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接这场战斗的时候,他却有些分心,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此时南客已经走到神道的最后一段,距离他还有百余丈。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转身望向徐有容。 “怎么了?”徐有容问道。 陈长生看着她的脸,想要伸手摸摸,却不敢。 徐有容举起伤重无力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仿佛要把他衣服上的雪花掸掉。 那几粒雪花早就已经消融了。 陈长生满足了,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活着离开周园,我一定会去找你。”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强忍羞意,故作镇静说道:“不用,我会去找你的。” “好。”陈长生从来没有回答的如此快过。 如果南客这时候放弃朝拜般的姿态,暴起攻击,或者他和她已经死了。 幸运的是,南客没有那样做。 做完了这件事情,终于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心。 陈长生望向神道上缓缓走来的小姑娘,平静而专注。 就像无数人曾经说过的那样,修行从来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虽然他自幼通读道藏,体质也异于常人,十五岁便已经修到了通幽上境,但血脉天赋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更不要说,在陵墓的四周还有兽潮化作的黑色海洋。 这是一场有死无生的战斗。 但他还是那样的平静,展现出远超自己年龄的沉稳与从容,如果只看背影,此时的他竟有了些剑道大家的风范。 他先前能够一剑逼退强敌,便是因为他的剑心已然与以往不同。这场在草原里的漫长逃亡,历经数十日,他和徐有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对谈。谈的最多的,便是修行。从雨庙到雪庙,从秋天的苇丛到夏天的草岛,他们始终在谈这些。他有修行的天赋,却没有战斗的经验,徐有容教会了他很多。更重要的是,她对修行和生活的态度,那种淡然、平静、从容,影响了他很多。 这就是道心。 剑心亦是道心一属。 若要论道心通明,整个修行世界年轻一代,谁能比徐有容更强? 双剑相交,其锋愈利,剑心也是如此。 他现在已然剑心通明,剑意自然强大凝纯。 …… …… 徐有容不知道他今年才十五岁。但看着他的背影,她有些暗淡的眼睛再次明亮起来,仿佛枯山终于迎来了一场新雨。 她离开他的身边,回到陵墓正门前,寻着一个可以避雨避雪避风的角落,盘膝坐下,把保暖的麻布裹在了身上。 他对生命的态度,何尝不是已经影响了她很多。 所以,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 …… 第320章 打手腕 南客顺着神道来到石台之前数十丈外的地方,看着陵墓正门前的画面,心情微异。徐有容闭着眼睛,有些苍白的脸上神情宁静,仿佛即将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种姿态代表了她对某人的绝对信任。某人,自然是站在石台边缘的陈长生。 南客望向陈长生,有些不解,就算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又如何能够让她如此信任?陈长生也在看她。那天清晨,在密布芦苇丛的湖畔,他与南客只打了一个照面,便转身进入了草原里,时间过去了数十日,他才再次见到这名恐怖的魔族少女。 说她是少女都不准确,看清稚的眉眼大概不过十来岁,两眼之间相距略阔,以至于额头也显得有些宽,眼神漠然或者说呆滞,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而这正是因为她眉心里的孔雀神魂太过强大,他确认当初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确实有病。他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在草原里逃亡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想清楚,斗鸡眼确实不是好听的话,而且他这时候很紧张,握着短剑剑柄的手没有流汗,指节却有些发白。 ——他现在已经知道南客是魔族的公主殿下,而且据说是魔君所有子女里血脉天赋最高的那个,更可怕的是,她是那名神秘而强大的魔族军师黑袍唯一的弟子。当初在那边的湖畔,他连南客的两名侍女都打不过,就算现在剑法有了极大的提升,又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真正的战斗从来没有开场白,这场发生在陵墓石台上的战斗,将会决定周陵的归属,将会决定魔族这场大阴谋的最终成败,自然更不会有那么啰嗦的台词与试探,没有任何耽搁,也没有任何征兆,随着风起于陵墓四周,战斗便开始了。 幽绿色的双翼在南客的身后迎风招展,嗡的一声轻响,那代表着空气正在疾速变形以及被震荡开来,她娇小的身躯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陈长生的身前,她伸出细细的食指,带着一道恐怖的气息,直刺他的眉心。 