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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还是初春时节,天气不算太热,那张纸上带着女儿家的清香,却没有什么汗水。 陈长生看着纸上那四个字,沉默了很长时间。 “好自为之。” 纸上的字迹比较清秀,但谈不上多么惊人,而且笔画很直,看着有些憨稚可爱,他猜到这四个字应该是徐家那位小姐从遥远南方写给自己的,却怎样也无法把写出这样憨拙笔迹的少女与传闻里那个天才横溢的少女联系起来。 他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更是仿佛隐隐看到那位徐小姐在写出这四个字时的神情,想必她当时一定眼神淡漠,眉头微蹙,有些不耐,也有些不悦,更多的是无所谓。 她给他写了四个字,其实关键的就是那一个字,那个“自”字。 自,就是自己。 你自己生活。 你自己读书。 你自己修行。 你自己吃好喝好。 陈长生静静想了会,不再多想,将纸条收进袖中,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开始寻找《洗髓论》封底名录上的那四十九本书籍。一面寻着,一面想着先前霜儿丫环说的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手指在书册间移动的速度也变得慢了起来——真的只需要十天就能把这么多书看完一百遍?那究竟是怎么看的? 《洗髓论》是修行总论,封底的四十九本书才是真正的学习对象,学生要用这些书里的知识与智慧,开启自己的心智,固化对世界的认识,从而强大自身的神魂。 这是纯粹精神方面的修行——自天书降世,人类开始修行,最初凝神这一步都是采用这种方法。或者是因为无数前贤总结出来,这种方法最有效率,成功率最高,或者是因为文字是思想的唯一载体,那么想要用前人的思想来帮助自己的思想变成力量,自然也要通过文字这种桥梁。 既然用的是这种方法,那么《洗髓论》备注里的四十九本书,自然是人类社会公认最能够帮助凝结神识的四十九本书,自一五八二年国教审定具体书目后,便再也没有改变过。 陈长生在书架旁行走寻找,饶是他对藏书序列异常熟悉,也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把那四十九本书找齐,然后全部搬到了窗旁的地板上,按照顺序排好。 他没有马上开始阅读,而是到百花巷里去吃了顿菜汤泡饭,又在密树搭帘的湖畔草坪上休息了半个时辰,直到神满意足,才重新走回藏书馆,拾起第一本书开始阅读。 先前寻书的时候,他已经通过书名确定这些书籍自己没有看过,稍许有些遗憾之余,也很好奇,这些书籍究竟写的是什么内容,居然能够帮助人类凝结神识。 他拾起的第一本书叫做《朴门初解》,他确认自己没有看过这本书,所以当他掀开这本书,看见有些眼熟的那些语句后,他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就像在天道院考试里一样。 这本书很薄,他却觉得有些重。他怔怔地看着书上的那些内容,有些惘然地发现,自己早在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这些内容,更准确地说,这些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 只不过在西宁镇的旧庙里,这本书叫《抱朴经》。 他有些意外,因为仿佛回到了天道院的考核现场。他本以为那样的好事,不可能一直出现,没有想到真的再次出现,这让他有些恍惚,过了段时间才醒过神来。 醒过神后,他很快翻开了第二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天书陵赞赋合集》 像清风拂书一般快速掀动书页,他很快便确认这本书自己也看过,那些前贤观天书陵之后的赞美诗赋,都在自己的脑海里,只不过五岁的时候在西宁镇旧庙里读这些诗赋时,那个集子的名字叫做《诗华录》。 陈长生沉默片刻,翻开了第三本书。 依然如此。 这本书他同样也看过,只不过和小时候看的名字不同而已。 第四本书,第五本书……他把四十九本书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这些书自己都看过。 又这样吗? 这还算惊喜吗?陈长生重新拾起《洗髓论》,沉默了很长时间,在心里默默想着,唇角不知何时已经扬起,眼睛眯起像是星河在流泻,盈盈地满是笑意。 他想起霜儿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修行,没那么简单。” 他抬头望去,只见藏书馆门口光影斑驳,清风徐来,却已无人影,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如果那小姑娘还在,他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似乎真的可能比你家小姐更快凝聚神识。 但他马上又想到,徐有容将四十九卷书读百遍见真义,凝聚神识成功的时候才四岁,刚刚生出的那点骄傲心思顿时消散,自嘲一笑,心想真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用《洗髓论》上面的方法,将这四十九卷刻在脑海里的文字以及文字附带的信息,尽数转化为自己强大神魂的养分,然后一举凝结神识。 换作任何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大概都会向下继续。