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微地多活了那么些年,最终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周通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很开心,天真,所以感觉很残忍。 轩辕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小院骤然寒冷。 唐三十六确认果然是当年的歧山王府被满门抄斩一案,沉默不语。 陈长生忽然说道:“我想当年那个揣着尖刀准备冲进王府的你要比后来的那个你更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很认真地看着周通的眼睛。 周通说道:“哪怕那是不成熟的,甚至是愚蠢的?” 陈长生说道:“有些事情,有些时候,或者不成熟会更好些。” 周通安静了很长时间,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转身向院后走去,大红色的官袍双袖轻拂,掀起一片红白色的花瓣。 小院侧门咯吱一声打开,数位清吏司官员抬着一个担架走了出来。 折袖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 …… 将折袖关押在周狱里,一关便是这么多天,无论离宫和摘星学院给予多大的压力,周通都视若无睹,因为这是圣后娘娘的意志,而且这是在给离山施加压力。 ——就像他对陈长生说的那样,折袖在周狱里,便意味着周园的那件案子没有结束,刚刚摆脱内乱的离山剑宗,必然要为了此事付出一些什么,这对大周来说,当然是好事。 当然,他不肯释放折袖,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但那无法告诉任何人。就像到这一刻为止,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他早就准备把折袖放出来了,只是…… “大人,为何您会同意放人?”清吏司衙门最幽冷的那个房间里,辛教士不解地问道。 辛教士!谁都想不到,梅里砂大主教最后数月最信任的他,居然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很明显与周通的关系非同一般,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不放人?给离山的压力应该已经足够。我本想看看离宫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教宗陛下这样的圣人确实不是我能算计的,但至少我亲眼看到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通闭着眼睛,回想着先前在海棠树下看到的那个干净的少年。 辛教士心想刚才大人说的那段关于成熟与不成熟的定义,极有道理,极难应对,他本以为是陈长生的答复触动了大人你经年的灵魂,所以你才会答应放人…… “感动?”周通仿佛有察知人心的能力,睁开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本官从来就没有姐姐,能感动谁?谁的答复又能感动我?” 辛教士摇了摇头,说道:“主教大人逝世之前,一直在看这本书。” 说话间,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典籍递了过去。 周通伸手接过,发现是一本国教著名的光阴卷。 看着这本典籍,他想起先前海棠树下的少年,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对辛教士说的是真话。 他始终不肯放折袖,就是要在这里,借助两棵海棠花,周狱里的杀伐气,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看一眼陈长生。 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比折袖,比那两位大主教冷漠的抹灭意图,都更加重要。 因为他想在陈长生的身上,看到一段光阴。 …… …… 第452章 天道西流去 不知道周通有没有在陈长生的身上看到那段光阴,他这时候在看手中的光阴卷。 光阴卷又名西流典,乃是国教典籍里最重要、同时也是最玄妙难明的经典道藏,取江河西去不可缓之意,讲述的是与时间有关的道门妙诣。梅里砂死前还不忘看这本道藏,意味着什么? 周通看着西流典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默默思考着。 辛教士继续讲述当时那间满是梅花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他说商院长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周通微微眯眼,视线骤然间变得寒冷锋利起来。人之将死,其言必信,像梅里砂这样了不起的教士,对于生死早已看淡,临终之前,为何要看这本道藏,为何会忽然提到那个早已消声匿迹多年的人物? 辛教士停顿了片刻,想起主教大人最后的那句感叹:“他说很好奇,将来道藏里下一任教宗的生平会是怎样记载的。” 周通的双眉挑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没有风,红色的官袍却开始微微起伏,仿佛血海来到人间。 外景缘自心境,这说明辛教士转述的这句话,对他带来了怎样的精神冲击——因为他从这段话和这本书里隐约捕捉到了一条线索。 下一任教宗?整个大陆都知道,如果没有太特殊的情况发生,那么国教的下一任教宗必然是陈长生,梅里砂作为此事最坚定的推动者,当然不会有别的想法,那么他为何会好奇陈长生的生平记载,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还是说他认为将来的史书上,对于此事一定会有与现在不同的看法?