她来的太快,动作更快,以至于蓄势已久,把剑势早已催发到极致的陈长生……竟来不及出剑。带着双翼的她,速度实在太快,快到难以想象,在整个大陆里大概都能排到极前的位置,除了像金玉律这样的人物,谁能跟得上? 这时候陈长生的任何应对,比如拔剑,横剑,刺,削,劈,撩,都已经来不及。 他无法跟上南客的速度与节奏,只要试图做动作,都必然会被她的指尖抢先刺中眉心。 她的那根手指很纤细,看着很普通,但指间携着的气息却很恐怖,任谁都能想象得到,如果被这根手指击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做,向后疾退,然后退入一片虚无里。 …… …… 嗡!这声轻响来自南客的指尖,那道恐怖的劲意凝而未发,没能触到陈长生的眉心,却把石台边缘的空间都仿佛要撑裂开来。 陈长生在她眼前忽然消失,这让她木讷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很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其实并没有让她想太多,更没有让她生出警惕,因为她明白了,却毫不在意。 陈长生的身影刚刚出现在石台上另一处,她几乎同时出现,依然一指点向他的眉心。这个事实,反而让陈长生有些意想不到,对方竟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要知道,这与速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用的是最诡秘莫测、短距离内趋避最快的耶识步。 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南客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下一刻,陵墓正门前出现他的身影,紧随其后,南客的身影也在那里出现,陵墓前的高台上,并没有狂风呼啸,只有微风徐徐,两道身影时隐时现,没有发生任何声音,诡异到了极点。 陈长生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她,没有办法摆脱那根离自己眉心越来越近的细细手指,没有办法摆脱那道恐怖的气息与死亡的味道。 他一步由雪宿踏突轸,避开了那一指,出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南客逼到了高台悬崖边。 在大朝试里,在湖畔,曾经无数次让他反败为胜的耶识步,对南客来说明显没有任何意义。 但至少这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 在悄然无声、诡异的身影趋掠之间,时间走出很短的片段距离,终究还是走了些距离,让他有了出剑的机会。 隔着那根细细的手指,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眉间,神情专注至极。 擦!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在高台边缘出现,仿佛要把晦暗的天空都照亮。 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 这是他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棍法,或者说剑法,所以最快。 但……还是没有南客快,或者说,南客太强了,强到可以很随意地便破了他的这一剑。 出剑,至少需要动腕。 屈指,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南客刺向他眉心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尖准确至极地击在他的剑身上。 当的一声清鸣,仿佛是新铸的瓦钟,被燕子衔来的一颗黑石子击中。 陈长生的短剑荡了起来,一道对他来说堪称磅礴、难以负荷的力量,顺着剑身传到他的肩头。 如果是普通的剑,南客这一指便敲碎了。 如果是普通的通幽上境人类修行者,南客这一指便会震废他的肩。 好在这把短剑不是普通的剑,陈长生浴过龙血的身体比完美洗髓还要完美。 当南客的指尖继续向他的眉心而来时,他手中的短剑就像一道苇条般,荡了回来。 依然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但这一次不再是刺,而是砸。 他手里的短剑向着……南客的手腕砸落。 他没有攻击南客的眉心,因为已经确认,决定速度的根本还是力量,他的速度无法超过南客。 他只能选择攻击距离最短的一种方法。 这个动作很小,需要翻腕,看着很随意。 这一刻,剑不再是剑,而是教棍,或者说真的教鞭。 他用的也不再是剑法,而是真正的倒山棍。 他要打南客的手腕,就像老师惩罚顽劣的学生。 啪的一声。 他打中了。 …… …… 第321章 有虹起于草原 啪的一声,陈长生手中的短剑准确地击中了南客的手腕,如果不是南客先前那一指太过神妙,让短剑锋刃如柳絮般飘荡而起,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落下,也只能顺势而行,他甚至可以强行转腕,用剑锋斩中她的手腕。 即便不能,他看似细微的落剑里依然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即便是成年魔将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南客却神情不变,仿佛没有任何感觉,那根仿佛尾翎般锋锐无比的手指虽然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依然强硬地继续向前,准确地刺中了他的胸腹! 