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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下来后,依然无法相信。但年轻阵师的生命只剩下了七天时间,从松山军府到高阳镇只需要三天,至少从数字上来说有希望。 她神情怜惜地看了年轻阵师一眼,说道:“我想去看看,哪怕是假的。” …… …… 从松山军府向南很远还是天凉郡,但汉秋城的风景明显要好很多。唯一的遗憾就是城外那片著名的庄园依然无法回复当年的盛景,从重新生出的耐寒柳树,东一片西一片地散发着绿意,看着就像是被羊群啃食过的草原。 两年前,朱洛在天书陵下被汗青神将一刀斩死,朱阀与绝情宗失去了神圣领域强者庇护,早已不复曾经的威势,但天凉郡毕竟是朱家经营了千余年的地方,朝廷欠着他们情,加上与相王一系的关系密切,所以现在除了在浔阳城里的势力渐被梁王府压制,整个天凉郡里依然无人敢撄其锋,更没有谁敢在汉秋城挑战朱家的地位。 但朱夜的情绪明显不是太好,看着河道两岸的原野,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厌恶与憎恨的神情。 他是现在的绝情宗宗主,也是朱氏当家人,可以说继承了朱洛的绝大部分遗产。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是朱洛的儿子,而是侄子,如今却在汉秋城主人的位置上坐得如此安稳,便可以知道他这个人肯定很强,至少很狠。 “我不喜欢看到万里焦土,更不喜欢看到这些烂膏药似的画面,得想办法治一下。” 朱夜端起手里的酒杯,向对面那人致意:“如果能有好药,我当然不介意出些力气。” 与他对饮的是位将军,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明显已经超过了聚星上境。 松山神将宁十卫,没有任何背景,性情木讷,当年为圣后不喜,所以虽然实力强悍,治军有术,但在大周神将里的排位一直不高,名声不显。直到天书陵之变,他奉旨归京,做了几件大事,终于得到了道尊与相王等人的赏识。 当初在洛水畔,王破断臂破境,有两名神将想要杀他,被肖张一根铁枪拦了下来,其中一人便是他。 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承担败责,被迫离开了京都,来到了松山军府。 松山军府自然要比他以前所在的军府强很多,他知道这是朝廷对自己的恩赏,但还是无法满意——如果不是唐家二爷向道尊明确地表示了对自己的不满意,他本应该留在京都更重要的位置上,比如取代徐世绩。 来到松山军府的这两年,他想了很多事情,所以很快便明白了朱夜这句有些意味难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种丹药能够生白骨、医死人,自然也能如春风一样,令焦黑的万柳园重新变绿。 朱夜当然不会真把那种药用来化水浇地,这只是一种形容,一种非常贴切的形容。 宁十卫想要那种药以为晋身之阶,朱家也想要那种药重振家威,何妨共谋之? “朝廷对唐家已经让的足够多,那些汶水商贾现在越发骄纵,有些不知分寸,确实需要教训一下。” 他说道:“我会派人过去,如果宗主有兴趣,可以让他们一道。” 朱夜放下酒杯,看似很随意地说道:“我会亲自走一趟。” 宁十卫发现这件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如果不是战事紧张,他似乎也该去那座小镇看看。 “我也去看看。”一道声音在旁响起来。 说话的人是位年轻公子,在微寒的天气里摇着折扇,以至于本来很俊俏的眉眼多了些凉薄的意味。 “虽然我不并认为那个药有你们说的那么重要,但我很好奇。” 年轻人叫天海沾衣,平国的亲弟弟,也就是陈留王的小舅子,而陈留王是相王的儿子。天海家与朱家的关系一直非常糟糕,可以说势成水火,朱洛不上京,甚至已经成为了大周朝的一句谚语。但正所谓时移势易,如今圣后娘娘死了,朱洛也死了,曾经的警惕与恨意已经变得无所谓,一门心思的隐惧,让他们通过相王这条线携起了手来。 朱夜看着天海沾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谁都知道,天海家的权势与资源,最终会落到天海胜雪和天海沾衣其中一人身上。相对于得到了很多军方重臣的欣赏的天海胜雪来说,宁十卫非常不喜欢天海沾衣,因为这个年轻人太阴沉,给人的感觉太凉薄。 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拒绝,问道:“王爷是不是已经确认不是那位?” 天海沾衣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击,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你莫不是怕了?王爷说过,那人应该在南方。但我与你们想的不一样,若这药真与那人有关系,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在那里看到他的身影……” 他没有把话说完,起身离开。 看着渐渐消失在落日残柳间的身影,朱夜说道:“走得太快,容易出事。” “在战场上,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向来死得很快,而我早就已经不年轻。” 