但陈长生看了一眼天光,发现日头已然西移,暮色渐浓,竟将《洗髓论》放下,收拾好地板上那些书籍,走出了藏书馆。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 …… 因为要吃晚饭,所以可以无视眼前触手可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说这是自律,这自律未免也太严苛残酷了些,更像是某种自虐,但也可以说是某种自信,因为他相信那机会不会溜走。 从天道院的入院考核,到今天这四十九卷书籍在脑海里的再次发现,陈长生已经能够确定一些事情——师父早就已经为他打好了修行的所有基础,师父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道人。 修道之路漫漫修远,而他和余人师兄自幼苦读道藏,万卷书尽在胸臆,便等于他比别人已经提前出发了很久,他已经走了万里路,那么他理所当然地会比别人先到达彼岸。 陈长生向来很自信,现在确定了这些事情,更加自信。此时暮色渐浓,残阳渐没,但他更加开阔的心胸里,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哪里还会担心前路黑暗? 吃完晚饭,他再次回到藏书馆里,烧了壶开水,冲了杯在百花巷里买的花茶,盘膝而坐,静心片刻,目光在那些排列整齐的四十九卷书籍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洗髓论》上。 书里的那些文字,从他脑海的最深处浮起,从他幼年的记忆里回来,变得异常真切,然后渐渐释放出某种气息,依循着《洗髓论》第一篇的方法,在他的思想世界里不停交融。 很多年前在旧庙里,他已经完成了启智,此时他要做的事情是固识。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思考,然后渐渐忘记思考。 所谓明心见性,其实没有这么复杂。 只是融汇贯通四字罢了。 时间渐渐流逝,藏书馆外的湿地里,不知何时响起了蛙鸣。 明明还是早春。 夜色渐浓,繁星渐明,京都里人声喧哗。 一个人的国教学院还是那样安静。 藏书馆里的油灯很微弱,却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忽然间,馆里响起嗡的一声轻鸣。 这声音来自天地之间。 有风盈绕楼间。 陈长生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惘然,然后渐渐平静,最终被喜悦涂满。 一天一夜时间,他凝结神识成功。 修行,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第23章 星之海洋 陈长生顺利地踏上了修行的道路,没有任何故事里常见的困难。如果让别人知道,一定会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尤其是在确认师父让自己背的三千道藏意味着什么之后。 当然,这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能够凝神,便能够定星,能够定星,便能够引星光洗髓,能够洗髓便能够坐照自观,能够坐照自观,就能够心意通幽,明天地造化,能够通幽,便能够聚星于体,百病不侵,能够聚星便能够从圣而行,御风万里,最后方能神隐于天地之间,不在命轮之内,或者那时就不需要逆天改命了? 是的,对陈长生来说修行的目的永远是那样的明确,从来没有任何偏移。或者在修行的道路上可以顺便追求一些别的事物,比如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风景,体会一些普通人体会不到的感受,可以将受过的那些羞辱回赠给那些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目的。 只不过刚刚凝神,连修行第一步都算不上,就开始考虑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隐境界,就连陈长生自己都知道,这想的有些太多了,说出去很容易被人笑话,好在他永远不会对人说。 陈长生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比较沉默寡言,处事更冷静,所以在西宁镇的时候,就时常被镇上的人们以为要比真实年龄大三四岁。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一天一夜凝神成功,最重要是因为师父自小就给自己打好了基础,做好了准备,但这绝对不表示自己就超过了徐有容这样真正的天才。 第二日清晨依然五时起床,洗漱整理吃饭,昨夜发生的事情没有对他的作息带来任何影响,只有微显疲惫的眼神证明他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没有睡好不是因为小楼里霉味未除尽,而是他真的很高兴。 国教学院里依然热闹,工匠和杂役们在正楼那边紧张地进行着修缮与打扫工作,藏书馆这边依然安静,因为他的请求,没有人过来打扰他继续自己的修行。 洗髓乃是修行第一境,可以简要地分成三个步骤,凝聚神识是第一步,也是所有的前提,第二步便是寻找命星。