陵墓前的高台上绽起一道春雷,陈长生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向后疾掠,伴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重重地摔在了陵墓的石门上,烟尘顺着门缝以及石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喷溅而出,在石台之上弥漫开来,让画面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在衣物与粗砺石面的摩擦声中,陈长生从石门上滑落到了地面,双膝微屈,脸色苍白,咽喉里快要嗌出的鲜血被强行咽回腹中,识海受到的剧烈震荡所带来的痛苦却无法消除,更可怕的是,他体内幽府所在的灵山簌簌落下无数石屑,南客看似随意的一击,竟就险些让他重伤难起。 屈着的膝渐渐变直,奔涌的血水与真元渐渐平复,他站起身,盯着南客的眼睛,等着下一次攻击的到来。 南客没有马上发起第二次攻击,而是望向他的左手。 陈长生的右手握着短剑,左手提着一把黄纸伞,走出陵墓后,这把伞一直被他握在手里。 先前南客的手指没能直接刺中他的胸腹,而是刺在了伞面上。 就像很多小姑娘一样,南客的双眉很细,而且有些淡,这时候看着他手里的黄纸伞,双眉挑了起来,显得有些意外。她听过画翠和凝秋这两名侍女关于与陈长生那场战斗的仔细回报,知道这个人类少年有一把旧伞,那伞有些古怪。然而直到先前那一刻,她指间凝着的恐怖杀意与力量,尽数被那把伞挡下,她才明白所谓古怪是什么。但真正让她意外的是,陈长生居然没有被击倒,居然站了起来。 即便有那把防御能力超出想象的旧伞作为隔绝,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也必然落到了陈长生的身上,他不是徐有容,也不是那个叫做落落的妖族公主,没有足够强大的血脉天赋,就算是完美洗髓,按道理也没办法承受,他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她没有多想,因为一些偶然的意外,无法改变大势。 这座伟大的陵墓,将由她继承,而徐有容和陈长生这对奸夫淫妇,也必然要死在她的手里。 “你的耶识步不对。”她看着陈长生说道。 在她身后的草原上兽潮如海,天空里阴影如夜。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巴微抬,神情漠然,明明要比陈长生矮不少,却居高临下,明明比陈长生的年龄还要小,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学生,明明只是个娇小甚至瘦弱的小姑娘,却仿佛一代宗师。 陈长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他的耶识步,源自那名暗杀落落的耶识族人的启发以及在道藏里的发现,只是一种简化版本,更准确地说,这种版本的耶识步本就是无数年前国教里的某位前贤大能尝试进行的一种模仿。 南客不是耶识族人,但她是魔族里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皇族,血脉天赋让她可以掌握耶识步,而且是完美版的耶识步。 他刚才用耶识步与她对战,不得不说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南客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陈长生那道国教学院的倒山棍里有很明显的训诫意味,这让她很不悦,她要让他明白,究竟谁才有资格教训对方。 这句话说完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再说更多的废话。 她的身影在石台边缘骤然消失,下一刻,再次出现在陈长生的身前,依然一指刺出,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数十日前,在草原边缘的那片湿地里,陈长生看着岸上的她说她有病,说她是斗鸡眼,说她的眉心里的松果窍被强大的神魂撑出了问题,那么她今天就要在他的眉心处戳一个血洞,看看他里面有没有问题,同时也想看看三只眼睛和斗鸡眼到底哪个更难看些。 她是血脉天赋惊人的魔族公主,但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赌气自然难免,只是她的攻击绝对不是儿戏,非常恐怖。 先前一招惨败,陈长生便确知,自己不可能比她更快,无论是身法还是出剑的速度,所以他没有办法与她进行抢攻,那么,就只能守。 陵墓之中寒风骤盛,仿佛来到隆冬,无数道剑光在他的身周亮起,然后敛没,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在村落前照亮的雪花。 玄霜寒意借着剑势而出,在陵墓正门之前,化出数百面冰镜,那些冰镜的形状与质感,无比圆融,每一面镜子都是他的剑意。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冰镜化作无数霜片溅飞而出,在晦暗的空中形成一道雪球,就此碎裂。 几乎在同个时刻,他眼前的数十面冰镜同时碎裂。 陵墓正门之前下起一场怪雪,雪粒很硬,甚至带着冰碴,寒风更骤。 风雪之中出现一道清楚至极的空洞,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造成的结果。 