宁十卫说道:“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个年轻阵师离死不远了。” “这时候有人忽然知道了朱砂丹的下落,自然会想办法找过去。” “不错,如果他能活下来,当然极好。” “将军真是待兵如子。” “一切都是朝廷里大人们的恩赏。” …… …… 在地图上高阳镇是雪原群山间的一个小点,在记录里高阳镇是一个早已荒败废弃的军寨,但当安华等人来到这里时,才发现地图上的那个小点竟是雪山下一大片的古旧建筑,而镇子依然颇有人气,很是热闹。 高阳镇的复兴,要全部归功于这场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战争,因为雪原北端战事频仍,由东北往天凉郡一线的军械运输,现在大多数时间都选择经过重新启用的山间军道,而这条横穿寒山的军道出口处,正好在高阳镇。 现在的高阳镇真的很热闹,甚至可以称得上繁华,街上到处都是军人与商贩,还能看到很多浓妆艳抹的女子。 妓院都有的地方,自然不会没有客栈。领队的校尉抬起担架上的年轻阵师进了后院,安华带着两名女学生走上了客栈二楼,准备要些吃食,同时打听些东西,还未来得及坐下,视线便被楼间的一对父女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对卖唱的父女,父亲穿着件书生的旧衫,怀里抱着一把古琴,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 那女儿年约十二三岁,容貌清丽,略有稚意,两眼之间的距离有些宽,看着又有些憨拙的感觉。 第753章 青梅一炉火 安华会注意到这对卖唱的父女,是因为她从一些细节上发现了些古怪。 那位琴师的衣衫很旧,也没有时常清洗的痕迹,却干净异常,更奇怪的是,高阳镇里外都飘着微雪,街上泥泞难行,他的那双布鞋上却没有一点泥点,看上去就像新的。 还有那个清丽的小女孩,没有寻常卖唱小姑娘的畏怯或是自怜,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角,微抬着头,略有些木讷的眼神,因为她眉眼间的漠然,也可以理解为对周遭所有事物的不屑,总之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这不是一对普通的卖唱父女,至少不是常见的卖唱父女。 安华刚想到这句话,一声清脆动人的琴音从那名中年书生的手指响起,然后再未断绝,淙淙然有如流水。 随之而起的是那位小姑娘的歌声,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但发音有些特殊,尾音时舌尖会微微卷起,仿佛要把那音节咽回一部分,但并不令人觉得含混不清,也不会让人听着觉得腻烦无趣,反而就像半卷珠帘后的一位绝世美人。 安华久居京都,听过很多名家妙曲,但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不期然沉浸入内,暂时忘记了先前心里的古怪感觉。 一曲罢了,客栈二楼里安静良久,才响起了掌声与赞叹声。掌声与赞叹声不是特别热烈,不是因为众人觉得这对父女唱的不好,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像安华一样,觉得余韵难忘,不忍用掌声打断。 那对父女没有起身回礼,也没有表示感谢,就连收钱的动作都没有,静静地坐在屋角。 父亲调理着琴弦,小姑娘依然面无表情。 安华吩咐侍女把那个小姑娘带过来,想要问对方几句话。 小姑娘没有理会,依然望着窗外,眼神有些失焦,不知望着何处。 安华有些郁闷,但她性情温和,也不以为忤,喊来客栈的小二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对卖唱的父女是昨日才来的高阳镇。那位父亲是个哑巴,那个女儿也有些问题,似乎是得了某种怪病。 安华起身向屋角走去,对着那位哑巴琴师微笑致意,然后在那个小姑娘身前蹲了下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她是青矅十三司教职,圣光术与医术都极高明,只是简单的一牵手,手指便已经完成了搭脉。感受着指腹传来的脉象,她眉头微蹙,发现小姑娘的身体确实有问题,而且很复杂,极有可能已经对识海带去了极大的损伤。 她抬头望向小姑娘。 小姑娘依然望着窗外。 安华的视线落在小姑娘的侧脸上。 小姑娘除了眼间略有些宽,竟挑不出任何问题,生得很是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美丽。 ——如此美丽的小人儿,却有些痴傻,真是可惜了。 安华对这个小姑娘生出很多同情,从袖子里取了个荷包,准备偷偷塞给对方。 那个荷包里有些碎银子。 这时,那个小姑娘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望向了安华。 这时候距离她的手被安华牵起已经过去了数息时间,小姑娘的反应似乎真有些迟钝。 但安华再也不会这样认为,或者说,再不敢这样想。 因为她看到了小姑娘的眼睛。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明白了,小姑娘的眼神并不呆滞,只是平静。 她的气息不是疏离,而是深植于骨的傲然。 天地间除了飘雪,没有其余的人或事能够扰动她的心湖,让她不再平静。 看到小姑娘的眼睛,安华忽然觉得窗外的雪全部涌了进来,穿透了衣衫与血肉,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识海上。 仿佛一棵小草看到了无尽的风雪暴,仿佛蝼蚁看到了巨人。 她的身体变得无比寒冷,无比僵硬,便是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做到。 她甚至觉得下一刻自己的识海便会被冻成冰,然后悄然无声地死去。 便在这时,那个小姑娘看到她手上的那个荷包。 