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件无耻的事情。” 陈长生明白了,只能沉默不语。 商行舟淡然说道:“你也曾经杀过周,但和我们当年比起来,只是儿戏。” 陈长生要杀的是周通。 当年,那些人杀的是周独夫。 “如果说他是奇迹,杀死他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奇迹吗?” 商行舟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很多年前,那个人都被他们杀死了,更何况是陈长生。 千年来最著名、持续时间最长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很多人的猜想,茶馆酒楼里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 陈长生却很平静。 他看着商行舟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这里是周独夫的陵墓。 他站在陵墓门前提出这个问题。 感觉是在代表陵墓里的那个人发问。 寒风拂动着荒野里的沙砾,发出仿佛有时间感觉的声音。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第1105章 规则之上的力量 周陵横亘在天地之间,也横亘在二人之间。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在彼此的视野里只是一个小黑点。 但他们能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以及眼里的情绪。 他们甚至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管这些年表现的如何陌生,终究是曾经在庙里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师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商行舟说道:“他已经死了。” 陈长生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那个故事的结尾,但我知道,这座陵墓里没有他的尸体。” 商行舟说道:“以那个莽夫的性情,如果还活着,怎么会忍得住寂寞不出来惹事?”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他应该死了,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安心。”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用他来吓阻我?” 商行舟看着他微讽说道:“真是幼稚。” 陈长生说道:“是的,我就是想吓吓你。” 商行舟说道:“有意思吗?” 陈长生说道:“看着您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外露。 由此可以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最能伤人。 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后,无论是东御神将府里的婆婆、丫环、夫人还是青藤诸院里的那些学子,包括唐三十六,都曾经受到过陈长生的真话伤害,哪怕商行舟是他的师父,也有些承受不住。 商行舟的眼神变得更加寒冷。 他望着墓道尽头的陈长生,向前踏出一步。 在周园里,他无法展现神圣领域之上的规则力量,自然也不能无视空间。 他没能直接来到陈长生的身前。 事实上,他的这一步迈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就是一步。 风自足下起。 青色道衣振的笔直。 数百道若隐若现的清光,沿着墓道,向着周陵正门处涌去。 狂风大作,四周的荒野上生出无数浮灰,渐欲遮天蔽日,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昏暗的世界里响起无数道密集却又清楚无比的切割声。 墓道的表面以及两侧巨石的表面上出现了无数道笔直而深刻的痕迹。 有的巨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然后酥化,被风拂成最细微的沙砾。 那些清光看似寻常,实则隐合万物流转之理,乃是道法的具体呈现,有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商行舟全力出手,万千道法尽在其间,陈长生如何能敌? 另一边的原野上,犍兽与倒山獠缓缓站起来,变成了两座黑色的小山。 有些奇怪的是,这两只恐怖的巨兽没去救援陈长生,而是退到了满天飞舞的沙尘暴里。 因为周陵的遮挡,商行舟没能看到这幕画面,也没能看到当犍兽与倒山獠离开后露出的地面。 那两只巨兽一直沉默地守卧在周陵北面,就是为了挡住地面。 那是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已经非常残破,但隐约还能看出来当初应该是碑座。 忽然,荒野以及更远处的草原上的狂风消失了,沙尘暴也消失了。 温暖的太阳重新出现在草原边缘,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周陵变得无比寂静。 那些代表天地规则至理的万千道法,忽然消失了。 一根细绳悄无声息的断裂,四颗石珠从陈长生的手腕落下,沿着墓道与陵山的斜面向下滚落。 