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高的,但战斗力肯定是最强的,如果生死相搏,即便陈长生也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有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可怕意志,但他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更谈不上什么悟性。 “她不是很讨厌你吗?”他很直接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陈长生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这一笑,却让他感觉到了咽喉里隐隐透出来的铁锈般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他的神情微变,神识微动,坐照自观,然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脸色很是苍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道说自己的二十岁大限提前到来了吗?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所有经脉都曾经断裂过一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脉上的那数千处血口现在都已经被烧凝了,不再继续流血,紧接着,他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血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 清澈微寒的湖水绕着小楼的木柱缓缓流动着,脚步声响起,徐有容和唐三十六走进楼来。唐三十六示意折袖随着自己离开,于是楼内便只剩下了陈长生与徐有容二人,湖水依然在楼下缓缓地流动着,小黑鱼不再像先前那般兴奋,只是那颗蜜枣的果核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长生和徐有容静静对视,很长时间都没有谁开口说话,场间很是寂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清。他心想终究自己是男人,有些话还是应该自己来说,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这句简单的对不起里有很多的意思,比如他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比如他的命不好,连累了你,比如没办法和你继续同行。 徐有容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天夜里,你说有个秘密想要告诉我,就是这件事情?” “是的,我自幼身体就不好,十岁之后,神魂从断裂的经脉里溢了出来,师父断定我活不过二十岁,但……”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我以为怎么也能活到二十岁,我还有三年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真的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试试看再说,结果没有想到,我的二十岁提前到来了。” 徐有容说道:“然后?” 陈长生看着她雪白的脸,能够想到先前为了救自己她付出了多少心血,真的心血,轻声说道:“对不起。” 徐有容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夜空里的满天繁星,安静了会儿后说道:“你当时要告诉我,我不想听,所以不需要有歉意。”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好在婚约已经解除了。” “不然我就会成为寡妇?”徐有容没有回头,声音变得清冷起来。 陈长生能够体会到她此时的情绪,有些感动,有些安慰,更多的却是不安,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我会死的。” 徐有容的声音更加清冷,甚至有些漠然:“然后?” 陈长生说道:“折袖的病有治好的可能,但我这个病,真的治不好。” 徐有容说的还是那两个字:“然后?” 陈长生继续说道:“苏离前辈如此潇洒旷达,也不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折袖,你的父母怎么会同意你嫁给我?” 徐有容说道:“我不需要父母之命,我的师长也已远去,我的婚事,便是我自己的事。” 陈长生说道:“那娘娘呢?她这么宠你,如此照拂你,难道你不需要听从她的意见。” 徐有容的声音很平静:“我的事情,向来不会听从别人的任何意见,而且如果你真的是昭明太子,那么无论你有病还是没病,即将死去还是长生万载,娘娘都不会同意我嫁给你,所以你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星光落在湖面,被反射而起,落在小楼上,一片银色,也把她的身影勾勒出了一道银边,看着很是美丽,仿佛随时可能御风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陈长生觉得越来越远,低声说道:“那么我呢?” 徐有容转身望向他,裙袂随风而起,声音如风一般微寒:“你又如何?”