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声骤敛,他盯着王破寒声说道:“无论不配还是不敢,你若不出刀,终究还是无法解决今天的困境。” 这也是实话,王破若不出刀,如何能帮到陈长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王破的回答。 他握着铁刀向唐家二爷挥去。 如挥衣袖,如掸灰尘,如把厌恶的事物从眼前逐走,动作很轻,很不屑。 唐家二爷眼瞳微缩,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对自己出手,真元疾运,脚踏积雪,化作数道带着金光的残影,向四周避去。 这些年来,他不像当初那般勤勉修行,但毕竟天赋惊人,又是唐家嫡传子弟,实力犹存,境界颇高。 他用的是汶水唐家的万金叶身法,须臾之间,可抵彼岸,是唐三十六都没能学会的绝学,虽然不及耶识步神妙,亦是很难看破。 无数雪屑溅飞,王破的铁刀落下。 铁刀就这样简单的落下,却隐含着无穷的变化。 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变。 铁刀在风雪里画出一道笔直的线条,简单而又清楚。 线条的前端,准确至极地击中了金光里的一道残影。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如同耳光的声音。 唐家二爷重重地摔落在了雪街上。 他的右脸红肿一片,唇角溢着鲜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片刻后,他才醒过神来,看着王破惊怒喝道:“你居然敢打我!” 王破看着他,没有说话。 几颗牙齿混着血水,从唐家二爷的嘴里吐了出来。 他用颤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更加愤怒,尖声骂道:“你居然敢打我的脸!” “当年在汶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很想打你。” 王破顿了片刻,说道:“而且是特别想打你的脸。” 第705章 铁刀的渴望(下) 唐家二爷有一张英俊的脸。 但当他习惯性地无声而笑时,总会显得夸张且滑稽。 王破不喜欢他那种笑法,因为那让他觉得很隐晦,似乎隐藏着很多看不透的情绪。 多年前,他初至汶水,在唐家的宗祠里第一次看到对方时,便不喜欢。 当时的唐家二爷,看着衣衫褴褛的王破,眼眸微转,无声微笑,就像看着街边的野狗,来篱下避雨的穷亲戚。 当时的王破,看着他的脸,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动或者说渴望。 他想挥动手里的铁刀,把唐家二爷的脸与笑容尽数砸至稀烂。 但看在唐老太爷的面子上,看在账房先生这份工作的面子上,他没有付诸行动。 于是这份渴望便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深处,历经多年,亦未曾减弱丝毫。 直至今日,看到唐家二爷从街边的茶楼里推门而出,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无耻且无声的笑容时,王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 恩重确实如山,但他的铁刀也着实饥渴了太久。 于是,他挥出了铁刀。 在汶水,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他没能把唐家二爷脸上讥诮的笑容打碎,那是因为他不想打,他在忍。 现在他不想忍了,想打了,那么自然便能打中。 唐家秘传的万金叶身法,确实难以捕捉痕迹,玄妙至极,但在王破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在汶水的第二个月,唐老太爷便去了账房,亲自教会了他这套身法。 他不需要出刀,铁刀还在鞘里,他便能打得唐家二爷说不出话来。 唐家二爷坐在雪地里,脸上到处都是血,眼里带着难以形容的怨毒情绪。 “我唐家是要保你的命……既然你不在乎,想要送死,那就去死吧。” 王破站起身来,重新握住了铁刀,还打了他一记,自然表明,他拒绝了汶水唐家的要求。 他要与陈长生一道杀周通,那么便要与铁树正面一战。 “还没有开始,如何能说是送死?” 王破看着唐家二爷说道:“这就是你不如我、不如荀梅,也不如肖张他们的地方。” 这个野花盛开的年代开端,写着一些了不起的名字。 王破、荀梅、肖张、梁王孙、小德…… 很少有人还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名单里还有个名字姓唐。 “他们和你一样,无论天赋还是机缘都不如我,一直没有办法追上我,但他们没有放弃,始终在追赶。” 王破的视线落在雪街尽头。 他知道小德在那里,肖张可能也会出现。 梁王孙避难回了浔阳城,而荀梅则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修道与战斗是同一件事,没到最后的时刻,便不能断定胜负。最终,荀梅在天书陵里追上了我,肖张,也依然保有着可能。” 王破收回视线,望向唐家二爷说道:“而你那年在汶水与我战过一场,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转而去猜忖人心,学习谋略……那便是认输。