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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黄沙,仿佛还在看着先前那名少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不知悲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给人一种特别沧桑的感觉。 数月前青藤宴最后一夜,陈长生被莫雨囚进废园,然后他自行进入黑龙潭底,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娘娘那夜也在看着,他只是不知道那夜在地底陈长生遇着那条黑龙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看来,真正的事情应该是不久前发生的。 浴龙血而新生吗?主教大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那条黑龙居然愿意为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对陈长生拿首榜首名,他其实从来没有抱有任何希望,那份震惊整个大陆的宣告,只是他给陈长生再次施加的压力。 只有压力,才能让陈长生尽快成熟起来。 现在,他从陈长生的表现里,竟看到了希望,虽然只有极淡渺的一丝,可能性依然极小,但终究是有希望的。 如何能不欣慰? …… …… 洗尘楼开启,陈长生走了出来。 首轮对战他走出来的时候,右脚的靴子尽碎,这一次,他两只脚上的靴子都碎了。 他赤着双足,站在石阶上,院服破烂,看上去就像是个小乞儿。 但没有人真把他当成一个小乞儿,这一次,人们是真的震惊了,尤其是随后离宫教士宣布霍光身受重伤,像苏墨虞一样,被送出学宫救治之后,震惊的情绪达到了某种顶点,先前只有折袖在离宫教士前辈的注视下,直接重伤对手,没有想到,陈长生居然也做到了。 问题在于,他是怎么做到的? 关飞白很是不解,异道:“这家伙青藤宴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人,这才多少天,就变得这么强了?” 苟寒食说道:“我说过,他不是个普通人。” 人们震惊的视线,随着他来到林畔。 轩辕破憨笑着迎上前去。 陈长生看着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道:“麻烦扶一下。” 落落在旁闻言神情微变,这才知道他表面看起来无事,原来还是受了不轻的伤,竟连行走都有些吃力,赶紧上前扶着。 来到那棵白杨树下,他坐了下来,坐在了唐三十六的身边,微微蹙眉,显得有些痛苦。 在洗尘楼里,他突破那些拳头凝成的风雨时,瞬间承受了七记破军拳。 纵使他的身体再强,也撑的有些辛苦,尤其是右胸受的那拳极重,肋骨没有折断,但应该已经有了些裂痕。 如果他用耶识步,或者直接拔剑,或者会胜的更轻松些,不至于如此辛苦。就像在场间他做决定的那瞬间想的一样,他的目标不是通过对战次轮,他的目标是大朝试的首榜首名,那么他便必须走到最后决战的时刻,便必须有所保留。 槐院确实在培养年轻弟子上很有一套,霍光至少有青云榜前五十的实力,但他太骄傲,没有经验,或者会轻敌。 为了最终的目标,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完了,这下在你面前真抬不起头来了。” 唐三十六与梁半湖对战时受了不轻的伤,一直靠着白杨树调息,看着身边的陈长生,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进了对战第三轮,比自己走的更远些,不免有些恼火,把手里握着的一颗晶石塞到他手里,说道:“你也就是运气好些。” 这话倒也确实,霍光如何能与梁半湖相提并论,陈长生笑了笑,没有理他,看着小脸上满是担心神情的落落,说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落落看着他满是泥土的双脚,赶紧转身取出一双新靴子,搁到了旁边,然后从袖中取出手帕。 看她那意思,竟是准备替陈长生把脚擦干净。 陈长生哪里敢让她这样做,这可不是在国教学院的藏书馆里,这是在教宗大人的青叶世界中,数十名考生还有更多数量的离宫教士前辈们正看着这边,他可不想被众人的怒火直接烧成灰烬,赶紧把手帕接了过来。 “殿下,按他这种打法,您可能需要多准备些靴子。” 唐三十六认真数着,说道:“到最后还有四轮,您至少要再准备三双新靴子。” 他说这话本是想嘲弄陈长生和落落这对师徒,没想到落落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承你吉言。” 唐三十六怔了怔,这才想明白自己下意识里认为陈长生能够走到最后。 “不用准备靴子了,接下来这几轮,我争取不打光脚。” 没等唐三十六解释什么,陈长生说道,然后望向落落,说道:“这一轮弃权吧。” 师长有命,弟子从之,落落向来很听他的话,但这一次她没有听。 “不要。” 她的回答很干脆,很坚决,还带着些小姑娘的撒娇或者说傲娇意味。 “你打不过他。”陈长生望向远处的天海胜雪,沉默片刻后说道:“而且他今天给我的感觉也很危险。” 林畔三人没有注意到他说的那个也字。 今天的天海胜雪很沉默,特别低调,所以给人的感觉特别古怪。 因为他的家世背景决定了,他不可能低调。 今年参加大朝试的考生里,除了落落,便是他的背景最深厚可怕。 