小姑娘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动作很细微,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注意到。 然后,她转头再次望向窗外。 狂暴的风雪停止,巨人漠然的俯瞰消失,安华终于感觉到了真实世界里的那抹暖意。 她的身体不再僵硬,可以活动,再不敢做任何停留,带着侍女向楼下走去。 来到楼下,她才发现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 …… 安华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领队的将军,以及那名姓杨的圣医馆管事。因为她有种强烈的认知,自己险些因为探知了某个秘密而死去,现在能够活下来,便应该把这件事情当做秘密继续保有。 这就是那个小姑娘对她无言的要求。 因为恐惧,所以当她回到后院,听到将军说最好即刻出发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提出了一些问题。 “确认了具体位置吗?” “军府已经提前派人查了两天药材的去向,应该不会有错。” 高阳镇上开着一间药铺,据斥候的回报,很多药材都会运到这家药铺里,然后半夜时分,又会运往城外,不知所踪。很明显,朱砂丹的主人选择高阳镇就是因为现在这里交通便利,想要什么药都能弄到。 当天下午,将军、安华、杨先生以及数十名军士,带着侍女还有担架上的年轻阵师,踏上寻医的道路。 离开高阳镇,偏离官道及军道,向着更北处的寒山深处进发,道路上覆雪渐深,不再泥泞,同样难行。 越往深山里去,越是寂静,越是美丽,寒松之间,隐有温泉轻烟。 如果不是战争的缘故,或者这里早就已经变成了风景名胜。 暮时的红暖尽数消失,夜色降临,借着星光掩映,队伍艰难地前行,不知何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寒山深处有个小院,院旁有活水围绕,烟气蒸腾,应是温泉引流而来。 因为地热的缘故,纵然已是寒冬,小院四周依然生机盎然,依着与温泉水的距离,自然形成四季之态。 院墙那片有丛青葱的竹林,庭前是盛开的花,半拱窗前是在落叶的树。 当然,绝大多数地方还是天寒地冻,比如那片小湖上到处都是雪。 雪湖里有亭,四周有纱帘,里面隐隐有两个人影。 风乍起,掀起纱帘一角。 亭里有一炉火,数枝梅。 一名男子和一个小女孩隔着火炉相对而坐。 那女孩一脸稚气,一身黑衣,浑身寒意。 那男子年岁不长,眼神干净。 无论雪与梅,都不如。 …… …… 第754章 红焖总是肉 寒雪深夜,亭台楼榭,青梅泥炉,对坐饮茶,自然透着风雅与不凡。 在过去数日里,安华对那位活人无数的世外高人有很多想象,这时候看着雪湖之上的画面,觉得正该如此。 这时,雪亭里的年轻男子举起了手中的酒,浅浅饮了一口。 夜风轻送,掀起帷幕,也送来了杯中的味道,人们神情微异,因为闻出了那并不是茶,而是酒。雪夜饮酒,亦是雅事,安华在心里想着,对着小亭恭谨行礼,待抬起头来,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那名年轻男子不见了。 那名黑衣少女也离了桌畔,来到栏边。 她的视线落在湖岸上,仿佛在看安华一行人,又似乎在看更遥远的地方。在雪夜的微光与湖水的雾气里,少女的容颜清楚了些,却又更加模糊,稚意犹存却是冷艳夺目,如梦似幻,仿佛山鬼精灵。 如此荒僻的深山,寒冷的雪夜里,遇着如此美轮美奂的园林,如此清冷孤艳的少女,任是谁都很容易联想到某些传说故事。便是安华自幼在青矅十三司长大,道心清明,也不禁有了片刻的恍惚,甚至生出了些莫名的惧意。 但她不会离开,因为年轻的阵师还躺在担架上,随时便要死去。 别的人也不会离开,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 “先过去再说。”将军皱眉说道。 这趟求医问药之旅,当然不会太过顺利,因为很明显,朱砂丹的主人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来自松山军府的小队踏上了湖面上的木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那名黑衣少女却仿佛无所察觉,看着夜空里某处,绝美清冷的容颜上没有任何情绪。 借着黯淡的星光与灯光,安华注意到桥下的湖水里有很多微小的气泡在翻滚,迸裂之后便凝成了弥漫湖面的水雾,水雾里充满了湿意与暖意,很明显这片湖水应该是由温泉汇聚而成,甚至有可能湖底深处便有地缝。 众人进入亭中,黑衣少女依然没有转身,依然望着栏外,仿佛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并没有打扰到她雪夜饮酒的情绪。 又或者是,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哪怕这些人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安华望向她准备再次行礼,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下意识里望向泥炉上,身体微震,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泥炉很秀气,不过尺许,搁在桌上也不显得突兀,炉上搁着一只土钵,钵中汨汨作响,就像是亭外的这些湖水。 酒在雕梅的小壶里,任其被风雪寒沏,所以这不是在温酒,也不是煮茶,而是在炖肉。 泥炉上炖着一钵红焖羊肉。 与雪夜煮茶的画面相比,这固然少了几分风雅,但也不至于让安华如此震惊。 