对于这听上去有些玄妙的步骤,陈长生并不怎么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第三步,引星光入体洗髓……到那时,他才能最终确定自己的身体问题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 …… 所谓修行,便是将天地的力量借为人的力量。天书降世后,人类开始修行,发展出无数种修行的方法,尝试过无数种手段,有的修行功法吸收天火,有的修行功法亲近自然,吸收田野的力量,最终随着国教正式创立,也因为人类无数年的实践最终证明,人类修行渐渐开始以星辰为证。 火山口里高温炽烈的岩浆,确实可以转化成人体内的真元,帮助修行者变得极其强大,田野里那些清新的力量,也可以被修行者所利用,但所有的这些能量来源,都不如星辰。 星辰在夜空里,位置永恒不变,以肃穆的姿态照耀着大陆。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只要抬头望去,便能看到无限星光,从他们幼年直到垂垂老矣,那些星辰始终静静地陪伴着他们。对大陆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星辰是光明,是座标,是能量,也是时间:因为永恒。 人类最终选择化星光为真元,与这些带着文艺气息的形容关系不大,根本原因在于,星光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能量来源,没有任何杂质,而且要比阳光、地火等物要温和的多。 妖族同样能够吸收星光,而且他们的体质特殊,不需要任何修行功法,可以直接将星光纳入体内,变成他们的力量,所以但凡能够化身的妖族,总是力大无穷。 相对妖族而言,人类不能直接吸收星光,或者说,直接吸收星光的效率太低,为此,人类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修行功法,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人类开始了称霸大陆的道路。 ——点亮命星。 夜空里有无数颗星,浩瀚如海,难以计数,数量要远比人类的数量更多,人类当中的修行者,想要洗髓,便需要在那亿万颗星辰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那就是命星。 没有人能解释,命星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那颗星辰会与你之间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为什么隔着无数万里的距离,星辰可以与人类遥相呼应,即便是国教历史上最伟大的学者都无法做出解释。 …… ……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但只有凝结神识成功的人,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从而形成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最终用自己的神识将那颗星辰点亮。 夜空繁星无数,只要你能发散神识,那么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而且这种关系就像很多关系一样,是绝对排他的,只要你与自己的命星建立联系,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夺走。 那么这便有个问题,什么样的星辰最适合作为修行者的命星? 现在大陆基本上有公论,命星越远越好。因为国教无数代学者,对无数修行者进行了跟踪调查,在进行了翔尽的数据收集统计之后,确认这个推论绝对正确。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修行者直接吸收命星的能量,岂不是应该那颗星辰距离地面越近越好? 为了解释这种现象,国教学者们从客观现实倒推建立了一种模型,在这种模型里,修行者并不是直接吸取命星的能量,而是把夜空当作一面墙壁,点亮命星就是在这面墙上钉了一颗钉子,从而在自己与夜空之间系上了一根线,最终用这根线来回摆荡,吸收夜空里飘逸的星光能量。 在这个模型里,那道无形的线就像是一条被打湿的棉线,夜空里的星光就像是深春时节漫天飞舞的柳絮,那根线在春风里慢慢地飘荡,便能蘸到越来越多的柳絮,最终落在执线人的手中,如果那根线足够长,从皇宫最高的建筑一直连到天书陵的顶端,那么甚至可以把整座京都的柳絮都搜刮干净。 魔族大学者通古斯对国教的这个理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这是一种毫不经济、纯粹虚妄的推论。对此,那一代的教宗大人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反击,说道:唯有能够成立的推论,才是最靠近真理的推论。 接下来,这位魔族大学者向整个大陆发出一封书信,他在信中问道:那根线究竟在哪里? 如果修行者与命星之间真的有根线,那么国教的理论便可以成立,因为通过对自然界的观察,可以很容易发现,线越长,振幅越大,能够产生的能量自然也就越大,就如先前柳絮的说法。 问题在于,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那根线。 教宗大人在京都对这个问题做出了简要的回答:“既然命星与修行者之间有联系,那么二者之间必然有根线,我们看不见摸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魔宗大学者通古斯又向整个大陆发出了一封书信,说道:“接触不到,对客观的世界没有任何影响,那么这样一根线存在与否,对我们没有意义,那么它就应该是不存在的。” 