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说道:“依你看来,最有可能发生了什么?” 唐三十六说道:“我怀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让徐有容赢,所以才让我去买他输,结果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就赢了,所以他现在才会表现的这么怪……” 苏墨虞摇头说道:“即便与事前的推演计算有偏差,也不至于如此。” 唐三十六说道:“你不懂,我的意思是说,他很可能拿全部身家买了……自己输。” 场间一片安静,轩辕破过了会儿才想明白,倒吸一口冷气,说道:“那陈长生岂不是在假打?” 折袖见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摇了摇头离开,不再理会此事。 苏墨虞无奈说道:“依我看来,陈长生只是道法修为日深,能够胜负不系于怀,你们过虑了。” 轩辕破想了想,摇头说道:“刚才在车里他那一时傻笑一时皱眉的样子可不像。”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连一头狗熊都能看出来,那他真是有问题。” 便在这时,楼上那扇窗户里忽然传出了一道喊声。 不是遇敌,也不是有蟑螂,而是他在发泄。 “看……如果不是输了这么多钱,何至于痛苦如斯?你们什么时候见他情绪如此波动过?” 唐三十六看着三楼的窗户感慨说道。 然而下一刻,那个房间里传来的喊声变成了哼歌的声音,隐约能够听出来,是首不怎么出名的俚曲。 苏墨虞看着唐三十六说道:“你还觉得他心情不好?” 唐三十六说道:“我说过这不是心情好坏的问题,是情绪起伏的问题。” 苏墨虞想了想,发现唐三十六的话有道理。 在国教学院这几个人里,如果说到控制情绪,当然是斡夫折袖最强,其次便要轮到陈长生。无论是在日常的生活里,还是修行战斗中,陈长生从来没有情绪失控的表现,平静沉稳到远超他的年龄,甚至给人一种久经世事的感觉。 但今天的陈长生很明显有些不一样。 “你们听说过晋贩中举的故事吗?”唐三十六看着三楼的窗户,眯着眼睛说道:“如果我刚才的推测是错的,那么极有可能是他因为赢了徐有容太过狂喜,从而患了失心疯。” 便在这时,三楼的那扇窗户忽然被推开,陈长生探出头,向楼下望来。 唐三十六等人吃了一惊,赶紧低头,嘴里胡乱低声说着什么,装作正在闲聊,以免被他看出异样。 陈长生哪里知道国教学院里的人们正在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喊道:“唐棠,你上来帮我个忙。” …… …… “什么忙?” “你帮我看看,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陈长生指着衣柜里那排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过了一年却依然如新衣般的衣衫,对唐三十六说道:“嗯……也不是太正式的场合,只是不想失礼。” 唐三十六看着衣柜里那十几件素色的衣衫,无奈说道:“你觉得谁能看出这些衣服之间的区别?” 就像当初徐有容夜探国教学院里的感受一样,陈长生的衣服永远是那些样式,那些素色,除了干净没有任何特点。 陈长生心想确实如此,思考片刻后说道:“要不然把你的衣服借我一件?” “魔族的月亮还真跑京都来了?” 唐三十六像听着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有些无法理解说道:“对寻常人来说,离宫的庆功宴当然重要,但现在你进出离宫不要太随便,何至于这么重视?” 陈长生怔了怔,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原来今天傍晚在离宫有一场宴会……奈何桥之战举世瞩目,他作为国教学院院长,也是默认的教宗继承人,战胜了代表着天海圣后和南方教派的徐有容,这场庆功宴自然免不了。 “我一会儿有事情要去办……你和苏墨虞代表我去离宫,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向教宗陛下解释两句。” 唐三十六很吃惊,心想什么事情比比这场晚宴更重要,要知道教宗陛下极有可能在这场宴会上顺势宣布一些事情。 “你要去办什么事?” “我真不能告诉你。” 唐三十六不再追问,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落雪的冬湖,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学院的车去哪里接你?” 他们两个人太熟了,陈长生很清楚他想做什么,也知道如果自己问,他肯定会说夜寒道冻不好走…… “我不会告诉你地点,你也不要想着跟踪我。” 他看着唐三十六的后背,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 唐三十六没有转身,问道:“你确认自己能处理妥当?” 陈长生说道:“不清楚,希望能。” 说完这句话,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平时最常穿的素色长衫换上,看了眼书架上的竹蜻蜓,走出了房门。 唐三十六站在窗边,看着他走出小楼,走进湖畔的冬林,过了会儿,看着他越来院墙,就此消失不见,忍不住微微皱眉,心想如此小心谨慎,行踪如此隐秘,你究竟是要去办什么事? 走过寒冷的冬林,越过承雪的院墙,压低笠帽,汇入街上的人群,向着雪云那面黯淡的日头,没有走多长时间,便来到了西城一条很寻常的巷子里,巷子很短,但地理位置极好,不远处便是离宫,所以有很多食肆酒家。 这条巷子便是纸条上写的福绥路。 陈长生站在巷口,低头看了看身上,确认一切都很妥当,稍微放松了些。 他身上穿的普通衣衫,但洗的很干净,先前在国教学院里,他把自己也洗的很干净。 