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瀑布。 然后剑鸣再作,再未停歇,直至最后,一切安静下来。 这场对战应该结束了,谁胜谁负? 国教学院三人最紧张,林畔的气氛一片压抑。 轩辕破瞪圆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楼门,不停地搓着手,额头上满是汗珠。 落落闭着眼睛,小手在身前抱成拳头,默默地替陈长生祈祷着。 唐三十六背着双手不停地踱着步,嘴唇微动,念念有辞。他没有问陈长生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信心来自何处,他知道陈长生对这场对战肯定有所准备,但他更知道庄换羽有多强——庄换羽是他在天道院的师兄,也是他一直想要超越的对象。隔得近些,才能听清楚他在低声自言自语些什么:“太乐观了……太乐观了,我们太相信他了,这怎么可能赢呢?这怎么可能赢呢?你这个家伙可一定要赢啊,但是,怎么可能赢呢?” 便在这时,洗尘楼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考生同时望了过去。 落落睁开了眼睛,满是希冀与担心。 唐三十六不再踱步,也停止了自言自语,却没有望过去,因为他不敢看。 先走出洗尘楼的人是陈长生。 他浑身是血,光着双脚,衣衫破烂,满身风沙,比起前几轮来,更像一个乞儿。 石坪四周依然一片安静,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场对战的胜利者是谁。 关飞白在与折袖那场同样惨烈的战斗后,先走出了洗尘楼,但他是失败者。 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陈长生忽然转身走进楼内。 对战已经结束,他已经出楼,为何又要转去?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过多长时间,他再次走了出来,这一次他的手里多了一双靴子。 一双崭新的靴子。 场间忽然响起一声怪叫,那是唐三十六的怪叫。 他表面上没有看,实际上余光一直看着那处。 他怪叫着,向陈长生冲了过去。 落落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脸上满是后怕与高兴。 轩辕破不明白,挠着头问道:“怎么了?” 落落说道:“先生赢了。” …… …… 第166章 这样也行 这种时候,还没有忘记自己先前掉的靴子,自然说明陈长生赢了。 果然,随后庄换羽没有出现,出现的是离宫教士,宣布了这场对战的结果。 在考生们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陈长生提着靴子、光着脚,从石阶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唐三十六此时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前,扶住了他,同时伸手把他手里的那双新靴子接了过来。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太客气了。” 说着不好意思,他却没有拒绝唐三十六的搀扶,因为他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在洗尘楼里,接受了圣光治疗,依然还是很虚弱。 唐三十六叹道:“从今天开始,我大概只有给你提鞋的资格了,还不得赶紧巴结着?” 这是大周著名的谚语。 唐三十六叹息着,感伤着,眼睛里却满是喜意。 轩辕破和落落这时候也迎了过来。 洗尘楼里。 庄换羽躺在担架上,右肩微塌,半身皆血,闭着眼睛,灰白的双唇微微颤抖,拳头紧紧地握着。 二楼那个房间也很安静,大人物们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场对战。 大朝试已经结束了很多场对战,陈长生和庄换羽不是最强的,他们之间也不是最激烈的,如果要说激烈甚至惨烈,还是折袖与关飞白的那场沉默之战,同样,这场对战也不是最精彩的,七间与梁半湖的那场离山对战才至为精彩。 但这场对战一波三折,陈长生竟然再次初照,当场破境,同时破了庄换羽无比稳定的发挥,非常值得回味。 洗尘楼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林畔,寂静一片。 人们不知道陈长生怎么赢的,生出很多猜测,于是更加震撼。 庄换羽是天道院的骄傲、京都诸院的最强者,连他都无法让陈长生的脚步停下,难道主教大人那日在离宫做的宣告,真的会变成现实?难道陈长生真的有可能拿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流水淙淙,溪畔的离山剑宗弟子们安静了很长时间。 关飞白看着被落落扶到白杨树处坐下的陈长生,感慨说道:“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在修行与战斗方面,陈长生并无盛名,更无侥幸之名,所以,这才显得他更加了不起。” 苟寒食看着靠在白杨树上闭目休息的陈长生,默然想着,一个不会修行不会战斗的少年,只用了数月时间,便成长到如此程度,他为此付出了多少时间与精力,说是燃烧生命想来也不为过,只是为了大朝试的首榜首名,这样值得吗? 洗尘楼外的静寂,被林畔传来的咳嗽声打破。 陈长生靠在白杨树上,不停地咳嗽着,显得极为痛苦,随着每声咳嗽,胸前的剑伤便会再次迸裂,溢出血来。 凭着对死亡的漠然,他艰难地战胜了庄换羽,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很明显,在大朝试结束之前,他的伤不可能好。 