寒风拂在陈长生脸上,吹得细长的睫毛不停颤动,无法静止。 南客的身影出现,还是那根细细的手指,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哗的一声,陈长生的左手撑开黄纸伞,右手的短剑当中斩落,国教学院真剑! 南客的指尖落在伞面上,仿佛一根树枝戳进湿重的被褥,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然后她飘然而退,避开了那道精纯至极的剑势,站回石台边缘,双翼在漫天落下的雪霜里缓缓飘动。 她的手指不是树枝,而是一座山。 陈长生的身体再次被震飞,重重地砸到陵墓石门上。 他站的离石门很近,撞的却更重,甚至地面上积着的雨水与雪花都被这次撞击震的跳了起来。 烟尘再起,他从陵墓石门上滑落到地上,这一次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才艰难地站起身来,其时烟尘已敛。 看着站在石台边缘的南客,他的眼神没有动摇,却有些无奈。 这个魔族的小公主实在是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无论真元数量和雄浑程度,还是修为境界以及战斗意识,以及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力量与速度,他都远远不及对方。 如今他的剑心通明,剑意澄静无尘,堪称完美,就像先前他用剑斩出的那些冰镜一般。 然而,这些堪称完美的剑意凝成的堪称完美的冰镜,在这个魔族小公主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是一座大山。 再如何美仑美奂的园林建筑,再如何圆融无隙的心境,再如何强大的身躯,再如何清冷的剑意,都会被这座大山直接碾压成齑粉。 怎样才能战胜她? 除非他拥有她一样的血脉天赋,一样的真元数量。 但是他没有。 他身体里的截脉注定了他很难活过二十岁,也注定了他的修行道路在某些方面要比正常修行者艰难很多,哪怕他引来再多星光,在幽府外贮藏再多湖水,在荒原里承接再厚的雪原,再如何不怕死地狂暴燃烧,依然无法输出足够多的真元数量。 那么他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剑变得更强。 三千道藏,万般剑法,就在那里,供人阅读,然后修行,即便倒背如流,也不过是三千道藏,万般剑法。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剑变强,与剑法招式无关,只能让剑意变强。 或者说,找到一道更强大的剑意。 到哪里去寻找如此强大的剑意? 一切至此,终于到了终局? 不,陈长生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本来就是因为一道剑意,才走过漫漫的草原,来到这座陵墓。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那道剑意召唤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那道剑意需要自己做些什么,现在看来这个推测不见得是错的,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不是那道剑意需要他,而是他需要那道剑意。 那道剑意就在这座宏伟的陵墓四周,因为某种原因隐匿着。 那道剑意一定在等待着他。 …… …… 黄昏的日不落草原一片阴晦,远处的天空被那道恐怖的阴影遮蔽,草原上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散发出的阴冷血腥的味道不停向着空中飘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缘故,陵墓的上空渐渐聚集起来很多阴云,空气也变得湿冷了起来。 毫无征兆,一场寒雨落了下来,打湿了陵墓里的巨石,把世界的颜色涂的更深了些。 徐有容裹着麻布,靠在陵墓正门旁的角落里,不虞被这场寒雨淋湿。 陈长生撑着黄纸伞站在寒雨里,看着石台边缘的南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南客散发光明,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的视线越过南客,落在了遥远的草原深处,看到了道彩虹。 那道彩虹其实更应该说是光虹,因为没有七彩的颜色,只是白的耀眼。 他眼睛里的光亮,便是那道光虹的影子。 他手里的黄纸伞微微颤动起来。 那道光虹起于西北方向数十里之外。 那里的草原没有下雨,野草与芦苇下到处是水泊,更像是一片海。 那里有一株野草,忽然间碎了。 草丛里平静如镜的水面,也忽然间碎了。 草碎成屑,水碎成纹。 那些纹路,与剑身上常见的花纹很相像。 …… …… 第322章 一道剑意的出现 水面颤动的越来越快,水纹越来越密,向四周散去的纹路渐渐挤在一起,彼此冲击撕扯,最终变成无数颗水珠,被震离水面,与那些碎成粉末的草屑混在一起,形成一个淡青色的雾团,有些透明,远处的光线穿进其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虚淡至极的影子。 那道影子很细很直,就像是一道没有画完的直线,非常淡,仿佛是画这道线的墨里被灌进了无数顷湖水,给人一种感觉,这道细影明明就在雾中,却仿佛在别处,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是存在于别的世界,只是某个真实物体在周园里的投影。 