对于这个直指根本的论断,教宗大人在思考数月时间后,做出了最著名的那个回答。 “那根线,就是命运。” 是的。 无法解释的联系,就是命运。 夜空里的星辰,反映着的,就是人间众生的命运。 …… …… 没有人教过陈长生怎么选择命星,他的师父肯定知道,但没有说过。 当然,他知道那位教宗大人说过的那句话,道藏三千卷,不会没有这段名垂青史的故事。 既然与命星之间的联系就是命运,所以他表现的很慎重——他十岁之后,最在乎的就是这两个字。 从清晨到日暮,他一直在熟悉神识的发散过程,他不知道十岁那年的异变后,神魂究竟还保留了多少,但让他有些欣慰的是,神识的发散过程与书上写的没有太多区别。 他闭着眼睛,任由神识离识海而出,在安静的藏书馆里飘拂着,明明没有看,脑海里却隐隐约约出现了四周的环境景象,有些模糊,而且光线有些迷幻,那是一种崭新的认知。 待夜色来临后,他没有像别的初学者那样,依然沉迷于神识对外界的感知之中,没有丝毫留恋,毫不犹豫调动神识越过窗户,向着夜空里飞去,越飞越高,穿越夜归的鸟的最细微的绒毛,穿越渐散的云的最细微的水汽微粒,穿越寒冷至极的风的絮流,终于来到了那无数明亮的光点之间。 那是星的海洋。 第24章 万千星辰,只取一颗 满天都是星辰,无限光明,其间蕴藏着无数能量,又有无数缕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玄妙的波动。 那就是所谓命运吗? 陈长生的神识向着更高处飘去,掠过无数星辰。与四周无比空旷的空间相比,和那些星辰里蕴藏着的磅礴能量相比,他的神识是那样的渺小,就像是狂风之中的羽毛,沙漠里一滴快要干涸的水珠,似乎下一刻便会被撕裂,会被蒸发成虚无,但奇妙的是,无论是那些星辰还是那些磅礴的能量,对他的神识都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他神识的左前方出现了一颗红色的星辰,星辰的表面正在猛烈地燃烧,向着四周喷吐出恐怖的火焰。他不知道那颗星离自己有多远,只能从那些火焰近乎凝固的形状判断,非常遥远,可这颗星辰在他的神识里又是如此近,那么只能说明这颗星辰无比巨大,快要把他神识能够感知的空间占满。 燃烧的红色星辰向着虚空里喷吐着无穷的能量,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仿佛只要离的再近些,便会被焚烧成最纯净的能量,但又给人一种想要融化在其间的渴望。 陈长生有些不安,不是因为恐惧,因为他确定星的海洋里没有任何事物会对人类的神识形成伤害,这种不安更多的来自于他对这颗星辰形态以及气质的抵触,换句话说他不喜欢。 于是他的神识继续向更高的地方飘去,越过一团似乎是星尘碎片的云絮状物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蓝色的星辰,那颗星辰显得格外冷傲,格外冰冷,表层似乎还覆着浅浅的霜,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它拒绝任何事物接近,他的神识在那里飘浮片刻后,继续向更远处去。 修行者的神识离开身体,距离自然有局限,随着境界修为的增长,逐渐加大,但唯有最开始点亮命星的时候,在空间向上的范围内不受任何约束,这同样是个未解之谜。 陈长生的神识继续飘行而上,见到各种各样的星辰与风景,也曾经路过数颗显得格外沉默的星辰,他的神识想要靠近,便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推开,于是他明白应该是别人的命星。 越往星空的深处去,星星的数量便越多,也渐渐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不符合人类普通概念的星星,那些星星在虚空里静静悬浮着,不停地溅射着星辉,有的仿佛生出了无数只旋臂,像孩子的玩具,有的星辉凝成了明亮的双翼,像是某种神奇的禽鸟,也有的星辰给人一种猛兽般的威严感。 整整一夜时间,他的神识在星的海洋里飘行着,慢慢感受,生出很多难以形容的触动,那些触动与星辰有关,更多的则是来自自身,这种脱离肉身束缚的绝对自由感,本身便是修行的原动力之一。 修行者的神识穿过夜空,飘游向星海的深处,这种情况在人间很常见,尤其是在藏龙卧虎的京都,每夜都有很多人尝试点亮命星,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陈长生的神识。 忽然某一刻,他的神识看到了极明亮的光线,那与星辰洒落的光线不同,更为炽烈,更为浑厚。他生出想去看的更清楚的冲动,却又隐隐想起了些什么,知道到了该回去的时刻。 他睁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还盘膝坐在国教学院的藏书馆里,神识飘了很久才走到星海的深处,回来却只是一瞬间,转眼望去,只见窗外天色隐隐作白,原来天亮了。 …… …… 十四年来,陈长生的作息第一次被打乱,他白天的时候补充了一下睡眠,傍晚时分来到藏书馆里继续自己的星海漫游之路。第二次神识离体,更有经验,而且对夜空里的那片星海也更熟悉,最开始那段星海里的风景他没有再去仔细观看,而是直接向更深处飘去,想要看看究竟能够抵达哪里。 天将亮时,那片骤然明亮的光线让他再次醒来。 第三天夜里,他再次重复这个过程,直到第四天,第五天,他每天夜里神识都会走的比前一夜更远一些,能够看到更多的星辰,但他依然没有停留下来的想法。 