她之所以震惊,甚至现在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心痛的神情,是因为她闻得很清楚,这钵红焖羊肉里有很多药材的味道。 当归、枸杞、丁香、仙茅、淫羊藿…… 在这钵羊肉里,她闻出来了一些药材的味道,而那些都是她曾经在某种丹药上闻到过的味道。 那名圣医馆新来的医官杨先生,现在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来自汶水城的唐家药行供奉羊先生,他曾经亲自分解过那种丹药。 他非常确信,这时候炉上炖着的这锅羊肉里混着三十四种药材,就是构成朱砂丹的药材!再次望向栏边的那名黑衣少女,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锋利的仿佛寒刀,带着刻骨的敌意与愤怒,就像从他牙齿间渗过去的这句话。 “真是好豪奢的作派!” 如此荒僻深山,寒冬时节,能有这样的一片美园,亭台楼榭,主人家自然不凡,不是普通的大富之家。 但所有这些,都不如这钵红焖羊肉带来的震撼更大。 “怎么了?”将军察觉到二人的神情有异,沉声问道。 安华没有来得及做什么,杨先生抢到桌边,拿起筷子把钵里残剩下来的红焖羊肉翻了翻,然后倒了杯酒凑到鼻端嗅了嗅。 只是嗅了一嗅,杨先生的脸便红了起来,和钵里的羊肉颜色一般。 不是醉了,而是怒了,他气的身体不停颤抖,杯中的酒水泼了出来,就像接下来的这句带着怒火的质问。 “暴殄天物啊!这是用来救人命的东西,你们居然用来炖肉酿酒!” 人们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震惊,将军的脸色更加沉郁,有人盯着桌上的羊肉与酒壶,眼睛开始放光。 安华已经从震惊醒来,依然觉得很心痛,更多的却是失望与难过。 知道朱砂丹后,她对那位神秘的医道大家有过太多猜想,她总觉得那必然是一位无视名利的世外高人,但……能够让前线将士远离死亡与痛苦、无比珍贵的药物,对那个人来说,竟是如此的不用在意吗?朱砂丹并不是他苦心孤诣创造出来拯救苍生的神迹,而只是他在这个世界玩的一场游戏?他只是像小孩子一样,在玩扮家家酒,结果在旁边看的人们却认真了……那世人对朱砂丹的珍视,像自己这样的人对他的崇拜,在他眼里岂不是特别可笑? 好吧,哪怕这只是对方的一场游戏,但对于自己这些生活在凡间的普通人来说,依然事关生死。安华在心底无奈叹息一声,掩去那抹悲凉,对那名黑衣少女问道:“请问,您便是朱砂丹的主人吗?” 黑衣少女转过身,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向了杨先生。杨先生发现这钵羊肉与那壶酒都极有可能含有朱砂丹后,情绪已经完全被愤怒与荒谬这两种感受所占据,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望了过来。 没有人能看出黑衣少女的情绪,她那张稚嫩而清丽的脸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万古寒冰。她的声音同样寒冽,但表达的意思却与冰雪截然不同,充满了非常多的热情,甚至有些狂暴,当然还是依然无比荒谬。 “你那只肮脏的手居然敢触碰我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酒和肉……这真是一件值得赞美的事情。” 安华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杨先生也终于醒过神,愕然望了过去。 黑衣少女的眼睛非常明亮,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了,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完美的理由。” …… …… 第755章 断桥都是人 除了魔族,没有谁会吃人肉。 ——就算有那等变态的人物,也只会是私下的行为,绝对不敢宣诸于众,更不会还带着骄傲的神情。 黑衣少女的话很荒唐,听上去就像在说笑话,按道理来说,也只能是笑话,然而亭子里的人笑不出来。因为这里是远离人间的深山雪岭,寒意渐深的冬夜湖上、诡异故事最容易发生的地方,而且她的神情很认真。 恐惧与不安的气氛笼罩了雪亭,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灵。羞愧有时候容易令人愤怒,害怕同样也会,因为那都是逼迫着你必须直面自己的心灵弱点,那位杨先生本想解释几句,说出口时却变成了老羞成怒的训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些药材能救人命,却被你们用来满足口舌之欲!你们吃的就是人肉!喝的就是人血!” “你说的当然没有错。”那名黑衣少女稚意未褪的眉眼间一片冷漠:“因为我本来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话音落处,雪亭里响起一声痛苦的惨嚎,那名杨先生的手齐腕而断! 伴着惊恐的呼喊,还有洒向夜空里的那串晶莹血珠,那只断手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控制着,飘到黑衣少女的身前。 她看着那只断手,微微挑眉,暂时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们惊恐地看着这幕血腥的画面,心想难道她真的会把那只断手吃进腹中? 安华注意到黑衣少女的神情格外严肃认真,审慎而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意味。