那团青色的水雾就是真实世界与别的世界的分界线,按道理来说,这种隔绝空间的屏障应该异常坚固,然而就在它出现后的下一刻,青色水雾便散开了。它散开的是那样的迅速,以至于四周的空间都来不及作出反应,草原里起了一场恐怖的飓风。 ——在极短的时间里,物体急剧地扩散,事实上这就是爆炸。用简单的语言来描绘此时的画面,就应该说,那团青色水雾炸开了。只不过……这场爆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安静的无比诡异恐怖。 悄然无声不代表轻柔无力,无数道恐怖的气息与难以想象的无形锋芒,随着那团青色水雾的消散,向着那片草原的四周扩散,轻而易举地追上然后超越那些被空间变形挤走的飓风,率先接触到草原里的那些活着或没有生命的事物。 无论是野生的芦苇还是南方沼泽里特有的垂金铃,无数草丛被切碎,变成一场纷纷扬扬的绿色的絮雨,哗哗作响四处散落,草丛里的石头也被切碎了,变成指甲大小的石砾,被风吹着在湿地的水中如利箭一般疾射,将那些藏在泥里的青蛙与游鱼击昏,紧接着,那些青蛙与游鱼也碎了,无论鳞片还是鱼鳍,都变成碎末,湿地里的地面也碎了,仿佛被勤劳而愚蠢的农夫翻了七十二遍,最后水面碎了,变成无数水珠,空气也碎了,变成无数道轻扬的絮风。 青色水雾散开,那道细细的影子,终于显现出了真身。 四周十余里范围里的草原内,所有的事物尽数都切碎,一片平野,万物皆成齑粉。 那道细影的真身,依然是一道影子,淡渺至极,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出,是……剑。 这道细影并不是剑的真身,而是剑的影子,或者说,这是一道剑意。 …… …… 当那道剑意斩碎万物显现真身的时候,整个日不落草原,甚至说整个周园都有所感应。一道极其深沉的震动从周陵地底深处传来。兽潮形成的黑色海洋里,掀起无数道狂澜,那是万千妖兽望向那道剑意的动作。天空里那道恐怖的阴影变得更低了些,仿佛要笼罩整片草原。陵墓正门前,南客霍然转身,望向草原深处,眼睛眯了起来,往常漠然甚至有些呆滞的眼神变得无比锋利。然而,无论是万千妖兽还是她,甚至是天空里那片阴影,都只看到了草原深处那片方圆十里的平野,却没能看到那道剑影。 因为在此之前,那片草原里拂起了一阵清风。 那道剑意随风而去,随风而逝,悄然无声,瞬间无踪,自然无影。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道剑意顺着这场清悠的清风,穿越昏暗的草原,进入阴云,无视自天落下的雨水,来到了周独夫的陵墓之前,然后像腊梅初生的花蕊落在被厚雪覆盖的大地上,就像上游涌来的第一缕浊水流入干涸千年的河床里,就这样消失在了陵墓中。 自然更没有人能够发现这道剑意去了何处。 陈长生左手斜举着伞,没有遮雨,只是防备着南客的攻击,整个身体已经被雨水湿透。 雨势渐骤,珍珠般大小的水珠不停击打着黄纸伞的伞面,发出击鼓般的声音。 黄纸伞微颤起来,那道颤抖顺着伞面和伞骨传到伞柄,然后清晰地传到他的手中,他的身体里,他的心里。 雨声渐大,陵墓前的高台却显得无比安静。 南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名浑身湿透、看着无比狼狈的少年,与先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与先前草原里的异变有何关系,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即将发生变化。她不接受任何阻止自己进入这座伟大陵墓的变化,所以她决定在变化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斗。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变化已经发生。 哗!那不是暴雨的声音,而是双翼在雨中展开的声音。 十余丈的绿翼,在她身后展开,带出两道雨水,映射着昏暗的光线,那些水珠就像是血珠,美丽而惊心动魄。 绿翼骤疾,陵墓正门前的石台上狂风骤起,自天落下的水雨纷纷斜射而离,一道强大的气息,直接把所有雨水全部都震飞回了天空里。南客在石台边缘消失,下一刻,带着几抹残着的雨水与冷酷至极的杀意,袭向陈长生。 陈长生的目光越过这些雨水与寒风,与小姑娘的目光相遇,看到的只是冷酷和必杀的决心。在这一瞬间,他的睫毛被寒冽的风与杀意凝的不再颤抖,魔族小公主恐怖的全力一击,竟让他有了无法抵挡的念头。 想是这样想的,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要活下去,所以他握着短剑,向眼前的雨水与寒风斩去。 然而,就在挥出短剑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异样,以至于他的手臂变得僵硬起来。 这一剑能不能挡住南客的全力一击,他没有任何信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手中的短剑……似乎很有信心。 剑,向着那片寒风与冷雨刺了过去。 寒风骤散,冷雨顿止。 只是瞬间,剑锋破了这场风雨,来到了南客的眉心之前。 这一剑的剑势并不稳定,剑心并不澄静,更谈不上什么剑招。 但剑意,无比强大。 …… …… 第323章 雀跃的第二剑 这一剑确实谈不上什么剑招,剑势也极不稳定,剑心更是糟透了,因为刚一出剑,陈长生便发现了异样,茫然骤然。 什么样的变故,让如此沉稳早熟的他也难以守住心境?——在出剑的瞬间,他忽然发现这把伴随自己很长时间的短剑,不再属于自己了,开始自行其事!