在奈何桥上,她的指尖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滴血,就如离开周园之后确认过的那样,现在他的血已经没有了味道,连续洗了三遍之后,更没有残着什么味道,他的身上现在只有清新的淡淡皂叶味。 他的黑发束的很紧,有些微湿,没有全干,被深冬街巷里的风吹着,最表面凝出一层浅浅的霜。 就像他这时候的心情。 …… …… 第524章 请假举个手 陈长生走进了巷子。过了会儿,他又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站在巷子口,显得有些茫然——因为他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两遍,看到了好些家食肆,却没有看到纸条上说的什么豆花鱼。 那就等着她来?他站在巷子口,忽然生出一种想法,莫不是她为了惩罚自己的愚蠢,所以故意戏弄自己?是的,应该便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会在纸条上留下一个并不存在的地址?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天上飘落下的雪渐渐变得大了,街巷里的行人纷纷走避离开。今天因为离宫里的那场盛宴,很多人都去了神道处看热闹,福绥路里的酒家食肆生意远不如平日,这时候显得愈发冷清。 他没有离开,就在落雪的巷口等着。 …… …… 离宫的神道两侧悬着明灯,雪花飘飘落下,等着看热闹的京都民众稍微少了些,那些坚持下来的人,看着来自各王公府邸、诸殿的华贵车辇鱼贯而入的阵势,还是觉得此行不虚。今夜设宴的光明正殿里,已经站满了教士、大臣还有诸殿诸院的人们,而光明正殿背后那座清幽的殿宇里,依然像平日里那般安静。 教宗今天要参加这场夜宴,身上的麻衣已经提前换好为神袍,右手举着瓢,正在向盆里的青叶浇水,看着青叶现在生长的越发茁壮,老人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取过盆边搁着的软毛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双手。 陈长生前几次来离宫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盆青叶的变化,他不明白,既然青叶世界和周园一样,都是稳定的空间碎片,无法变得更大,那么教宗如此细心呵护其成长,难道只是为了让进入青叶世界的门变得更稳定?还是说随着盆青叶的茁壮成长,青叶世界与本原世界之间的那扇门会变得越来越大?如果是这样,教宗为什么要让青叶世界的门变大? “这件事情终究太大,陛下您不需要再思考一下?” 茅秋雨静静站在教宗的身后,神态很恭敬,双袖上没有丝毫颤动。 教宗放下毛巾,微笑着说道:“听你转述奈何桥一战,我发现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可靠,你也说过,单以潜质与前途论,真的再难找到比他更好的对象,既然如此,我把国教传给他,也能放心。” 茅秋雨沉默了会儿,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凌海与司源二人毕竟修为资历都远在陈长生之上,而且他们当年也是得到过您的悉心培养,我想,他们应该很难接受这件事情。” 教宗走回台上,从琉璃座上取下神冕戴到头上,却没有拿起那根代表着国教权力的神杖,缓声说道:“就算是我自私吧,毕竟国教正统的传人现在就只有这个孩子,而且他将来会面临人世间最艰难的选择,最惘然的无措,最彻骨的悲郁,那么这个名份,就算是我提给施予他的安慰,也是国教应该给他的报酬。” 说完这番话,他缓缓转身,向着那面冰冷的石壁走去,随着脚步前行,石壁缓缓开启,放出无限光明。 …… …… 这是一颗曾经在甘露台边缘照亮京都的夜明珠,因为岁月风雨的缘故渐渐变淡,所以被取了下来,搁在皇宫一座宫殿里做照明之用,虽然这颗夜明珠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光彩夺目,但对书桌上的奏折来说,依然无比光明。 圣后娘娘正在批阅奏章,同时听着殿里回荡的那些语句。 那名苍老的太监首领躬身站在下首,用很轻柔的声音,把上午奈何桥一战的具体细节讲了一遍。 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奈何桥之战,发生在清晨之后不久的时间,然而无论是教宗陛下还是圣后娘娘,都是快到傍晚的时候,才让人来仔细汇报此事,这说明与整个大陆的看法不同,这两位圣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场战斗,虽然陈长生和徐有容是他们最信任的晚辈,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他们的继承者,但在他们眼里,这依然是小事。 “……斋剑出于剑池,小陈院长想必留着后手,圣女事先就应该清楚此事,有所准备,但不知为何,依然没有一击制敌,陈长生用左肩受伤的代价,强行夺走斋剑的控制权,又出乎意料地挡住了圣女的灵犀指,若只是论剑,应该算是胜了半招,但如果是真正的战斗,再持续下去,他应该没有胜利的机会,只是……圣女直接就那样走了。” 说完这段话后,太监首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退到了后方。 圣后的神情没有变化,太监首领没有抬头看的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如此,奈何桥一战里,陈长生和徐有容展现出来的天赋与智慧,足以震惊绝大多数人,但不包括她,只有当她听到徐有容领悟了大光明剑的时候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没想到。 “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她将奏折扔到桌上,起身走到殿门处,负手望向远处夜空里隐约可见的光明,那里应该便是离宫。 