落落有些手忙脚乱地替他进行着包扎,唐三十六依着他的指点,在包裹里寻找着药物。 轩辕破端来一大碗清水,唐三十六也找到了陈长生需要的药丸。 陈长生借着清水,把一大把药丸吞了下去,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继续调息。 落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以陈长生现在的伤势与状态,不要说随后可能会遇到的苟寒食,就算是随便一名参加大朝试的考生,都可以随意击败他。 但她没有办法让自己说出劝他不要继续战斗的话。 唐三十六和轩辕破也说不出来。 就连先前在洗尘楼里,那些离宫教士看着他身上的伤,也不忍劝他退赛。 是的,这里的不忍,是不忍看到他身受重伤还要继续战斗,而是不忍看着他坚持到了这种时候,却要停止战斗。 陈长生不会停止战斗,大朝试对战也不会因为他的伤势而暂停。 对战进行继续,苟寒食进入洗尘楼,如前几轮一般,平静如春雨润物一般战胜了这一轮的对手,那位圣女峰的少女。 令国教学院数人越发觉得不安的是,即便到了最后阶段,苟寒食的对手依然没有受伤。 这种完美的控制代表着绝对的强势,天海胜雪退赛之后,苟寒食与别的考生之间的实力差距,大的令人有些绝望。 国教学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随后出场的折袖身上。 青云榜第三的狼族少年,按照先前的抽签,如果战胜这一轮的对手,便会遇到苟寒食。事实上,在场的考生当中,大概也只有他和落落能够对苟寒食造成一定威胁,落落无法与苟寒食相遇,他便是唯一的选择。 折袖这一轮的对手,是摘星学院的一位青年军官。 他没有直接走进洗尘楼,而是向林畔走去。 看到这幕画面的考生们有些吃惊,联想到先前唐三十六曾经去找过折袖,不由很是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折袖走到林畔,看着唐三十六面无表情说道:“给钱。” 听着这两个字,落落和轩辕破的神情微变,这才确信唐三十六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就连陈长生都睁开了眼睛。 原来,以冷血孤独著称的狼族少年,居然真是个死要钱的? 唐三十六对此感受格外强烈,压低声音愤怒地说道:“这种对手你也要钱?” 折袖依然面无表情,看着甚至有些呆滞,问道:“为什么不能要?” “你稳胜好不好?”唐三十六恼火说道:“我不给你钱,难道你就赢不了那个家伙?” 折袖想了想,说道:“但你要我打苟寒食。” 唐三十六说道:“下场我们再谈价。” 折袖摇头说道:“要打苟寒食,我先要赢这场,所以这场你也要给钱。” 唐三十六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发现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认输,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折袖看了看银票,上面的数字让他非常满意,于是他很难得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好好打的。” 说完这句话,他离开林畔,向洗尘楼走去。 落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唐三十六问道:“这样也行?” 轩辕破看着折袖有些孤单的背影,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样也行?” …… …… 第167章 两场漫长的战斗 有人看见唐三十六递了张纸给折袖,但没有人联系到,那会是一张银票,因为狼族少年留给世人的印象,怎么都无法与金钱这种事物联系起来,就像落落和轩辕破,哪怕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发生,依然难以相信。 折袖走进了洗尘楼,折袖走出了洗尘楼,他的对手没有走出洗尘楼,和苟寒食一样,他再次迎来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利,但除了结果之外,过程却比苟寒食要多了很多争议,因为他的对手再次重伤难起,被直接送出了学宫。 考生们的目光随着他走下石阶,来到林畔国教学院数人前。 唐三十六有些无语,说道:“你是用摘星学院的学生身份报名,现在还顶着张听涛的假名字,那位仁兄算是你的同窗,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折袖沉默了会儿,似乎不怎么理解他为什么关心这种事情,然后说道:“我说过会好好打。” 唐三十六的银票让他很满意,所以他先前难得地对人点头示意,并且承诺会好好地打,对不怎么理解、也懒得理解所谓人情世故的狼族少年来说,好好打便是用尽全力去打,那么他的对手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考生们的目光集中在林畔,这让唐三十六感觉到了一些压力,他不想让国教学院与折袖之间的交易被人知晓,倒与荣誉之类的事情无关,纯粹是他想保守这个秘密,折袖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的秘密。 折袖现在等于是国教学院的雇佣兵,如此强大的雇佣兵,当然最好没有人知道。 “来谈价。”折袖说道。 唐三十六明白他指的是下一场。 没有任何意外,折袖对上了苟寒食。 落落和轩辕破低头看着地上的草枝,不说话,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长生没有,因为这是他的事情,如果事后会被人耻笑,他认为被耻笑的对象也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唐三十六。 “你要的东西,我不能保证……我有没有,但我会尽量争取给你。”他看着折袖说道。 折袖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漠然说道:“你一定要有。” 陈长生说道:“如果有,就给你。” 折袖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可以。” 然后他望向唐三十六,又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三倍?” 唐三十六怔了怔,然后才醒过神来,强行压抑住狂喜,平静说道:“没问题。” 折袖再次对他点头示意,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看来这个家伙只会杀人,完全不会谈价啊。”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背影,感慨说道。 打苟寒食,比打那名摘星学院考生的价钱只翻了三倍,折袖的开价,让他实在有些意外。 然后他想起一件事情,回头望向陈长生,皱眉问道:“你知道他想要什么?” 很明显,狼族少年非常缺钱,只是他愿意帮助国教学院的一部分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从陈长生这里得到些什么。 陈长生看了落落一眼,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要什么,只是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他。” …… …… 八强战最后一场对战,发生在落落与那名槐院少年书生钟会之间。 不愧是青云榜排名第九的少年天才,在洗尘楼里,钟会表现出了极强大的真元修为和剑法,成功地……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 离宫教士宣布结果后,钟会沉默地离开了洗尘楼。 看着这名槐院少年书生略显落寞的背影,落落没有什么感觉,静静看着门口,等待着下一位对手的到来。 她没有离开洗尘楼,她要求打四强战的第一场,二楼里的那些大人物总要给她这点面子。 洗尘楼的门关闭,过了会儿时间后,再次开启。 听着那声吱呀,落落走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对手搀了进来。 她这轮的对手是陈长生。 被那场雨水洗过的地面,残着些微湿的沙,靠着圆楼四壁的石阶,还算干净,也比较干燥。 落落扶着陈长生坐到石阶上,递过清水,喂他喝了口,说道:“药力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发散?” 陈长生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缠着的那圈金线,说道:“已经好些了,你不用担心,如果稍后还不行,我再想办法。” 落落说道:“先生,那你就先多歇会儿。” 陈长生望向二楼,心想这样合适吗? 洗尘楼是大朝试对战的场所,考生进楼之后,心神都在战斗之上,很少有机会打量这座楼的模样。 他这时候倒可以好好看看。 只是,终究有些不安。 “会被人说吧?”他看着落落问道。 落落本想说,自己可不怕别人说闲话,但想着他谨慎的性格,眼珠微转,说道:“那我们聊聊天也好。” 聊些什么呢?国教学院里的大榕树有没有变得更粗?站在树臂上还能不能看到百花巷口那家杂货铺?去年冬天国教学院里的雪积的厚不厚? “先生,你是怎么打赢庄换羽的?”落落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陈长生想了想,把先前那场对战仔细讲了一遍,绝大部分细节都没有遗漏。 落落自然很吃惊,犹有余悸说道:“幸亏有那场雨……” 陈长生点了点头,此时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那场寒冷的雨自天而降,他就算不被星辉烧死,也会因为高温而身受重伤。 那场雨,是从哪里来的? “学宫在教宗大人的青叶世界里,能够让这里下雨,只有教宗大人。” 落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先生,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陈长生沉默不语,如果落下那场秋雨的人真的是教宗,如何解释? 他和国教学院是国教旧派势力重点培养的对象。 谁都知道,国教旧派势力或者说,那些忠于陈氏皇族的大人物们,针对的对象,便是圣后娘娘与教宗大人。 教宗大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更准确地说,拯救自己? 整个大陆都知道,国教学院的新生,主教大人的那份宣告,都隐藏着很多问题。 陈长生作为当事人,当然更清楚,只不过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一是因为他不愿意去想,他的目标始终是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京都的大人物们要做什么事情,和他无关。 二是他想不明白,那些大人物们的心思,不是像他这样的少年能够猜透的。 “至少,现在看起来,对我是有好处的。”陈长生看着神情凝重的落落,宽慰道。 落落说道:“我想,或者可以借势。” 陈长生有些不解,问道:“怎么借势?” 落落的目光落在他胸腹上的那几道剑伤上,说道:“稍后决战的时候,尽量行险。” 