不远处的高楼,然后快步走进了风雪里。 这是二十五岁的裴山第一次见到十七岁的唐立言。 这年的雪不像南方该有的样子,落在长衫上融不掉、粘不住,轻轻抖一抖,便白费了一路的积累,尽数掉到地上,让尘土脏了去。 下雪时冷得出奇,雪后天气却暖得出奇,存不住半点积雪。 裴山以为这一面之缘就算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唐立言后来竟是寻到教室,把围巾还了回来。 围巾方方正正叠好,放在了收发室。旁边只留着一张字条,上头摆了簇花。 裴山没机会问人是怎么找到这的,也没来得及问他那天回园子后有没有挨打,只能对着那张硬卡纸看了会。 纸上写着:[谢谢裴先生]。 裴山不禁笑了——夜里那么狠厉倔强的小子,写起字来倒是端庄。 纸和花都被放进了教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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