那些石珠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落下的过程也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在墓道上滚动时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与巨石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便会落入巨石之间的缝隙里,再也无法滚出来,又或者摔个粉碎。 无论从概率来说还是规则来说,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些画面都没有发生。 四颗石珠滚过墓道,越过巨石,看似随意,没有任何目的性,却准确无比地向着周陵北面那四座祭坛而去。似乎在滚落的过程里,这四颗石珠赋予了自己诸如意义、目的之类的属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序却在趋向有序,偶然成为了必然,这完全不符合天地间法理规则。 或者是因为这四颗石珠本就是超出规则的存在? …… …… 毫无道理、却又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四颗石珠来到周陵下方,分别落入了那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里。 风再起然后骤乱,伴着一种格外辽阔以及深远的感觉,四座石碑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大地震动不安,草原里传来妖兽们意味难明的嚎叫。 那些黑色石碑的表面很光滑,刻着繁复难明的纹路,仿佛有着虚空一般的魔力。 正是当年被周独夫从天书陵里带走的天书碑。 天光与原野里的风,向着天书碑的表面不停灌注,然后消失在不知何处。 无数草屑与碎土沙砾也随之而去,但没有消失。 仿佛时光倒流,沙土渐渐把天书碑包裹起来,变成一根石柱,表面甚至有了被风雨侵蚀的感觉。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说道:“这些天书碑果然落了你的手里。” 陈长生说道:“是的。” 他选择在周园里挑战商行舟,除了前面说的那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参悟出天书碑的终极奥秘,自然也无法加以利用。 在雪岭遇见魔君以及在白帝城面对圣光天使时,他只能把天书碑当作拥有无限重量、坚不可摧的武器使用。 只有在周园里,他才可以发挥出天书碑至少一部分的真实力量。 因为这里有周独夫当年设置的祭坛以及阵法。 天书碑变成的石柱并不稳定,表面不停地裂开,然后再次复原。 无数悠远而沧桑的气息从那些裂缝里溢出来,变成恐怖的清光。 四道清光从天空飘落,正是商行舟所在的位置。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吗?” 商行舟翻掌向上拍去。 他站在地面,一伸手却仿佛触到了天穹。 啪的一声轻响。 清光在天幕间流动。 商行舟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神情依旧漠然。 “现在该你选择了。” 清光流转,天穹上隐隐出现了几道非常细的裂纹。 草原深处传来兽群惊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数年前周园即将覆灭的那天。 如果陈长生继续用天书碑攻击商行舟,很有可能获胜。 但也有可能在此之前周园便会毁灭。 这就是陈长生要做的选择。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念那些剑。 …… …… 第1106章 选择的意义 …… …… 用周独夫留下的阵法发挥天书碑真实的力量,以此对抗商行舟,这就是陈长生的安排。 在离宫石室里的那些夜晚,这个计划已经变得非常成熟。 但在原先的计划里,这时候的周陵四周应该已经布好了南溪斋剑阵。 数千道重归草原的名剑会与四座天书碑再次形成平衡,确保周园不会崩溃。 如果所有这些都落到实处,他有七成机会战胜自己的师父。 可惜的是,他的所有剑都被商行舟夺走了,胜机自然也降低了很多。 更关键的是,没有数千道沧桑剑意的压制,天书碑散发的清光在击败商行舟之前极有可能先让周园毁灭。 商行舟用了一眼便看明白了陈长生的意图,也明白了当前的局面。 所以他不会退让,更加不会认输。 他会坚持到最后,甚至不惜触动周园的禁制。 陈长生可以继续用天书碑发起攻击,直至战胜他,但周园可能提前毁灭。 否则陈长生便要带着四座天书碑尽快离开周园。 可是回到真实的世界,没有周园的禁制,无法发挥出天书碑的力量,更没有剑……陈长生还怎么能战胜他? 还是一道选择题。 商行舟静静看着陈长生。 天穹洒落的清光被他的手掌抵住,无尽的风云在其间不停生灭。 世间万事到最后往往都是一道选择题。 这真的很容易令人生出厌倦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要我做选择?” 陈长生真的很生气,或者说恼火,声音在风里飘的很远。 商行舟神情漠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从西宁镇到京都,从十岁到现在,他做了太多的选择题,真的已经烦了。 他很想问自己的师父,总是这么做,到底烦不烦啊。 但最终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就像过去这些年一样,他习惯了去做,而不是去说。 无论是做什么样的选择。 或者,不做选择。 是的,今天他真的不想再选择了。 他的眼睛无比明亮,就像是浔阳城里的月华。 