此事究竟是何事?生平最重要的是什么?功绩伟业还是道德修为? 周通的官袍飘拂的越来越激烈,房间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血海里掀起无数惊涛骇浪,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辛教士脸色惨白,有些快要承受不住这等恐怖的威压,却又不敢退走。 忽然间,所有的压力消失无踪,周通挑起的眉缓缓敛平,眼神不再锋利,官袍静覆于身,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你知道一个人的生平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最重要的?”辛教士想不明白大人为何此时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周通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真挚,仿佛盛开的花,但配着他的阴森气息,则显得越来越诡异。 “一个人的生平最重要的不是境界修为,也不是权势与疆圭,而是……生卒年月。”他走到门口,看着那两株海棠树,听着更远处巷中传来的车轮辘辘声,说道:“无论是国教典籍还是史书,想要记载一个人的生平,首先需要确认的、也是在第一句话里便必须写明白的,就是你出生于何年何月,以及何地,只有确定这些信息,才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哪个人。” 辛教士走到他身后,不知该如何接话,他隐约察觉到,周通虽然此时表现的很平静,但实际上,内心深处的情绪非常紧张。 什么事情或者说发现,能够让周通这样可怕的人物都紧张起来? “海棠花已残,大狱自有神威,他站在其间,却是不动如湖。” 周通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锋利似剑,而是充满了困惑与某种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安。 辛教士也很想知道,大人摆出这么大的阵式,除了看清楚某些大人物的心意,最重要的那个目的究竟达成了没有。周通想要看看陈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想看看……陈长生是什么人。只是一般都说不动如山,为何他评点陈长生却用的是不动如湖四个字? “他很像一个人。”周通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恐惧之意,说道:“很像宫中秘档里的陈玄霸。” 辛教士不解,史书以及民间传说里,陈玄霸作为陈氏皇族千年里的最强者,与太宗皇帝并驾齐驱,向来以暴烈粗鲁闻名,与陈长生哪里有丝毫相似?而且为何要说是宫中秘档里的陈玄霸?大人自然有机会接触到那些绝秘的宫中秘档,或者,在那里面记载着的陈玄霸与传闻里的陈玄霸并不相同? “我们伟大的太宗皇帝陛下,把能够修改的所有史书与道藏全部改了一遍,所以陈玄霸自然就变成了一个不识大局、不识大体的粗鲁武夫。”周通带着嘲讽意味说道:“谁能想到真正的陈玄霸其实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辛教士觉得这两个不识的评价有些耳熟,然后想起来,这正是先前不久大人对陈长生的评价。 周通沉默了会儿,说道:“陈长生也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这里的安静,代表着很多意思,比如在不需要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拙于言而敏于行,却静于心,比如遇大事有静气。 小院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周通最后说道:“而且,他也姓陈。” 辛教士走了,带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与惶恐不安,离开了北兵马司胡同,这种心理压力与他的双重身份无关,而是来自于周通那番话里隐隐透露出来的信息。陈长生,难道真的有可能是皇族的后代? 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往深处去想,因为很明显,就连周通大人,都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紧张起来。 周通确实很紧张,因为他比辛教士知道的多很多,而且以他身份地位,这些事情必须想,而且必须想清楚。 他站在小院的石阶上,看着那两株花落将尽的海棠树,沉默地想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有理会院外的那些纷纷扰扰。 梅里砂死前,说商贼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梅里砂死前,在看西流典,看光阴如水。 是啊,商贼能够帮娘娘逆天改命,让一个婴儿停止生长四年时间,又算得什么呢? 或者,陈长生只是少年老成?可是那般晦晦无趣,老成那样,难道还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吗? 商贼在西宁镇带走的那个徒弟,年龄倒是对得上,而且据说天残地哑,与传闻里的说法也更契合。 但那太显眼,太明确,所以太不可信。 或者,那个徒弟是用来欺瞒天道的手段? 真正的那位,早就已经被商贼用西流典改了寿元? 周通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寒冷。 