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了无穷的恐惧,身体异常寒冷,因为这让她想起了今天在高阳镇高栈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不要胡闹了。”一道声音从湖岸上响起。 那名刚才忽然消失的年轻男子从桥上走了回来。 因为此人的出现,雪亭里的压抑紧张惊恐气氛莫名变得松缓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他温和的语气,还是那张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黑衣少女看着他恼火说道:“我哪里胡闹了?那可是你给我炖的红焖羊肉,被那个家伙的脏手碰过还怎么吃?” 年轻男子来到亭外,看着她说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去啃他的手?” 黑衣少女生气说道:“我不管!我就要吃人肉!我本来就是吃人肉的,为什么不能吃?” 年轻男子有些无奈说道:“两年前就已经试过了,你不喜欢吃那个,怎么现在还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呢?”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不能吃人肉的我,还是我吗?” “乖,你刚才也说过,这只手很脏,赶紧扔了。”年轻男子对她说道,声音里有些极细微的宠溺,更多的是无奈,还有关照、责任、义务,就像是长辈对晚辈,很古怪的是又有些畏怯的感觉。 这番对话也很古怪,曾几何时吃人肉这种事情也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了? 众人当然觉得很荒谬,但除了已经痛的快要昏厥的杨先生之外,所有人都希望这名年轻男子能够说服黑衣少女。 没有谁想在今后的余生里每天夜里都做恶梦。 黑衣少女明显很不高兴,但最后还是依言把那只断手扔进了湖里。 看到这画面,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们,另外……” 年轻男子的视线落在安华的脸上,说道:“羊肉钵与酒壶里确实有药材,但那也不是你们要的东西。” 安华已经确认他便是朱砂丹的主人,不解为何这么多人里他偏要对自己说话,不由怔住了。 年轻男子继续说道:“我不是那般奢侈的人,如果这肉与酒能够救人,当然不会用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安华越发觉得不解,此人必然不是普通人,而且没有任何必要向自己这个青矅十三司的普通教习解释什么。而当她看到正在痛苦呻呤的杨先生后,那抹困惑再次被悲哀取代,说道:“可你们终究是无视普通人生死的大人物。” 年轻男子看着她认真而倔强的神情,有些微微失神,大概是想起了某个曾经也在青矅十三司修行过的姑娘。 他想解释几句,或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是一名纯粹的医者,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他看着安华和将军说道:“但这个人不同,他不是普通的医官,我看得出来他的贪婪,所以断手便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就像前面的解释一样,没有证据,只是唯心己断,很难令人信服,但看着年轻男子干净而清澈的眼眸,安华和将军都相信了。 接着,年轻男子带着遗憾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么快便会被人找到。” 雪亭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众人握住了刀柄与弩箭,呼吸微急,心想对方准备要灭口吗?如果没有看到黑衣少女悄然无声隔空断了杨先生手腕的画面,众人或者会嘲笑这种想法是异想天开,但现在没有人还敢这样想。 然而年轻男子没有做任何事,只是把黑衣少女唤出雪亭,便转身向桥上走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一直背着行囊,原来刚才他消失的那段时间,竟是去准备离开的事宜。 安华毕竟是女子,心思相对纤细,想到的事情更多些。 只用这么短时间便收拾好了行囊,那么说明他们随时在准备离开? 他在避着什么?朱砂丹带来的举世盛誉、不世富贵、无尽风险,还是这个世界本身? 这个年轻男子究竟是谁?他的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 那名将军带着军命前来,自然不甘心任由对方离开,沉喝一声,便向雪亭外掠去。 轰的一声,亭下溅起无数烟尘,他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下来,震倒在了地上。 人们才知道,原来对方离去之前已经在雪亭里布下了禁制,或者没有什么危险,却让己方无法阻止他们的离去。 安华走到亭边,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喊道:“我们只是想求一颗朱砂丹救命。” 年轻男子没有转身,说道:“我这里真没有了,下一炉要几天后,你们回去等吧。” 安华有些绝望地喊道:“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无法决定的,只能认命。” 