他的神识隔空而去,落在商行舟的衣袖处,试图夺回藏锋剑鞘的控制权。 就算不能,至少也要与剑鞘里的那些剑重新联系上。 他相信只要那些剑感知到自己的神识,便一定会跟随自己的意志,破鞘而出,回到这片天地间。 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就像是荒原里的雪。 一道鲜血从唇角溢出,就像是雪原里一株孤单的腊梅。 商行舟的右手依然撑着天空。 风动衣袖,隐约可以看到他左手握着的剑鞘。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那处。 “做选择的时候,往往能看清楚一个人最真实的勇气、智慧以及心性。” 商行舟看着他说道:“今天有你让我很失望,因为你连做出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陈长生说道:“既然怎么选择都是输,那我为什么要选?”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就是你的命。” 很多年前在西宁镇旧庙,他对陈长生说过一句话。 你有病,不能治,那就是你的命。 今天他又说了类似的话。 怎么选,都是输,那就是你的命。 陈长生望向远处草原,久久没有说话。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收回视线,看着商行舟说道:“但我的病已经治好了。” 是的,他的病已经治好了。 他还活着。 所以,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那么选择便有其意义。 无论输赢。 …… …… 国教学院内外都很安静。 百花巷里到处都是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更不会显出嘈杂。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焦虑还有担心。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商行舟与陈长生对战的地方在周园。 人们看不到剑光,也听不到剑鸣,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但对王破与相王这样的神圣强者来说,空间无法隔绝所有的信息。 国教学院里为何连一丝剑意都没有? 相王的神情似笑似哭,看不出真实情绪,捧着腹部肥肉的双手则是下意识里不停摩娑着。 王破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变得有些沉凝。 以唐三十六的境界自然无法知晓周园里的情形,但他始终注意着王破的神情变化。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通过窗缝落在王破的脸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消息来源。 看着王破的脸色,他隐约猜到局势不妙,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地板上有个碎成数片的汝窑天青杯,还有些水渍与茶叶。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茶壶,壶里的茶水已经冷透。 他抱起茶壶对着嘴灌了半壶冷茶下去,却依然无法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也无法浇熄心里的那道火。 他向着茶楼下方冲去,苏墨虞没能拦住他,直接让他跑到了国教学院门前。 凌海之王等人神情微异,心想他这是来做什么? 朝廷与离宫共同决议,国教学院封门,只能有王之策与商行舟、陈长生师徒在里面。 国教骑兵与玄甲骑兵守在四周,无数修道强者云集,更有王破与相王这等层级的强者。 谁都别想在这种时候进入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带着不善与警告意味的目光,更是在那些王爷们开口之前抢先骂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 “这里是国教学院,我是院监,陈长生不在,就我最大!” “没人能进,是因为我不同意,我自己要进去,要谁同意?” …… …… 百花巷里好一阵混乱,剑意纵横而起,甚至有几枝弩箭斜斜划破天空。 王之策在湖畔转头望去,便看到了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当然猜到他就是王之策,却没有上前拜见,直接问道:“怎么进周园?” 无数年来,王之策从来没有遇到过知晓自己身份却毫不在意的人,不禁觉得有些意外,然后觉得有趣。 他摊开手掌露出那颗黑石,说道:“由此门入。” 唐三十六说道:“给我。” 他的要求非常简洁明了。 以至于王之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周园是陈长生的,那这东西自然也是他的。” “是他给我的,而且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这一次轮到唐三十六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本来就是你的,意味着现在不是你的,而且你多大年纪了?他给你你就要啊!” 王之策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物,很快便猜到了这个小家伙的来历。 他说道:“你爷爷也不敢对我这般说话。” “废话,除了太宗皇帝,谁敢对你不敬?” 