便在这时,莫雨匆匆而至,神情显得极为凝重,将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禀报给了她。 圣后静静看着离宫的方向,唇角微有笑意,眼神却一片漠然:“越来越有意思了。” …… …… 奈何桥一战已经结束,事后引发的议论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光明正殿里的大人物们交谈时的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这件事情,以这些大人物们的眼光与境界,事后冷静下来,稍一回想便明白,徐有容没有动用天凤真血,就是刻意要把自己压制在正常人的程度,想要堂堂正正地凭借实力面而不是天赋战胜陈长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认为陈长生是胜之不武,因为他们也很清楚,陈长生也没有动用最强大的手段,比如当初在浔阳城雨战里,他受了朱浔一剑而不死的方法。 便在这时,光明正殿里忽然响起庄严仁慈的音乐声,最深处的石壁缓缓开启,光线四处溢散,大殿两侧的石雕泛着光泽,殿内众人赶紧整理衣装,肃容排列,对着从石壁里走进光明的教宗陛下谦卑行礼。 教宗陛下在大骑士长与数位大主教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高台,司源道人和凌海之王自然也在其间,英华殿大主教茅秋雨站在最后方,令人们有些吃惊的是,那根代表着国教权柄的神杖,这时候被他捧在双手里。 没有任何繁复冗长的程序,茅秋雨平静地开始宣读陈长生替国教立下的功勋,从大朝试到天书陵,从周园到今晨的奈何桥,甚至就连国教学院的新生——这件本来是国教禁忌的事情——也成为了他功绩簿上的一笔。 本来就是国教的庆功宴,庆的当然就是陈长生的功迹,茅秋雨宣读这些,是所有人都提前想到的事情,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除了茅秋雨和教宗大人之外,没有一个人想到。 茅秋雨在宣读完陈长生的功绩后,没有如人们以为的那样,直接宣布国教对他的奖赏,而是平静地走到了教宗陛下的身旁,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教宗陛下伸手接过神杖,说道:“以此赐福于他。” 光明正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人们太震惊了。 现在陈长生是国教学院的院长,在很久以前他就是教宗陛下的师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天书陵之后,整个大陆都知道了教宗陛下的安排,知道陈长生会成为下一代的教宗,但那终究只是猜测或者说是推论。 今天是猜测得到证实、推论变成现实的一天。 教宗陛下把象征着国教权柄的神杖交给了陈长生,这也就是向整个世界宣布了他就是自己的继承者。 光明正殿里的寂静持续着,不是诡异也不意味着会发生什么波澜,没有人敢在这里违逆教宗的意志,只是人们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比人们想象的要早了很多,没有办法不震惊。 陈长生才十六岁。 曾经被整个大陆认为,最有希望接过这根神杖,继承教宗之位的司源道人和凌海之王,脸色异常难看,他们本以为自己至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用来改变教宗的意志,却没有想到,教宗陛下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任何时间。 他们很清楚,为何教宗陛下会选择在此时确定陈长生的继承者之名。 如果是以往,国教新派比如他们和他们的支持者,或者还可以用陈长生太过年轻,需要再被观察一些年头作借口,拖延教宗作出决定的时间,但现在大陆已经有了一位十六岁的南方圣女,再多出一位十六岁的候选教宗又算什么? 更不要说,这位候选教宗今天才刚刚胜了那位南方圣女。 大殿里的寂静继续着,渐渐的人们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人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么陈长生呢? 就算他也很吃惊,这时候也应该站出来感谢教宗大人的赐福,然后接受殿内众人的祝福才是。 茅秋雨的视线在殿里来回了一番,眉头深皱,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陈长生呢?” 在大殿某个角落里的人群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同时响起了一道有些不安的声音。 “他……他……他……中午太高兴吃多了,有些拉肚子,托我给大家……请个假。” 今夜国教庆功,教宗陛下亲授神杖,确定国教继承者之位的时候……当事人居然不在? 光明正殿里一片哗然,人群如水一般分开,把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露了出来。 唐三十六低着头,举着手。 …… …… 第525章 倾伞如故否? …… …… 唐三十六的手举得很低,头也很低,声音其实也很低。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想象得到他该有多尴尬。 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哪怕他再如何尴尬,作为世人皆知的陈长生的好友,尤其是带着国教学院总监的身份,再加上苏墨虞和轩辕破都极其坚持地别过头去,他也只能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教宗陛下的身前。 