陈长生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按照落落的本意,绝对不会建议他那样做,但既然陈长生一定要拿首榜首名,那么便不得不做。 她和陈长生都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在想些什么,但知道那些大人物们已经做过些什么。 有很多大人物想陈长生失败,也有很多大人物不想陈长生死。 教宗大人能让学宫下一场雨,便能下更多场雨。 那么陈长生就应该行险,向死里求生,如此,才能借到那些大人物的势,或者再借教宗大人几场雨。 所谓借势,便是顺势。 落落有些不安说道:“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长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落落神情有些低落,说道:“抱歉,今天没能帮到先生什么忙。” 她在教宗大人前恳请一夜,才能参加大朝试,名次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给陈长生保驾护航,比如她前一轮战胜了钟会,这时候陈长生才能坐在石阶上休息,而不需要以重伤的身体,面对槐院的绝学。 只是在她看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的目标是天海胜雪和苟寒食。 天海胜雪因为她退赛了,可还剩下一个苟寒食。 …… …… 洗尘楼里很安静。 洗尘楼外却很热闹,因为没有人关心楼内那场对战的胜负,所有人都知道,落落殿下会做什么。考生们三五成群,讨论着先前的对战,说着可能的排名,猜测着陈长生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能在苟寒食手中撑过几招。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洗尘楼依然安静,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考生们等的有些无聊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犯困。 关飞白望向洗尘楼紧闭的大门,生气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梁半湖望向林畔,摇头叹道:“连唐棠这样的人都觉得丢脸,殿下她……怎么好意思?” 苟寒食沉默不语,想着国教学院为了让陈长生拿首榜首名,无所不用其极,最后那战,只怕不会太简单。 林畔,轩辕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先前与他一道蹲着的落落,这时候已经换成了唐三十六,无数道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备感压力,不好意思抬头,连话都不好意思说,只能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 …… “这算什么?” 洗尘楼内,二楼窗畔,圣堂大主教看着台阶上那对少年男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长生和落落在聊天,师徒二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画面其实很好看,很青涩动人。 问题在于,这里是洗尘楼,是大朝试对战的庄严会场,不是国教学院的池塘边,也不是百草园的瓜架下。 薛醒川微微皱眉,说道:“这……不合适吧?” 陈留王很想笑,但为了场间这些人的心情着想,忍着没有笑出来。 莫雨面无表情,静静看着陈长生和落落殿下二人,眉间却隐有燥意。 所有人都知道落落殿下的意图是什么,她是想把这场对战变成陈长生的休息养伤的时间,自然时间越长越好。然而现在整个大陆都紧张地等待着大朝试的最终排名,难道她和陈长生想休息多长时间,这个世界便要等多长时间? 最麻烦的问题在于,大朝试里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则约束。谁说对战双方就必须一上来便生死相向?谁说对手之间不能惺惺相惜聊两句?落落与陈长生有无数种理由或者说借口,来拖延时间,把对战变成聊天。 那名圣堂大主教恼火说道:“请殿下快些,如果再不动手,就判二人消极,直接出局。” 离宫教士将大主教的意思准确地转达给了石阶上聊天的那对少年男女。 落落很生气,说道:“没看到我们在蓄势?谁敢判我们出局?” 那名离宫教士很想撇嘴,很想说殿下您当全世界都是瞎子吗?有蓄势一蓄就是半个时辰,两个人蓄到肩靠着肩?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吱呀一声轻响,二楼那间房间的窗终于第一次被推开了。 薛醒川来到场间,走到落落身前,微笑着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落落依然不肯起身离开。 陈长生说道:“歇的差不多了,一起出去吧,不要让大人难办。” 落落最听他的话,而且也知道不可能长时间的霸占洗尘楼,扶着他站起身来,向楼外走去。 薛醒川看着这对少年男女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显得很是无奈。 就这样,大朝试四强战的第一场结束了。 落落殿下如所有人想象的那样,直接弃权,同时为陈长生争取到极珍贵的休息与养伤时间。 陈长生进入了大朝试决战。 他距离那个曾经被全大陆耻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只是这个过程显得有些荒唐。 