唐三十六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天要祝贺你。” 王之策问道:“何事?” “祝贺你除了太宗皇帝,终于再次遇到一个敢怼你的人。” 唐三十六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不肯把这东西给我,我会骂你娘的。” 王之策微微挑眉,说道:“我是这场对战的裁判。” 唐三十六说道:“你是商行舟请来的,我不信任你。” 王之策说道:“教宗信任我。” 唐三十六说道:“关我屁事?” 王之策平静说道:“我不给你,你能怎么办?” 唐三十六的回答还是那样的简洁明了。 汶水剑出鞘,湖面生出万片金叶。 王之策神情微变。 不是因为唐三十六出剑。 而是因为唐三十六回剑。 自刎。 第1107章 断树 如果说王之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唐三十六,或者有些夸张。 但他伸出两根手指,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唐三十六。 二人间的境界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 唐三十六没有可能威胁到王之策,即便想在王之策面前寻死也不容易。 汶水剑被王之策用两根手指夹着,纹丝不动,再难寸进。 悲壮的自刎,忽然变成这样的画面,难免会有些尴尬。 唐三十六却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还挑了挑眉。 挑眉的意思就是挑衅。 他的意思非常清楚。 如果真心想死,多的是方法,横剑自刎毫无疑问是最没有效率的一种。 他就是要等着王之策阻止,如此才好继续谈条件。 王之策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这块石头给你也没用。” 唐三十六看他神情便明白了。 以他现在的境界,就算拿着黑石也无法进入周园,也无法帮到陈长生。 唐三十六情真意切说道:“那麻烦您帮帮忙?” 王之策没有说话。 唐三十六接着说道:“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形肯定很不好。” 王之策的视线落在黑石上,说道:“不错,他现在面临着非常艰难的选择。”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他是个好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之策说道:“是的。”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好人不应该活的这么辛苦。” 王之策说道:“这与好坏无关。” 唐三十六有些失望,非常愤怒。 他嘲讽说道:“是啊,与好坏无关,只与强弱有关,终究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王之策摇头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那为什么总是他在选择?为什么不能是你们选择?” 王之策说道:“商行舟答应与他对战,这本就是被逼做的选择。” 唐三十六说道:“那个选择太复杂,你们应该更简单些。” 王之策问道:“比如?” 唐三十六说道:“你们可以选择去死,或者去死。” 王之策微笑说道:“还有别的选项吗?” 唐三十六说道:“你们还可以选择被火烧死,被水淹死,被万箭穿心而死,或者被凌迟而死。” 这不是叙述,而是祈使,或者是诅咒,平静无波的语调里,有着极其浓郁的恨意。 但这些都源自于无助。 看着水面上那些薄冰与去年的浮萍,唐三十六觉得有些疲倦。 就这样失败了吗? 他真的很不甘心。 替陈长生不甘心。 他忽然对着天空喊了起来。 “你这个瞎了眼的狗东西!” …… …… 百花巷里有些乱,不知道会不会听到唐三十六的这句话。 与国教学院只有一墙之隔的百草园,则是听得非常清楚。 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目光询问。 “唐棠想扰乱王大人的心意。” 徐有容说道:“如果稍有可能,他便会动用汶水老宅里的手段逼王大人妥协。” 这说的是当初在牌桌旁的那场祖孙对话。 他不惜毁掉唐家,自然也不会在意天下苍生。 但很明显,这依然不足以说动王之策,或者说服王之策。 甚至他连真正想要说的话与威胁都无法摆出来。 唐三十六的尝试也失败了。 徐有容的眼里隐有忧色。 她的左手紧紧握着五颗石珠。 这五颗石珠本就是周园里的五座天书碑,是周独夫那座大阵里的一部分。 先前某一刻,从五颗石珠上隐隐传来某种波动,让她知晓了周园里的大致情形。 她知道陈长生面临着选择。 她也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 甚至在他做出选择之前。 对陈长生来说,这个选择根本不像王之策说的那般艰难。 因为她了解陈长生。 余人也很了解陈长生。 所以他也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 那么这便意味着,陈长生败了。 …… …… 京都里的每条街巷,每座宅院,都听到了随后的那声巨响。 湖畔出现狂暴的气浪,残雪与枯黄的旧草还有泥土被掀飞,击打在墙上与树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湖水翻滚震动,卷起千堆雪,破空而起,然后哗哗落下。 整座国教学院都笼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暴雨里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陈长生与商行舟。 