茅秋雨的脸色有些难看,强忍着才没有训斥他。 教宗陛下的神情却很平静,把神杖递到了他的手里。 神杖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沉重,但唐三十六却觉得其重如山,甚至快要承受不住,屈膝代陈长生行了一礼。 他低着头,也能感受得到四处投来的目光,有些目光是惊诧,有些是不屑,有些是欣慰,更多的却是敌意,锋芒如剑。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于是很恼火,按照茅秋雨的指点,说着感恩之类的话语,心里却在不停地骂着脏话。 那些脏话,自然是骂给此时不知在哪里的陈长生听的。 …… …… 雪落的越来越大,街巷间早已没有行人,巷子里有灯火不停被点亮。 陈长生在福绥路已经站了很长时间,看着天色,在心里叹了口气。 雪云遮日,京都有些昏暗,只隐约能够从明亮度判断出,太阳正在向着西边移动,快要沉沦。 纸条上的时间写的是黄昏,只是黄昏里的世界往往有些模糊,黄昏本身也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太阳从开始落山到完全落到地平线下,总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么现在还算黄昏吗? 他是不是到的太早了些?还是说她真的不会来了? 他想着,如果天全黑的时候,她还没有来,那么便离开吧。 便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很大的声音,隐约是离宫方向,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那件事情与自己有关,在风雪里搓着手,一时看看皇宫过来的方向,一时看看东御神将府过来的方向。 他的经脉有问题,能够输出的真元数量不足,但身体里的真元数量其实很丰沛,根本不会畏惧寒冷,之所以这时候不停地搓着手,偶尔还会跺两下脚,完全是心情方面的问题。 天色渐渐深沉,真的快要黑了,他也放弃了所有希望。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的身后有些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你怎么站在这儿呢?” 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体微僵,转身望去,只见后方的巷子里缓缓走来了一个撑伞的人。 那把伞看着有些旧,似乎有些古怪,在昏暗的光线里把伞下隔绝开来,很难看清伞下,一般人甚至可能根本都看不到。 但陈长生能,因为他对这把伞很熟,这伞本来应该是他的,这把伞当然就是黄纸伞。 就像雪里的一片落叶,黄纸伞缓缓来到他的身前,然后微微向后仰去,便露出了徐有容的脸。 那张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只能俗套的用完美二字描述的脸。 看着这张美丽至极、而且确实很陌生的脸,陈长生有些紧张,有些失神。 他望向她的眼睛,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宁静淡然,才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他熟悉她的声音,也熟悉她的眼睛,视线一朝相遇,陌生不再,二人仿佛再次回到周园里。 一路同生共死,朝夕相伴,坐而论道,起而迎敌,倾盖如故,白首到老。 倾伞,便如故。 但何至于现在便要说白头? 陈长生觉得自己忽然想起这些词语,好生尴尬。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在离宫里有个人比他还要更加尴尬。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去吃豆花鱼?” 和陈长生现在的紧张不同,徐有容一直都知道他是他,数十天的时间足够她变得平静下来。而且他们在周园里面真的相处了太多时间,她看见他,真的没有办法感到陌生,更没办法表现出什么距离感来。 “……我先前进巷子里找了两遍,都没找到你说的豆花鱼。”陈长生说道。 徐有容怔了怔,望向巷子里,带着些憾意说道:“三年没回,居然就没了,那家的鱼真的不错。”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陈长生指着她来时的巷口问道。 那条街巷不是皇宫过来的路,也不是东御神将府过来的路,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我去了小桔园,等了会儿,莫雨……没回来,我才过来,晚了些。”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有容睫毛轻眨,视线微低,两颊略有红晕。 先前赴约之前,她忽然想起来,这是她与陈长生的第一次……私下相会,周园里当然不能算,忽然觉得有些羞涩,又想着在奈何桥上是自己主动发出的邀约,不想被觉得如何,所以临时起意想带着莫雨同行。 谁知道莫雨不在。 她也不知道是该觉得遗憾还是庆幸。 总之,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要比解读天书碑复杂多了。 天色太过昏暗,陈长生没有看到她的神情,他在这方面很迟钝,当然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去小桔园找莫雨,只想着今天的目的是约着吃饭,有些不确定问道:“要不然就在巷子里吃些别的,还是……去别的地方?” “就在这里吧。” 徐有容把伞柄递了过去。 陈长生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不需要言语,连眼神都不需要,递伞接伞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做过了无数次。 