而且他的性情也从来与低调沉默无关,一个低调的人,绝对不会从拥雪关回到京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把国教学院的院门给砸了。 可是他今天真的很低调,从大朝试开始到现在,始终沉默不语,如一个寻常考生般站在人群里,便是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沉默,陈长生也一样,他觉得这很危险。 如果说那名狼族少年折袖对落落的注视,给他最危险的感觉,天海胜雪便在其次。 因为这两个人都有战胜落落的实力。 尤其是天海胜雪。 作为圣后娘娘最看重的侄孙,他没有停留在繁华的京都里过纨绔的生活,而是远赴拥雪关与魔族战斗,因为他向往强大。 然后他真的在拥雪关外的战场上破了生死境,通幽成功。 今年大朝试,他和苟寒食是最强的两个人。 落落知道自己不是天海胜雪的对手,但她依然坚持要打这一场。 陈长生站起身来,目送她走到洗尘楼前,神情凝重,很是担心。 唐三十六从白杨树上抠下一块硬硬的树皮,准确地砸中他的脑袋,说道:“你真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参加大朝试吗?” 第153章 不战 落落可以直接进入天书陵观碑,但她依然在教宗大人座前恳请一夜,还是要参加大朝试,哪怕不计名次。为什么?因为她要替自己的老师陈长生扫清障碍。在对战环节里,她每战胜一个对手,陈长生便会少一个对手。 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对战遇到的对手越强,越符合她的心意。尤其是公认最强的苟寒食和天海胜雪二人,就算她打不赢他们,她也要让对方消耗剧烈,至少要受不轻的伤,如此陈长生在对上他们的时候,才能保留那么一点机会。 所以当第二轮对战抽签她抽到天海胜雪时,全场震惊,只有她自己很平静,甚至有些高兴。 陈长生没有想过落落为什么要参加大朝试,这时候被唐三十六提醒,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因此他低下头看着脚上那双崭新的靴子,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来,对唐三十六说道:“我一定会赢的。”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这句话你不应该对我说,而要告诉她。” 陈长生说道:“我不用对她说,她也知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洗尘楼门再次关闭。 今日大朝试对战在洗尘楼举行,注定了这座楼的门会关闭很多次,稍后还会关闭很多次,门枢处的吱呀声变得越来越刺耳,但没有哪一次关门比现在这一次关门更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这声吱呀最清楚。 这是今年大朝试开始以来最强的一战。一位是白帝城的公主,血脉天赋强大至极,能够让青云榜临时改榜的落落殿下。一位是圣后娘娘最看重的侄孙,在拥雪关前与魔族强者的血腥战斗中成功通幽的天海胜雪。 这样的对战自然万众瞩目。 一直站在人群外,背对着整个世界的孤单少年,都转身望向了洗尘楼。 斡夫折袖像冰一样的眼睛深处,隐隐有火焰正在升腾。 …… …… 洗尘楼内很安静。 天海胜雪与落落相对而立,平静行礼,然后直起身体。 没有人出手。 青叶世界里的阳光,洒落在天海胜雪的脸上,肤色白皙胜雪。 落落安安静静地站着,如画的眉眼在这如画的世界里依然美丽如画。 天海胜雪静静听着楼间传来的声音,忽然笑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有些迷人。 落落自然不会被迷住,但有些迷惑,为什么在楼外的时候,天海胜雪从来不笑,偏偏这时候笑了? “很多人想让我和殿下您打,因为大朝试对战里,能够胜过您的人,便只有我和苟寒食,而和苟寒食相比,我似乎更适合与您战斗,因为毕竟就算我真的伤了您,白帝夫妇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太生气。” 天海胜雪看着她微笑说道:“是的,很多人想借我的手把殿下您这个国教学院的最强战力淘汰,至于您的用意我也非常清楚,不过是想替陈长生保驾护航罢了,只是我有些不解,就算您能够胜过所有人,又怎么保证他能不停地胜利呢?” 落落说道:“作为弟子,我必须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情,无论先生他能走多远。” “有些意思,不,是很有意思。” 天海胜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平静甚至有些淡漠地说道:“可惜的是,这场对战是国教里两位主教大人的意思,是我家里的意思,是宫里某些人的意思,还有很多人的意思,他们唯独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思。” …… …… 洗尘楼一个幽静的房间里,排着十余张座椅。 两位尊贵的国教圣堂主教大人分别坐在东西两头,莫雨与陈留王坐在正中,薛醒川、徐世绩,宗祀所主教和摘星学院的院长以及三名南方宗派代表还有其余的一些大人物,都分别坐在椅中。 