短剑斩破风雨、斩向风雨后的南客,看似是他挥剑完成的剑招,但事实上,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在他最初的想法里,面对南客的全力一击,他准备动用国教真剑里威力最大的那一剑,然而…… 短剑没有听从他的意志,使出那记剑法,而是就这样直直地刺了过去。 这一刺,刺得极为鲁莽草率。如果这场战斗有旁观者,看着陈长生使出这样一记剑招,绝对会认为他是在送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里有一道力量,不,不是力量,也不是气息,而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感觉,让他握着短剑便向前方的风雨直刺过去,他的动作完全依循于那种感觉,在追寻那种感觉,整个动作非常自然。 直刺寒风冷雨的这一剑,并不笔直,剑锋行走的线路歪歪扭扭,看上去就像是个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在纸上随意留下的线条,根本看不出来招式,也没有隐藏着什么深意,但那种感觉却直抵他的内心深处,让他体会的无比真切。 就像剑势,那种感觉是离开深渊的兴奋,是得见青天的狂喜,是欢欣鼓舞,是雀跃不止。 不知为何,莫名其妙,这把短剑,兴奋的浑身发抖。 这样的剑,怎么可能刺破这片寒风冷雨,正面抵住南客的全力一击,怎么可能战胜这个强大到恐怖的魔族公主殿下? 然而,只是瞬间,短剑歪歪扭扭地刺了过去,轻而易举地刺破了他眼前的风雨,然后,刺到了南客的眼前。 陵墓正门前的石台上,响起很轻的一声嗤,仿佛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紧接着是嗡的一声震鸣,仿佛一口巨钟被无数个力士抱着的巨木捶响。 一道强烈的震动生出,空气向着四处喷涌而去,卷起无数烟尘与雨雪的残渍。 烟尘与雨雪之中,响起南客愤怒的啸声!和暮峪峰顶那场战斗里一样,她的啸声依然清亮,但和那夜相比,此时的她的啸声不再那般沉稳强大自信,而是充满了痛苦、不解与震惊。 强劲的气息,瞬间便把石台上的烟尘与雨雪震到台下,一片清明。 南客疾掠而退,双脚落在石台与神道的分界线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那处的青石上出现了数道裂缝。 一根半尺长的绿翎,带着妖魅美丽的感觉,缓缓飘落在石台上。 南客小脸苍白,看着陈长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与一丝微妙的惘然。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望向自己墨绿色的左翼某处,只见那里出现一道剑伤,正在缓缓地溢着血,遥远的天边洒过来的微暗天光,从那里透了过来。 陵墓正门前安静无声。 大概是因为她那声清啸里的痛苦,徐有容也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幕画面,微怔无语。南客再次望向陈长生,视线落在他右手握着的那把短剑上,瞳孔微缩。她不明白,这把短剑为何如此锋利?这是什么剑法?为何剑意变得如此之强? 陈长生也在看着手里的剑,神情也有些惘然。他和师兄赠给自己的这把短剑朝夕相处已经一年有余,但为何这把剑现在给自己的感觉竟有些陌生?他知道这把短剑拥有不弱于百器榜里那些神兵的锋利程度,但为何这把短剑能够拥有如此强的剑意? 是的,这时候他已经确认,先前那道强烈的感觉,就是剑意。短剑依循着那种感觉,追寻着那种感觉,看似歪斜难看,实际上却是无比自然,仿佛在云中行走,在水中流觞。这种感觉当然就是剑意,也只能是剑意。 只是这剑意……并不属于他自己,因为现在的他,纵使能够做到剑心通明,境界依然不足以养炼出如此强大的剑意。这剑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不是短剑自身拥有的剑意,那么又是何时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有些发白,带着惘然与震撼情绪想着,难道这道剑意就是黄纸伞一直寻找着的那道剑意?就是那道引领着自己穿越莽莽草原来到周陵的那道剑意?这道剑意不是消失了吗?何时来的?又为何会来? 对于这道剑意他的了解更多,所以想得更多,南客不需要想那么多,所以比他醒过来的更快,眼睛里的震惊与怒意尽数消散,恢复先前的漠然与呆滞,毫不犹豫地再次向他攻了过来,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准备通过战斗来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是对的。 至于会不会受伤,这从来都不是她在乎的事情。 寒雨再落,十余丈长的双翼在石台上掀起一场飓风,狂风再起,将那些雨点变作石砾,击打在陈长生的脸上与身上。 一声雀鸣。 一声锵然。 南客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前,右手握着南十字星剑,斩向他的眉心。 这是她第一次出剑。换句话说,此时的陈长生在她的眼里,终于可以成为了与徐有容同样等级的对手。 如果是平时,如果是此前的那些天,如果是片刻之前,陈长生都很难接下来这一剑。虽然他的剑心通明,剑意无隙,但他的剑意,较诸南客附在南十字星剑上的恐怖剑意,要弱不少。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想都没想,便挥剑而出。 事实上,本来就不需要他想。 那种感觉再次出现在他的心里,他手里的剑完全是自行依循着那种感觉挥出。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玄妙难言。 