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退让的意思:“我不会让你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我不想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世人,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只要我们不承认,那么我死后,你无论嫁给谁,都要方便的多,比如……秋山君。” 醒来后,确认自己经脉尽断,生机已无,去日无多,他便开始考虑一些问题。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然而在说,她将来应该嫁给像秋山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生起了一抹酸楚的意味。 徐有容静静地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就在陈长生以为她会拂袖而走的时候,她忽然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那么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以未婚夫的口吻,来讨论死后怎么安排我?” 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她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我真的会死,而且很快就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太宗皇帝和周独夫也会死,这是常事。” “我只是担心你。” “你放心,在你活着的时候,我可以为你而死,就像你可以为我而死一样。” 这是最热烈的情话,最真挚的告白,但徐有容说的很平静很淡然,就像在讲述一个最朴素简单的道理,水是往下流的,太阳落下会再次升起,每个人都会死,我们是相伴同道的情侣,自然可以为彼此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换作别的人,肯定无法适应这种情话与情态之间的反差,愕然无语。但陈长生的性情也极特殊,没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反而觉得这才是自己喜欢的她。因为他也是类似的人,无论面临生死还是情爱,都会将情绪放在最深处,以冷静的姿态去面临和处理。 “……但我不会为你而活。你活着的时候,我会过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死了,我同样也会好好地活着。”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但首先你要争取活下去,我也想争取让你活下去,我不想你死。” 这番在生死之前有关情爱的对话至此告一段落。 她很平静地获得了这场辩论的最终胜利。 …… …… 第599章 再见,疾驶的车辇 离开之前,她对陈长生说道:“准备好即刻回京,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人能够治好你。” 晨光熹微时,苟寒食等人再次来到小楼前,询问可不可以探视。 离山剑宗与圣女峰之间的关系向来亲近,前代圣女现在正和苏离去往另一个世界,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也可能是想着即将便要启程回京,陈长生极有可能再也没机会见苟寒食等人,所以徐有容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 陈长生靠在榻上,盖着锦被,看着苟寒食三人笑了笑。 苟寒食说道:“是破境时出了问题?” 陈长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关飞白急了,说道:“到底是还不是?” 陈长生说道:“确实是破境时出了些问题,不严重,只是有些麻烦,但归根结底,原因不在于此。” 苟寒食问道:“那是何因?” 陈长生看了关飞白一眼,说道:“当初你们都说我的命好,其实我的命真的不好,我有病。” 关飞白没好气说道:“有病就治,至于在我们面前来扮可怜?” 现在的具体情况,只有天机老人和徐有容知道,就连唐三十六和折袖都没有猜到分毫,来寒山天池参加煮石大会的修道者们,都以为陈长生是在破境聚星的时候,遇着了些小问题,苟寒食等人也这样以为,谁能想到,谁敢去想他已经命不久矣? 陈长生笑了笑,说道:“有道理,所以稍后我就会离开了,回京都去治病。” “会有什么麻烦吗?”苟寒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陈长生摇头说道:“不过就是路途远些,哪里会有什么麻烦。” 关飞白和梁半湖心想也对,陈长生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国教已经指定的继承者,当今南北合流大事已成,大周王朝正值鼎盛,国教在世间拥有亿万信徒,沿途还有茅秋雨和凌海之王这两位巨头在侧,哪里可能会有些什么麻烦。 便在这时,有南溪斋弟子进来禀报,说辇驾已经备好,圣女询问何时启程。 关飞白猜测了一夜时间,到此时终于忍不住了,看着他问道:“你和徐师妹……不,和圣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长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 好在这时,唐三十六和折袖已经收拾完了行李,南溪斋的弟子们也过来相迎,便把这个问题混了过去。 唐三十六准备去扶他,却被南溪斋弟子叶小涟阻止。 叶小涟看着他平静而认真地解释说道:“圣女有命,非谕,任何人都不得接触小陈院长。” 唐三十六气急,说道:“要不是我知道那些破事,你以为我会忍?” 叶小涟也不理会他说的那些破事儿究竟是什么事儿,直接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把陈长生扶了起来,坐进了车辇里。 