修道之路漫长修远,他以为总想尽力走的更远些才好。 第六夜,他的神识来到了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他不知道,极少有人的神识能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一方面或者与神识的强度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前面经过的那片星海,对修行者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压抑住点亮命星,马上开始洗髓的渴望,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抵抗诱惑的能力确实很强。 ——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诱惑是什么。 但他很快便确认这里确实很少有神识来过,因为在这里他的神识在这里飘游了很长时间,没有像前五夜那样,不时会遇到已经被他人神识点亮的星辰。 到处都是新的,空间是新的,星辰也是新的,等待着他随意挑选一颗。 陈长生的神识依然没有停下,因为他感觉自己还能去到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 第七夜,他的神识终于遇到障碍,或者说,遇到了一堵墙,那是一堵无形的、透明的、甚至连存在感都没有的墙壁,但他知道那堵墙就在那里,他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这堵无形墙壁的那边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面无形墙壁,是分割空间的晶壁,自然也不知道,只有黄金巨龙这种最顶级的强大生物,才能穿行自如,但他能猜到这面无形墙壁,应该很难穿过去。 但他还是想试试。 如果这是南墙,他已经到了墙根,总得把头触上去,才能甘心。 他想试,于是试了,没有抱任何希望,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神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那边依然是一片星海。 但和此前经过的那片星海比较起来,他的神识反而觉得这边的星海比较熟悉,仿佛回到了家乡一般。 他的神识继续向上飘行,越来越淡渺,便是无心无物的状态里,他也知道,神识与自己本体的联系越来越弱,也许下一刻便会中断。 光线渐暗,星辰的数量渐渐变少。 陈长生感觉到,自己最远只能来到这里。 更远处,隐隐约约还有一片星海,像是万家灯火一般。 他看着那处,感觉有些遗憾,但知道,到了自己必须选择的时候。 他的神识向四周扫去,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 选择命星,对每个修行者来说,都是一个难题,因为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大,而且没有一定之规,你可以因为喜欢那颗星辰的颜色而选,也可以闭着眼睛随便指上一颗。 陈长生没有遇到这种问题,因为他当想要选择的时候,那颗星辰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颗星星,于是他决定把它变成自己的星星。 那是一颗红色的小星星,与他最初看见的那颗相比,明显要小很多,表面也没有恐怖燃烧的火焰星辉,所有光线与能量仿佛都被那颗星星收敛在了最深处。 那颗红色的星辰很圆,外表特别光滑,看着很像一颗小苹果。 很可爱,很漂亮,很令人想要亲近,让人很想啃上一口。 陈长生这样想着,神识便飘了过去。 …… …… 国教学院藏书馆里,夜风轻拂,窗外蛙声早停,一片静寂。 陈长生盘膝闭目坐在干净的地板上,神情平静。 忽然间,他张开嘴,然后合拢,就像是啃了一口什么。 隐约可以听到他喉咙响动的声音,似乎在吞咽。 忽然间,他汗出如浆,瞬间打湿了身下的地板。 在遥远的星空的那头,一颗红色的星星骤然间明亮起来。 他睁开眼睛,望向星空深处。 他看不到那颗星星,但他能够感觉到。 因为,那是他的星星。 …… …… 正如魔族大学者通古斯所说,没有人能够看到那根线。 所以当陈长生成功点亮自己命星的时候,国教学院里没有任何异象发生,京都的夜空里更没有出现一道神圣的光柱,这片大陆依然像平时那样,平静而安宁。 而且他的那颗星星离地面太远,虽然有过一瞬间明亮,也无法被看到。是的,那颗星星太远了,远到京都西郊观星台的那些祭祀们都没有注意到。 但终究还是被人看到了。 因为圣后娘娘今夜正在观星。 这是很巧的一件事情。 只要天气适宜,圣后娘娘每夜都会在甘露台上看会儿星星。 今夜下过一场小雨,所以她出来的稍晚了些。 她刚好看到了那颗星星被点亮的过程。 但即便是她,也不知道点亮那颗星星的人是谁。 那个人在京都还是在南方? 难道是雪老城? 圣后娘娘看着夜空深处,如墨般的浓眉缓缓挑起,声音毫无情绪。 “有些意思。” 第25章 甘露台与百草园 莫雨姑娘的睫毛很长,因为先前那阵微雨,前端凝着极小的水珠,看着很是美丽。可惜的是,在听到圣后娘娘这句话后,她的睫毛眨了眨,于是那滴雨珠落了下来,落入甘露台前仿佛深渊一般的黑夜里。 甘露台在皇宫正前方,高百丈,由纯铜铸造而成,极为壮观。台上镶嵌着数千颗夜明珠,隔着数十里,也能看到此间的光明,但今夜这些夜明珠却没有散发任何光彩。 