年轻男子带着黑衣少女继续向木桥尽头走去,一路还在说着什么。 “以后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人家哪里有无理取闹!” “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虐?动不动就要杀人吃人,这样真的很不好。” “那些人是来抢东西的!说不得还想对你动手,我当然要杀了他们,杀都能杀,顺便吃吃又算什么?” “我知道你也不想吃,何必勉强自己……”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想吃人肉?还不是想着你说的有道理,那只手太脏,洗净拔毛太麻烦……” “我那是给你找个台阶,好方便你下来。” “喂!你这样说出来,我岂不是又被架到梯子上了?再说了,拜托你拎拎清楚,我那是给你面子!” 听着这些对话,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雪亭里的人们情绪很是复杂。 就在他们以为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终将变成生命里难以忘记却了无痕迹的一场寒梦时…… 忽然。 满天的星光与碎雪骤然间狂舞起来,一颗巨石从天空里呼啸而落,砸在了木桥上。 湖水翻涌,水浪大作,木屑乱飞,烟尘与雪屑遮蔽了整个天空。 木桥断,雪湖乱。 年轻男子与黑衣少女站在断桥边,衣衫微湿。 沉寂无声,格外压抑。 忽然有风声响起,呼呼不绝,那是寒风吹拂着火苗。 接着又有金属磨擦的声音响起,盔甲撞声的声音响起。 无数火把在湖边依次点燃,渐渐照亮画面。 到处都是人。 第756章 雾重时,杀人无声 雪湖四周原来隐藏着这么多人。 既然是隐藏,自然说明这些人早就已经到了。 这些人来自高阳镇,来自浔阳城,来自松山军府,来自汉秋城甚至京都,都是高手强者。 但他们只是真正大人物们的随侍。 大人物们一直站在山岭间的夜色里。 天海沾衣穿着件薄衫,雪花落在上面便飘走,看着很是潇洒。 年轻人总喜欢用各种方法来展现自己的风度,夸耀自己的境界,但身为朱阀之主,朱夜不需要如此,穿着件极名贵的裘衣,神将宁十卫在这严寒的天气里,依然全身盔甲,显得格外肃杀。他看着山谷下方那片被雾气遮掩、仿佛仙境的庭院,皱眉说道:“这里如此荒僻,而且与魔域极近,竟能修出这样的地方……” “是哪个人拥有这样的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之后,谁能够拥有那个人。” 天海沾衣望松林对面看了一眼,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与轻蔑意味。 哪怕是最愚蠢的人物也能想到,能够炼制出朱砂丹这样的奇宝,那个神秘的主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但他们代表着朱家、天海家以及相王,等若半个大周王朝。他们需要考虑的不是怎样才能抢到那个宝贵的药方以及更重要的那个人,而是要考虑如何避免另外的一些人抢夺。 那些人就在松林对面。 唐十七爷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说道:“真没想到,我汶水唐家的货,居然也有人敢抢。” 看起来,唐家对今夜的局势已然失去了控制,哪怕他提前有所准备,但应该也没有想到,对那个人和药方朝廷里的大人物竟是如此重视,以朱夜和宁十卫的身份居然也悄然潜至这片无名雪岭之间。 天海沾衣看着他身边那些唐家高手,嘲笑说道:“如果你们唐家依然老老实实像过往那样负责发放朱砂丹,那确实可以说是你们的货,可如今你们自己都起了夺宝之心,难道还有脸阻止别人?监守自盗……可要更难听些。” 唐十七爷敛了笑容,说道:“我这是在代表唐家和你们说话。” 自在雪岭里相遇开始,朱夜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听到这句话时,笑容陡然更盛,说道:“待你二哥什么时候把大哥毒死,然后再进祠堂把可怜的小三十六打杀,到那一天的时候,你再来说自己代表唐家也不为迟。” 听着这番看似寻常、实则锋芒毕露,无比轻蔑的话,唐十七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渐寒。这里是天凉郡,而且他不是大爷不是二爷,甚至在唐家的地位就连唐棠都远远不如,这番话他只能应着,然而…… 便在这时,宁十卫霍然转身,望向下方雪谷里的庭院,闷哼一声道:“想走?” 声音未落,他的拳头带着寒铁的味道,重重地轰击在了山崖上,只听着一声巨响,一块山石被震飞而出,向着下方坠去。 雪谷里隐隐传来倒塌的声音,湖水似乎起了波澜,那木桥就这般断了。 “走,我们去会会此间的主人。” 宁十卫向着雪湖而去,看都没有看唐十七爷一眼。 但唐十七爷知道,他的这记铁拳事实上就是给自己看的,这是警告,也是决心的展现。 天海沾衣满脸嘲讽地摇了摇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朱夜看着他平静点头致意,也随之离去。 那位前英武殿主教看了始终不动的唐十七爷一眼,有些忧虑,又有些不解。 看着远处雪湖四周的火把依次点燃,看着那片因为湖水激荡而越发浓郁的水雾,唐十七爷忽然皱了皱眉。 …… …… 山石砸断了木桥,惊了湖水,起了一场大雾。四季皆有的庭院被水雾笼罩着,无数火把释放出的昏黄光线,被散射成极梦幻的图景,较诸先前更多了几分仙意,当然,在不同心情的人看来,也可以说是添了几份诡异。 天海沾衣站在雪湖边,看着雾里断桥上隐隐若见的两个身影,微微挑眉说道:“阁下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闲云野鹤,世外高人,奈何……哪能真正不食烟火?