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成为了一个废物,再也没有可能战胜我,这辈子都不如我。” 唐家二爷怔住,神情微茫。 王破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刻意嘲弄的情绪,只是在做冷静客观的判断。 但谁都能够从这番话里听出一种感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因为在他的话里,写满了无敌两个字。 这就是强者。 对对那些在世间同样享有盛名的对手,王破的境界或者要高些,但绝对无法碾压。 比如肖张和梁王孙。 但在真实的战斗里,他却从来没有败过,而且经常会以碾压的势态获得胜利。 就是因为在气势上、在意志上、在心态上,在对这个世界以及自我内心的认知上,他要高出太多。 看着王破,铁树面露欣赏,生出很多感慨。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但谁能在那些年里,对同代强者拥有如此大的领先优势,拥有如此的气魄? 更不要说,这数十年是野花盛开的年代,无数天才横溢的修道者,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王破却凭着一把刀,把这一代强者或者天才,压制的艰于呼吸,难以出头。 除了周独夫,再也没有人做到过类似的事情。 欣赏与感慨,最终导致的便是整个世界的警惕不安。 朱洛不惜一死,也要王破去死,便是这个道理。 既然王破不准备听从汶水唐家的建议,那么他当然会杀死王破,甚至,他有些急着要杀死王破。 就像那天在潭柘庙里一样。 因为现在,他或者别样红或者无穷碧,都还有能力杀死王破。 如果再不快些,如果再过些天,如果再落两场雪,怎么办? 再过些天,再落两场雪,也许,他们就杀不死王破了。 这种认知,很是令人不安。 即便是覆盖着人间的星空,也会颤栗不安。 到那时候,人间真的会出现第二个周独夫吗? 不,哪怕只是设想,这都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铁树看着王破说道:“抱歉。” 无论是星空之誓,还是以大欺小,以老欺幼,还是说人族会殒落一位将来的巨人,都值得他说声抱歉。 王破没有回应他的歉意,因为在他看来,今天这场战斗自己不见得会输。 是的,整个大陆都不会认为他会赢,哪怕他是王破。 但他自己不这样想。 因为浔阳城里的夜雨很疾,潭柘庙里的落叶很美,洛水畔的寒柳重重,如雾一般,却已经遮不住他的眼。 王破举起铁刀,指向铁树,动作平稳而简单。 铁刀却微微颤抖起来。 那不是畏惧,而是战斗的渴望、挑望的勇气。 从潭柘庙到雪街,已经多日,他没有出过一刀。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刀,必将是他此生最强的一刀。 他与铁树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按道理来说,举刀便会触着铁树的衣衫。 但当他举起刀,他们之间便仿佛隔着了一条大河,很是遥远,铁刀根本无法触到铁树的衣衫。 这段遥远的距离,便是神圣领域与人间的距离? 他的铁刀能不能无视这段距离,落在星空之上? 没有人知道。 当王破没有出刀的时候,便有着无限的可能。 他出刀,便意味着无限可能性坍缩成一个真相。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看到那个唯一的真相,不知道下一刻,是谁会承受不住这个真相。 在这个时刻,铁树做了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很简单,却代表着数百年的经验。 他选择出手。 不让王破出刀。 他决定根本不给王破出刀的机会。 无论这一刀的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想再看。 因为他本来就是杀死王破,而不是接王破的刀。 当他决定先出手,谁都没有办法比他更快。 除非他的对手也是位神圣领域的强者,或者是神圣化的徐有容或南客。 王破不是。 所以,铁树的手先落在了王破的刀上。 这时候,王破的刀依然还没有出鞘。 从天空里飘落的雪,忽然静止。 一道雷声响彻长街。 街道两侧的建筑尽数变成齑粉。 静止在空中的无数万片雪,也变成了粉末。 烟消云散,街上空无一人,王破与铁树消失无踪。 那道雷声却并未消失,而袅袅不绝,连绵而作。 最后落在洛水处。 第706章 王破的破(上) 今年京都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尚是初冬,洛水已经结了冰,尤其是通渠门外的河面,冰面已经厚实地可以站人。 王破和铁树这时候便站在洛水的冰面上。 二人中间有一个十余丈方圆的破口,河水在里面荡漾着,黑沉无比,仿佛深渊。 那记响彻京都的雷声,起于雪街,最终便落在此处。 铁树负着双手,面无表情看着对面,仿佛先前没有出手一般。 王破的铁刀横在身前,衣衫被撕裂出很多道口子,尤其是衣袂、领口与袖角处,仿佛被狂风吹拂了数十年。 那些撕裂的口子里,隐隐可以看到血渍。 很明显,只是一个照面,他便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看起来并不轻。 但铁树的眼睛里没有放松的神情,更没有轻蔑与不屑,反而更加凝重,甚至显得有些警惕。 