莫雨望向甘露台边缘,黑羊站在那处的星辉里,抬首看着夜空里某处,她回首望向甘露台正前方,确认圣后娘娘也在看着夜空里那个地方,不禁有些疑惑。 “娘娘,您在看什么呢?”她问道。 莫雨姑娘在大周以至整个大陆都拥有极高的威望,因为她的家世,也因为她深不可测的实力,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与圣后娘娘的关系,能够与圣后娘娘如此随意说话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越来越少了。 星光洒落在甘露台上,只能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背影。 只是一个简单的背影,却仿佛让人看到了万千世界。 因为她是千万年来世界上第一位女皇帝,她是大周的主人。 “有人点亮了一颗星。” 圣后没有转身,淡然说道。 莫雨姑娘沉默,每天夜里都有修行者点亮命星,但她清楚,即便是圣后娘娘也很难看到,但今夜圣后娘娘看到了,并且静静看了这么长时间,这意味着什么? “那颗星离我们很远。” 听到圣后娘娘的下一句话,莫雨以为自己明白了。 她想了想后说道:“就算再远……也不见得就代表是真正的天才。” 圣后没有说话。 莫雨像不被长辈重视意见的小女孩,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两声,说道:“秋山家那位四岁时定的命星是龙骧星,已经可以在百年内排进前十,但就在那夜,百里溪有个小宗派的弟子开始洗髓,定的命星竟比龙骧星更远,可难道他能比得上秋山家那位……洗髓终究还是要看体内经脉强度,普通人又如何比得过真龙血脉?” 这是很有说明力的例证。秋山君十八岁之前一直都是青云榜榜首,是世所公认的天才,而百里溪那个小宗派的弟子早已泯然众人矣,如果不是莫雨这样见识渊广的人,哪里还记得那人? 圣后说道:“今夜点亮命星的那人,神识之强,意识之宁,极为少见。我看只怕是位苦读百年的老夫子,一朝明悟天地至理,才有此造化,便如当年的王之策,厚积薄发,自然不俗。” 莫雨说道:“之策先生当年一夜聚星,整个京都都有感应……和今夜哪里相同?而且地面没有星辰的投影出现,说明不是天赋血脉,即便再强,只怕也有限。” 圣后没有转身,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在微笑:“你这孩子,又懂什么修行?” 莫雨年纪轻轻便已是聚星境界的大强者,无论是周朝还是南方的修行宗派都视为异数,便是教宗大人也多有赞赏之语,然而在圣后看来,她依然只是一个不懂修行的孩子。 整个大陆,有资格这样评价她的人,能有几个? 圣后自然是其中一人。 所以莫雨没有生气,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但依然可以可爱,因为她面对的是圣后。 圣后自然知道她在身后做怪,微笑不语。 莫雨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旁望向夜空里的繁星,静静看了会儿后,忽然问道:“娘娘,命星……真的代表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那我们能够看到将来的命运吗?” 圣后说道:“除了命运,或者还可以有别的解释。” 莫雨好奇问道:“什么解释?” 圣后看着夜空深处,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里有颗遥远的星辰,曾经明亮了一瞬,然后再也无法看到。 圣后说道:“也有可能是……命中的克星。” …… …… 陈长生点亮了自己的命星。 整个大陆只有极少数人机缘巧合看到了那个瞬间的画面。 因为那道无形的晶壁的缘故,那些人对这颗星辰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判断,出现了偏差,但即便是这样,他的命星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也已经足以排进人类历史里最前的行列当中。 北方魔族的雪老城,南方的圣女峰、长生宗所在的离山,妖域深处的忘川,可能有人看到,也可能没有看到,只要看到了,必然会极为重视,试图发现是谁点亮了这颗星。 这些并不重要——夜空里有亿万颗星辰,与亿万人类之间的联系,始终是无法触及的世界。那根线永远没有人能够看到,只要陈长生自己不说,便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 但总会有意外发生,或者说有例外。 有的人修行境界并不高,按道理来说,连夜空里那颗星辰明亮的画面都看不到,更不可能依循着那条线寻找到陈长生。但机缘巧合的是,当陈长生点亮命星的那瞬间,那个人刚好看着夜空,就像圣后娘娘那样,更机缘巧合的是,当时她正在修行,神识散放到一墙之隔的那片废园里。 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与星光之间有一种先天的亲近联系,可以直觉地发现很多事情。 这是一种天赋,更准确地说,这是她的种族天赋。 国教学院残破院墙的那面,是百草园。 她那天夜里就在百草园中。 她清楚地感觉到,点亮命星的那道神识是多么的宁静而坚韧。 她很好奇那道神识的主人是谁。 她想找到他,然后问他一些问题,为此,她不介意送他一些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 因为她叫落落,她很大方。 