车辇未动,剑意随晨风而至。 关白站在石坪上,对辇里的陈长生说道:“抱歉,如此结果并非我意。” 陈长生说道:“与师兄无涉,纯是我自己的问题。” 关白说道:“但终究是因我而起,你是国教的未来,比我重要一万倍,若因为我,影响到人族对抗魔族的大局,我真是万死莫赎。” 陈长生说道:“听闻师兄前些年一直在北方抵抗魔族军中强者,很是敬佩,只盼有机会能与你并肩共战,只是……” 说到此时,他的心情终于变得有些郁郁起来。 还有很多事情他没有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魔域雪原虽然去过,却未曾帮那里的军民们做些什么。 关白自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真实意思,说道:“总会有机会,日后我们雪原再见。”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再见。” 苟寒食等人也停下了相送的脚步,与他告别。 陈长生看着他们,神情平静,心情却越来越低落,心想真的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站在青松之下,看着山道尽头渐渐消失的车队,苟寒食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关飞白有些不解,说道:“哪怕再重的伤,再麻烦的病,回京都后,有教宗大人亲自出手,自然能治好,师兄何必担心?” “陈长生师从商院长,商院长便是计道人,我们也曾经看过他的医术,堪称圣手,徐师妹的圣光术早已修至极致,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治不好这伤这病,那么还有人能治好这病吗?就算教宗大人真的可以,徐师妹为什么也要跟着他一道回京都?” 苟寒食一面说着,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分析,越来越觉得不对,神情更加凝重,甚至有些严峻。 听着这话,关飞白醒过神来,望向山道尽头,听着隐约还能听到的蹄声,微急说道:“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问?” 苟寒食说道:“既然他不想说,何必去问?” 南归的车队高速前行,一路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青叶与果子,山道上满是车辙与压烂的果肉叶絮。 陈长生没有在国教的车里,而是在圣女峰的座辇上,南溪斋的弟子们随侍在旁,随时可以组成剑阵,那些纱帘隔绝不了那些疑惑好奇的目光,她们的剑却可以隔绝那些目光打扰到纱帘里的人。 就像在湖畔楼里同样,圣女有谕,严禁任何人接触陈长生。 按道理来说,虽然徐有容是南方圣女,地位极其尊贵崇高,可陈长生毕竟是未来的教宗,国教中人怎么也没道理同意这样的安排,但不知道是因为那份曾经存在的婚约的缘故,还是圣女峰方面表现的太过强硬,以至于茅秋雨和凌海之王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陈长生自己没有反对这种安排,唐三十六知道内情自然不会提出异议,折袖则是还没有想明白整件事情。 五百里寒山,在车队的狂驰间很快便被留在了后方,出了写着天机阁三字的山门,很快便来到了山下的那座小镇里。镇上的民众信徒们如潮水一般跪在道路两侧,甚至连田里都有人,却无法让圣女和未来教宗的辇架在这里作片刻停留,最终只能看到些烟尘和隐隐的画面。 雪原上的风雪与严寒被寒山挡住,北方的原野在夏天秋初的时间还算青葱,在近处看可以看到很多瓜果与新结的豆蔓,可如果往远处望去,那些代表着生命的绿意便会疾速谈淡,混着天边的风沙渐趋荒凉,看上去就像人族与魔族交战的主战场荒原一般。 纱帘翻飞,道路前方的风灌了进来,却吹不到脸上,陈长生知道,这座辇上附着某种阵法,如此才能配得上圣女的身份与地位,只是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过于奢侈,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待看到远方的莽莽景致,心思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看着仿佛隐藏着无数骑兵的原野,说道:“昨天天机冷眼看着我去死,那么……忠于娘娘的很多人也会很想我死吧?” 大周朝廷的军队尽数在三十八位神将的统领之中,而除了枯守天书陵的汗青,所有神将都像薛醒川和徐世绩一样,绝对忠诚于圣后娘娘。 由寒山回京都归程漫漫,沿途要经过很多关隘重镇,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随时可能会有军队来袭,他想要回到京都并不是那么简单。 徐有容身带伤势,又几乎一夜未睡,疲惫到了极点,出寒山后便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候听到他的感慨,睁开眼睛向远方望了一眼,说道:“那要看天机会不会把你的事情通知京都,通知谁,在我们回京之前,这消息会不会传到那些神将的军府里,而且我不明白,就算你活着又会对娘娘有什么影响,你的存在为何能够影响到她。” 陈长生看了看四周,只见轻纱飞舞间,到处都是南溪斋弟子的身影,唐三十六和折袖骑着马在二十余丈前,茅秋雨和凌海之王带着的国教车队则是在后面很远的地方,而且这阵法应该能够遮蔽神识的查探。 “你应该听说过娘娘逆天改命的传闻。”他看着徐有容说道。 徐有容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挑眉道:“难道你也相信那些市井乡野无知者的胡话?”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在凌烟阁里看过王之策的笔记。” 