王破横举着的铁刀,依然没有出鞘,刀鞘上可以看到几处清晰的指痕,甚至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弯折。 他还是没有出刀。 一位神圣领域的强者率先出手,他居然还不出刀。 这是非常令人不解而且震惊的事情。 更加震惊的是,他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活着。 …… …… 当初在浔阳城的雨街上面对朱洛,王破毫不犹豫动用了自己的最强刀法,斩出了无数道空间裂缝,才能勉强把朱洛的月华隔在雨街的那头。 今天在京都的雪街上面对铁树,他的刀连鞘都没有出,便能硬接住铁树的一招。 铁树与朱洛同是八方风雨,单以战力论,甚至还隐隐在朱洛之上。 这只能说明,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王破的刀,已经比当初在浔阳城的时候强了很多。 铁树面无表情,心情却有些微妙。 不动刀,便能硬接自己的强力一击,还能站着,对方果然不愧是年轻一代里的最强者。 他不清楚王破在这两年里究竟获得了多大的进步,只知道对方比传闻里更强大,甚至比潭柘庙里时也要强大了很多。 这种提升速度,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现在已经无法判断,王破距离那道门槛还有多远。 还是那句话。 ——王破还是没有出刀。 “这是什么刀?”铁树忽然问道。 既然王破没有出刀,他这句话是在问什么? 如果这时候洛水两岸有观战的人,必然听不懂这句话。 王破懂。 刀是一个字,却可以有很多种意思。 刀的本身。 刀的招式。 刀的轨迹。 刀的道路。 他没有出刀,但已经出招。 这一招便是横刀。 王破的刀道,还有这招式本身的神妙,尽数蕴在这一横之间。 如此,他才能不出刀,便接住铁树的一次攻击。 铁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绝妙的刀法。 他问的,就是这一招的名字以及来历。 “我不知道。” 王破说道:“他没有告诉我。” …… …… 从魏府到北兵马司胡同还有些远,会路过洛水。 王破和陈长生先前一路行来,曾经在洛水畔驻足闲叙。 洛水畔有寒柳,有堤,河面上有冰,有故事。 在浔阳城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们没有说什么话,这一次他们在京都重逢,知道稍后便会再次分别,甚至可能是永别,所以他们聊了很多。 他们聊了聊王之策当年,说了说奈何桥今朝,还有彼此的过往。 看着他腰畔的铁刀,陈长生想起了周园里的那座陵墓,以及那座陵墓的主人,还有那座黑棺上面绘着的刀法,生出一种想法。 那套刀法无法口口相传,他只能把自己从里面领悟到的一些所得讲给王破听。 王破没有表示感谢,也没有拒绝,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太感兴趣。 哪怕他明知道,那是古往今来最强的一套刀法。 因为他有自己的刀道,而且他的刀道与周独夫的一刀两断截然相反。 陈长生接着说道,自己在荒原跟随苏离学过剑。 世间很多修道者,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或者说,很嫉妒。 王破不嫉妒,因为他不喜欢苏离,但那毕竟是苏离的剑,所以他有些感兴趣。 尤其是当陈长生提到,他跟随苏离学的第三剑,事实上苏离也没有学会的时候。 他对陈长生说自己想学这一剑。 陈长生说好啊。 他们站在洛水畔的寒柳下,说了几句。 然后,王破学会了那一剑。 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学会这一剑的人。 而且他只用了几句话的时间。 不知道苏离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有怎样的心情。 那一剑叫做笨剑。 要学会这一剑,需要的是千锤百炼,需要的是不停单调枯躁的重复。 这一剑需要的不是才华,而是一种近乎愚蠢的坚持。 所以苏离无法学会这一剑,因为他太聪明。 按道理来说,王破就算天赋再惊人,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这一剑。 有意思的是,王破练刀的方法和陈长生练剑的方法很相似,就是一个练字。 在过往的数十年里,他已经挥过太多次铁刀。 现在,他只需要把剑当作刀,便能施展出这一剑,或者说这一刀。 于是,铁树那双可怕的手,也没能突破他的刀鞘。 “你输了,因为你错了。” 王破看着对面的铁树说道:“你不应该不让我出刀。” 铁树沉默片刻,说道:“何解?” 王破说道:“刀藏锋于鞘时,才会有万般变化,无限可能,虽非最强,却最难击破。” 铁树说道:“难道我非要愚蠢地等到你拔刀出来?” 王破说道:“你不敢看这一刀的真相,那么真相便往往会不如你所愿。” 铁树神情漠然,身后的双手握着,无数寒光与锋芒自指间溢出,把风雪无声切碎。 这幕画面,征兆着他此时的心情,因为王破说中了他的心意,那么会不会预测对结局? 他的视线落在王破的铁刀上,嘲讽说道:“那么你可以把真相给我看,如果你还能做到这一点的话。” 王破的刀便是真相。 从他离开槐院,整个世界便一直在翘首期待着。 然而此时铁刀已经弯曲的不行,他又如何能把刀从鞘中拔出来? 话音甫落,铁树便来到了王破的身前,双手破空而落。 