天空忽然明亮了一瞬,仿佛有一道闪电出现。 借着那道照亮晦暗暴雨的明亮,隐约可以看到,商行舟的手落在了陈长生的胸口。 陈长生像颗石头被击飞,撞断了十余根粗壮的大树,落在了树林的深处。 伴着喀喇的声音,大树砸到地面上,震动不安。 唐三十六提着汶水剑便准备冲过去,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握紧了一样法器。 啪的一声轻响。 王之策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 唐三十六无法再动。 百草园里忽然生出两道金红色的火焰。 徐有容在原地消失。 王之策没有转头,隔空一指向后点去。 他身后是院墙。 院墙上出现一道数丈宽的豁口。 那些砖石与木门的残块静静地落在地面。 清风缭绕其间,看似温柔,却无法逾越。 一根洁白的羽毛从虚空里飘落。 徐有容现出身影。 王之策忽然感觉到了些什么,转身望了过去。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徐有容身上,而是在她身后。 百草园还是像数百年前那般幽静。 一把拐杖静静地搁在石桌边缘。 …… …… 大树断裂,新鲜的木茬就花瓣一样到处伸展。 陈长生靠着断树坐着,不停地咳嗽。 商行舟说道:“你还坚持选择是有意义的吗?” 陈长生说道:“是的,因为怎么选择会决定我们是谁。” 商行舟默然。 陈长生说的没有错。 如果在周园里的是徐有容或者唐三十六,他不会给对方选择的机会。 他让陈长生做选择,就是因为他知道陈长生会怎么选择。 正因为如此,陈长生才是陈长生。 所以,选择是有意义的。 但现在战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陈长生还能起身,但已经注定无法取胜。 选择离开周园的他,等于放弃了最后的获胜希望。 商行舟的神情有些木然:“认输吧。” 陈长生的语气很平实:“不。” 商行舟沉默了会儿,右手握住了剑柄。 不是无垢剑,是他自己的道剑。 陈长生准备起身,右手落在断树间。 忽然,他的手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事物。 …… …… 第1108章 六六六六 …… …… 国教学院历史悠久,比大周建国更早,生长着无数大树,甚至有些古树已过千年。 二十年前那场血案有不少古树被毁,但更多的树木存活了下来,尤其是靠近皇宫的这片树林更是枝叶繁茂,幽深至极。当初刚进国教学院,陈长生便注意过这片树林,其后更是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清晨,练了多少次剑。 他知道这些树很坚硬,树茬自然也很硬,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那个东西很硬,但边缘并不尖锐,而是有些光滑,像是被打磨过一般。 他回头望去,发现大树断开的地方有一个深约尺许的坑。 树叶遮挡着本就有些晦暗的天光,坑里还有积雪与灰尘,很难看清楚里面有什么。 那么在断掉之前,这里想必是个树洞。 他右手摸到的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坑里。 换句话说,那个东西以前一直就插在树洞里。 陈长生没能确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商行舟的剑到了。 长春观的道剑,带着最纯正却绝不温和的意味,斩断寒风,向着他胸口落下。 …… …… 商行舟向陈长生走去的时候,徐有容也在向国教学院里走去。 王之策再次隔空一指点出。 湖畔微风不乱,也没有尖锐的声音响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上,在国教学院与百草园之间,再次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个时候,徐有容做了一个很奇特的举动。 她抬起左手,手指向着虚空里轻轻点去。 啪。 一声轻响。 就像是一个最脆弱的水泡被最纤软的毫发刺破。 那道无形的屏障消失无踪。 徐有容终于踏进了国教学院。 她脸色雪白,唇角出现一抹极细的血渍。 王之策用的不是指法,而是当年在东临巷旧寓所里读书时自创的摘星手。 他没有想到,徐有容居然能够接下这一式,这让他有些吃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徐有容来到国教学院后,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望向了树林里的那对师徒。 清风微至,白色祭服微飘,桐弓在手,梧箭在弦,随时准备击发。 局势变得极为紧张。 她准备用梧箭阻止商行舟,难道王之策就不会阻止她?还是说她相信有人会拦着王之策? 那个人是谁? 自然不可能是唐三十六。 他被王之策所制,已经变成了湖畔的一座雕像。 因为无法转颈,他看不到树林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能看着湖面以及天空。 已经不再落雪,云却未散,遮蔽天光,让京都显得格外幽暗。 最开始的时候,他在抱怨,喊着老天爷是瞎的。 这时候,他只是在为陈长生祈祷,希望上苍赶紧睁开眼睛。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声清鸣。 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道亮光。 云层里出现一道口子。 天光从那处泻落,仿佛瀑布,美丽至极。 唐三十六震惊想着,难道真是那谁睁开了眼睛? …… …… 如黑色山脉的龙躯,在云层后缓缓起伏,带起无数罡风。 小黑龙离开国教学院后,没有远离,而是悄悄潜至此处,时刻准备破云而落。 