因为,这个动作他们在周园里确实做过了无数次——在日不落草原上,遇着妖兽时,急着赶路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他的背上,伞在她的手里,当她累了的时候,便会把伞交给他。 陈长生撑着伞,与她并肩向雪中小巷里走去。 时间改变世间事物的速度或者比流水也快不到哪里去,但改变一条街巷上的酒家却非常容易。 福绥路现在最出名的早已不是豆花鱼,而是铁锅炖骨头。 短短的巷子里,便有五家铁锅炖骨头,外面的幌子上都写着正宗齐市大骨头,也不知道究竟哪家才是真的。 铁锅生出的热雾,从那些酒家里向外溢着,混着那些极浓郁的肉香,在寒冷的冬天里无比诱人。 陈长生和徐有容不惧风寒,对这种感觉却也有些向往,觅着一家看着稍干净些的,便走了进去。 铁锅炖骨头用的都是炕锅,厚厚的棉门帘掀开后,迎面而来便是一股热浪。 今天的生意有些冷清,平日极为热闹的铺子里,居然只有一张炕桌有客人。这种情况下的客人,自然是真正的食客,注意力全部在那些香极了的肉骨与酒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进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陈长生和徐有容走到最里面,还没有落座,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了激烈的吵架声。 一名食客把酒碗重重地放到桌上,大怒说道:“有容小姐把那个陈长生打的像条狗一样,怎么能是她输了!” 另一名食客冷笑说道:“那有容小姐为什么要认输?” 那名食客憋的满脸通红,憋出句话来:“……那是她旧情难忘,想着陈长生毕竟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夫,所以才手下留情。” 老板在后厨听着吵架声,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不容易把这几位客人安抚好,看见角落的阴影里新来了两位客人。那对年轻男女并未坐下,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他不由觉得好生奇怪,心想别人吵架,关你们什么事呢? 第526章 对坐啃骨头 这家铺子的炕桌很干净,容易积灰的炕沿上也看不到灰,陈长生和徐有容却没有坐下,听着身后传来的争吵声,难免有些尴尬,直到那位老板走了过来,这种气氛才算是得到了缓解。 可能是因为黄纸伞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角落有些偏暗的原因,老板没能认出他们来,脸上堆着笑容问道:“二位客人想吃些什么?小店的主菜是各种骨头,有什么爱吃的?” 陈长生望向坐在对面的徐有容,想要听听她的意思,徐有容低着头,没有说话。 “要不……二位先来碗猪大骨熬的汤暖暖身子,然后慢慢想?” 老板越发觉得这对年轻男女有些古怪,只是在京都经营食肆,不知道见过多少怪情状,自然不会多事。 听见老板这句话里的某个字,陈长生再次觉得脸有些发烫,连连摆手说道:“还是不要了,吃牛骨头怎么样?” 这句话的后半段自然是征询徐有容的意见。徐有容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回想着在周园里的那些谈话,没记得他对猪肉有什么忌讳,为什么此时反应如此之大,不免觉得有些好奇。 老板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自作主意替他们添了几盘小菜,便去后厨准备,角落这张炕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徐有容微微眨眼,把前面那桌的争吵声隔绝,看着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是有什么忌讳……只是……” 陈长生犹豫了会儿,很诚实地说道:“唐三十六说我是猪,我觉得自己确实是猪,所以这时候不想吃猪肉。” 徐有容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微笑起来,忽然想着一事,眉头微皱说道:“你告诉唐棠了?” “没有,他是因为别的事情骂我是猪。”陈长生解释说道。 说完这番话后,炕桌四周重新变得安静起来,那桌的客人还在激烈地争吵,却没有声音传进来,便连酒家外的风雪声也听不到丝毫,只能听到炕里的木柴噼啪声,而事实上,这声音却是普通人听不到的。 “那个人说的是错的。” 徐有容看了眼那张炕桌,转头望向他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在奈何桥上没有留情,我很认真。” 她必须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因为这是事实,因为这代表着她对陈长生的尊重。 陈长生说道:“虽然我推演计算的是和局,但我的境界天赋和悟性都不如你,如果不出全力,也没办法做到。” “我就是想和你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徐有容平静说道:“无论是在周园里,还是以后,想必都不会有这个机会,所以进京后……我没有去找你。” 直到这时,陈长生才完全明白为何她一直瞒着自己。 他们一个是候补教宗,一个是新任圣女,而且分别代表着国教与朝廷两大势力,怎么看都是先天敌对,但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不可能会有今天奈何桥上如此激烈的战斗,从现在直到很久以后,都不会。 他不可能与她为敌,他相信她也同样如此。 “但你还是没有用你最强大的手段。” 陈长生看着她说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在周园里面,你的天赋血脉就已经再次觉醒。” 