洛水之上狂风大作,雪片直欲遮人眼,其间隐隐可见,十道指影,震雪破空而起,仿佛一株巨树伸展着枝丫,又像是一朵巨花开了。 无数强硬至极、带着金属意味的气息,随着那些枝丫的伸展与花瓣的展开,向着王破落下。 铁树开花。 这是神圣领域的道法,这是星空之上的力量。 那一刀再如何能守,终究也无法遮蔽整片星空。 如果王破再不出刀,必死无疑。 所以王破终于出刀了。 刀仍在鞘中,意已先起。 一道极为凌厉、却又显得格外朴诚的刀道,冲天而起。 风雪骤疾,洛水冰面上出现无数道裂口。 感受着这道刀意,铁树的神情骤凛,眼中杀意大作。 只有他能看出来,王破竟是试图用这一刀破境! 第707章 王破的破(下) 从天凉到汶水,从天南到魔域,从浔阳城到京都,从潭柘庙到雪街,王破一直在准备出刀。 这一刀他积蕴多年,为的就是要在星空与大地之间斩开一条通道,斩断那道门槛。 铁树清楚地感觉到,王破的刀意在攀至巅峰之后,并没有就此暂静,而是在继续提升,并且隐约发生着一些不明的变化。 王破早已修至聚星巅峰,还要继续提升,不是破境是什么? 一声厉啸响彻洛水两岸。 铁树的身影从王破的眼前消失——并不是真正的消失,雪云与冰面之间,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天地气息与隐藏其间的法理规则,被他的身影牵动,那朵带着金属光泽的无形之花,自天而降,把王破的刀笼罩在了其间。 他用天地束缚王破的刀意。 那朵花在天地之间怒放,便是他挟着怒意显现出来的身形,以及那双泛着寒芒的手! 铁树开花,花开万朵,每朵每瓣,都代表着天地的法理规则,异常强大。 王破如果想要活下来,或者看破这些法理规则,或者,正面突破。 他修道不过数十载,哪里能够看破铁树被漫长岁月熬煮出来的手段。 他的刀意再如何提升,也无法在这时候,斩破铁树这蕴藏天地法理的一击。 那么他该怎么办? 王破的刀意凌厉而起,破体而出。 一声轻响,他的左臂断了,向着天空飞去。 一道鲜血,出现在除了雪白便没有其余颜色的单调的天地间。 天空里的云与纷舞的雪,在这一瞬间,被涂抹上了一笔艳丽的色彩。 满天血色,触目惊心,仿佛流淌的岩浆,又仿佛是烂透的落梅,要将一切燃烧干净,要将一切污染。 在那些血色里,有一种令人极度恐惧、万分敬畏的气息存在。 天空里某处传来一声带着不可置信意味的怒喝,那是铁树的声音。 从王破自断一臂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手臂便是他的刀,他的鲜血便是他的道,那么他用的是什么刀意? 为何这道刀意如此强大,如此恐怖,竟能轻而易举地突破天地法理规则? 如果教宗或者商行舟在此,或者能够看明白。 这道刀意名曰焚世,乃是周独夫当年的两断刀诀。 修道至最后,往往殊途同归,但王破这时候用出两断刀的刀意,却与这句话没有任何干系。 先前在洛水畔,陈长生把自己对两断刀的领悟讲与他听,他只是随意听之,并不在意。 但是,他真的能毫不在意吗? 当然不可能。 周独夫是举世公认的星空之下最强者,他用的是刀。 王破是举世公认的周独夫之后,最强大的刀道名家,用的也是刀。 无论他承认与否,抗拒与否,周独夫的刀道,一直在影响着他的修行。 只要这个名字存在,只要两断刀还在存在,这种影响就一直在。 他非常清楚,今朝动用两断刀的刀意,就算能够暂时破掉铁树的天地法理之击,将来也必然会对自己的刀道修行造成极大影响。 但他依然一刀斩落下去。 如果只是继承,这一刀依然不足以斩破铁树的花。 但他的这一刀先斩的是己身。 他这一刀,来自周独夫,斩的却是周独夫对他以及后世所有学刀者的影响。 这不是继承,也不是传承,是接受,然后弃之。 世间没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哪怕他是王破,也需要自断一臂。 但随着他的手臂飞向天空,他心里的所有迷雾也已经被驱空,阴影消失,他的眼前,一片透亮清明。 然后,他的这一刀接着斩向铁树开出的花。 于是,满天流浆,花落如泥。 …… …… 王破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向着四周洒落的鲜血,却是无比炽热,融化了空中的雪与河面上的冰。 他的铁刀带着自己的鲜血,破开了那些代表着天地法理规则的花瓣,来到了铁树的身前。 刀仍未出鞘,其意已然贯穿天地之间。 那些恐怖的、毁灭的毁世意味,那些决然的、冷漠的气息,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他自己。 如雪山,如青松,不可撼动。 如果这时候,他的铁刀已然出鞘,或者他真的可能战胜铁树。 好在,他的刀依然未能出鞘。 铁树知道,这是自己应该把握住的机会。 今日洛水一战,王破表现出来的天赋与魄力,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令他震惊异常。 但即便王破不可置信地突破那道门槛,铁树依然坚信自己会轻松地取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他早就已经看出了王破的问题。 王破蕴刀的时间太长。 时间足够,其势足矣,然而,却往往会带来一些,你自己都没有意想到的新问题。 比如他的刀这时候还在鞘中,并且刀鞘已经弯折。 他想要出刀,会比以前要麻烦一些,要慢一些。 哪怕只是闪电落下的一瞬间,也足以改变这场战斗的结局。 寒啸声里,铁树的身影于洛水之上显现,于万花丛中,一掌拍向王破的头顶。 