既然早晚要入红尘,何妨与我等同行?” 他觉得这段话说的极雅,比较满意,然而雾里传来的回答,却表明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那名黑衣少女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没有情绪,却又极容易撩动他人的情绪:“你是妖族?不会说人话?” 天海沾衣闻言怒极,轻哼一声,便准备如何,却被朱夜用眼神止住。 “简单一些,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但既然见了天日,便再没有回到夜里的可能。” 朱夜看着雾里那两人平静说道:“没有人能够私吞朱砂丹,唐家不行,我也不行,谁都不行,这是朝廷的,我们要的只是首献之功,至于你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你,甚至,你有可能得到道尊的欣赏。” 水雾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我的东西。” 朱夜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像对晚辈耐心解释的师长:“我说的谁都不行里的谁,也包括你。” 雾里那名年轻男子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 朱夜肃容说道:“既然是天下至宝,便应由天下所有。” 雾里再次安静。 天海沾衣冷笑道:“身怀重宝,又不愿意与世共享,就应该藏得更隐秘些,不然便是取死之道。” 无论说的文雅还是婉转或者耐心,其实大人物们的道理始终都很清楚。 朱砂丹是世间至宝,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实力或者说权势,便没有资格保存,想要强行保留,那就去死。 雾里再次响起黑衣少女的声音,那是对天海沾衣的回答:“呀!你真是妖族吗?” 还是不会好好说人话那个梗。天海沾衣大怒,厉喝道:“把药方交出来,饶你不死!” 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身后暗中比了个手式。 他根本没有等着对方回答的意思,要的就是突然动手。 朱夜与宁十卫都看见了,眉头微挑,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们也想看看会如何,哪怕只是试探也会有些回音。 一名天海家的高手悄然无声地掠过湖面,极为诡异地消失在了水雾里。 然后……就只是消失了。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时间缓慢地流逝,雾里依然安静,哪有什么回音。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真正的诡异。 天海沾衣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朱夜与宁十卫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忽有水声响起,水雾里莲叶轻动,那名天海家高手的尸首从里面飘了出来。 就像一只舟,经过之处,湖水渐染,殷红夺目。 第757章 只是打了个照面 看着湖水里轻轻飘荡的那具尸首,天海沾衣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如纸亦如雪,与他那位更出名的兄长多了几分相似。 这并不代表着他恐惧,而是代表着愤怒。 “再去!”他看着雾里隐约可见的那对身影沉声喝道。 破空声随之响起,这一次未作任何遮掩,数名天海家的高手从湖岸上一掠十余丈,便进入了浓雾之中。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音,很快便到来,那是数声轻响,仿佛是盛满水的皮囊被利箭刺破。 啪啪啪啪,数名天海家高手还在空中,便碎裂了开来,化作难以数清的肉团,纷纷落下。 湖水瞬间被染得更红,浪花难安。 雾没有散去的征兆,依然浓稠,那对年轻男女在其间若隐若现,也看不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动作。 宁十卫与朱夜神情凝重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内心的那抹警意。对于这位神秘的朱砂丹主人,他们知道必然不是凡俗之辈,正是因为有这种心理准备,他们才会亲自前来这片荒僻的雪岭。然而他们还是没能预想到,此人竟然拥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诡异难明的手段,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心志竟是如此冷酷强硬。 他们不禁想到,先前唐家临阵而退,莫不是知道更多内情,才故意让他们当作前锋? 就像他们暗中安派此时雪亭里那个小队一样。 但到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做别的安排了。 “你这是在找死!”天海沾衣愤怒的浑身颤抖,厉声喊道:“给我放箭!” 宁十卫没有说话,神情漠然看着雾里,盔甲上的寒霜骤然间变得重了数分。 弩弦渐渐绷紧的声音,在湖畔的雪林里四处响起,百余把松山军府最强硬的神弩,对准了湖雾深处那对身影。 