他知道宫里那位最受娘娘信任的太监首领,最近这数月时间,一直在查当年宫中那件旧案。 娘娘没有让他查,不代表不再信任他,只是意味着,娘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昭明太子,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如果娘娘真的逆天改命过,而且正如传闻里说的那样,她为了逆天改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惨烈代价。 她注定将会断子绝孙,血脉全无,才能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昭明太子如果还活着,那就意味着,娘娘的逆天改命还没有真正的完全结束! 至少意味着,娘娘的逆天改命还有弱点! 如果所有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是不是必须把昭明太子的存在抹灭掉,才能让一切回归平静? 周通觉得小院的温度越来越低,明明初夏,却仿佛要进入严寒的冬天。 即便是世人眼中最冷血可怕的他,想到当年的那些故事以及现在可能发生的故事,都不禁觉得,这太残酷了。 可是,为什么那些人要把陈长生送到京都来呢?难道他们以为可以一直瞒住娘娘?瞒得住我? 周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发现这个谜题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 …… …… 圣后娘娘在甘露台上看天。 清晨的时候,天空是湛蓝色的,后来,国教学院门打了一场架,马车去了清吏司,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云,天空便变成了灰濛濛的。灰暗的天空,仿佛要遮住所有的真相,但又如何遮得住她的眼睛? 世间绝大多数人,无法在白昼里看到星辰,但她能看到,只不过以往她不喜欢在白天看,因为那样会让她想起先帝,想起太宗,想起很多姓陈的人。此时她看着天空,却正是因为一个姓陈的……少年。 她知道周通猜到了些什么,查到了些什么,开始动疑,所以才会有今天京都里的这场热闹。 她对此并不在意,更未动怒,因为有很多事情,她也没有确定。 白昼里的星辰,藏身于太阳的光辉之后,但与夜空里相比,位置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静静看着那颗属于自己的命星,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静静想着数百年前,她以难以想象的能力,改变了那颗星辰的位置,同时改变了那颗星辰的亮度,自然而然,在那颗星辰周边的无数颗星辰都随之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的命运改变,终将影响到无数人、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 蝴蝶扇动两下翅膀,大西洲便会生出一场风暴,更何况是她傲然立于云端。 只是,所有的这些命运集合在一起,又是由何种力量决定的呢?是天道吗? 如果昭明真的还活着,她会面临怎样的天道报应? 如果昭明当初已经死了,她又会面临怎样的天道报应? 数百年前,她向星空献祭的时候,曾经向天道院发出过愤怒而强硬的喝斥,当时的她愤怒绝望伤心,对这个世界无所爱憎,故而强大的连天道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然而她不曾想到,昭明居然真的出生了。 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自己便将直面天道,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天道便自悄然无声,退隐于夜色之后。 直到去年,国教学院里落下一道星辉,有人点亮了一颗命星。 天道,似乎来找她了。 命星,原来真的可能就是命中的克星。 …… …… 第453章 停车开车,言钱道剑 国教学院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北兵马司正巷。 巷外聚集的人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茅秋雨和陈留王,都不知道小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百国教骑兵随之而散,只留下了道道烟尘。 陈长生等人如此着急,不是因为折袖的伤势已经重到无法支撑,而是因为那间小院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可怕。 折袖躺在担架上,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脸色有些久不见阳光的苍白,有些消瘦,但没有什么伤口,看着情况还算不错。 马车高速地行驶着,街上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唐三十六看到了周狱飞檐的一角,脸色微白,下意识里握紧了剑柄,哪里像先前在院中与周通侃侃而谈的镇定模样。 周狱阴森,真正可怕的还是周通本人。 陈长生低着头,鬓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做了极重的体力活。 他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将脸上的汗水擦拭掉,然后团在掌心里,真元外放包裹住。 先前进入周狱之前,他捏的便是这块手绢。 他很少出汗,像唐三十六和轩辕破就从来没有见过。 