不过,他不在乎。 落落也不在乎。 …… …… 大朝试对战越到后面,进行的越快。因为对战双方的实力越来越强,哪怕差距只在一线之间,分出胜负也只在数招之间。过了第二轮后,每场对战所需要的时间极短,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走到最后的时刻。 陈长生与落落这场对战,足足耗去了半个时辰,比前面十场对战加起来的时间都要长,当然,所有人都清楚,这是特殊情况,也只有落落殿下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才能如此做。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大概便是今年大朝试耗时最长的一场对战的时候,苟寒食和折袖之间进行的第二场四强战,再次给所有人带来了无穷的震惊,因为这场对战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看情形,似乎还将继续持续下去,极有可能超过半个时辰。 听着洗尘楼里不时响起的恐怖声音,唐三十六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眼神里的敬意越来越浓。 他转身望向陈长生,严肃说道:“除了命,那个狼崽子找你要什么,你就给吧。” …… …… 第168章 打出自己的价钱 时间不断流逝,楼外的考生们神情越来越凝重,眼睛里的惊色越来越浓,不知道这场对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天海胜雪离开之后,苟寒食和折袖毫无疑问便是在场考生里最强的两个人,无论怎么看,这场对战都不应该持续这么长时间。 这场对战耗时如此之长,和陈长生与落落的那场对战不是一回事。洗尘楼里传出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止,有时如雷有时如巨浪拍空,碧蓝的天空里不时出现艳丽的云絮,那是小世界被真元对冲干扰的画面,这些声音和画面,都证明了此时楼内的战斗进行的如何激烈。 洗尘楼外一片安静,所有人看着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心情非常紧张,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当时间终于超过半个时辰后,就连离山剑宗三子的脸上也都开始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唐三十六对陈长生说过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口,神情越来越凝重,眼神越来越认真,站的越来越直,似乎要以此来表示对某人的尊重。 半个时辰过去了,战斗依然在继续,轩辕破望向唐三十六,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不会有事吧?”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个狼崽子在拼命。” 前一轮对战,折袖拿了银票,满意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打,于是他便把那名摘星学院名义上的同窗打出了学宫,这一轮对战前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事实证明了他在拼命。 战斗有很多种方式,好好打是一种,拼命打是另一种。 折袖再强大,终究与已经通幽的苟寒食在境界修为上有难以逾越的一段差距,如果不尽全力去战,如何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 陈长生一直没有说话。 他很明白唐三十六为什么忽然对自己那样说。 折袖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以及付出的代价,当然不是那张轻飘飘的银票就能买到的,雇佣兵开始拼命,证明他真的很想要那个东西。 “狼是世间最有毅力也最能忍的一种动物。” 落落听着洗尘楼里不时响起的声音,小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说道:“折袖当年第一次猎杀魔族战士的时候才十一岁,那一次他在寒冬的雪原上追那了那个魔族战士追了三个月时间,直到最后那名魔族筋疲力尽、虚弱不堪的时候,他才成功地完成猎杀。” 陈长生心想狼族的耐心与耐力果然强悍至极。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那个故事最表面的光彩部分。 片刻沉默后,落落继续说道:“但没有谁知道,那时候他身体里的隐疾忽然暴发,加上十余天没有进食,只喝过些雪水,真可以说离死亡只差一步,如果不是那名魔族战士崩溃放弃,或者先死的人是他。” 林畔一片安静。 唐三十六看着洗尘楼紧闭的大门,情绪复杂说道:“狼崽子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和仁慈这两个词,如果不是洗尘楼空间有限,对战形式受限制,让他和苟寒食在真实世界里生死相搏一场,还真不知谁能坚持到最后。” 陈长生望向洗尘楼,沉默不语。 在那座圆楼的上方,碧蓝的天空里云层被撕成碎絮,不时有凄厉的鸣啸声响起,不知道是风在哮,还是狼在嚎,声声惊心。 视线落在门上,他却仿佛看到了楼里,看到面无表情的折袖与苟寒食沉默地战斗着,手指上的血水缓缓流淌到地上。 站在大朝试的现场,他却仿佛看到了从前,一名瘦弱的少年沉默地潜行在风雪里,因为重病而虚弱至极的身体摇摇欲坠。 