如果陈长生真的遇到危险,她才不管什么对战的规矩,至于那个裁判……她早就想和他拼命了。 云海忽然翻滚起来,撕开了一道缝隙。 她诧异地望向地面。 她看到了京都里的街巷,看到了天书陵,看到了皇宫。 最后,她看到了国教学院。 国教学院与皇宫相接处有片幽暗的树林。 那片树林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不是因为那道天空泻落的天光,而是因为一道剑光。 有十余株断掉的大树,排成了一条直线,指向树林的最深处。 那里曾经存在的半截断树已经消失无踪,变成了无数树皮与碎木,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与这些树皮碎木一道悬浮着的,还有今晨开始落的微雪以及不久前如暴雨般落下的湖水。 这幅奇异画面中间有两道身影。 商行舟站在陈长生的身前,居高临下,道剑已然挥落。 陈长生没有死,因为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剑。 正是这把剑挡住了商行舟的剑。 陈长生用的还是笨剑。 这招剑法被苏离认为是天下第一守剑,曾经无数次挽救陈长生的性命。 刚刚在周园里,陈长生也就是凭借着这招剑法,连续多次死里逃生。 但这一次,陈长生没有被斩飞。 他的左脚深深陷进地面里,稳定的就像是生了根一般。 这本来就是剑法,只有用剑才能真正发挥出真正的精妙与威力! 问题是,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谁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声清啸,响彻雪林。 商行舟道袖轻飘,道剑起而再落。 风雪随之而起。 商行舟的身影消失。 无数道剑光出现。 树林里到处都是剑痕。 骤然安静。 陈长生举剑相迎。 锵!锵! 锵!锵!锵!锵! 数十道清脆的剑鸣忽然在他身周响起。 在先前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商行舟竟是连出数十剑! 这些剑落的如此之快,甚至就连两剑撞击的声音都来不及传开! 但这些剑都被陈长生接住了! 他举剑齐眉。 他左膝微屈。 他站在原地。 他一动不动。 管你如何玄妙难言,剑意难测,我只是把剑一横,把心一沉,便躲进小楼成一统。 这就是真正的剑域! 只是在商行舟暴风般的攻击下,他能支撑多长时间? 就算他拥有完美的剑域与星域,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丰沛真元,终究不可能永远这样支持下去。 更何况商行舟是何等人物,修万千道法的他,垂落的袖子里谁知道还隐藏着怎样可怕的手段? 陈长生不准备给自己的师父留下这样的机会。 在某个无法预知、但提前便明知存在的时刻,他抢先出剑了。 一道剑光照亮了幽林。 这一剑快的难以想象,就像是真正的闪电。 这一剑的剑意很是清浅,却并不简单,看似溪水里的游鱼,就在眼前,却很难伸手触及。 这一剑的轨迹更是玄妙到了极点,竟然有一种神鬼难测的感觉! 这一剑连续刺破了三片树皮,切开了几块碎木,从他的左手边绕过,看似漫不经心地刺进了风雪里。 不知何处响起一声闷哼,风雪微乱。 商行舟出现在数丈外的雪地上,袖间有一道破口。 陈长生站直身体,提着手里的剑,静静地看着他。 第1109章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微寒的风拂动着树上的残叶,林里一片安静。 树皮、木屑与雪花渐渐落下。 只有那些残余的剑意,还在寒风里久久不散。 就像爆竹安静之后未散尽的硝烟,表明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陈长生就要死亡,战局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甚至出现了逆转的迹象。 一切都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剑。 他静静看着商行舟,没有说话,这并不代表不安,而是自信。 只要有剑在手,何惧之有? 作为苏离的传人,陈长生的剑道天赋堪称惊世骇俗。 数年前,他身怀诸剑,连胜强敌,更是独闯北兵马司胡同,不知惊煞了多少看客。 数年后,他于圣女峰上习得合剑术,于离山再悟剑道真义,在白帝城里以一己之力布下南溪斋剑阵,败魔君于前,救白帝于后,剑道修为终于大成,成为了举世公认的剑道大师。 哪怕他现在还很年轻,按常理来说与大师这种词很难发生联系。 他最强的手段便是风雨诸剑。 商行舟早有准备,对战开始便以隐藏多年的后手直接夺了他的所有剑,在周园里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此时,陈长生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 哪怕是剑道大师,也不可能随便拿一把剑便能大杀四方。 这把剑明显不一般,至少与他能够心意相通。 商行舟的视线下移,落在那把剑上。 那把剑不知承受了多少年风雨,又藏在那棵树里多少年,本来没有任何气息,就像一根普通的铁棍。 如果不是那棵树被陈长生撞断,只怕依然没有谁能察觉它的存在。 今天陈长生把它从树洞里抽了出来。 剑身表面的那些灰尘与污迹尽数不见,明亮如洗,锋芒毕露,剑意森然。 就像一颗蒙尘多年的明珠,又像是多年不鸣的凤凰,终于大放光毫,一鸣惊人。 商行舟微微挑眉。 这把剑的年代非常久远,最大的可能是出自剑池。 然而谁都知道,陈长生从周园里带出来的那些前代名剑,都在藏锋剑鞘里。 那把剑鞘,这时候在他的袖子里。 