第26章 厚积 如果当天夜里点亮命星之后,陈长生直接开始引星光入体洗髓的步骤,与国教学院一墙之隔的百草园里那位少女说不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天赋,追循着没有断绝的感受发现他的存在。如果他流淌在地板上的那些汗浆没有很奇怪地遇风而化,渗进地板里再也无法看到,她或者也能发现他。 问题在于,陈长生在这个时候再次表现出与普通人很不相同的气质或者说想法。他毫不犹豫地抵抗住了洗髓的诱惑,直接回到小楼洗澡睡觉,而地板上早就已经连一丝汗渍都看不到。 第二天,陈长生把《洗髓论》再次认真地看了一遍,尤其是最后引星光洗髓的部分,更是做了很多笔记。确认对那些内容已经完全掌握,便去湖畔草地上眯眼休息,直待斜阳落于城墙之下,夜色来临,他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精神都处于很良好的状态,才推开藏书馆的大门,正式开始洗髓。 他的神识散发至空中,没有穿越藏书馆的屋顶直上夜穹,却知道自己与那颗遥远的红色小星辰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这种感受并不真切,更准确地来说,他与那颗星辰之间的联系没有在他的身体以及精神世界里留下任何感知,但他非常确信,那颗星辰就在那里,谁也无法夺走。 就像当年那位教宗大人说过的一样:那根线真的存在。 陈长生闭上眼睛,宁静心神,敞开神魂,按照《洗髓论》上的方法,让自己进入物我两忘、绝对放松的境界之中,静静地等待着星光凝结成的精华顺着那根线来到自己身前。 时间渐渐地流逝,夜风时而温柔,时而凝结。 藏书馆外的树林里一片安静,昨日这片树林被教枢处的工役进行了一番修理,很多赘枝都被砍断,那些断枝的茬口裸露在空中,散发着树木特有的香味,被夜风送至远处。 那些断枝的茬口散发的木香之所以如此浓烈,是因为那处正在向外渗透着近乎透明的胶状物,那便是树液,国教学院里的树木种类极杂,自然也少不得果木,味道很是好闻。 有棵很粗的槐树,靠近地面的粗枝都被砍断,其中一处看着极像伤疤,上面凝结出来的树胶已经很多,被夜风一拂便顺着树干缓缓向地面淌流。如果是那些嗜好杀戮的人看着这幕画面,会觉得槐树被砍断了臂膀正在流血,但实际上在银色的星辉下,正在流淌的树液更像是甜甜的糖蜜。 又过了很长时间,如蜜般的树液终于落到了地面,落在了一丛青草上,没能幸运或者说残忍地将某个昆虫变成琥珀的初形态,那么它最终将会成为那些昆虫的食物。 相似的画面,在藏书馆里也发生了。 无数星辰散发的光辉,落在那根无形、且无法察知的线上,被凝成略稠的精华,然后顺着那根线缓慢地向地面淌落,不知越过多少距离,无视藏书馆的屋顶,最终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上。 星辉柔润,陈长生脸上的肌肤仿佛变成了玉石一般。然而下一刻,那些星辉就像是穿过手指的沙与风一般渗了进去,再也无法看到,他的脸却一如先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有很多星辉落在他的身上,那些星辉仿佛能够无视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穿透他的衣裳,落在他的身体表面,却依然未能停留,渗进身体深处,便不知去了哪里。 陈长生闭着眼睛,没有看到这些画面,也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 直至每一抹晨光落在京都,有雄鸡开始鸣唱,他才醒来。 他有些激动,十四年来很少这样激动过。因为如果洗髓成功,那么他便将踏上修行的道路,无论能不能拿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对于自己的命运,他都将获得一些话语权。 这种情绪对身体不好,他对自己默默说道,用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意志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然后望向自己的双手,神情微变,眼里尽是惘然与不解。 他的双手没有任何变化,如昨夜那般干净。 他从怀里取出一面小圆镜,望向镜中自己的脸,沉默片刻后,放下小圆镜,拉起衣领望向自己的身体,发现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过去这些年一样干净。 洗髓成功,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洗髓论》里的说法,人类在世界上生存,饮食呼吸,汲取养分的同时,也同时将天地间的那些污浊之气也尽数带进了身体里,所以才要引星辉入体,借助星辰最纯净最温和的力量,将那些事物尽数驱逐到体外。 按照前人的说法,洗髓成功后,人们的身体会排出大量的腥臭汗水,甚至可能还会发生严重的腹泻,只有这样才证明身体里的污浊之气被排泄了出来。 然而陈长生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他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他很爱干净,但他此时竟无比想要看到自己的身体上能够出现那些污臭的黑泥,因为这件事情与干净无关,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陈长生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沉默了很长时间。 