今年大朝试,那些年轻的修行者带来了太多震惊与意外,这些大人物们想要在更近的地方观察,确保不会出问题,所以从昭文殿来到了洗尘楼内,他们将要看到的第一场对战,便是最强的一场对战,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落落殿下与天海胜雪的对战可以进行,可以分出胜负,但绝对不能像先前折袖对苏墨虞,或是陈长生对霍光那样,负责控场的考官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让对战的考生身受重伤,这是他们分别向教宗大人和天海家给出的承诺。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这场吸引了无数视线的对战,一开始便进入了出人意料的节奏。就像天海胜雪今天在大朝试上如此沉默低调一样出人意料。没有鞭落风雨,也没有雪拥北关,只有天海胜雪平静的声音在楼间不停地响着。 是的,没有人考虑过天海胜雪的意思,这是天海家集体的意志。 听着天海胜雪的这句话,那两名圣堂大主教还有些大人物的神情微微变化。 …… …… “什么是意思?意思就是追求。我当然有我自己的人生追求,或者说目标。” 天海胜雪往二楼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望向落落继续平静留意道:“这些年来京都一直都在说我嫉妒陈留王,因为从小他可以留在皇宫,可以和平国莫雨一起学习,其实人们都说错了,我真正嫉妒的对象是莫雨。” “世人只看到娘娘对她的宠信,赐给她的权势与荣耀,却被那些光辉遮住了眼睛,看不到她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聚星境了。聚星境啊……这些年所有人都在说徐有容、秋山君,前些年,所有人都在说王破,说肖张,却很少有人想到她究竟有多强。” 二楼那间幽暗的房间里,很多视线落在莫雨的身上,她神情淡漠,仿佛天海胜雪提到的根本不是她。 “不错,我是天海家在武道方面最有前途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我从拥雪关万里归京参加大朝试,就是要拿首榜首名,然而……秋山君不来,我就算拿了这个首榜首名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就能证明我比莫雨强?” 天海胜雪忽然停住话语,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继续说道:“好吧,就算我战胜了秋山君,依然不能证明自己比她强,而且如果是以往的我,我大概真的会愿意为了大朝试的首榜首名而努力,因为那毕竟是荣耀。” 落落看着他不解问道:“难道现在你不这样认为?”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是强大。强大的目的是什么?是活着,然后拥有更大的权势,获得更多。” 天海胜雪看着她平静说道:“以前的我会认为大朝试首榜首名很重要,那至少可以帮助我在面对莫雨的时候,增加一些自信,但现在大朝试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我会遇到殿下您,而您需要我的失败。”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望向二楼,略带傲意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听到,不然对你们来说,也会是麻烦。” …… …… 第154章 而胜 天海胜雪和落落站在洗尘楼下的黄沙间,二人的家世背景加起来,足以直接震慑住二楼里所有人。当然,二楼里的人也都是些大人物,但他的警告非常清楚,而且那些大人物各有阵营,分属不同势力,都在一个房间里,彼此看着彼此,所以想听也只能不听。 房间里很安静,很幽静,窗外透来的天光并不明亮,坐在中正间座椅上的莫雨,沉默了片刻,神情漠然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准备小歇片刻,实际上是用这个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不准备听天海胜雪接下来的话。 薛醒川微微皱眉,两位圣堂主教也缓缓闭上了眼睛,随着数道轻微的声响,窗外的木栅翻动,天空骤淡,隔音阵法发动,再也无法听到楼下的声音,至于在别处的那些离宫教士,想必更没有胆量偷听,自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一个聋人。 过了会儿时间,天海胜雪没有再去确认有没有偷听,也不理会这些事情,望向落落继续说道:“用大朝试首榜首名来证明我的强大,对我活着以及获得更大的权势,没有意义,所以我可以放弃。” 落落说道:“首榜首名是难得的荣耀,可以加重你在娘娘心里的地位。” “然后呢?”天海胜雪面无表情说道:“天海家第三代的年轻人里,我本来就是最出色的那个人,变得更出色,对我有什么好处?决定这个家族最终结局的人,还是我的父亲以及他的那些兄弟。” 落落看着他,问道:“所以你准备用首榜首名来换取你所需要的东西?” 天海胜雪说道:“不错,这便是我先前为什么说,大朝试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我会遇到殿下,殿下需要我的失败。” 落落想了想,问道:“你想要些什么?” 天海胜雪静静看着她,说道:“我希望能够换取殿下您的友谊。” 落落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不可以。” 天海胜雪自嘲说道:“看来天海这个姓氏果然已经天怒人怨。” 落落说道:“不,我只是认为友谊这种事情不能交换,只能培养。” “有道理。”