就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 王破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刀还在鞘里,继续着挥刀的动作,神情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 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 那是啪的一声轻响。 听着又像是潭柘庙的黄叶被风拂过,还有些像长街上的积雪被人踩过。 不,似乎是什么东西破了。 是被热息融化变薄的冰层,是堤旁被余波切断的重重寒柳! 是银瓶乍破,千军万马! 是寒冰终破,春意满山! 是破境的破。 是王破的破。 王破破境! 铁刀破鞘而出,斩向铁树! …… …… 这当然是王破有生以来最强大的一刀。 天地必须对此都要做出些反应,以此表达些敬意。 云里落下的雪忽然止了。 洛水表面的冰层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缝,变成数千块厚重的浮冰。 那些浮冰不停地拱起,然后落下,仿佛下面隐藏着一只暴躁的巨兽。 其实那是河水被天地气息所扰,不停奔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切重新静寂。 王破握着铁刀,望着十余里外的远方。 他的断臂不知去了何处,浑身鲜血,脸色苍白,眼神却非常宁静。 十余里外,铁树站在冰面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向后倒下,落在满是冰块与枯柳枝的河水里,就此死去。 第708章 向前,向前 河里到处漂着碎冰,铁树漂在其间,睁着眼睛,已经死去。 他的眼眸反射着阴暗的天空,就像身体四周的碎片与水面。 他的胸腹间有一道伤口,非常笔直,很是深刻,直接斩断了幽府与诸窍,断绝了生机。 从这道伤口,能够看到王破先前的那一刀。 他的刀还是如以往那样,又隐隐多出了很多变化,境界意味更加深远。 铁刀破鞘的那一瞬间,他成功破境。 做到这一点的前提,在于他去除了周独夫留在自己心灵上的阴影。 面对前方的高山,有些人会选择绕路,有些人会选择退却,有些人会选择攀登。 王破一直在向那座高山前行,峰顶始终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 直到先前那一刻,他破掉了自己的心魔,而后建立了自己的刀道。 铁树死在了他的立道之战里,并不冤枉。 但他刚刚破境,底蕴并不足够,要斩落一位神圣领域强者,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断了一臂,而比断臂更可怕的伤势,在他的身体里,正在不停地侵伐着他的经脉与心志。 寒冷的冬风自洛水两岸穿柳而出,轻轻拂动水面上碎冰以及碎冰里的一切。 风虽然寒冷,其实并不强劲,然而,碎冰里的铁树的尸身,随风化作一道轻烟,就此消失不见。 接着,风拂动了王破的衣袂,把那些裂口带动的大了些,鲜血,顿时像瀑布一般地涌了出来。 无数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那些血水,离开了他的身体。 王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比河堤上的雪还要更白。 他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没有一丝力气。 他向岸边走去。 混着碎冰的河水,仿佛变得粘稠了很多,在其间行走很是困难。 河水里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血线,然后向着两边漫开,边缘处被冻凝,变成血珊瑚般的事物。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去哪里,只是看着洛水东面的堤岸在眼前,便向那边走去。 他习惯于向前。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选择错了。 重重寒柳被那风吹拂,出现了很多人影。 最先抵达洛水畔的,是唐家二爷,在他的身后,是数百名羽林军骑兵,还有两名大周神将。 他的脸上到处都是细微的伤口,看着很是狼狈。 那是先前,王破与铁树在雪街上第一次交手时带来的伤害。 看着洛水里的王破,他眼睛里的震惊愤怒情绪渐渐不见,变得冷漠。 然后,他无声而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嘲讽、轻蔑与怜悯。 是的,你成功破境,成为了世人敬畏的神圣领域强者。 然而,就在下一刻,你便会死去。 这该是怎样悲哀的事实啊,这又该是怎样值得庆贺的故事呢? 唐家二爷敛了笑容,举起右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 数百道利箭带着耀眼的光线,离开洛水岸边,落向河水的中央。 …… …… 离宫里一片静寂,气氛无比紧张,檐上的雪无声地融化,没来得及落下,在空中便变成了冰珠。 时间缓慢地行走,没有人出现。 牧夫人看着天空里的雪云,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是谁把商行舟留在了皇宫里? 又是谁在京都的街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铁树?