陵墓正门前轰的一声巨响,青石地面上出现数道极其深刻的裂痕。 南客的南十字剑,被他手里的短剑挡住了。 她的南十字星剑法,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施展出全部的威力,便被他手里的短剑破掉。 一道剑芒,从短剑锋端喷涌而出,长约三丈,仿佛要照亮整座陵墓。 绿翼骤卷而回,护在南客身前,伴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她再次疾掠而退,双脚落在石台边缘,那处的青石再次被踩出一道裂缝。 然而这还不足够,那道锋利至极直接穿透她的双翼,刺向她的眉心。 双翼振雨,南客跃起,落在了神道上。 但这依然不够。 她再次跃起,向后方的雨空里疾退。 还是不够。 她必须再退,一退再退。 只听得一连串密集的青石破裂声。 她的双脚像犁一般,把神道上坚硬的青石拖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直至退到数百丈外,才终于站住! 一片安静。 天空里的阴云不停洒落着寒雨,整座周陵都被笼罩其间,无论是石台还是神道都已经被打湿。 落雨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一道鲜血从南客唇角缓缓流下,然后迅速被越来越大的寒雨冲洗掉。 陈长生看着手中的短剑,感受着那种强大无比的剑意,不知该做如何想法。 事实上,那道剑意不在黄纸伞里,也不在短剑里,而是在他的身体里。 因为那道剑意要帮助的人是他。 他抬起头来,走到石台与神道的分界线上,望着百丈外雨中的南客,说道:“现在,我似乎可以战胜你了。” 雨水在南客苍白的小脸上流淌,顺着湿漉的黑发滴下看着有些可怜,但她的神情依然那般冷漠高傲,居高临下根本看不出刚刚连败两剑,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声音也同样冷淡:“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剑意!” 陈长生安静了会儿,问道:“所以?” 南客面无表情说道:“就算我败了,也是败在这道剑意的手中,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这道剑意不可能属于陈长生。无论是与陈长生对战的她,还是在神道下方观战的那对强大的魔将或是那位弹琴老者,又或者是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这幕画面的徐有容,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那道剑意太锋利,和陈长生修的道完全不符,关键是这道剑意太强,这种甚至可以弥补真元数量差距离的强大,非时间不能磨励出来,想要炼养出这样的剑意,至少需要数百年的剑道求索,他才十五岁,就算在剑道方面再如何天才,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能做到,魔族也不行。 就算是周独夫重活一遍,也做不到。 “是的,这不是我的剑意。”陈长生望向陵墓下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后方那片无垠的草原,然后望向南客说道:“但这道剑意来找我,愿意为我所用,就证明我有用它的资格,那它……就是我的剑意。” 南客问道:“这道剑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老实说道:“你应该猜到了。” 陵墓四周,神道上下,一片安静,因为震惊。 虽然正如陈长生所言,南客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依然无法相信,很不甘心。 暴雨如注,湿寒刺骨,她的声音却有些干涩:“剑池?” …… …… 第324章 归来(上) 剑池在周园里,这是一个传说,同时也是很多人、很多年来的猜想。 从一千多年前周独夫横空出世,到数百年前他悄然而去,这位好战的绝世天才曾经向整个大陆的强者发起过无数次挑战,他匪夷所思的境界实力很大程度上便是通过这些战斗不断得到提升,在他通往星空下第一强者这个称号的道路上,无数人都败在了那把两断刀下。 他在洛阳一战里当着天下英雄以及大周无数高手的面,击败了太宗皇帝。他在雪老城外,当着无数魔族强者的面,击败了魔君。在天书陵里,他击败了教宗。在红河的源头,他击败了白帝,还有很多很多……甚至可以说,往那数百年的史书上放眼望去,只要是真正的强者,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事实上,除了上面提到过的那几场传世之战,更多的所谓震惊世间的战斗并没有发生在人世间,而是发生在周园。周园是周独夫的小世界,在这里战斗他可以有很多便利,甚至可以做手脚,这看似很不公平,但他的对手们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是周独夫,他不屑于这样做,更不需要这样做,他只是不想让那些庸碌之辈看见自己战斗。他的对手自然更不愿意被世人看到自己失败的情形,于是那些战斗在周园里发生,没有观战者,也没有记录者,战斗里的具体细节除了当事者没有任何人知道,只知道那毫无新意的最终胜负。 无数强者败在他的刀下,有些人死去,有些人活着,但他们的剑都留在了周园里,被那把百器榜排名第二的两断神刀留了下来。 那些剑绝非凡物,甚至很多都是百器榜上的神兵,比如大周皇族某亲王腰间佩着的龙吟剑,又比如当代离山剑宗掌门那柄名为遮天的名剑,更是百器榜前十的存在。