天海胜雪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说道:“那么我能不能有机会与殿下培养友谊?” 落落说道:“这件事情我不能作主,得听先生的。” 天海胜雪想了想,陈长生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好印象,又问道:“或者,殿下您有没有堂姐或者表姐?” 落落聪慧过人,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不解说道:“我表姐都在大西州,但……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年就要娶平国了吧?” 天海胜说道:“您应该很清楚,平国喜欢秋山,我娶她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娶她只能让我死的更快些。” 落落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后说道:“这件事情我不能作主,得听父母的。” “那么,我能从殿下这里换取些什么呢?”天海胜雪眉头微挑问道。 落落也有些苦恼,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天海胜雪望向二楼紧闭的窗户,忽然说道:“一个承诺?” 落落神情微凛,说道:“到那时,我不见得有履行承诺的能力。” 天海胜雪平静说道:“我相信殿下的品德,只要到时候您真的尝试履行承诺,我便会承认。” 落落说道:“你这样太吃亏了。” 天海胜雪说道:“用未拥有去换最值得追求,哪怕是只存在于未来的可能,也是值得的。” 落落忽然有些同情他,问道:“何至于此?” 天海胜雪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说道:“或者,这便是成熟的代价。”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洗尘楼外走去。 落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 生在帝王家的人们,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幸运。 当然,她也有她的不幸或者说艰难,只不过尚未到来。 天海胜雪毫无疑问是聪明人。 他用大朝试的一场对战,换取了将来的某种保障。 正如他和落落最后说的那样。 何至于此。 必须如此。 …… …… 木栅翻动,天光重入,声音也重新进入幽静的房间,那是天海胜雪离去的脚步声。 一片沉默。 没有人知道天海胜雪与落落殿下说了些什么,实际上就算听到了那番对话,也无法确定天海胜雪与落落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在场的都是大人物,都有足够的智慧,只是除了陈留王之外,其余的人没有落落和天海胜雪这样的家世背景,所以很难明白他们最大的恐惧。 人们只看到天海胜雪直接离开,放弃了这场对战。 莫雨看了眼那两位神情凝重的圣堂主教大人,心想天海胜雪毕竟姓天海,如何能被你们利用?即便是他的父亲也不行。 …… …… 天海胜雪直接离开了学宫,没有继续参加大朝试,反正他的文试成绩至少前五,谁也不敢把他挤出三甲。 离宫教士站在石阶上,宣读道:“国教学院,落落殿下,不战胜。” 不战胜? 这场无比瞩目的强者对战,居然没有进行?天海胜雪居然直接退赛?洗尘楼外的考生们很吃惊,不知道先前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落走回林畔。 陈长生看着她,不解问道:“怎么回事?” 落落小脸上的神情些惘然,不是那种未知的惘然,而是有所感触的惘然。 她看着陈长生说道:“先生,我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和父皇母后,抱歉。” 陈长生怔了怔,说道:“没事,那便不要说好了。” …… ……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正式结束,接着便是第三轮进入前十六的比试。第三轮对战依然是抽签。但与第二轮不同,这一轮的抽签反而不那么紧张,进入第三轮的考生,基本上可以确认在大朝试里排进前三甲,只看最终的具体名次。能够进入三甲便心满意足的考生,自然不在乎接下来会抽到谁,其余的考生志向远大,想要进入首甲终究会遇到强敌,那么接下来会抽到谁也很无所谓。 输了第二轮对战的考生,除了苏墨虞、霍光身受重伤无力再战,还有天海胜雪诡异认输之外,都还留在场间准备稍后的加赛,洗尘楼外还有六十一名考生。考生们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林畔国教学院数人处。 国教里那些大人物会不会还在抽签里动手脚,给落落殿下和陈长生安排难以战胜的对手,是现在场间所有人唯一比较好奇的事情,天海胜雪离开之后,场间唯一有把握战胜落落殿下的,便只剩下苟寒食一人。 还有件事情,比较令考生们紧张,那就是谁会抽到那名狼族少年折袖,虽说到了第三轮,真的是抽到谁都无所谓,但绝对没有人想面对折袖,被难堪地击败倒还好说,关键是这个少年太过冷血暴戾,受重伤那便不好了。 离宫教士很快便把写着张听涛这个假名的纸条抽了出来,折袖的对手是关飞白。 折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格外冷漠,但从他平静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个对手很满意。 