不,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记雷声不会这般明亮。 那道雷声最终落在洛水上。 洛水上空的天地法理发生变化。 一朵无形之花自天而降。 一道铁刀之意冲天而起。 牧夫人终于动容。 王破破境了! 铁树死了! 这让她很吃惊,然后沉默,继而凛然。 朱洛临死前在天书陵说的那番话,不仅是说给商行舟听的,也是说给她们夫妇听的。 如果换作别的时候,她一定会亲自出手,把王破打死。 但此时她需要在离宫,放牧天空里的雪云,暂时对抗整个国教的意志,无法离开。 好在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王破在击败铁树之后,已经再无战斗之力。 在京都,他无法战斗,那便是死。 他如果死了,陈长生还能活着吗? …… …… 四周到处都是境界高深的刺客、杀手、高手。 小德站在眼前。 对于现在的局面,陈长生不意外。 他知道师父想杀自己,一直都知道。 与教宗的位置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别的——他和师兄之间的关系太过亲近。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这一点,不代表他自己不清楚。 他一直以为师父会选择教宗师叔回归星海的那一天动手。 所以他要在那天到来之前,把必须要做成的那些事情做完。 在满天黄叶里,他去了北新桥,耗尽心血,为小黑龙两年后脱困做好了安排。 在满天风雪里,他来北兵马司胡同,杀周通。 他没有想到,师父是这样渴切地希望自己去死。 也许就在今天。 是的,长街上始终没有声音传来。 那么就是今天。 海棠树的秃枝里还残着最后一片叶,随着那名刺客撞到院墙上,那片叶也坠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雪地上,落在那双皮靴之前。 陈长生的视线向上移走,落在小德的脸上。 这位妖族青年一代首屈指的高手,今天在北兵马司胡同出现,自然是白帝城的意思,至少也是得到了那对圣人夫妇的默允。 这两年里,有很多礼物与问候还有荣耀从白帝城来到国教学院,现在想来,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没有问原因与道理,因为世间之事所有的原因与道理追究到最后,往往都是利益二字。白帝夫妇要为妖族的利益考虑,哪怕他们对陈长生曾经有过些好感,也不会影响他们做出冷漠的判断。小德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而且他对陈长生没有任何好感,为了八百里红河与落落,他很愿意陈长生去死。 “我必须请你去死。” 小德看着他认真说道,然后一拳砸了过来。 这记拳头看似简单,实际上无比可怕,雄浑的妖族真元,带动着天地气息,直接来到他的眼前。 同时,十余名聚星境刺客的剑自风雪里探出,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陈长生如果强退,便必须同时面对这十余把可怕的剑,还要面对更可怕的小德的拳头。 如果他选择向前,必然会被小德的拳头留下来,而那十余把剑则会在这一刻暴发出最恐怖的威力。 现在他似乎怎么选,都会死。 或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了向前。 向前向后都是死,为何不向前?当然要向前。 他撞破风雪,一剑刺出。 他的动作竟比小德的拳头还要更快。 他的剑意就像是一场山火。 不,应该是天火。 自天而降的火,便是闪电。 他的剑像道闪电,刺进了小德的身体。 小德的拳头,也同时抵达了他的身体。 …… …… 第709章 不管怎么走都是向前 从街上到那面墙之间,只有十余丈的距离。 想要走过去,却是那样的困难。 如果很难走过去,那么便烧过去。 一道笔直的火线陡然出现,熊熊烈火,把风雪尽数烧融,变成蒸汽,然后化为青烟。 这道火线的最前端,是陈长生,更准确地说,这道火线本就起自于他手里的剑。 这是苏离教给他的第二剑——燃剑。 小德的境界极高,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对陈长生的这一剑,依然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剑用的是离山法剑最后式的剑意,太过决然,太过不惜命。 小德没有想到,陈长生会在第一招,就动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强剑。 而这是陈长生提前便早就已经想好的事情。 他现在真元雄浑,神识稳定,但比起逍遥榜前列的真正强者,还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如果想要击败这些强者,便需要出其不意,要把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能力,用到极致——因为他那些不为人知的能力与战法,只要出现过,以后便再也无法对这些强者奏效。 这意味着,同样的战法,他只能使用一次。 在国教学院里,他用黑石与千剑战胜了林老公公,却无法用相同的方法去战胜别的同级别强者。 