相传这些遗落在周园里的名剑,尽数被周独夫扔进了一座山池,那座山池便是传说中的剑池。剑池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周独夫为自己树立的一座碑。池中的那些绝世名剑,便是他的战绩与荣耀。 所有能够进入周园的修行者,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找到剑池,周独夫的传承可能难以找到,但剑池里的那些剑,随便哪把都是神兵,能够令修行者战力大增,更不要说如果能够通过那些剑继承当年那些强者的传承,那又意味着什么?怎能不令人如痴如狂?但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剑池。甚至从来没有人在周园里找到过一把剑,这反而证明了剑池的传闻,那些消逝的名剑必然隐藏在周园里的某一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剑池变得越来越神秘,在修行者们心中的地位越来越崇高,甚至已经超过了周园本身,成为了修行界真正的传说。可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在周园里找到过一把剑吗?那为什么七间和梁笑晓进入周园后,毫不犹豫顺着那条溪河便向上游走去?为什么庄换羽也去了那里?为什么陈长生能够在寒潭畔感知到那道剑意,魔族的暗杀在那边等着他们? 无论是在人类世界还是魔域,已经有不少势力已经隐约查知了剑池的某些消息,或者是因为很多年前有人在溪河畔的森林里拣到了一柄古剑的剑鞘?不,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数百年前,离山剑宗的一位绝世天才曾经在溪河尽头的那道寒潭里拾到了一把剑。 那位离山剑宗的绝世天才叫做苏离。 …… …… 可是,剑池究竟在哪里呢?那座寒潭通往山崖那边的大湖,那边的大湖又通往暮峪前方靠近草原的那片小湖,可是这些潭或湖中都没有剑。如果简单粗暴地把所有这些线索联在一起,把这些点联成线,便能看到这条线指向草原深处,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传说中的剑池,可能就在草原里?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绝大多数修行者的推论。人类修行者和魔族的足迹已经踩遍了这座周园,数百年过去,依然没能发现剑池,那么剑池最大的可能便是隐藏在这片草原里,因为只有这片草原还没有查探过。只可惜这个推论永远没有办法得到证实,所有进入日不落草原的人都没能回去。所以没有走进日不落草原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看到草原里的真实画面。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陈长生和徐有容走进了这片草原,他们可以看到真实,虽然不见得能把真实的信息传回周园外的人类世界。那道剑意召引着他们继续向草原深处前行,仿佛就是要带他们去见到真实,然而他们看到了周独夫的陵墓,却依然没有看到剑池的踪迹。 现在那道剑意就在他的身体里。他确信这道剑意一定来自剑池。只是不知道这道剑意属于数百年前哪把名剑,属于哪位名人。 雨势越来越大,于是把陵墓间穿行的风也带动的渐渐狂暴起来。徐有容的梧桐树落下的几片青叶,先前被气息震到巨石下方被雨雪粘住,这时候竟被大风卷起。青叶被风卷动着,贴着地面滚动,来到陈长生的脚下,然后飘起,触着他的衣衫一角。 嗤嗤!尖锐锋利的声音响起,在那一瞬间,竟把风雨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 那片青叶被无形的剑意切割成了无数道絮丝,刚欲飞舞,便被风吹雨打去。 数百丈外的神道上,南客满是雨水的小脸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这幕画面让她更加警惕不安,因为她未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意,是的,在这里她默默想着的就是未曾二字,她的老师黑袍不用剑,她的父王魔君不用剑,魔帅也不用剑,但魔族用剑的强者依然数不胜数,但她依然……未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意。这只是一道剑意便如此锋芒毕露,如果剑身犹在,又会如何恐怖?数百年前,这道剑意的主人究竟是哪位绝世强者,竟把剑道修行到了这种地步! 雨水落在短剑的剑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把上面的血渍洗的干干净净,一片明亮,仿佛镜子。 陈长生看着这把剑,眼睛也明亮的像是镜子。 在三千道藏里,对剑意有无数种解释,但只有一种说法才被国教正宗接受——剑意就是剑识。 剑识不是剑的神识,也不是剑的智识,更不是拥有生命的灵物,而是用剑者的战斗意识与经验在长时间的积蕴之后附着在剑上的信息残留。用更好理解、但并不准确的方法来解释:剑识就是剑的见识。剑识是信息残留也可以说是信息的精华,是战斗意识的结晶,但不是具体的客观存在,无法计算,更无法模拟,反馈进人类的精神世界里,只是一种感觉。 他这时候就是在感觉这种感觉。 从这道剑意里,他感觉到了绝对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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