关飞白没有说话,很是沉默,看不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青云榜第三与第五战。来自雪原的嗜血狼族少年与离山剑宗的神国四律战,无论是哪个名头,都足以让这场对战变得刺激起来,以至于那些本来以为不再关心抽签的考生们,都发出了阵阵惊呼。 惊呼之声没有停歇,下一刻陡然更响。 因为梁半湖遇到了七间。 这是什么节奏? 苟寒食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下一刻,他抽到了摘星学院的一位少年强者。 考生们议论纷纷。 大朝试对战第二轮打压国教学院,第三轮便是要对离山剑宗动手了? 这一轮陈长生和落落的对手都相对较弱。 但在以大朝试首榜首名为目标的那些人里,他们的运气并不是最好的。 天道院庄换羽连续三轮遇到的对手,都相对偏弱。 与之相似的还有槐院的钟会。 …… …… 苟寒食走进了洗尘楼。 这是大朝试对战开始以来,他第一次落场。 天海胜雪离开之后,在考生当中,他的实力境界最强。 这场对战自然也很吸引眼光。 然而这场对战却进行的很平静,很平常,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平淡。 没有过多长时间,洗尘楼的门开启。 苟寒食和那名摘星学院的少年考生,从楼内先后走了出来。无论是他的身上,还是那名摘星学院少年的身上,都看不到任何血渍,似乎都没有受伤,甚至连灰尘都没有,仿佛二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一场战斗。 胜者自然是苟寒食。 “我不是他的对手,差的太远。” 落落看着向溪畔走去的苟寒食,有些佩服,有些不安,说道:“就算我这时候通幽,机会也不大。” “瞎想些什么呢?”陈长生说道:“他是我的对手,不是你的。” …… …… 苟寒食的第一次出场,出人意料的平淡。 七间与梁半湖,这对离山剑宗弟子之间的同室操戈,却更加出人意料。 这场对战出人意料的激烈,洗尘楼的隔音阵法,根本没有办法遮掩住那些凄厉恐怖的剑鸣,碧蓝的天空上,出现无数道纵横相交的剑意,即便站在楼外,都能感觉到那两把剑的威力与危险。 最出人意料的是,最终的胜利者竟然不是梁半湖,而是七间。 第155章 日常 洗尘楼开启,梁半湖与七间走了出来,离宫教士宣布七间是胜者,引来场间一片哗然,他们自己却没有什么反应,低声说着什么,似根本不在意衣服上到处都是裂口,到处都是血迹,衣袂间还残留着圣光治疗后的残余。 他们走下石阶,向溪边走去,一路继续低声说着话。 有些考生离的近些,才听见原来这对师兄弟竟是在互相参讨先前的对战,这一招你用的不对,那一招师兄你出的太缓…… 这些年,神国七律是很多年轻一代修行者的偶像或者说目标,这七位离山剑宗弟子的战例,在世间流传,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像当年七间输给庄换羽一招那场试剑,因为是神国七律罕见的败迹,更是被翻来覆去的研究评论。 但很少有人看见过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战斗。 直到今天,人们才知道离山剑宗年轻一代为何如此强大,神国七律的光芒为何如此耀眼。 同门相战,竟是毫不留力,却不记恨负气,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只是寻常事。 日日行此寻常事,便是非同寻常,离山如何不强? 唐三十六看着溪畔那四名离山剑宗弟子,有些失落说道:“原来我输给梁半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七间也远比我强。” 这里的输与强指的不是境界实力,而是别的一些东西。 陈长生说道:“我们可以向他们学习。” 唐三十六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学?你难道没有发现,梁半湖输了也很高兴,而且是真的高兴。” “嗯?” “大朝试上,他们可以尽情出剑,而不用担心残废或者死亡,这让他们很高兴。” “所以?” “我不是这种怪物,我学不了,我认输。” 从清晨进入离宫到随后进入青叶世界里的学宫,从昭文殿到洗尘楼,出现在考生们眼前的离宫教士并不多,但实际上,整座离宫,更准确地说是整个国教系统都在为大朝试服务,有很多考生看不到的教士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在大朝试上想死是件很难的事情。 再次走进洗尘楼时,陈长生特意看了眼楼上,没有看到任何人,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对战第三轮,他的对手是个小姑娘,正是当日在神道侧对他嘲讽羞辱最终被唐三十六骂哭的那名圣女峰小师妹,叶小涟。 圣女峰和长生宗一样,都是南方国教体系里的两大宗系,下辖很多山门,叶小涟来自慈涧寺,在教枢处为国教学院提供的资料里,非常清晰地注明,这名小姑娘修行资质不错,待年龄到后,可能会直接进入南溪斋,当然,她只能进外门修行。 修行资质再好,叶小涟的年龄太小,作为大朝试年龄最小的参赛者之一,她的境界很不稳定,按道理来说,很难进入到对战的第三轮,但她的签运极好,第一轮便胜的极为顺利,第二轮的对手是一位通过预科考试才能参加大朝试的民间学子,她的境界与对手相仿,真元不及对手深厚,最后是依靠随身推带的山门法器,才侥幸赢下这场,她出了洗尘楼后便扑进师姐怀里哭了一场,惊喜难抑。 