他知道如果想要杀周通,肯定要面对很多真正的强者,所以这些天,他做了很多推演,设计了很多预案,模拟对战小德、肖张、周通、中山王、相王…… 他甚至考虑过,如果要和王破交手,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寻觅到一线机会。 一个喜欢读书、喜欢思考、喜欢做笔记、喜欢做解题的人,总会比他的对手准备得更加充分,往往会取得很多不可思议的胜利。 王之策人至中年才开始修行,为什么他从登上历史舞台开始,便很少失败? 为什么苟寒食还在通幽境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能破境胜聚星? 陈长生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也成功了。 这里说的成功,不是说他战胜了小德,而是说,他把这场战斗纳入了自己的推演之中。 作为妖族年轻一代的最强者,小德的反应速度奇快无比,而且在当时看来极为正确。 当陈长生的剑带着决然之意来到他身前的时候,他的左手探破雪空,直接抓了过去。 他的身体强度坚逾铁石,普通的兵器、聚星中境以下的修行者,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他不知道陈长生的剑,要比百器榜上描述的更加锋利,而且陈长生的剑道与真元数量,要远远超过普通的聚星下境修行者。 嗤的一声轻响,短剑就像硬纸边割破刺泥糕一样割破了他的手掌,然后没进了他的身体里。 一声带着狂怒之意的暴喝,从他的双唇里迸发出来。 哪怕到了此时,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反应是正确的。 ——陈长生的剑虽然穿过他的手刺进他的胸腹,但同样也无法再离开,至少在这一刻无法离开。 他的拳头落下,一定能够把陈长生的脸砸成烂泥。 陈长生确实无法避开,更不要说离开,哪怕他扔掉手里的短剑,哪怕他动用耶识步。 因为他去得太快,其势已尽,既然坚定地向前,又如何能够后退,看上去就像是往小德的拳头上在送。 然而,小德的拳头没能落到他的脸上。 一把有些陈旧的纸伞,在他的左手里被撑开,伞面如真实的闪电般展延开来,遮住了他的身体。 小德的拳头落在了伞面上。 一声无比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伞面深深下陷,却没有破裂。 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从小德的拳头传到黄纸伞上,接着传到陈长生的身上。 这种力量的对冲,无法半点取巧,全是真实境界的显现,陈长生无法承受这种巨力,向后退了一步。 啪的一声,他脚下的冰雪碎了,更下方的街面也碎了。 一口血涌上他的喉头,有些甜。 原来一步还是不够的。 他向后再退了一步。 依然不够。 从黄纸伞上传来的那道力量是如此的恐怖,是如此的霸道。 他继续向后退去,靴底离开地面,就像块石头,破空飞起。 …… …… 小德的拳头看似简单,却藏着他一生的修为与苦练。 逍遥榜强者的全力一击,那该是何等样的可怕。 陈长生被直接轰飞,速度竟不比他施展燃剑向前时慢几分。 幸运的是,他被震飞的速度太快,如此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十余道凌厉的剑意。 至少要害都避了过去,只是衣衫上留下了数道裂口。 他落在了雪地上,已经到了街的另一边。 他身体摇晃,似乎下一刻便会倒下。 决意一路向前,初一交手,以燃剑奇袭,却无法胜利,被迫退了一步、两步、直至数十步。 任谁看来,这都是极大的挫折。 但陈长生并不这样认为。 小德也不这样认为,他隐隐感觉到,陈长生是故意的。 他能够避开那十余道剑意的攻击,并不是幸运,而是事先推演计算好的结果。 这种感觉,让小德非常不愉快。 当他感觉到自己胸腹处的深切痛楚时,这种不愉快的情绪更加浓烈。 怒啸声中,他挟着风雪,向着街上扑了过去。 但是,他扑了一个空。 炽烈的光明从无垢剑上散发而出,暴烈的剑意贯穿整条街道。 陈长生再次施出燃剑,并且同时动用了耶识步。 这一次,他没有像先前那般勇敢地向前,而是穿破自天而落的风雪,掠向了斜前方。 如一道轻烟,或者闪电。 那里也有一堵墙,墙后不是海棠树的秃枝,不是那座庭院,不知是何处。 陈长生撞破了那堵墙,闯了进去。 紧接着,墙壁被撞破的声音,在长街侧方的建筑间不停响起。 这里有很多庭院民宅,都不是他要去的地方。 但建筑都是以墙相隔,只要不停地撞破那些墙,那么他总会闯进他要去的地方。 那座有棵海棠树的庭院。 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那座庭院在哪里,他从来没有错过方向。 后退,或者绕路,有时候不代表放弃,而是另一种方式地向前。 陈长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星空总是会垂怜那些有准备、有勇气的年轻人。 他再一次成功了。 海棠树映入他的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影。 那名刺客的袖间闪动着星屑,竟然又是位聚星境,想必同样是来自天机阁。 面对如此阴险而可怕的一剑,陈长生没有停下脚步,速度都没有降低一分。 嗡的一声,黄纸伞撑开,挡住了海棠树上落下的碎屑,也挡住了那一剑。 剑意从伞的边缘遁过少许,撕裂他肩上的衣服。 一道剑光从他的手里亮起,借着黄纸伞的遮掩,在那名刺客的咽喉下割出一道极深的血口。 那名天机阁的刺客捂着喉咙,倒下了去。 