徐有容说道:“是的。” 陈长生说道:“如果你真的动用天凤的血脉,我不是你的对手。” 徐有容说道:“你就真的这么想被我击败?” 陈长生犹豫了会儿,说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生出凤翼的样子,想着应该很漂亮。” 有很多事情确实不需要教导,不需要唐三十六指点,哪怕再如何拙于言的人,偶尔也会说出很漂亮的话。 ——当着他想要表达自己的善意与喜爱的对象之前。 徐有容心想你是见过的,只不过你当时已经睡着了。 因为陈长生极为难得的漂亮话,她有些不适应,有些羞涩,转了话题说道:“你也只用了一把剑。” 她比世间任何人都清楚,整个剑池的剑都在陈长生的剑鞘里,那才是他真正最强的手段。 “就算万剑齐出,也不见得能够正面抗衡你的大光明剑。”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赞叹感慨:“你真的很了不起。”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很是无奈感慨:“你真没有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大光明剑里隐藏着的那道刀意。”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很吃惊,心想大光明剑乃是世间最高妙的剑法,有什么刀意能够驾驭? “我用的两断刀诀,化刀意为剑意,才能勉强用出大光明剑。” 徐有容说道:“还要感谢你当时的剑意相冲,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掌握这套剑法。” 陈长生听到两断刀诀这四个字,更加震惊,心想两断刀诀不是暂时还不能用吗?听到她的下半段话才想明白,虽然他从来没有用过两断刀诀,但两断刀诀何其霸道狂野,依然强势地隐藏在他的剑意之中,在奈何桥上,徐有容正是把自己掌握的那段刀诀与他散发出来的刀意相合,最终才悟出了些许刀意,从而能够施展出大光明剑。 在很多人的眼里,今天晨时开始的那场奈何桥之战代表着很多事情,谁能想到,对徐有容来说,奈何桥之战除了尽情战一场之外,更是一个帮助她领悟两断刀诀玄功、继而掌握大光明剑的绝佳机会。 陈长生想到这里,对她不由好生佩服,又觉得有些不妥,心想何须如此着急,甚至有些凶险,如果奈何桥之战里,她未能领悟那段两断刀诀的要义,无法掌握大光明剑,而自己又稍有失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需要言语,看着他眼睛里的担忧神色,徐有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说道:“我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女,也是最弱的圣女,老师离开了,娘娘毕竟是周人,所以我需要尽快立威。” 这句话很平实,甚至有些粗,但很诚恳。 南方圣女绝大多数都会进入神圣领域,她的老师更是能够轻易击败八方风雨的圣人,就算是最弱的那几位南方圣女至少也是半步神圣的强者,只有她成为圣女的时候才十六岁,连聚星境都还没有破。 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最弱的南方圣女,圣女峰与南溪俱自无言,她又要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要面对怎样的风雨? 陈长生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肩头,忽然想起在周园里的那些对话。当时她说过自己背负着很重的责任,觉得很辛苦,想要避开。他以为她是秀灵族的天才少女,承担着秀灵族复兴的重任,开解过数次。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她是天凤转世,是圣女峰与圣后娘娘的希望,承担着整个人类世界与魔族对抗的责任,他又能如何开解她? “有些事情,以后就让我来吧。” “我可以的。” “我是国教学院的院长。” “将来我会成为国教的教宗。” 他在心里把这些话想了一遍,组织了一下前后顺序,总觉得像是唐三十六的口气,正在犹豫的时候…… “正宗牛骨头,二位慢用。” 老板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牛骨头,打断了事关人类世界将来的一场重要谈话。 和别家的铁锅炖骨头不同,这家的骨头是在后厨炖好后才端上来的,虽然稍微失了些农家味道,但胜在干净了很多,难怪灶锅四周会那么干净,连点灰都看不到。 接着,各色小菜也被端了上来,二人开始用餐。 不知道是小菜太好吃,还是骨头太香、吃起来太麻烦的缘故,陈长生和徐有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角落里只能听到炕下噼啪的柴裂声与碗筷偶尔碰到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忍不住抬头向对面望去,这时候才发现,今天她没有穿那件白色的祭服,也没有穿白裙,而是穿着一件有些厚的棉袄,他又想起来,在浔阳城的时候,看见圣女时便觉得那件白色祭服有些眼熟,然后他又想起来,在白草道旁的那间庙里,她说过自幼吃饭的规矩大,不能说话,这时候的安静,应该就是她习惯的环境? 那么就按照她的习惯吃饭吧,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陈长生这样想着,却没有重新拿起筷子,而是继续看着她。 因为她真的很好看。 铁锅里生起的热雾,很像奈何桥上的那些烟雪与雨雾,她的小脸在雾的那边,秀丽无比,仿佛如画。 但这时候的她不像传闻里的那位凤凰仙子。 