第三轮抽签,她听到了陈长生的名字,她知道自己的好运终于结束了。 叶小涟看着陈长生,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紧张不安的神情,微微发白。 那日在神道上,她骂过陈长生是想吃凤凰肉的癞蛤蟆,她一直认为陈长生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然而谁能想到,陈长生竟是连接过了两轮,在上轮更是战胜了槐院的霍光,和她签运极好的情形不同,靠的当然是自己的实力。 叶小涟知道自己不是陈长生的对手,想着曾经得罪过此人,心情更加紧张。 便在这时,二楼传来考官的声音:“准备好了,便开始吧。” 陈长生望向叶小涟,点头示意。 被他看了一眼,叶小涟竟是难以抑止地害怕起来,眼圈微红,衣裙微颤。 陈长生微怔,心想这是怎么了? 叶小涟真的很害怕,身体不停地颤抖,手腕上那串铃铛也随之颤抖起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清脆的铃铛声,让她清醒了些,她鼓起勇气,把手腕上的铃铛掷向了陈长生。 她与陈长生隔着十余丈的距离,那串铃铛竟是瞬间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这串铃铛是慈涧寺的山门法器梵音铃,与千里钮之类的传说级别法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也有极强的威力,比落落在首轮对战里遇到的天道院的那把伞弱不了太多,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第二轮里凭借这个法器直接战胜对手。 这串铃铛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制成,系线里隐隐带着道凌厉的剑意,清脆的声音里隐藏着某种气息,可以干扰到修行者的真元运行,只是叶小涟的运气似乎真的在前几轮便用完了,她此时的对手陈长生最弱的便是真元数量,他也最不需要真元来战斗。 他右手化拳向前击出,然后手指在空中散开,就像朵花般绽放,准确至极地抓住了这串梵音铃。 梵音铃在他的手掌里不停地颤抖,看上去就像在挣扎,向四周传递着巨大的力量,同时那道干扰真元运行的气息也越来越凌厉。 陈长生体内的真元运行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问题在于,就算梵音铃什么都不做,他的真元运行本来就难以通畅,他的经脉本来就是断的。 他不用真元,只凭身体的力量,便把这串梵音铃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当!当!当! 梵音铃剧烈地颤抖,挣扎,想要跳出他的掌握,却始终不能。 数息时间过后,梵音铃终于安静下来,停在了他的手掌里。 叶小涟看着这幕画面,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战斗,用手掩住嘴巴,惊讶至极。 梵音铃是慈涧寺的师长交给她的,她很清楚,这串梵音铃飞舞时带着多大的力量,很难被控制,她有想过陈长生能有很多方法,很轻松地让梵音铃失去功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陈长生竟直接用手掌把梵音铃握住了。 清脆的铃声消失,洗尘楼里一片安静。 叶小涟震惊无语,完全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陈长生也没有继续出手,握着那串铃铛,望向二楼。 二楼那个房间里依然幽静,不知道是震撼于陈长生非人的力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人说话。 莫雨神情漠然说道:“难道你们真以为他会羞辱一个小姑娘?他又不是唐棠。” 这句话揭破了某些隐秘的用意,也做了定断。 一名离宫教士出现在二楼栏畔,望向叶小涟问道:“认输?” 叶小涟点了点头,眼圈微红。 陈长生把梵音铃搁到脚边的黄沙上,转身向洗尘楼外走去。 他没有对这个曾经羞辱自己的小姑娘口出恶言,也没有理她。 叶小涟怔怔望着他的脚步,忽然觉得有些无助。 先前她已经做好了被陈长生击败,然后羞辱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没有这样做。 出了洗尘楼,陈长生走回林畔。 叶小涟走回师姐身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怜香惜玉啊?” 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冷笑说道:“那我成了什么人?” 陈长生问道:“那如果换作你,会怎么做?” 唐三十六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做什么。他不喜欢那个叫叶小涟的小姑娘,言语刻薄可以,因为吵架靠的是文字功法和肺活量以及不要脸的程度,但总不能说真把她打一顿吧?那岂不成了以强凌弱? 接下来出场的是落落。 参加大朝试的四名槐院书生,现在还剩下两人,她这场的对手便是除了钟会的另外那人。 她和那名槐院书生走进洗尘楼。 二楼里响起脚步声。 有些大人物走到窗边来观看这场对战。他们真的很好奇,落落殿下现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竟能让天机阁专门换了一次青云榜的榜单。