这名刺客可能曾经杀过很多名人,如果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非常震惊。 然而,陈长生没有看他一眼,继续向前疾掠。 不是因为他和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刺客以及第三了不起的刺客都很熟。 而是因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小德应该很快便能追上来。 肖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那些高手随时可能重新包围庭院。 最关键的是,王破在街上还能拖住铁树多长时间? 他不知道。 海棠树摇,无叶落,只有两三根断枝落下。 庭院外的胡同里,响起小德愤怒的长啸。 数十道强大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疾速靠近。 陈长生已经来到了石阶之前。 上方有把太师椅。 椅子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深红色的官袍。 如在血海之中。 正是周通。 第710章 两只纸鸢(上) 就在陈长生看到周通的那一刻,一道雷声在后方的街上响起,然后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 他感知到了洛水处的那场战斗,感受到了天地间的法理变化,还有一道与他有着密切关联的刀意。 那道刀意在下一刻便破了,然后出现了一道新的刀意。 他感到震惊,然后振奋,也更加清楚当前的局面。 杀周通是他与王破两个人的事情,现在王破去除了这件事情最大的障碍——铁树,那么接下来就要看他的了。 风雪忽碎,庭院间出现一道残影。 陈长生借着风雪之势,来到那把太师椅前,手里的短剑刺向了椅中的周通。 随着他的剑意,同时到来的还有一片燥意以及一片光明。 这片燥意与光明来自他正在猛烈燃烧的真元。 寒风拂动周通的官袍,血海生起巨浪。 无垢剑破浪而入,直入血海深处。 这不是陈长生第一次来到这座庭院,也不是他第一次尝试杀死周通。 他有过经验,更加慎重,对这一刻,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这一剑看似简单,实际上隐藏着无数后手。 这一剑是慧剑,实际上是无数剑招的前锋。 国教真剑、倒山棍,汶水三式里的晚云收,斋剑里的寒枝意,尽在这一剑之间。 他还在这一剑之后,准备了三样最强大的、也是不为人知的手段。 无论周通怎样应对,都会被无数连绵而至的剑招如江河怒涛一般将他吞噬。 或者,被他一击而杀。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不是周通忽然破境,变成了一位神圣领域的至强者。 也不是他的老师忽然出现在场间。 而是周通的应对有些奇怪。 周通的应对就是没有应对。 他什么都没有做。 噗的一声,无比锋利的短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官袍,刺进了周通的胸口,就像刺进了一片烂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官袍的颜色太过血红,很难看出有没有流血。 周通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极度漠然,利刃穿身,也没有一丝痛楚之意。 他看着陈长生,眼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就像看着一个愚蠢至极的死人。 周通是个很阴险、很有权势的大臣,是位聚星上境的强者。 陈长生和王破要杀他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京都,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 就算陈长生准备的再如何充分,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短剑穿过那件大红官袍的瞬间,陈长生便知道有问题。 或者这整件事情有问题,或者周通这个人有问题。 下一刻,周通的身体消散在了他的眼前。 那件红色官袍,落在太师椅上。 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道,像水一般,顺着石阶流淌,然后蔓延,笼罩住了整座庭院。 一直坐在太师椅里的周通,居然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一件衣服。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如何能瞒过这么多下属?最难以理解的是,他如何能够瞒过陈长生的眼睛? 陈长生于圣光里出生,浴过龙血,被天海圣后洗过腑脏,他的眼睛无比明亮,无论是阵法还是伪装,都很难不被他看穿。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被欺骗的并不是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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