今天的情况特殊,他事先便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流汗。 确认被汗水打湿的手绢没有释放出那股让他不安的异香,陈长生才真正放下心来。 在小院里与周通的这场对峙,对他来说,要比与周自横的那场战斗惊心动魄的多。 因为这场对峙,他们的心境需要承受极其恐怖的威压。 “不要擦嘴。”唐三十六看着不停擦汗的他说道。 陈长生的动作顿住,问道:“为什么?” 唐三十六说道:“拿手帕擦嘴,就像周通刚才那样,会显得很变态。” 车厢前方传来轩辕破的笑声,憨厚的熊族少年,笑点总是这么低。 这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车厢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些。 陈长生心境渐静,开始查看折袖的伤情。 他的手指搭在折袖的脉关上,静静地诊听着,忽然间,车厢里响起嘭的一声闷响,他的手指被弹了起来。 唐三十六问道:“怎么回事?” “心血来潮,他的老毛病。” 陈长生觉得折袖的脉象有些问题,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接着从指上解下金针,解开他的衣领,准备运针看看。 便是这一解,他的手便僵住了。 唐三十六看到后,身体也僵住了。 陈长生的手指有些颤抖,但依然还是慢慢地解开了折袖的衣服,让他的身体露了出来。 是的,折袖的脸上没有一点伤,也看不出来受了什么伤或刑罚,因为那些都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现在没有一寸肌肤是完整的。 到处都是伤口与烂肉。 有些地方甚至可能看到白骨。 有些地方,甚至就连骨头都变成了黑色。 陈长生不知道折袖受了多少种刑,被下了多少毒。 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不忍知道。 车厢里一片死寂。 “停车!” 陈长生忽然说道。 唐三十六低着头,右手不知何时再次握紧了汶水剑。 轩辕破不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停下车后钻了进来,便看到了折袖的惨状。 他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因为愤怒,双臂开始变粗,如钢刺般的毛探出了肌肤,正是变身的前兆。 “我要杀了周通!”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没有说话,但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喊停车,所以才会握住剑柄。 折袖被折磨的太惨了,以至于陈长生无法再保持平静沉稳的心境,唐三十六哪里还顾得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 如果说梁笑晓用自己的死指责折袖勾结魔族,折袖是受了七间的牵连,那么周通始终不肯放人,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折磨折袖,则是在替国教学院受罪。 他们就是国教学院,他们当然要替折袖报仇。 就在这个时候,折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瞳深处依然是柠檬色的。 那是南客的毒与狼族烈血的融合。 但因为在周狱里被植的毒太多,各种毒素相互冲突,最后这些天,他的视力竟然渐渐恢复了些。 他周狱里被每次醒来,便要迎接无穷无尽的痛苦,所以他睁开眼睛后,一片冷漠与仇恨。 但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甚至是专门为了妖族设计的刑具,而是三张流露出关切神色的年轻的脸。 很短的时间里,折袖便完全清醒了过来,并且从他们三人的神情里猜到他们准备去做什么。 他眼中的警惕与仇恨渐渐消失,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直接对轩辕破说道:“开车。”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轩辕破大声喊道:“我们准备杀回周狱给你报仇。” 折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那里面有很多种炮烙,你想给他们做红烧熊掌吗?” 这依然是个不好笑的笑话,而且这一次没有人发笑。 当然不是折袖从来都不说笑话,所以大家有些吃惊的原因。 “可是……这口气,实在是没有办法咽下去。”唐三十六说道。 折袖说道:“打不过对方的时候就要忍,一直盯着他,强大自己,然后,一口咬死他。” 这就是狼的生存之道。 陈长生看着他难过说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折袖闭上眼睛,没有理他。 轩辕破回到了车前,马车继续开始行驶。 离周狱越来越远。 但马车上的四个少年都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到这里。 车厢里忽然响起一道冷漠平直的声音。 那是折袖的声音,他依然闭着眼睛。 “如果你们觉得我太惨……加钱好了。” …… …… 回到国教学院,早已等候多时的青矅十三司教士开始用圣光术替折袖救治,然后陈长生亲手开始替他治疗,小心谨慎地用金针与小刀处理折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竟用了整整半日时间才处理完毕,天色已然尽黑。 折袖受伤太重,为了方便治疗与避免移动,没有住进林畔那几幢小楼,在藏书楼的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就这样席地而卧。 