第一轮的时候,落落遇到的对手太弱,第二轮天海胜雪直接弃权,那么这一轮总要打了吧? 落落从身畔解下落雨鞭,看着那名槐院书生说道:“你先出剑。” 她在国教学院里对着陈长生恭谨有礼,乖巧有加,偶尔会撒撒娇,对着别人时的气势则完全不同,当初在青藤宴上,无论是天道院教谕还是离山的小松宫长老,都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更何况这名槐院书生。 她并没有刻意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只是雍容平静,言语淡然,便自有一种贵气与威势。 那名槐院书生神情微变,缓缓自鞘中抽出长剑。 他的动作很缓慢,但长剑离鞘的声音却极干脆。 锃的一声! 一道明亮的剑光,瞬间掠过十余丈的距离,来到落落的眼前! 落落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丝。 起苍黄! 她手里的落雨鞭狂舞而起。 钟山风雨剑挟着无比磅礴的真元,轻而易举地湮灭那道剑光,然后向着对面的那名槐院书生袭去。 学宫是个小世界,天地感应更加敏感,随着她施出钟山风雨剑,碧蓝的天空里异象出现。 不知何处飘来了一片乌云,笼罩住了整座洗尘楼。 然后开始下雨。 就像对战开始之前一样,洗尘楼的黑檐再次被洗了一遍。 她用的是落雨鞭,雨点便是鞭头。 雨点落在檐间,落在黄沙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就像是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雨势渐骤,暴雨倾盆,洗尘楼内雨帘密集,再也无法视物。 其间偶尔一道剑光闪起,瞬间便被暴雨吞噬。 片刻后,楼内响起一道极其清脆的声音,啪! 暴雨骤停。 那名槐院书生无力地倒在墙角,浑身伤痕,血水与雨水混作一处。 他脸色苍白,有些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里满是绝望。 那是被绝对的强大碾压后的绝望。 …… …… 第156章 两名少年的连胜 暴雨骤停,清光重临,洗尘楼下的满地黄沙,被雨水冲出道道沟壑,看上去就像是西北临海处那片著名的高原。 那名槐院书生倒在墙角,长衫被雨水与血水打湿。 落落收鞭,静静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出手一般,贵气自显,霸气无双。 “殿下……今年才十四岁吧?” 摘星学院院长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这幕画面,感慨说道:“这也太夸张了些。” 确实很夸张,不是说落落在这场对战里表现出来的手段有多么精妙,相反,她的出手毫不精妙,直接便是一场狂风暴雨,凭借绝对强大的实力直接碾压对手,简单至极,所谓王图霸业风雨中,便是如此。 如果落落遇到境界最高的对手,比如像苟寒食这样已经通幽的人,自然不能如此霸道地压制,但在同境界的修行者里,无论是真元数量还是精纯程度,以及狂暴地输出能力方面的绝对优势,都让她近乎无敌。 白帝一氏的血脉天赋果然霸道到了极点——楼上观战的大人物们震撼无语,心想天机阁的点评确实没有错,年轻一代里,除了徐有容和秋山君能够与落落殿下相提并论,再没有谁的血脉天赋有资格与殿下做比较了。 大朝试对战至此,终于开始渐渐进入高潮,好戏连接上演。 落落击败那名槐院书生之后,紧接着便是狼族少年折袖与关飞白之间的战斗。这场战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陈长生也不例外。他甚至比别的考生更加关注——天海胜雪已经退赛,令他感到警惕不安、可能对落落造成威胁带来伤害的人便只剩下折袖一人。 洗尘楼的门再次关闭,对战开始。 折袖与关飞白的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洗尘楼的隔音阵法瞬间告破,楼外的考生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便听到了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声音,有些神识稍弱的考生,脸色瞬间变白,竟是险些被那些声音震伤识海。 那些响亮的声音不是拍打的声音,也不是撞击声,带着某种凌厉的意味,应该是剑锋切割开空气的声音。 南方使团在京都停留日久,离山剑宗四人又很受关注,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七间用的是传闻里的离山戒律堂法剑,关飞白用的却是一把很普通的、只值五两银子的剑,此时听到那些凄厉的剑声,楼外的人们很是震撼。能够用一把只值五两银子的普通长剑,便能发出如此明亮的剑啸,关飞白的真元何其雄浑!更令人们感到震撼的还是狼族少年折袖,没有兵器的他是在用什么方法对抗那把恐怖的剑? 剑啸之声愈发凄厉,学宫世界里的天地生出感应,碧空之上的云层开始缓慢移动,不停变幻着形状,一时如山崖嶙峋,一时如浊浪拍岸,其间剑意纵横,肃杀至极,然而那些云朵的形状始终无法持久,仿佛原野间有风在啸,又似是狼群在咆哮。 洗尘楼外一片死寂,很多考生被看到的画面与听到的声音震撼的脸色苍白,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此时是自己在楼间,无论面对那些纵横入云的剑势还是那般恐怖凄厉的风啸,除了即刻认输投降,还能做些什么。 