朱夜也没有说话,眼睛微微眯着,裘衣上的毛不知何时纷纷翘起刺向夜空,看着就像是准备跃涧搏杀的猛虎。 他与宁十卫很清楚,只凭松山军府的这百余把神弩,并不见得能够对付得了浓雾里的那对年轻男女,相反,极有可能激发对方的真正凶性,对方想要杀出重围,必然会全力出手,那么今夜能否获得全面的胜利,就看下一个照面了。 照面之间,便要结束这场战斗,自然不能留手,必须出全力。 朱夜与宁十卫的神情如常,实际上已经默运真元,把气息提升至了巅峰状态,准备一击将对方制服或者杀死。 一位是朱家家主,一位是大周神将,都是毫无争议的聚星上境强者,二人以如此决然的姿态出手,再加上百余把神弩的配合,不要说雾里那对男女还很年轻,即便是肖张或者梁王孙这等级数的逍遥榜强者,只怕也要暂避其锋。 一触即发之时,忽有清风徐来。 这片雪岭极北,已经靠近魔域,又逢隆冬时节,山间的夜风自然极冷,可以说得上是刺骨,只是这片园林湖亭有温泉汇流,便是再寒冽的罡风吹拂到湖面上,也被变成了再无寒意、拂面令人清醒的清风一阵。 这阵清风拂动了湖面上莲叶,拂动了死尸上的衣衫,那片浓郁的仿佛永远化不开的浓雾也渐渐淡了。 星光从夜穹里落下,被满山遍野的白雪无穷映照,将湖面照的清清楚楚。 这里极似南方的园林,湖山相映,花树对掩,水间有莲,莲里有亭,亭之南北有条木桥,这时候桥断了。 星光落在断桥处,首先落在了一只手上。 那只手很小,洁白如玉,但这时候上面满是鲜血。 黑衣少女看着自己的手,紧蹙着眉尖,小嘴微张,隐隐可见丁香般的舌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舔一下。 在她身边,一名年轻男子低着头,正在手帕擦着身上的水,应该是先前山石砸断木桥时,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 接着,他把手帕递给黑衣少女,应该是想让她擦掉手上的鲜血。 一片安静。 无论是被禁制困在亭里的那些人,还是湖畔的更多人,都看着这幕画面,情绪复杂,沉默不语。 对雪亭里的那些人来说,这时候应该知道了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所以沉默。对湖畔的军士高手们来说,他们沉默是因为震惊于对方真的就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虽然容颜俊美,但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令人不解的是,宁十卫和朱夜也一直沉默着,直到看清楚了那名年轻男子的正脸。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的脸色变幻了无数次,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从唇间挤出了一些声音。 那声音很复杂,很古怪,仿佛是叹息,却又更加无奈,还带着一些痛苦,更像是呻吟。 然后,他们的身体忽然向下沉去。 不多,只是半尺。 他们的脚陷进了湖岸里。 两道恐怖而强大的气息狂暴而出。 无数的泥石被震得激射而飞,仿佛劲矢。 离他们稍近些的数名军士与一名绝情宗的高手,直接被震成了血沫,便是更远些的人们也纷纷受伤,惨叫连连。 即将出发的弩箭就这样消失在这场混乱之中。 宁十卫的盔甲上蒙满了灰尘,面色如铁,极其难看。 朱夜不停地咳着,显得有些痛苦,连腰都弯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 天海沾衣的情绪同样很混乱。 他的境界不够高,但毕竟是世家子弟,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见过很多强者,所以看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一刻,朱夜与宁十卫的气息提升至了巅峰,举手投足间,自有开山破云之力。 但就如大江东去,在这个时候,如果你想要停下来,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是寻常时节,他们完全可以徐徐散之,但那一刻,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必须立刻做到,所以出了些问题,虽然绝大多数气息被他们强行灌进了大地里,但还有些余波震荡了出来。 两名聚星上境强者的巅峰气息有多可怕?哪怕只是余波。 所以场间一片混乱,他们自己竟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天海沾衣看懂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愈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朱夜和宁十卫会忽然散去气息?而且竟是如此决然? 要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修道强者,而是世家之主,一方重将,都是真正的枭雄人物! 战意暴发之时,哪怕对面站着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也会照样出手!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名年轻男子的脸时,便知道自己无法出手。甚至,哪怕会震死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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