这是他老师告诉他的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但他没想过要瞒徐有容,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的身体里现在也流着她的血,所谓血水交融,彼此信任,莫过于此。 很长时间后,他结束了讲述。 徐有容看着他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娘娘当年就算逆天改命,也不可能如市井传言中说的那般。” 圣后娘娘事实统治人类世界已经超过了两百年,虽然在对魔族的战争方面表现的不如人意,对反对者的手段过于残酷,但在内政民生方面的表现堪称完美,即便是她的反对者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做太多文章,可是直到今天,朝堂内外对她仍然怨气沸腾,她依然没有办法获得那些最朴素本份的底层百姓的真心敬爱,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那些围绕着她的邪恶传说,比如最著名的那一个。 相传圣后娘娘当年为了逆天改命、成为人类世界第一个女皇帝,用未来的所有子嗣献祭星空,为了成功,她甚至不惜亲手捂死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还成功地栽赃给了当时的皇后…… “我也无法想象这样可怕的事情,我也不会用传言去指责娘娘,但你应该很清楚,娘娘和先帝相伴多年,确实是一个后代都没留下来。” 陈长生说道:“娘娘可能没有主动地做出弑子这种恶事,但极有可能,这就是天道向她索求的代价,或者说她逆天改命的必要条件。” 徐有容说道:“你想说什么?” 陈长生望向近处的青青原野、远处的莽莽大漠,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娘娘逆天改命……还没有成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地间忽然变得阴暗起来,不知何处飘来的云遮住了太阳,伴着一声雷鸣,天空里下起了雨。 …… …… 第600章 朝夕,在一起 “我虽然刚知道平国公主是娘娘收养的女儿,但我想应该有很多人,尤其是京都里的人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其余的,无论相王一系还是中山王那边都与娘娘没有血缘关系,她没有自己的后代,关于她逆天改命的很多传说,就是从这方面流传起来的。” 陈长生看着大好河山,平静地继续说道:“可是人们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只要昭明太子还活着,娘娘的逆天改命便没有成功,至少应该说还没有结束。” 徐有容想着这十几年来京都里的那些异动,皇宫里那位太监首领一直在暗中调查的档案,秀眉微皱:“这不通。” 陈长生明白她的意思,圣后娘娘已经执政两百余年,如果逆天改命没有成功,她如何能够登上皇位? “如果逆天改命不是一个即时发生的事情,而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就像一条河流,这便能通,圣后娘娘可能有着谁都不知道的隐患,昭明太子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凶险。” 陈长生看着她说道:“如果我是昭明太子,那么我的存在对娘娘来说就是最危险的事情,她当然要杀我。” 徐有容推演之术极强,自然不会漏过任何的疑问处,问道:“如果你真是昭明太子,商院长为何会把你送到京都来?难道他就不担心圣后娘娘发现你的身份?他和教宗甚至似乎都没有遮掩你身份的意图,仿佛刻意想要让娘娘知道你的存在。” 任何问题都经不住推敲,哪怕没有问题也会被问出很多问题,陈长生不确定说道:“因为我比昭明太子的年龄要小很多,所以……” 这是很强大的理由,也很像借口,因为他究竟多大年龄,只有西宁镇旧庙里的三个人知道。他知道这很难说服谁,沉默片刻后说道:“到京都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会直接去问师叔。” 徐有容看着他的脸,没有在上面看到任何焦虑与恐惧,想着在讨论的过程中他也是如此平静,心想面临死亡居然能够表现的如此平静,自己喜欢的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心随意动,行随心动,她靠在他的肩旁上,轻声道:“你一定会活着。” 淡淡的香气随着青丝飘至,陈长生看着她,心想如果能够就这样一直靠着,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只是事向不从人愿,待天机老人把消息传回京都后,圣后娘娘必然会派人来杀自己,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到京都。 徐有容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眉眼,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担忧,说道:“除非娘娘亲自动手,谁能杀死你?” 茅秋雨和凌海之王的车驾在后方,茅秋雨当然不会让陈长生死,凌海之王虽然很想陈长生死,但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束手旁观,有这两位聚星巅峰的国教巨头在侧,哪怕再厉害的刺客也很难靠近。只是陈长生很清楚,圣后娘娘如果决意要杀自己,派出来的必然不可能仅仅是一些刺客,而肯定是由神将们亲自率领的军队,茅秋雨再强,又如何能够护得住自己? 正想着这些事情,他忽然在青色的原野里看到了一朵红花。那朵红花在那些青枝里轻轻地摇摆着,时动时静,看似停留在原处,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原来竟是在随着高速疾驶的车辇一道向前。 