但在少年稚嫩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畏惧与退缩的意思,他盯着前方那个魁梧的魔族战士的背影,等待着对方比自己更早倒下,眼睛里满是仇恨与坚忍,看着就像是一匹狼,因为他就是狼族的少年。 正如唐三十六说的那样,如果让折袖和苟寒食在真实世界里生死相搏,真不知谁能坚持到最后,然而,学宫是小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坚持到最后的依然还是苟寒食,这位贫寒出自却通读道藏的离山弟子。 嘎吱一声有些刺耳,洗尘楼紧闭的门缓缓开启,苟寒食从楼里缓缓走了出来,来到石阶上,他痛苦地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缓慢,关飞白和梁半湖迎了上去,七间则是在行囊里紧张地寻找着药物。 折袖也出了洗尘楼。但他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人抬出来的,血水顺着担架的边缘不停地往下滴,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很平静,双眼紧闭,也无法看出他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像只狼一样,缀着苟寒食沉默而坚毅地缠斗了大半个时辰,让苟寒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也为之付出了很大代价。以他现在的伤势,断无可能再继续战斗,甚至有生命危险,本应被送出学宫接受治疗,然而先前在洗尘楼里,主持对战的离宫教士正想做出如此安排的时候,便被少年眼中漠然的情绪与坚持逼了回来,只好把他抬出洗尘楼外。 能够把苟寒食逼至如此境地,折袖赢得了场间所有考生的敬畏,但敬畏二字最终要落在畏字上,人们看着淌血的担架以及担架里的他,沉默不语,更没有人上前表示关切以及安慰,他是以摘星学院学生的身份参赛,前一轮却把摘星学院的同窗直接废掉,现在摘星学院也顾不得他。离宫教士们提着担架,看着洗尘楼外的考生们,不知道应该把他送到何处。 便在这个时候,陈长生扶着白杨树艰难地站了起来。 落落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轩辕破的后背,示意他上前把那个担架接回来,轩辕破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依言上前,单手接过了担架。 担架到来到林畔,折袖静静躺在上面,脸色苍白,浑身是血,不能动亦不能言,但他睁开了眼睛,显得很平静。 嘶啦声起,轩辕破开始替他包扎。陈长生替他喂药。落落看着他情绪有些复杂。唐三十六叹道:“何至于打的如此苦?” 折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加钱。” …… …… 第169章 文试榜单以及登山的杖 青叶世界里的学宫,不知日夜,里面的人们也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外面的真实世界已经来到第二天。 时近正午,摊贩们抓紧机会拼命地吆喝,以那些石柱为线,线外热闹到了极点,桂花糕的香味在食物的味道里最为清晰。 来看大朝试的民众围在离宫的外围,议论着不时从宫里传出的最新消息,人们无法看到大朝试现场那些激动人心的画面,情绪却没有受到影响,气氛依然很热烈,必须要说,这也有那些说书先生的功劳。 离宫外的街道上,隔着数十丈距离,便会有个茶铺,铺子前总会摆着张普通的桌子,穿着长衫或夹棉袄的说书先生站在各自的桌前,唾沫四溅,手舞足蹈,不停讲述着此时学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些说书先生以及他们背后的老板是与离宫里的谁有关系,前一刻大朝试现场才发生的事情,下一刻便成为了说书的内容,而且竟没有太多偏差。 西南角有幢相对清静的茶楼,装饰颇为清雅,但今日这茶楼也不能脱俗,专门请了位说书先生在堂里坐着,而且还花了大价钱从离宫买了最新的消息,只见那位容貌清矍的中年说书先生一拍响木,说道:“话说曲江幽幽清能照人,诸位考生施展各自本事,或踏水渡江,或身化流云,便将那位国教学院的少年落在了最后,一时间两岸鸦雀无声,都想看看那少年如何过江,谁曾响,只闻天边传来一声鹤唳,白鹤归来!” 说到此节,这位说书人又是一拍惊木,将那些凝神贯注的茶客惊了一遭,才缓缓叙道:“当时曲江两岸近百考生,皆如诸位一般目瞪口呆,诸位是被小老儿惊着,那些考生却是被那只白鹤惊着了。为甚?因为下一刻,那位国教学院的少年竟是二话不说,一掀前襟,便坐上白鹤后背,腾云而上,向着对岸而去,真真是骑鹤下江南,此景何其奇也!” 茶楼里响起一片喧哗的议论声。 那位说书人笑道:“诸位不须议论,要知道参加大朝试的那些考生,无论是在宗派里还是在学院中,想必都见过仙禽异兽,但他们为何如此惊讶?因为没有人想到,居然可以用这种法子过江,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那只白鹤可不是普通的白鹤,是我大周京都东御神将府的白鹤!” 楼间议论之声更盛,很多京都民众都知道,东御神将府里养着白鹤,只是这些年见的次数少了,又有人想起了那件传得沸沸扬扬的婚约,不由很是好奇为何那只白鹤会愿意驮了那位国教学院少年过去。 “诸位若还没有忘记,便该知晓,那只白鹤已然随着徐小姐远赴南方圣女峰,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京都?莫非徐小姐真的认了那位国教学院少年作未婚夫?那在场的离山剑宗四位高足又会有何等反应?” 说到此处,这位说书先生轻咳两声,端起茶杯饮了口温茶。