忽然,他把手背贴到地板上,用力地磨了两下,待感到真切的痛楚后,他抬手一看,手背上出现了一大片红印,隐隐还可以看到血丝,于是他知道,自己洗髓确实没有成功。 星光降临,首先接触的是皮肤,所以洗髓最开始的时候,强化的便是皮肤。 他的皮肤与昨夜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陈长生沉默不语,他本以为自己经脉中断的问题,只会导致神魂容易流失,将来很难把星辉转化成真元留在体内,但以为至少可以完成洗髓这步,没有想到依然不行。 晨光渐明,他站起身来,向藏书馆外走去。因为盘膝坐了整整一夜的缘故,身体有些酸痛,行走有些缓慢,从背后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 走回小楼,看着火炉上冒着热汽的水壶,他有些难过——按照《洗髓论》里的记载,他以为自己回来时,必然浑身污秽,所以提前备好了热水,谁能想到自己竟是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洗个澡。 不是因为在地板上坐了一夜,也不是因为学院里还有些灰尘。 他的身体有问题,这让他很不喜欢自己的身体,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脏。 他洗漱很勤,很爱干净,有轻微洁癖,其实都是因为这一点。 他把热水倒进墙角的大桶,走了进去,用湿毛巾贴盖着脸,靠着桶沿张开双臂向后靠着,感觉好疲惫。 湿毛巾下面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便在这时。 院墙那面,隐隐约约也传来了一声叹气。 陈长生心想,原来难过的人到处都是。 …… …… 没有任何人知道陈长生尝试洗髓,即便那几位看到他点亮命星的人也不知道。因为洗髓是比定星更常见的事情,无论是洗髓境乃至聚星境界的大强者,只要他在修行,便需要夜复一夜地做这件事情,而且有能力看到命星被点亮的人,也无法看到那根线,自然更不知道那根线的另一头握在谁的手里。 人类的自我强化没有上限。 洗髓从来不是一日之事。 夜里,陈长生再次走进藏书馆,坐在地板上继续尝试。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从挫败情绪里再次振奋起来,用的时间未免也太少了些。这些都要感谢他曾经经历以及将要经历的那些事情,当然他更应该怨恨那些事情。 他没有时间沮丧,只能不断尝试、努力。 不成功便成仁,这六个字用在他的身上最合适。 静心冥想,无数浓稠却看不见的星辉精华,顺着那根无形的命运线条,从高远的夜空里淌落,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春风一般缭绕不去。 那些星辉像昨夜一般,悄无声息地渗进他的身体,然后再也无法看见。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直至天色将白,他才再次醒来。 他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没有发现任何改变,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找到一滴汗水,身上的旧衣裳还是那般干爽,晨风从窗外飘来,可以轻松地拂动双袖。 他不明白,就算身体经脉断绝,皮肤毛发承受星辉,也应该有些变化才是。 那些星辉去了哪里? 他以为那些星辉都流散到了空中,化为了无形。 他并不知道,当自己闭目冥想静修的时候,那些星辉穿过了他的黑发与他的手,穿过了旧衣裳与腰间的那把短剑,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他的身体,没有一点流失。 就像雪片穿过风和树林落到了地面上。 没有一片树叶承接住了一片雪,这是很难发生的事情。 但真的发生了。 现在看来这片树林依然郁郁葱葱,没有一点白色。 事实上呢? 树林下方的地面上,积雪已然渐厚。 这便是厚积。 总有一天,将会薄发。 或者,暴发。 第27章 已多年 清晨五时,陈长生睁开双眼。他不是睡醒,而是从冥想的状态里醒来。确认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摇了摇头,走回小楼开始洗澡。靠在木桶边缘,任由微烫的水浸着自己疲惫的身体与精神,叹息穿过湿透的毛巾后变成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方法呢?” 这只木桶约半人高,搁在楼后的院墙下,距离墙面很近。下一刻,他听到墙那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和一句满是苦恼意味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人呢?” 陈长生想起昨天清晨听到的那声叹息,将湿毛巾从脸上取下,转身望向院墙那面。入眼是一片青藤,院墙很高,看不到那面的风景,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那个声音很稚嫩,应该是个女孩子——每个人的悲伤并不相同,但同样都是悲伤,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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