此时距离清晨已久,原野里的草与植株上都没有露水,那朵红花上却沾着很多晨露,在阳光下耀着美丽的光泽,红艳逼人。 他有些意外,望向徐有容不确定问道:“别样红?” 徐有容点了点头,又望向远处的那片荒原,说道:“观星客应该在一百里外随行。” 陈长生有些吃惊。 前些天魔君入寒山,天机老人传讯世间各处,距离最近的观星客与速度最快的别样红最先赶到。 陈长生没有想到,魔君退回雪原后,这两位大人物居然没有离开寒山,而且看起来,他们会一路把自己送回京都。 别样红和观星客不是普通高手,他们是神圣领域的至强者,位列八方风雨之中,陈长生即便是未来的教宗,也没有资格让他们随行护送。他们的出现以及随行,更重要的是显现出国教旧派以及亲皇族的那方势力的震慑力,是一种宣告。 “娘娘一直都有很多敌人。”徐有容看着原野里的那朵小红花说道。 陈长生心想,现在看起来,自己应该是娘娘最想除掉的那个敌人。 …… …… 有两位八方风雨在旁随行,无论大周朝廷动用怎样的军事力量,都不可能威胁到陈长生的生命,就像徐有容说过的那样,除非圣后娘娘亲自出手,不然陈长生便可以很平安地回到京都,当然他要确保体内的病情不会急剧恶化。 现在的局势相当复杂,里面藏着很多待解的谜题,还有着很多凶险,徐有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对陈长生施展一次圣光术,确保他体内的那些血味不会溢散出来,为此她的神识耗损极巨,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休息,看似平静实则警惕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她把把陈长生安排在自己的辇上,不准陈长生离开一步,无论进食、治伤、休息甚至洗漱等事,都在辇上进行。 同时,她不准任何人踏上辇一步,有关陈长生的所有事情都由她亲自处理——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想见什么人,要知道就连唐三十六和折袖每天也只能在休息的时候,来到辇下与陈长生隔着数丈的距离说会儿话。 某天傍晚,唐三十六来到辇下,像前些天一样,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纱帘被掀起来的那一刻。然后他和陈长生说了没多会儿,徐有容便端着碗莲子粥过来,示意南溪斋的弟子把纱帘重新落下。 透过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徐有容正在喂陈长生喝粥,唐三十六很是恼火,对着里面喊道:“你这是在养孩子吗?你又不是他妈!” 南溪斋弟子闻言,神情骤变,然后剑鸣四起。 唐三十六自然没胆子和南溪斋的剑阵较量,悻悻然转身回了国教学院的车里。 最开始那几天,折袖还和他每天去看一眼陈长生,后来确定陈长生没有什么问题,他哪里有耐心与南溪斋的那些女子们打交道,也不愿意看着辇上的那些画面,便再也没有去过。此时看着唐三十六愤愤不平的神情,问了问事由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你不觉得很怪吗?”唐三十六说道。 折袖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有问题,只是陈长生看起来更信任徐有容一些,他只能在旁注视着。 很多人都觉得很怪,觉得有问题,从离开寒山开始,很多视线便没有离开过那座辇。 人们的情绪有些异样,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很多天了,圣女与陈长生在辇上朝夕相处,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到了现在,很多人已经隐约猜到,或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可是人们还是无法接受,他们时刻在一起。 这与阵营无关也与立场无关。 人们只是无法接受冰清玉洁的圣女,天天把一个臭男人带在身边,这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南溪斋的弟子们,时常可以看到她给陈长生端茶递水,甚至有个女弟子还亲眼看见她替陈长生擦洗身体。 就算已经在一起了,就算他受伤了,何至于圣女要亲自服侍? 因为这些事情,车队的气氛一直有些诡异,南溪斋弟子们的心情更是有些压抑。 因为徐有容是她们的斋主,是她们最敬爱、视为神明的圣女。 当天夜里,南溪斋弟子叶小涟,拿着陈长生手写的一封信去了国教学院的马车。 第601章 站在光明里 唐三十六打开信一看,才知道是陈长生先前听着了他的那句话,担心他会闹事,所以做了一番解释,他在信里说自己伤势并不要紧,只是需要徐有容用圣光术长期治疗,而且徐有容毕竟是小女生,有些担心过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解释是合理的,却无法说服唐三十六,但在归京的路途上,他也不会闹什么,抬头准备让叶小涟帮自己带封回信给陈长生,却发现这名南溪斋女弟子的神情有些不善,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想要吃掉自己一般。 两年前在离宫的神道上,他曾经把这位圣女峰的小弟子骂的狗血淋头,痛哭不已,对他来说,这只是件很小的事情,甚至早就已经忘记,直到上次陈长生提起此事,他才重新想起来,并且把她与当初那个小姑娘对上号。 “请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当初是你挑的事,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 唐三十六看着叶小涟正色说道:“先撩者贱,希望你能同意这个道理。” 且不说世间究竟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但要说到贱之一字,实在是很难找到人胜过他。 