楼中茶客明白这是何意,虽然有一两位茶官恼火说道,这已是昨日的故事,怎好今日还说来骗钱,大多数人还是老老实实地随了茶钱。 说书先生见着茶盘里的铜钱数量,很是满意,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继续讲述大朝试的故事,茶馆们专心致志地听着,没有人注意到,一位戴着笠帽的中年人将杯中残茶饮尽后,走出了茶楼。这名中年人的笠帽压的极低,看不清楚眉眼,出楼后混进街巷里的人群,不一时便消失不见。 过了段时间,这名中年人出现在离宫南四里外的一间客栈,他从怀里掏出两颗殷红色的药丸服下,痛苦地咳嗽了好一阵子,终于压制住体内的伤势,走到床上躺下,笠帽被推到一旁,黑发里隐隐有两处突起。 正午过后,所有茶楼茶铺的生意都变得更好,只是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则显得不再那么吸引人,因为大朝试文试的成绩正式颂布了出来,各茶楼茶铺的掌柜或伙计去离宫前抄了回来,开始对茶客们进行讲解。 文试榜的最后一名是摘星学院叫张听涛的考生,民众们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自然也没有太多议论,只是嘲笑了数句,又对摘星学院的办学宗旨攻击了一番便告罢了。轩辕破的名次很靠后,唐三十六排在第七,庄换羽在第六,槐院四名书生的成绩极好,竟是全部进了前十,当然,人们最关注的还是最前面那两个名字——苟寒食和陈长生分别排在首位和第二名,而且两个人的名字旁都有备注:优异。 看着大朝试文试的最终榜单,看客们议论纷纷,啧啧称奇,对着苟寒食和陈长生的名字指指点点,赞叹不已。有外郡专程来京都看大朝试的游客对此很是不解,心想即便排在前位,何至于被如此盛赞? 有京都民众对这些人解释,大朝试文试向来只排位次,只有极为优秀的考卷才会特意注明优异,这里所说的极为优秀一般指的就是全对。苟寒食和陈长生的名字旁都注有优异,那么说明他们的答卷堪称完美。要知道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已经有好些年,大朝试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那些外郡来的游客这才明白其中道理,却又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两名考生的文试成绩都如此优异,应该是全部正确,那么又是如何分出的高低?为什么苟寒食便要排在首位,陈长生却只得到了第二名?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解释,那些见多识广的京都民众,对此也很是好奇,同样不解的,还有离宫里负责复核的那些考官。 文试主考官看着那个神情微寒、明显是来找麻烦的教士,心想教枢处就算不忿陈长生没拿到第一,又何至于表现的如此明显? 但教枢处在梅里砂主教大人的统驭之下,一年来强势异常,即便文试主考官的位秩要高过对方,依然不得不谨慎解释。 “用语规范问题。” 他看着那几名教枢处负责文试成绩复核的教士,神情严肃说道:“别的方面都分不出来高低,但苟寒食的用语非常严谨规范,尤其是典籍相关的专用词汇,就连避讳的叠笔都没有错误,陈长生虽然答的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用词过于古旧,按照大编修之后的标准来看,当然应该扣分。” 文试的成绩已然送出离宫,公告天下,自然没有再更改。得到优异评价的苟寒食和陈长生二人,成为所有人赞叹的对象,当稍后一些时间,进行对战最后一轮的人选确认后,人们更是震撼异常,议论连连,因为那两个人依然还是苟寒食与陈长生,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必然要从这两个人当中产生。 一位是举世闻名的神国七律第二律,离山剑宗的少年智者,通读道藏的苟寒食。一位是国教学院多年来的第一位新生,国教旧派重点培养的对象,徐有容的未婚夫陈长生,从名声来说二人不相上下,能走到这步也证明他们各自的学识与实力,只是看好陈长生的人依然不多。 四大坊开出了最新的赔率,苟寒食是一又三分之一,陈长生则是七,相差非常巨大,甚至可以说是苟寒食稳胜的局面。 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天海胜雪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虽然先前他买了陈长生很多银子,却没有想到那个国教学院的少年真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即便是他,也无法看好陈长生能够继续获胜。 之所以到了最后也没有人看好陈长生,是因为人们包括天海胜雪在内都知道,在苟寒食和陈长生之间横亘着一道门槛。 那道门槛很高。 那道门槛与生死相关,更高于生死。 昭文殿里,主教大人梅里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光镜上显示的文试成绩榜单,静静地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笑了起来,在辛教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直身体,出殿向着清贤殿而去。他本只是想着借大朝试让陈长生尽快成熟,却没有想到陈长生真地有可能摘下这颗丰美多汁的果实,没有希望便罢了,既然希望在前,他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谁都不行。 