陈长生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在青藤宴上,关飞白曾经和落落试过剑招,虽然当时没有动用真元,但他看得清楚,此人天赋极高,修行极苦,在剑之一道上的水准非常出色,传闻里说他在神国七律里,剑道水准仅次于秋山君,很有道理……然而很明显,他始终没有办法压制住现在的对手。 那个叫折袖的狼族少年究竟强成了什么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剑啸之声渐渐消失,也不再有风啸,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吱呀。 洗尘楼的门开了。 折袖从楼里走了出来,脸色微微苍白,神情依旧漠然如前,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根本不像人类。 他走下石阶,速度有些慢,每次抬膝似乎都会有些问题。 人们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膝处隐隐有抹血渍。 片刻后,一道血水顺着他的裤管流到了脚踝处。 他没有穿鞋,始终赤着足,所以这道血水看得非常清楚。 随后,关飞白也走出了洗尘楼,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洗的微微发白的衣衫上没有裂口,更看不到血痕,竟似是没有受伤。 人们看着他向溪边走去,有些吃惊,心想难道关飞白就这样简单的胜了? 折袖走到人群外围的草地上,坐下开始调息,闭上眼睛,不理四周传来的议论声。 他的坐姿有些奇怪,不是盘膝而坐,而是坐在自己的脚踝上,看上去更像是蹲。 这时候关飞白走到了溪畔,他看着苟寒食,准备说些什么。 苟寒食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抬起右手,指出如风,闪电般在他胸口连点三下,输进一道真气。 关飞白脸色微微变红,然后变白,如是重复三次,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口血洒落在溪畔的数株野草上,嗤啦声响里,那几株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然后断落。 一片哗然,考生们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只不过一直忍到此时,伤势才暴发出来。 他喷出的那口鲜血里没有毒,只是残留着折袖凌厉的真元劲意。如果不是苟寒食及时出手,那道劲意在关飞白体内隐藏下去,只怕会严重影响到他的修行。饶是如此,此时他也是脸色苍白,憔悴至极,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想着那名狼族少年下手如此阴毒,梁半湖望了过去,目光微寒,七间更是气的小脸涨红。 关飞白擦掉唇角的血水,说道:“技不如人,怪不得人。” 苟寒食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与赞赏。 这时,那名离宫教士出现在石阶上,宣布道:“摘星学院,张听涛胜。” 至此,对战第三轮结束。 洗尘楼外一片安静,没有人喝彩,连议论声都没有。 因为人们已经预见到,对战将会变得越来越激烈,自然也会越来越血腥残酷。 就在这种略显压抑与不安的气氛里,大朝试对战的十六强产生,紧接着举行的便是第四轮对战。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折袖马上再次登场,而他的对手,是离山剑宗的另一位少年强者七间。 连接遇到两名强敌,而且两场对战之间,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虽然说这是抽签的结果,终究有些不公平,如果换作普通的考生,或者会请求考官再给自己一些调息的时间,但折袖依然没有说话,神情漠然走进了洗尘楼。 …… …… 楼内很安静,战斗已止,折袖看着身前满地黄沙,仿佛回到了夏时的故乡,过了鹿鸣坡后有条江,那里种着大豆和高粱,可以不用狩猎,也能填饱肚子,只是高粱烤的再如何焦香,终究不如肉香。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狼行千里吃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虽然你还是个小孩子,但既然是对手,当然要毫不留情,为何你如此生气? 他看着对面,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有情绪显现,那种情绪很难形容,非常怪异。 七间站在对面,黑发在战斗中散开,披在肩上,显得更加瘦弱。 慈涧寺的叶小涟,国教学院的轩辕破,还有他,是参加今年大朝试年龄最小的三个人。 他的脸蛋很稚嫩,此时满是愤怒。 折袖很不理解七间的愤怒,想着先前自己近身战时用的那几招虽然有些阴险,但……战斗便是生死,阴险些又算什么?难道你离山剑宗的长辈没有教过你如何战斗?先前你师兄表现的可要比你潇洒多了。 先前他用了那几记阴险的招数后,七间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再不像从前那般谨慎,真元暴发,连着数十记剑招狂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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