借着灯光的照耀,陈长生看了看国教学院的名录,然后收回抽屉里,望向闭着眼睛,忍着疼痛一言不发的狼族少年,想起在周园里折袖说过他想要一把剑。 “钱……我现在没有太多。”陈长生没有理会唐三十六在旁投过来的恼火的目光,对折袖说道:“但我有很多剑,你可以随便挑。” 第454章 熊孩子们与剑的故事 在周园里,万剑凌空,助陈长生斩金翅大鹏,破黑袍阴谋,是因为它们想要离开那片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的草原,想要回到故土。 陈长生对这些剑做过承诺,自然不会反悔,所以回到京都后,哪怕有些不舍,还是第一时间把剑池的事情禀报给了教宗陛下。 这个消息暂时没有在民间传播开来,但离宫通知了大陆各处后,已经不再是秘密。今日清晨陈长生越境战胜聚星境的周自横,更是让很多人开始怀疑,除了那些曾经的名剑,他是不是在剑池里还有别的奇遇,不然只靠苏离的指点,他的剑法何至于进步的如此之快。 陈长生不关心剑池出世的消息在大陆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也不在意别人投向他的眼光会有何变化,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麻烦。 离宫前天夜里给他发来了一份极长的名单,很多宗派山门对离宫及陈长生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同时附上相关的证明,请求离宫将那些先辈祖师的佩剑还给他们。这份名单很长,排在首位的毫无疑问是圣女峰的斋剑,其后还有很多曾经声名赫赫的神兵。陈长生按照名单,把鞘中的剑重新整理了一番,发现名单虽然长,但与剑池里的传世名剑数量相比,依然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由此可见,当年曾经声震大陆的强者与宗派,现在还能在世间找到传承的,已经不多了。 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情,无疑会感受到其后隐藏的一抹悲凉,很容易让人感慨世事无常,但对他和国教学院来说,这当然是好事——跟随他离开周园的名剑里,至少还有七千多把已经无法找到曾经的宗派山门,换句话说,现在他就是这些剑的主人。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把带着点点锈痕的旧剑,出现在藏书楼的地板上。 紧接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停响起,不过片刻功夫,本来空旷阔大的藏书楼里,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剑,那些剑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合在一起是如此之重,竟连藏书楼的地板都被压的微微下陷,有些快要承荷不住的感觉。 折袖睁开眼睛,望了过去,然后便再也无法闭上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藏书楼里出现了一座由剑堆成的小山。 他只想要剑池里的一把剑,陈长生却把整座剑池都搬了回来。 唐三十六看了眼那座剑山,又看了眼陈长生,最后又望向那座剑山,张着嘴,半晌都无法合上。 他听陈长生说过在周园里发现剑池,与万剑联手对敌的故事,但真正看到这些剑,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即便是堪称富有天下的汶水唐家,也看不到这样的画面。 他忽然觉得,陈长生虽然在周园里损失了很多金银与宝物,但这趟生意还是赚大了。 轩辕破听着声音,也来到了藏书楼,手里还拎着一块脏兮兮的洗碗抹布。 啪的一声,那块比普通围裙还要大的洗碗抹布落到了地板上,溅起了一些水花。 陈长生看了一眼,说道:“说过很多次了,洗碗抹布要经常换。” 轩辕破这时候还哪里听得见他在说些什么,整个人就像小熊上树一般,嚎叫着便向那座剑山冲了过去。 剑山没有被他粗壮的身躯撞垮,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是陈长生的东西,在最后一刻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陈长生,也不说话,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极其无辜可怜。 “你想要啊?”陈长生问道。 轩辕破用点地点头,因为速度太快,而且脑袋太大,以至于夜晚的藏书楼里,竟拂起了一阵小风。 陈长生说道:“自己挑。” 轩辕破高兴地叫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剑山里的一把剑柄,然后用力拔了出来。 金属的磨擦声,回荡在安静的藏书楼里。 那是一把浑体黝黑的铁剑,并无锋芒,极为粗大,看上去更像是一根铁棒。 轩辕破愣了愣,发现这把铁剑的重量与手感与自己的力量配合的极为自如,甚至生出一种这把剑本就应该是给自己用的感觉。 不得不说,剑与人之间真的可能有某种难以形容的神秘联系,或者说缘份,就像星空里那些永远没有人能够看到的无形命运之线一般。 轩辕破随便抽出的这把剑,是一把玄铁重剑,其重如山,其威如海,故名:山海剑。 这把重剑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叫做西客的强者,据说这位强者拥有白帝一氏的血脉,生平从未败绩,直至在周园里败在周独夫之手,最后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手里。 陈长生有些没想到,轩辕破拿了这把剑。 山海剑是剑池万剑里保存最完整的剑之一,仅次于斋剑,而且因为西客拥有白帝血脉的传闻,所以在离宫确认西客已经没有传承之后,他本已想好,把山海剑留给落落。