离宫深处,神冕在桌上承受着殿上落下的天空,泛耀着夺目的光辉,神杖在台上反映着水池的倒影,仿佛是在深海之中,和这两样神器相比较,瓦盆里的那株青叶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但教宗大人没有看神冕,也没有看神杖,而是静静看着那片青叶,沉默不语,有些出神。 他背着双手,就像个年迈的花农。 不远处便是那片清水池,木瓢在水里轻轻起伏,仿佛扁舟,随时可以盛水,那些水可以用来浇青叶,也可以用来落一场雨。 在离京都最遥远的地方,有片莽荒的山岭,岭间森林绵延不绝,白雾缭绕,山路湿滑难行,而且异常安静,如果不是山道间不时响起的笃笃声,或者会显得更加阴森可怕。 那些笃笃的声音是木杖落在山道湿石上的声音。 余人撑着拐杖,艰难地向山道上行走。他和陈长生的师父,那位神秘的计道人正负着双手行走在前方,似乎根本不担心他跟不上来。 笃笃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幽静森林里的云雾越来越浓,里面隐隐传出很多细碎的声音,仿佛有很多生物被杖声吸引到了此间。 第170章 八方候此一战 来到雾前,计道人停下脚步。余人一只腿有些瘸,但如果不是攀爬陡峭的山道,平时他很少用杖。他有些不习惯地用左腋夹着拐杖,双手在身前比划着问道:“大朝试应该有结果了吧?不知道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计道人神情清逸脱尘,眉眼一如当年那般,看不到苍老的痕迹,看着余人眉间隐约可见的担心神情,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什么。 余人比划问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计道人说道:“需要你回京都的时候,自然就去。” 余人没有留意到他说去京都的时候用的是回字。 这里是东土大陆最偏僻的蛮荒山岭,妖兽横行,人迹罕至,比西宁镇后那座大山更要荒凉,云雾湿重,行于其间不知何处,甚至仿佛已经离开人间,莫雨派出的人,哪里可能找到这对师徒? 雾里那些细碎的声音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隐隐更有异动,接着便是十余道威势十足的气息出现,应该是些极强大的妖兽。 计道人不愿与那些腌臜的丑物朝面,微微皱眉说道:“开道。” 余人依言上前,对着山道尽头的那片浓雾喊了一声。 他的舌头断了半截,所以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发出声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啸声从他的唇间迸将出来。 似啸,实际上那是一个字,一个蕴藏着无穷信息的单音节的字,也正是陈长生在地底空间与黑龙交流时用的那种字:龙语。 余人一声清啸,啸声破空而去,入云雾而无踪,没有掀起半点涟漪,然而下一刻,啸声里蕴藏着的碾压性的威压,顺着云雾传向山岭的四面八方,那些隐藏在云雾深上的妖兽,发出恐惧不安地低鸣,表示自己的臣服以及请罪,伴着摩擦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云中恢复了安静。 在最京都更加遥远的地方,有一片白色的荒漠,在荒漠的正中央,有座由石头砌成的城市,城墙方圆数十公里,看着非常壮观。 数百万人跪在石头城外的荒漠里,他们的膝头与额头与被九个太阳晒到滚烫的白色沙砾长时间的接触,发出淡淡的焦糊味,但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的神情,只有绝对的平静,也听不到他们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绝对的沉默,便像是一片宁静而恐怖的海洋,人海。 在人群的最前方有座木头搭成的高台,木台的边缘竟还有无数青色的树叶,与四周荒凉炽热单调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木台正中间竖着一个正字形的、带着浓烈宗教意味的符号,随着数百万信徒的沉默祈祷,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圣光。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那个宗教符号前,静静看着跪在身前的数百万人,看他的衣着应该是位宗教僧侣,年已中年的他,眼角有淡淡几道纹路,却难损其完美的容颜,最为迷人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宁静湛然的眼睛里有无穷的悲悯与爱,仿佛能够看到无限远的地方,仿佛能够看见所有。 他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对微笑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 白色荒漠上的数百万人站起身来,山呼道:“莫不为家园!” …… …… 京都是初春,还很寒冷。雪老城的初春,更是酷寒无比,风雪如泣如诉在城中的街巷里刮拂着,就像是风沙一般,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魔族喜欢夜色,喜欢宁静,喜欢鲜血,喜欢杀戳,后者是内心,所以魔族的艺术家以及那些王族的隐密寓所里,总能看到大色块的绘画或是奇怪扭曲的线条,而整座雪老城的色调则是灰暗的、令人宁静甚至麻木的,行走在城市里的人们也都喜欢穿黑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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