小小的身子仿佛要被棉衣整个包裹住,万人之前的光彩尽数敛去,就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她低着头,轻轻地呼着热气,小心翼翼地咬着骨头上的肉丝,模样很可爱,就像个幼兽。 最粗豪的铁锅炖骨头,竟被她吃出了秀气的感觉,仿佛她这时候是在细品精致的南方糕点,但吃的再如何秀气,速度却并不慢,没有过多长时间,她身前的桌上便堆满了极干净的骨头。 她的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或是感受到了他不肯移走的目光。 …… …… 第527章 谈谈 最终证明,原因是后者。 徐有容抬头望向陈长生,问道:“你怎么不吃呢?” “噢,吃。”这两年因为受到唐三十六的影响,陈长生的话变得多了很多,但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西宁镇的那个老实的少年道士,说话极其简单,心思格外纯净,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比如他这时候有些意乱,于是拿筷子的时候,险些没有拿稳。他伸手如风把筷子在半空里接住,却把那把撑开的黄纸伞,推到了一旁。于是,前面那方炕桌里还在持续的争吵声,再一次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去年春天,小陈院长初入京都,在神将府里受到那等羞辱,事后更是连遭打压,明明天赋极高,报考成绩极好,却被强行从诸院录取名单里被拿下,如果不是有教宗陛下暗中庇护,只怕连早已破落的国教学院都进不去。你们都说他解除婚约是绝情之举,却可曾想过,如果不是徐家做事太过无耻,这桩姻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这和有容小姐又有何干?当初青藤宴上,白鹤北归,在那封信里,她已经承认了这份婚约,不然光凭陈长生拿着婚书,又如何能够让南方使团无话可说?陈长生就算记恨神将府,也没有道理让有容小姐受此羞辱!” “哼,徐世绩当初一直不肯认这桩婚事,东御神将府的人嫌贫爱富,结果小陈院长今非昔比,转头便要抱他的大腿?真真不要脸至极!你们说小陈院长退婚是羞辱?在我看来,这是东御神将府羞辱自身罢了!” “可是这件事情终究与圣女无涉,凭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些风言风语?” “只能说圣女不幸,生在这样的府上,遇着这样的父母!” …… …… 角落里的炕桌,变得很安静,铁锅里的肉汁咕嘟咕嘟的响着。 陈长生和徐有容坐在炕桌两边,气氛再次变得有些沉重。 他来到京都已经有快两年时间,那份婚约早已传遍整个大陆,东御神将府曾经给予他的羞辱与打压、后来的态度变化,他从一个乡下少年道士摇身一变成为国教的继承者,这些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今晨奈何桥一战,仿佛是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或者说判定,却并未真的能够结束一切,反而把人们对这个故事的兴趣推至了顶峰,相信就和那桌的食客一样,此时的京都无数府邸家宴上,想必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神将府曾经施予的羞辱,他未曾忘记过,他也曾经对远在南方的她,生出过很多情绪,但就像先前那名客人所说,其实她在这件事情里,并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而她现在却需要承受神将府受到的嘲笑与责难。 这或者有些不公平。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是我的父母。”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没有受到那些议论的影响,接下来的话锋却转的很突然。 “我想喝些酒。” “好。” 陈长生让老板把最好的酒拿了两小罐,拆开其中一罐的泥封,替她将酒碗斟至七分。 徐有容轻声致谢,取过另一罐酒打开,替他将酒碗斟满,然后望向他:“说说吧。” 陈长生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后,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有些迟疑问道:“脸?” “南溪斋的某种功法。” “噢。” 简单的两句对话后,炕桌旁再次安静。 徐有容端起酒碗,浅浅地抿了口酒,只是一小口,脸便微微红了起来。 “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周园里就见过。” “为什么?” 陈长生在奈何桥上听到她的要求后,便没有想明白,此时确认她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整件事情,更增不解。 徐有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轻声说道:“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这是在京都流传了很长时间的小道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国教学院和东御神将府方面的承认,但她作为婚约的当事者,自然清楚流言不是流言,而是确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陈长生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当桥上的雪风拂落白纱,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他十六年里最愉悦的一刻时光。