叶小涟很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接他的话,只是瞪着他。 唐三十六低头开始写信,说道:“最近你们南溪斋弟子的火气看起来都很大。” 叶小涟心想,任谁看着圣女这些天衣不解带地照顾陈长生,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唐三十六草草写完回信,把信递到她手里,看着她神情,猜到在想什么,说道:“他毕竟受了伤,你们也不要太小气。” 叶小涟再也无法忍住,说道:“受伤了我们也可以照顾啊,为什么斋主非要亲自动手?” 唐三十六心想这也是自己和折袖最想不明白的问题,却不会当着她的面提及,说道:“他们有婚约,自然更方便些。” “是曾经有过婚约。”叶小涟很认真地纠正道:“婚约已经解除了,而且是被陈长生自己解除的。” …… …… “无论谁来看,这都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怎么也想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婚约早就已经解除了。” 茅秋雨和凌海之王站在道旁的草原里,看着道路前方的那座大辇。 凌海之王看了茅秋雨一眼,想要确认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深意。 茅秋雨看着他平静说道:“现在情形很清楚,圣女应该会嫁给陈长生,你们做好准备没有?” 凌海之王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阴沉。到了这种层级,自然没有人敢以出嫁从夫的世俗准则去要求徐有容,然而,如果徐有容真的嫁给陈长生,也没有道理去与他敌对,他想着在寒山上徐有容的态度变化,微感寒意。 从很多年前开始,圣女峰便是圣后娘娘在南方的盟友,圣后推动南北合流,也得到了前任圣女的很多帮助,再加上举世皆知,圣后待徐有容亲若女儿,所以任谁看来,这种局面应该会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发生变化。 可如果这一代的圣女真的嫁给了陈长生呢?圣女峰还会继续支持圣后娘娘吗? …… …… 就如徐有容说的那样,从寒山至京都的万里归程很是平安,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在满天繁星的陪伴下,由数十辆车辇组成的车队进入了京都,那朵在原野里摇荡了很长时间的红花悄然消失,更远处那个戴着笠帽的男子也不知去了哪座高山拾回观星的野趣。 进入京都之后,车队也没有分开,没有去国教学院,没有去皇宫,没有去东御神将府,而是全部都去了离宫。 茅秋雨和凌海之王站在神道的两侧松柏下,没有对视,而是同时望着神道尽头。 除了他们,像唐三十六等人更是连踏上神道的机会都没有。 徐有容推着轮椅上的陈长生,沿着神道走到了离宫最深处那座幽静的殿宇里。 教宗在殿前的石阶下相迎。 这是对国教南派圣女峰一系的尊重,也是因为他很担心。 陈长生坐在轮椅里,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羊毛毯,看着很像个病人。 事实上,他的脸色很好,看着血气很足,非常健康,怎么都不像一个病人。 看见教宗在殿外站着,徐有容没觉得意外,双手也没有离开轮椅,行了一礼。 陈长生对她说道:“我和师叔有些话要说,你去别的地方等我会儿。” 徐有容沉默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否定他的决定,转身向不远处的那座大殿走去。 守在殿外的教士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拦她,只是眼神难免有些震惊,行礼之后,赶紧散开去通知。 徐有容毫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面无表情走进了殿中。 这座宫殿里的空间极为高大,看上去宏伟至极,石墙上刻着无数道藏里的经典故事,还有很多座前贤的雕像。 这便是国教正殿——光明殿。 国教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以教宗为尊,南派则是以圣女为领袖,无数年来,两派之间明争暗斗,不知有多少故事。后来局势渐和,也有数任南方圣女曾经到访京都,毕竟同出一脉,当然会住在离宫里,但又毕竟南北有别,所以那几位圣女从来没有踏进过这座光明正殿。 徐有容小时候经常在皇宫和离宫里玩耍,也曾经偷偷进入光明殿躲猫猫。 但她现在是南方圣女,踏进光明殿便有了完全不同的象征意义。 司源道人听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带着数位红衣大主教想要带着她参观一番,神态很是恭谨。 “你们不用理我,我只是想在这里静静。”徐有容说道。 司源道人和那几位红衣大主教很是无语,心想您如果只是想清静一下,何必非要来这里? 难道您不知道,如果让世人知晓南方圣女终于踏进了光明正殿,会引发怎样的震惊? 徐有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背着双手,静静地站在教坛下方,看着那幅高达三十余丈的壁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源道人无可奈何,只好带着红衣主教退出光明殿,然后在殿外候着。 纵使在深夜,光明殿里依然通明一片,无数柔和的光线,从殿柱、墙上、雕像里散溢出来。 徐有容站在光明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亮的缘故,她的脸有些苍白。 第602章 眼前尽夜色 万里南归途中,徐有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替陈长生施展圣光术,把他的气息从这个世界里隔绝出去。 在路过北山郡的时候,她还为陈长生连续输了两次血。 