那么这把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说陈长生事先就已经算到他能控制藏锋,所以将计就计,提前做好准备,把剑藏在这棵大树里,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看陈长生的反应,他应该事先也不知道那棵树里有把剑。 从剑锷上残着的青苔看,这把剑在树里至少藏了几年时间。 不要说陈长生,就算是黑袍与王之策联手,再由徐有容在旁用命星盘推演百次,也不可能提前数年便能猜到今天的情形。 而且如果陈长生事先便算到了他的手段,有的是更好的方法应对,何至于被逼到这等境地。 难道这剑并不是出自周园剑池,而是以前国教学院的某位教习或者学生藏在树里的? 商行舟想着藏剑的人可能是当年自己的追随者,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那剑在树洞里藏了多年都没有被发现,今天却被陈长生伸手便拿了出来……在陈长生最需要剑的时候。 这是巧合?还是所谓机缘?或者说这是命运的暗示? …… …… 国教学院的湖畔以及墙那边的百草园都很安静。 徐有容放下了手里的桐弓。 余人站在石桌旁,扶着拐杖。 王之策收回了手指。 他们看着树林深处的画面,沉默不语,神情各异。 这一切发生的很短暂,但他们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在周园里,陈长生不知因何原因,失去了所有的剑,所以只能被动挨打,很是危险。 在最危险的那一刻,陈长生从断树里抽出了一把剑,改变了整个战局。 只是……那棵树里为何会有一把剑? 唐三十六能动了,但没有动。 因为陈长生已经摆脱了危险的处境,也因为他这时候的心情有些怪怪的。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似乎有什么关系,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原因。 …… …… 百花巷里,也听到那阵密集的剑鸣。 因为唐三十六闯进国教学院而引发的争吵就此平息,对峙与可能里的冲突也就此消失。 人们震惊而紧张地望了过去。 王破睁开眼睛望向国教学院,有些意外,很是欣慰。 相王却闭上了眼睛,在很短的时间里,仿佛老了几岁。 …… ……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问道:“你知道这里有剑?” 陈长生说道:“不知道。” 看着手里的那把剑,他很自然地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可以说亲近。 仿佛同窗,曾经同袍,至少同道。 于是他知道了这把剑的来历。 这把剑也曾经是剑池里的一员,曾经与他并肩战斗。 彼时万剑如龙,它是一片龙鳞。 只是已经多年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 而且你为何会在这里? 湖畔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 那笑声显得格外快活,有种通透至极的痛快感,更重要的是有一种令人厌憎的得意感。 “是我!最终还得是我呀!” 唐三十六连声说道,脸上的神情嚣张到了极点。 王之策怔住了,心想这年轻人患了什么失心疯? 唐三十六对着整个世界大声喊了起来。 “这剑是我当年藏在这里的!” 陈长生怔了怔,终于想起来了那件往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 第1110章 大日如来谁可安? 那段往事发生在几年前。 相传周园里有座剑池,剑池里有无数把前代名剑。 传说是真的,陈长生在周园里发现了剑池,然后把那数不清的名剑都带回了这个世界。 像斋剑这种有传承的名剑,被他用离宫的名义送回了各自的宗派山门,但还剩下了很多剑。 于是在某个非常普通的夜晚,国教学院进行了一次分赃大会。 轩辕破得到了山海剑,折袖要了魔帅旗剑,落落得到了更好的礼物,后来苏墨虞要了一把名为虞美人的花剑,甚至就连莫雨都从陈长生这里要了把越女剑。 唐三十六没有换剑,因为他的汶水剑也是一代名剑,同时更是唐家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向陈长生要了剑。只不过他没有把那剑带在身边,而是插进了偏僻幽静树林深处一棵古槐的树洞里,然后极其仔细地用落叶与腐泥做了伪装。 陈长生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唐三十六说这是养剑。 数十年后甚至数百年后一个出身贫寒的矮个子学生在某个被同窗欺负的平凡无奇的清晨于走廊拐角处忽听着东南俚曲忍不住痛哭一场冲进小树林不停砸树以肉体痛苦换精神慰藉之时忽然发现古树的树洞里忽然掉出来一把前代剑客用过的前代名剑上面还附着一缕剑意顿时被刺激的幽府洞开气窍全燃…… 以上就是当时唐三十六的描述。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情会成为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国教学院的传说。 他没有想到,只是数年之后,这把剑便会重见天日,而且重新回到了陈长生的手里。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 但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把剑,在最危险的时刻,挽救了陈长生的生命。 这也将决定国教新旧之争与朝堂之争的结果,决定数年后大陆的走向。 换句话说,整个历史都将随之改变。 这都要亏他当年在这里藏了一把剑。 他还记不记得并不重要,这剑终究是他藏在这里的。 