要比当初在旧庙里背会最后一卷道经、在国教学院里找到命星、拿到大朝试首榜首名、在凌烟阁里找到王之策的笔记……都要高兴。 原来她还活着,她就是她,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世间还有比这更离奇的遭遇,更好的事情吗? 在国教学院小楼里沐浴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去离宫请教宗陛下把那份婚书再重新修好,然后,他会带着唐三十六等人直接去皇宫找她,如果她同意的话,他会直接向她提亲。 他没有经历过情事,但他只要确定某件事情是自己想做的之后,就一定会做的非常认真专注,只争朝夕。 此时她却说,这件事情不能与人说,那么他怎么说服教宗陛下收回解除婚书的旨意? 一月前,他非常努力,才最终解除这份婚约。 现在,他发现自己非常需要这份婚约。 唐三十六说的很对。 “我以为你死了,当初在周园里我答应过你,会解除这份婚约,所以……” 他看着徐有容,有些无奈说道:“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徐有容神情微冷,说道:“在周园里,你骗我,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长生觉得很无辜,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难道你叫徐生?” “你也不是初见姑娘。” “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就是陈长生?” “当时你为什么不说自己就是徐有容?”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几乎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想起来,当初在白草道旁的雪庙里,他们第一次自报姓名时,也是异口同声,报出了两个假名字…… 不知道当时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陈长生回想当时的心情,不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对方知道自己有个天下闻名的未婚妻。或者徐有容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不想让自己知道她有一个举世皆知的未婚夫? “有我这样一个未婚夫,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他看着徐有容问道,神情很是认真。 …… …… 第528章 听说你的家里没有草原 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陈长生想着当时在雪庙里的画面,很快便自我否定了这个问题,接着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徐有容当时说,她叫陈初见。 她姓陈——或者有些自作多情,但他总觉得,这与自己有关,就像他当时对她说,自己叫徐生一样。 他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他发现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乱,再往当初周园里的那些情境深究下去,只怕会对徐有容的那个未婚夫产生一些不愉快的情绪,那也就等于是在吃自己的醋?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乱,理不清楚。 一个自幼通读道藏、万千道理信手拈来,一个道心归宁,十二岁便开始研读天书碑,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天赋智慧皆为万中之选,都是修道的天才,但当初在周园里处理这件事情时,很是慌乱,错漏百出。 徐有容没有回答陈长生那个愚笨的问题,铁锅里的牛骨头还在咕嘟咕嘟的响着,安静的辰光里,对视着,便知晓了当时二人为何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没有错过当时最细微的那些情绪变化。 终究还是聪明的孩子,就像酒家外那些洁白的雪花一样。 可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不然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比如那件事情。 “你和落落殿下,还有小黑龙之间?” 徐有容没有言明,陈长生却明白她是在问什么。 当初在周陵里,她曾经说过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人,而且……招惹的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姑娘。 陈长生忽然想起来,当时自己曾经骂过她的未婚夫——真是个无耻败类! 原来,他当时骂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点,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完全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好叹了口气。 “想来应该是霜儿姑娘说的?” 时隔半年时间后才揭示的真相,让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徐有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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