无论心神还是真元以及最珍贵的天凤真血及圣光,她都已经消耗了太多。 而且在寒山上她为了救陈长生,硬接了那记天道之剑,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但她依然无法休息。 这时候,她静静站在光明殿里,是因为这里可以让她更快恢复,尤其是可以获得圣光的补充。 而且这里距离那里最近,只隔着一堵墙,如果有事,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轰破那面墙,赶过去。 这时候,教宗和陈长生正在那里说话。 繁星当空,京都如被银色的水光笼罩,离宫深处到处都是檐角,相对还保留了更多的夜色。 陈长生掀开毯子,却没有从轮椅里站起来。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把毯子叠成一个小方块,然后抬起头来,望向教宗说道:“师叔,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他问过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给他的答复很肯定,但不够准确。 教宗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就在陈长生以为像前几次那样,自己依然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答案时,教宗缓缓开口了:“最开始时接到你师父的来信,我以为你是进京治病的师侄,治病便是修身,你修的是顺心意,我便没有出面。” 陈长生听着这话,想起两年半前初入京都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隐约明白,应该是在自己进入国教学院之前,师父的信便送到了京都。 教宗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向殿里走去,石阶两侧是刻着流云纹的斜道,车轮辗压在上面,发出极有节奏感的咯咯声,就像教宗这时候的声音,平静里透着股感慨的味道:“直到后来梅里砂找到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收到了一封信。” 夜殿里很幽静,池里的清水反耀着星光,在石壁与廊柱上洒下斑驳的清光,那盆茂密的青叶轻轻招摇,美丽的近乎妖异。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你师父究竟想做什么。” 教宗松开轮椅,走到池畔拾起木瓢,盛起半瓢水,开始浇灌青叶。 星光从殿顶的琉璃里落下,落在教宗穿着的麻衣上,仿佛写下了无数个难以理解的符文。 陈长生看着他微躬着的身躯,沉默片刻后问道:“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为什么会帮助他?” “我很清楚,你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你师父为什么要送你进京……如果你真的是昭明太子的话。” 木瓢里的清水落入盆中,发出哗哗的声音,没有掩住教宗的声音,更像是一种背景。 “你师父这一生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天海从皇位上请下来,或者说赶下来,让皇位重归陈氏,我想……他让你入京肯定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到了今天,我已经隐约猜到你师父的意图,只是还无法确定。” “当年国教学院血案,都说是师叔您亲手打死了我师父,现在看来,当然不是真的。” 教宗的声音就像流水一般清柔好听:“国教正统就我和你师父两人,我怎么忍心杀他,再说了,当年虽然他在皇宫里被天海重伤,但我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会永远这样隐藏下去,却没有想到,你来了京都。” 陈长生说道:“因为我来了京都,因为师父的那封信,因为您要照顾我,所以圣后娘娘会很容易查到,我师父还活着。” “都说天机老人能洞彻天道,都说黑袍计谋无双,其实你师父才是真正的谋者,且不提他送你进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说他故意让天海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就等于在我和天海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缝,而且那条裂缝会越来越大。” “既然这道裂缝无法弥补,您和圣后娘娘之间的猜疑,终究会变成敌意。” “是的,一旦有了敌意,一旦查觉到对方的敌意,那么相对而立的时候,便会成为敌人。” “这岂不是说,师父是在利用您当年对他的恩情,逼您站到他的那一边?” 陈长生看着教宗的背影,发现越来越佝偻,越来越像个疲惫的老人,声音下意识里低落了起来,如同此时的心情。 教宗的声音却依然平静:“我说过,你师父才是真正的谋者,在他看来,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陈长生听着这话,心情更加低落,说道:“为何会是这样?” 教宗的手松开了木瓢的柄,拿起盆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手,说道:“当年我与你师父反目,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同,如今你师父用尽手段,逼我站到他这一边,我却能平静接受,则是因为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我和天海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已经不同。” 陈长生想起来从天书陵出来后,在这座夜殿里的那番谈话。 “我现在也认为天海应该退位。” 教宗的声音在夜殿里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大,然而极遥远的夜空高处,却仿佛响起了一道惊雷。 殿里静寂无声,除了悬在空中的木瓢向盆中青叶注水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再次开口:“那么我呢?我到底是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您和梅里砂大主教这两年如此照顾我,究竟是为什么?” “你师父的想法我只能猜测,梅里砂知道的应该多一些,但你要相信,这位已经回归星海的老人不会有害你的心思,他的想法和你师父的想法并不完全相同,他坚持认为,在这个过程里你会受到很多伤害,但也会获得很多好处。” “好处?” “梅里砂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治好你的病。” “我的病可以治好吗?”陈长生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教宗走到轮椅前,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像水一般宁静:“命运都可以被改变,更何况只是病?” 陈长生的情绪很快便平复,看着教宗认真问道:“师叔您早就知道我有病了。” 教宗说道:“是的。” 陈长生的神情变得更加认真:“那么,您也知道那件事情吗?” 这里是离宫的最深处,最是幽静,甚至幽暗,只有殿顶的琉璃能够洒落一些星光。 他坐在轮椅上,羊毛毯子被叠成整齐的小方块放在腿侧,衣衫单薄。 时逝星移,夜空里最明亮的龙骧星不知何时来到了夜殿上方,星光透过琉璃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星光要比雪花还要轻柔,落下时自然悄然无声,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轻微的嗤的一声响起,仿佛什么事物被点燃。 那是陈长生借着星光,点燃了身体里残留不多的星辉。 他身体里的经脉已经尽数断裂,无论幽府还是雪原里生出的真元,都无处流泄,四处冲撞。 很快,他的身体便变得热了起来,露在衣服外的脸与颈,包括双手,都变得有些红。 用眼睛望过去,那是浅浅的粉红色,但在他的身体里,那是血红色,因为那代表着他的身体内部正在流血。 随着他体温越来越高,他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红,已经要从健康的错觉变成妖异的鬼魅,同时,一道极淡的气息从他身体表面的无数毛孔以及五官里面散发出来,随着夜风飘舞而起,来到了教宗的身前。 教宗的神情骤然变化,幽深的眼眸里的无尽星瀚,转瞬之间变成狂暴的星河。 在那双眼眸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仁慈的情绪,只能看到强大的漠然,以及冷酷的意志。 第603章 你是最动人的果子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声音从教宗的双唇间渗出来,再不像先前的水声,寒冷刺骨。 陈长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他表现的很平静,实际上很紧张,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甚至连脸上的血色都因为情绪而变淡了些。 他并没有动用燃剑的方法,把真元的调动控制在某种程度上,以确保真血向体外渗透的速度不是太快。 但像教宗陛下这样的世间最强者,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自然能够闻到他的血的味道。 教宗陛下眼中的星海已经变成狂暴的星河。 陈长生在冒险,冒着生命的危险,甚至是超出这种程度的凶险。 他是故意的。 无法确切知道师父的意图,教宗师叔是他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长辈,却也是他最无法信任的人。 教宗先前说梅里砂大主教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他自己呢? 他必须清楚地知道,教宗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对自己存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如果教宗对自己存的是恶意,那么他能从自己身上获得的最大好处,不过就是吃了自己。 这种诱惑与渴望,要比皇位重要的多,要比权势重要的多。 教宗究竟会怎么做? 他静静地看着教宗眼中狂暴的星河,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是平静,真正的平静。 教宗看着他,眼眸里狂暴的星河愈发可怕,仿佛随时可能将整个世界吞噬掉。 …… …… 徐有容站在光明里,静静看着墙上的壁画,抬着头,却不是仰视。 那幅壁画上绘着十二贤者像,这十二位贤者并不都是圣人,但在国教的历史里扮演过极为重要的角色,地位甚至比圣人还要高。 据说这面数十丈高的石墙以及绘画所用的材料里,混着天石屑,只要有一点外界的光源,便能激发出无限光明。 所以无论白昼还是夜晚,这里永远都是如此的光明庄严。 忽然间,殿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徐有容微微眯眼,秀丽的眼睛像是柳叶一般,又像是剑锋一般。 她感受着光明里的狂暴能量,张开双臂。 啪啪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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