但此时看着喜不自胜的轩辕破,又想着落落如此清丽稚美的小姑娘拿根大铁棒子乱砸的画面实在太美,所以他没有说什么。 唐三十六有话说。 “这是山海剑,虽然很明显剑锋被周独夫的两断刀砍掉了,但即然重新现世,也一定能排进百器榜里。” 一把严重受损的旧剑,只要重新出现,便一定能进百器榜? 唐三十六没有夸张,要知道如果为历史上的那些名剑排序,无论怎么排,山海剑都必然会排进前十。 轩辕破觉得有些不妙的感觉,像孩子抱玩具一搬,紧紧抱着山海剑,警惕地盯着唐三十六,说道:“你想说啥?不管你说啥,我都不会被你们这些狡猾的人类骗的!” 唐三十六嘲笑说道:“陈长生也是人类,你怎不怕被他骗,还好意思收他的剑?” 轩辕破不知如何应答,憋了半天憋出句话来:“他是我师祖,怎么能和普通人比,师祖给我东西,我当然敢收。”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平时从来不认,现在为了把破剑,就心甘情愿当孙子,谁再说你们熊族憨厚老实,我就和他急。” 轩辕破哪里说得过他,气乎乎地不再说话,只是把怀里的山海剑抱得更紧了些。 “你想说什么?”陈长生问道。 唐三十六说道:“一个婴儿,怀揣重宝,行于街巷之间,你说会有什么问题。” 陈长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轩辕破的身躯粗壮如小山,本极沉重巨大的山海剑,在他的怀里也不显得突兀。 但唐三十六说得对,在这个险恶的人世间,轩辕破就是一个婴儿,一个熊宝宝。 现在他是国教学院院长,是教宗大人指定的继承者,所以明明知道他身怀重宝,除了寥寥数人,没有谁敢在规则之外对他下黑手。 轩辕破则不然,无论国教还是白帝城,都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的妖族少年而大动干戈。 “如果他真是一个熊孩子,倒也懒得管他死活,问题在于,这小家伙最近表现的还算不错。”唐三十六说道:“我看不如这样,这把山海剑,我就先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能够打过我,证明自己有了手持神兵的能力与资格,我再把这剑还给你。”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看着轩辕破,神情很自然,语气很随意。 轩辕破差点被骗,看到陈长生唇角的笑意才醒过神来,恼火地低吼了两声。唐三十六的那点小心思被揭破,也不着恼,微笑着站起身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纸扇,一面摇着一面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抱着山海剑天天在外面晃来荡去,迟早会被人敲黑棍。” 轩辕破神情变幻不定,他知道唐三十六说的是真的,但哪里舍得把山海剑交给唐三十六保管,那还不如交给陈长生。 “反正我不会给你,但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轩辕破抱着山海剑便出了藏书楼,不多时便折返回来,怀里的山海剑已经不见了。 “藏哪儿了?”陈长生真的很好奇。 轩辕破也不瞒他们,说道:“灶房的柴火堆里。”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还真不错,别人就算看到了,只怕也会以为是根烧火棍。” 唐三十六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此时身边的汶水剑便不逊色于那些剑池名剑,此时发现没办法把唯一感兴趣的山海剑弄到手,他便没了太大兴趣,听着轩辕破与陈长生的对话,忽然想到一种很有趣的可能:“你们说,将来数千年后,会不会有人在国教学院的柴火堆里发现这把铁剑的秘密,得悟剑道,一举成为绝世强者?” 轩辕破心想,我自己都还没成绝世强者,而且将来我回部落后,难道还会把这剑留在国教学院里? 陈长生心想这确实很有趣,很像书上的某些故事,问题在于几千年之后,自己这些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又如何知道后续? 唐三十六越想越觉得这事好玩,眼睛变得异常明亮。 “只一把剑还不够有意思,还得在国教学院里多藏几把,不,几十把甚至几百把剑,湖边的石头里藏几把,树洞里藏几把,湖底藏几把,藏书楼里的柱子里,噢,对了,大榕树上面不是有个很大的鸟窝?……啧啧,你说国教学院以后的学生,隔个几十年,便会在一个地方发现一把绝世名剑,那画面……” 他越说越兴奋,陈长生则是越听越无奈,心想湖里的鱼倒也罢了,栖在树上的那些鸟又哪里得罪过你呢? 唐三十六说到做到,便向剑山走去,准备挑些损伤太严重的旧剑,藏在国教书院里。 他甚至已经想好,那些藏剑的位置,谁都不会告诉,连陈长生都不告诉,这样以后找起来才有意思。 便在这时,折袖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又有些淡淡的嘲讽。 “不是说让我挑剑?怎么感觉这件事情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陈长生三人才想起来,从始至终,折袖都没有说话。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三人说得很热闹,早就把正主给忘记了。 气氛有些尴尬,唐三十六又好死不活地感慨了一句。 “存在感这种东西,还真的很神奇,明明你是我们几个里最凶残的家伙,现在又这么惨,偏偏……” 陈长生看着折袖的脸色,赶紧阻止唐三十六继续发挥,小心翼翼问道:“你想要哪把剑。” 折袖抬起手臂,指向剑山里某处。 因为伤势太重的缘故,他的动作有些困难、迟缓,但很坚定。 陈长生三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神情微变。 “你确认就要这把?” “是的。” “可是……那把剑的来历……将来可能会惹出一些议论。” “周通既然说我是魔族奸细,那我当然要用魔族的剑。” 折袖要的那把剑已经古旧,略有残损,上面却依然盈绕着一道极深远的魔气与血腥意味。 正是魔帅旗剑。 …… …… 第455章 越女 分赃,不,分剑结束之后,折袖没有与他们闲聊的精神与兴趣,再次闭上眼睛。陈长生替他把了把脉,确认他的伤势正在好转,稍微放心了些,又觉得他的经脉似乎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心血来潮的节奏要比以往来的缓慢很多。难道是真元枯竭的征兆?陈长生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把油灯的光调暗,把剑山重新收入鞘中,示意唐三十六和轩辕破跟着自己走出了藏书楼。 “没问题吧?”唐三十六问道。 陈长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周通,究竟是个什么人?” 今日离开清吏司衙门,在车厢里看到折袖的惨状后,他便已经暗定里下了决心,但他也记得很清楚,站在那个清幽的小院中,明明海棠花落如雪,周通那件红色的官袍给他们带去的精神威压与恐怖感受,他很想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直面这种恐怖。 “周通撒了谎,他没有姐姐。” 下午的时候,汶水唐家便送来了相关的情报。 唐三十六说道:“他与娘娘也不是在什么王府前相遇,而是在百草园,当时他应该还是坐照境,但后来境界突飞猛进,很快便聚星成功,据说,那是因为他奉娘娘旨意抄灭那些王爷府邸时,暗中拿了很多天才地宝。” “难道圣后娘娘不关心这些事?”陈长生自然不会以为圣后娘娘不知道这些事,所以用的是不关心。 唐三十六摇了摇头,说道:“周通最强大的手段叫做大红袍,是一种偏精神类的功法,据说可以强行进入修行者的识海。” 陈长生和轩辕破想着今日在小院里看到的那片血海,再次觉得寒意上身。唐三十六继续说道:“大红袍动,周通可以很轻松地碾碎我们的识海,当然,他不会这样做,不过如果你们想这时候就去替折袖报仇,那就一定会品尝到那种滋味。”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陈长生有些不明白:“既然他反正不敢杀我们,那为什么今天要在小院里摧动大红袍?就是为了立威?” “周通这个人残暴阴险,但算策过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唐三十六也想不清楚,剑眉微挑说道:“我当时感觉他是想通过那片血海震撼我们的道心,然后想看到些什么。” “他想看什么?”轩辕破在旁说道:“反正我不怕,我没什么秘密。” 陈长生沉默了,因为他有很多秘密。 事实上,从西宁镇来到京都时,他只有身体方面的秘密,然而随着时间的流转,他的秘密变得越来越多。比如周园里的天书碑,比如周墓里的黑矅棺,比如棺壁上的两断刀诀,比如……周园可能并没有毁灭,通往周园的道路这时候正在他的剑鞘里。 …… …… 回到小楼,沐浴静身,然后静心。 他来到窗畔,看了眼夜空里的星辰海洋,在地板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准备进行每夜的功课,引星光洗髓,然后再次试图通过那块黑色石碑的虚影找到通过周园的道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在藏书楼修行,还是因为今天在周狱里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竟很罕见地迟迟无法入定。 下一刻,一缕极淡极幽的香味飘到他的鼻端,他才明白之所以自己无法静心,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因为有人来了。 莫雨从国教学院里的夜林里飘出,直接飘到窗口,然后飘了进来。 在星光下,她美丽的仿佛不沾凡尘。 整个过程,她都显得特别熟悉,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今夜陈长生盘膝坐在窗后的地板上,于是当她飘进小楼里,就势蹲下时,正好蹲在了陈长生的身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子仿佛都要触碰到一起,眼睛看着眼睛。 画面有些尴尬。 好在莫雨气息如兰,陈长生干净的如雨后的天空,不至于让二人觉得太恼火。 夜风轻拂,一缕黑发飘起,落在了陈长生的脸上,有些痒,于是他皱了皱眉。 莫雨飞到了床上,动作确实显得特别熟,就像是做过无数次那样。 陈长生知道她的那个怪癖,但到现在为止,依然想不明白,当然更无法接受。 “你不会又打算睡我的床吧?”他问道。 “不行吗?反正这时候你又不会在这张床上。” 莫雨显得特别理直气壮,但在星光的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脸有些微红。 陈长生有些无奈说道:“可我这时候在,你怎么也来了?” 莫雨说道:“你平时这时候都在藏书楼里修行,谁知道你今天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长生觉得自己很无辜,心想怪我咯。 然后他又想起落落,想起最近和落落很少有机会见面,更少说话,不知为何,便觉得心情有些低落。 莫雨看着他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折袖伤太重,在藏书楼里歇着,我怕打扰他,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莫雨看着他,忽然蹙了蹙眉,说道:“我本以为现在的你应该很愤怒才对。” 