什么叫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什么叫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落子便有深意,哪有什么闲棋! 唐三十六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快活,笑声越来越大,神情越来越嚣张。 陈长生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吃惊之余,也不禁很是感慨。 这种命中自有安排的感觉,就像是再次拾起遗落的时光。 但王之策等人不知道那段时光,也不知道那个故事,所以他们不理解唐三十六因何发笑。 对商行舟来说,陈长生的笑容比那把剑还要可恶的多。 “就凭一把锈剑,就想改变一切?” 他看着陈长生神情漠然说道。 他的眼睛颜色很淡,就像是刚刚凝结的冰。 在他眼眸的最深处,有一粒火星正在燃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树林里生起一场大风。 火借风势,极其迅猛地燃烧起来,瞬间从眼眸的最底处来到表面。 他淡淡的眼睛,忽然间变成了岩浆一般的颜色,看着极其恐怖,炽热至极。 大风飘摇直上,把国教学院上空的云层尽数掀飞,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黑点随之而隐。 云层尽散,露出了太阳的真容。 一道气息从天空里落下,更准确地说是随着阳光落在了商行舟的身上。 这道气息并不凝纯,而是有些驳杂,却不影响其强大,只是更增几分暴烈的意味。 随着这道气息的到来,树林地面上的那些积雪瞬间融化。 国教学院里的气温仿佛升高了很多。 商行舟还站在原先的地方,却仿佛来到了天空里。 他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给人一种充塞天地的感觉。 在远处的徐有容等人眼里,他变成了一座世间最险峻的大山。 在近处的陈长生眼里,更像是自己曾经在白帝城里看到的遮蔽半片天空的白虎。 当时他看到的是白帝的神魂,这时候看到的则是商行舟本人。 积水骤干,水雾瞬净,枯黄霜草间的落叶开始卷起边缘。 那道暴烈而炽热的气息来自太阳,也来自商行舟的身体,在内外之隔处相遇。 轰的一声,商行舟的道衣开始燃烧,两只衣袖变成无数片蝴蝶飞离,露出赤裸的双臂。 道袖尽数燃烧成灰,上面被陈长生用剑留下的口子自然也不见了。 商行舟用双手握住了剑,手臂上肌肉突起,如被风绷紧的帆,又如铁铸的像,看上去有一种非真实的感觉,却又像是最真实的存在,拥有着最鲜活的生命力量。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似乎年轻了数百岁。 他向陈长生走了过去,绝不像一个老人。 …… …… 当云层散开,阳光洒落,国教学院变亮三分的时候,徐有容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神情微变,但没有过去,因为陈长生的手里有剑,也因为王之策在。 很明显,王之策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所以没有丝毫动容。 也许对当年的那些老人们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余人扶着拐站在桌旁,视线穿过黑发穿过断墙落在树林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三十六早就没有笑了,震惊的无法言语,心想这怎么可能? …… …… “焚日诀?” “焚日诀!” “是谁在用焚日诀!怎么如此霸道正宗!是谁!” 国教学院里的气息变化,已经传到了百花巷里,引发了一连串震惊的呼喊。 那十余位陈家王爷更是无比吃惊,直到他们想起来陈长生也姓陈,才安静了些。 他们从来没有把陈长生当做亲人,但陈长生毕竟是皇族血脉,在他们想来,陈长生能够学成焚日诀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他们不知道,陈长生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命轮便已经毁了。 中山王知道这个秘辛,所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因为什么。 相王睁开眼睛,眼眸最深处的火星一闪即逝,没有燃烧,迅速归于寂灭。 他知道不是陈长生,那就只能是商行舟。 问题在于,商行舟不是皇族,怎么能够练成焚日诀? 商行舟与太宗皇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忽然,相王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喝道:“你想做什么?” 国教学院门前响起无数道金属摩擦的声音,圣光弩紧弦的声音。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因为就在云层散开,阳光落下的那一刻,王破做了一个动作。 ——挑眉。 第1111章 敢问剑在何方? 王破拥有一对非常有特点的眉毛。 准确来说,特点在于眉眼之间的相对位置。 他的眉与眼之间的距离有些近,眉尾又有些耷拉,所以看着便有些寒酸。 然而当他挑眉的时候,便会与眼分开。 那是天地初分。 同时,他的眉尾会像一道铁枪般挑起,直向天穹,壮阔无双。 总之,当他挑眉的时候,便再与寒酸一词无关。 而且,往往他挑眉的时候,双肩也会随之而起。 和双眉相比,王破的双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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