她和陈长生其实没有见过几次面,不算熟悉,在陈长生出天书陵之前,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当初在皇宫里相遇开始,她便发现陈长生这个人很容易挑起自己的怒意,愤怒其实是一种情绪,那么这就表明,陈长生很容易影响到她的情绪。 这是一件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更想不明白,为何陈长生才十六岁,便能把情绪控制的如此之好。 陈长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今日在周狱里的遭遇,主要是随后折袖的惨状,当然会让他的情绪出问题。只是从小他就跟余人师兄学会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后来在浔阳城里对这个道理的领悟更加真切。有些事情自己默默记在心里就好,不需要表现出来,只需要做,冲动与热情从来都不是同义词,冷静绝不代表怯懦。哪怕被所有人都认为怯懦,他都不会在意,更何况现在说话的人是莫雨。 他和莫雨不是朋友,他很清楚,这位大周朝的著名美人是怎样的可怕,尤其是在今日之后。 整个大陆都知道,莫雨和周通是圣后娘娘最倚重的两个人,周通如此可怕,她又会差到哪里去? “难道不应该说一声好久不见?”莫雨说道。 仔细算来,大朝试结束之后,他们便没有见过面。 但陈长生不觉得有说这句话的必要,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见面,只不过她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连续三句话陈长生都没有接,这让莫雨的心情变得有些糟糕,眼睛微微眯起,锋利的……像是宫墙外的柳叶,很好看。 “你对我很有敌意。”她说道。 陈长生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当前京都的局势。” 莫雨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你以为自己真有资格被娘娘视作敌人?” 陈长生说道:“就算有资格,我也不想成为娘娘的敌人,但很明显,你们那边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这说的自然是诸院演武的新规,天海家以及国教新派势力对国教学院的打压。 莫雨敛了笑容,说道:“别人怎么想,与你怎么做,没有任何关系。” 陈长生说道:“我来京都只是想修行学习,从来没有想过会参与到这些大事里,但你觉得我能避得开吗?” 莫雨声音微寒,说道:“为什么避不开?就因为你是国教正统的唯一传人?” 这当然是个很充分的理由,因为人们无法否定自己的师门背景与过往岁月,那将意味着否定自己。但这绝对不是全部的理由,因为陈长生以前更在意的是修行速度,逆天改命,后来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在乎落落的经脉能不能通,轩辕破的右臂能不能治好,折袖的心血来潮能不能解决,唐三十六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让他自己满意的名字,以及最重要的……国教学院的院门能不能保存完好。 梅里砂主教大人临死对他说的话,他没有忘记。 除了追求自己想要的以及必须得到的,所谓成长的过程,不就是担起一个又一个的责任? 莫雨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娘娘是不可战胜的。” 此时她变回了平日里能令百官噤若寒蝉的大人物。陈长生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想着浔阳城里的满天风雨,想着朱洛和观星客同时出现后王破说的那句很平淡的话,说道:“……我想试试。” 他当然不可能战胜圣后娘娘,这试都不需要试。 他只是想试试,想看看,自己和国教学院能不能挡住这一次的狂澜。 莫雨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向小楼外走去,当然,她还是习惯性地把窗口当作正门。 当她走过身边的时候,陈长生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我在天书陵和周园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睡我的床?” 莫雨有些羞恼,喝道:“那又如何?” 陈长生很无奈,拿此事没有任何办法,要知道他年龄虽小,但总是个男子,这事无法向谁说理去,而且他打不过她。 “那……”他犹豫了半晌,终于说了出来:“以后记得勤洗澡,最好……每次洗了澡再来。” 这话一出口,他便知道不妥,因为听着很是暖昧。 果不其然,莫雨秀眉倒竖,美丽的脸上煞意十足,寒声说道:“你想死吗?” 陈长生知道自己确实不该,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莫雨神情稍和,说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你将来就可以不杀周通?” 陈长生很认真地说道:“当然不行。” 莫雨说道:“所以说,言语总是不及礼物来得真诚。” 陈长生怔住了,心想以你在大周朝的地位,除了唐三十六这样的家伙,谁敢说比你更富有,我又能送你什么? “听说,你这里有一把越女剑?” 莫雨看着他嫣然一笑,说道:“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小时候,娘娘刚好教过我这
相关推荐:
我在全时空直播打丧尸
大跨界
重生被阿姐抢走人生后,我乐了
花姿傾城
沉香如屑:开局九鳍,我身化龙尊
从熊孩子开始的精灵之路
偷天盗尊
全家穿越现代[古穿今]
军训都给校花送水,我口渴全炫了
村支部来了个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